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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世子妃全文阅读

作者:闻人十二     神医世子妃txt下载     神医世子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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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赐婚

    轰隆的雷鸣伴随着阵阵狂风,时不时天边闪过道道闪电,将这个静谧的黑夜彻底打破。所有的一切都在昭示着,一场瓢泼大雨即将到来。

    宽大的书房,被一扇青罗屏风一分为二。

    左边,一张简单的紫檀书桌,墙上挂着几幅水墨丹青,彰显着主人清新雅致的风格。右边,临窗置放了一张软榻,榻上,一名绝色少女半倚着,神情慵懒地翻看手中的医书,全未被门外的电闪雷鸣影响到。

    女子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光景,眼中却是有着超越这个年纪的平静随意,只是这么看着,便能被她的满身风华吸引。而她正是如今水墨王朝第一大家卿家的主事,也是回春堂堂主卿洛的嫡亲孙女卿黎。

    似乎是看到了一点疑惑之处,卿黎的秀眉微微皱起,正打算深究一番,却被门外突如其来的急切声音打断。

    “小姐,小姐……”呼喊的声音高亮清脆,惹得卿黎从书中抬眸,无奈地摇了摇头。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除了兰溪那个毛躁的丫头还会有谁!

    浅笑着坐起身子,她随手倒了两杯茶。暗褐色的茶水注入白玉杯中,正好到达七分满处,水面还淡淡地泛了几圈涟漪。

    修长的手指将玉杯轻轻举起,而也正是这个时候,那个声音的主人已经到了卿黎面前喘着粗气。

    好笑地看着兰溪,只见她白皙的小脸上此时泛起了淡淡的红晕,额上还细细密密布了一层薄汗。

    卿黎从容将杯子举到她面前,贴心地怒了努嘴,“喏,先喝了再说,别急。”

    兰溪点点头,抓起杯子一饮而尽,不过似乎有点意犹未尽,随即颇为不满地抱怨道:“小姐,这杯子也太小了!”都不够她润喉的!

    这丫头还牛饮上了……卿黎哑然失笑,看着那只空了的白玉杯无力地抽搐了一下唇角。那可是窖藏了百年的上等普洱,倒是给她浪费了……

    没好气地斜睨她一眼,卿黎端起自己面前的一杯茶,细细品茗,“行了,有什么事说吧。”

    兰溪一听这话可算是来劲了,当下便跺着脚气恼道:“小姐,我听说皇上下了圣旨,让你三个月后嫁给辰南王世子!”她的声音拔得很高,让人听着都觉得耳边酸麻。

    卿黎揉了揉耳朵,神色未变,好像她说的话和自己无关一样。抬眸看向那急得团团转的人影,她点了点头,“我知道,圣旨已经下来了。”她指着书桌上明黄色的布帛,淡淡说道。

    白天公公就来宣读了圣旨,这丫头现在才来闹腾?呵呵,估计又上哪玩去了!

    如水凤眸之中泛着宠溺的笑意,她继续啜一口浓郁芳香的普洱,在口齿之间细细回味。

    兰溪一瞪眼,急匆匆跑过去拿来一看,果然是盖着玉玺印章的圣旨,这下小脸一苦,嘟起了小嘴不满道:“皇上怎么说下旨就下旨了?都不过问一下堂主吗?”她气得直跺脚,回头一看卿黎气定神闲地坐着喝茶,都觉得不可思议,“小姐!你怎么这个反应?”

    “哦?那我应该什么反应?”卿黎支起脑袋斜睨着她,眸中带着一丝趣味,倒是很好奇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你看皇上都不问你的意愿随意指婚,你至少应该气愤的不是吗?”兰溪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三个月很快就会过去,都火烧眉毛了,还这么淡定?

    卿黎起身,按住她团团转的身子,让她乖乖坐下,这才笑着说道:“第一,皇上指婚从来不用过问谁的意愿,我们只能听旨。第二,爷爷并非不知情,这门亲事我早就在半年前就知道了。”

    “半年前!”兰溪惊诧。原来小姐早有了心理准备,难怪现在处之泰然呢。

    卿黎点点头,直起身子舒展了一下筋骨,面容惬意,眼中却是闪过一道精光。

    他们卿家世代为医,回春堂遍布水墨各大城镇,甚至在皓岳、西川两国也有涉及,如此庞大的家业,圣上又怎么可能不顾忌?联姻那是早晚的事!只是她没想到,皇帝这么快就等不及了……

    有些嘲讽地一笑,她伸手揉了揉眉心。说实在的,如果可以,皇宫那个大染坊,她真是不想沾上半分关系,不过现在也没办法,见招拆招了……

    “小姐……”软糯的声音响在耳侧,卿黎回眸望去,却见她哭丧着脸一张脸,甚是伤心。

    抛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兰溪这才幽幽开口:“皇上子嗣甚多,未曾娶妻的也是大有人在,怎么就把你指给世子了……”

    她怎么想怎么不舒服,卿家身为水墨王朝四大家族之首,小姐又是唯一的嫡女,这样的身份,就算是许个太子妃的位子那也是没问题的,怎么能屈居一个世子妃呢!

    气恼地哼哼着,她心中颇为不满。而卿黎则是眼神微闪,抿嘴沉默了。

    如今的水墨朝堂之上看似一片和谐,实则波涛汹涌,各位皇子明争暗斗不断,她若是身在皇宫,怕是日日不得安宁。

    这门亲事其实是爷爷早先求来的,比之皇宫来讲,王府确实要简单许多,而且辰南王和爷爷是至交,她若进得王府,王爷自然会对她多加照顾……

    看向兰溪兀自纠结的样子,卿黎微微一笑,弹了弹兰溪的额头,将她皱在一起的眉心扯开,故作生气道:“这个怨妇相摆给谁看呢?你家小姐要成婚你还不高兴啊!”这丫头性子纯真,可不能和她说这些暗里的东西,免得她劳心费神。

    兰溪听着鼓起了腮帮子,揉着微疼的眉心,小声嘟囔着:“哼,我听说那个世子爷久经沙场,被誉为战神,为人冷傲不羁,又常年不在京城,小姐你嫁给他可不知被冷落到哪里去呢!”她这可是为小姐的未来担忧啊!

    如此才甚好呢!卿黎听着这话,不急反笑,暗挑秀眉,心里乐开了。

    而正在这个时候,屋外传来细细密密的雨声,响了这么久的雷,如今可算是下雨了。

    走到窗边,听着豆大的雨滴打在窗棂上劈啪作响,她竟然觉得有些恍惚,径自开始喃喃自语起来:“现在是春日,竟也会有这么大的雨,还真是少见啊……”

    似乎很久之前,也是这么一个雨夜,她被疾驰的轿车撞倒,倒在血泊里,而等到醒来,却穿越成了如今的卿黎。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真是久得都快遗忘了!

    卿黎自嘲地摇摇头,最初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她也是仿徨无措的,但她到底还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也是感激上苍赋予她的第二次生命,所以十几年来,跟着爷爷学医,四处治病救人,也是过得有滋有味。

    而如今前路虽然出了些小故障,不过对她也并不影响,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道她还能给人欺负了去?大不了,最后讨一封休书,照样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卿黎对着窗棂粲然一笑,星辰般璀璨的双眸染上光彩。

第二章 品酒(上)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地面还是湿漉漉的,凹陷之处积攒了雨水,在正午阳光映衬之下闪闪发光。空气中全是雨后清新自然的味道,和着早春特有的泥土芬芳,别有一般滋味。

    京都繁华的主街道上,各种华丽的临街店铺,人声鼎沸的茶楼酒馆,不绝于耳的吆喝叫卖,给人热闹活力的感觉。在这林立的商铺之中,一座八角雕花大楼极为瞩目,门口硕大的匾额之上用鎏金烫了三个大字——万香楼。

    长居京都的人都会知道,这座酒楼是帝都最高档的,随意消费一顿便要上千两,抵得上普通人家好几年的开销。可尽管如此,这里的包间却总是供不应求,往往需要提前好久才能预定上一个。

    二楼靠西的一间雅间之内,两名俊秀非凡的男子在靠窗的案几两侧对面而坐,桌上错落地放着大大小小的酒坛,空气里混合着各种佳酿的气味。

    一侧的黑衣男子面无表情,手中正执着酒杯,双眼微盍,好像在嗅着杯中美酒的芬芳,而另一侧的灰衣男子则用手支着脑袋,狭长的桃花眼时不时瞥向对面。

    两人相对无言,久久静默。直到灰衣男子的耐心似乎有些耗尽了,低叹一声,将面前一杯酒悉数喝下,这才戏谑地调侃起来:“世子爷,听说昨日皇上给你赐婚了,卿家唯一的嫡女,艳福不浅哪!”他一边说着,一边不怕死地啧啧称叹。

    凌逸辰双眼微眯,冷冷扫了对方一眼,亦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末了静静回忆口齿间残留的芬芳,缓缓启唇:“胭脂雪,入口微凉直冲鼻翼,好酒!”

    真是根不解风情的木头!段俞风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薄唇轻扬,面色却很是惋惜,“可怜的卿姑娘啊,还未大婚就被夫君嫌弃!唉,某人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呢!”

    “你若喜欢,我把她送你了。”凌逸辰不为所动,又兀自倒了一杯酒。

    他素来不屑纵.情声色,可既然皇叔非要赐婚,那他收了便是,日后娶回王府,权当多了个闲人罢了。

    “你想害死我啊!皇上给你挑的媳妇我敢要吗?”段俞风听言故作害怕地怪叫,又突然促狭地笑起来,“这卿姑娘常年深居简出,还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说不定貌美如花才情出众呢!哦,对了,她爷爷可是医圣,想必医术也是了得的……”

    他自顾自说得高兴,可凌逸辰却是一个字都懒得听,转眸望向开启的窗子,视线冷漠地扫过街上各色各样的人群。

    好久没有这么好好打量过京城了。前两年他几乎扎根在御风关,早就忘了这里的人文样貌,若不是府中来信说父王病重,他恐怕不会那么快回来,结果……父王的病情不重,倒是皇叔给他指了一桩婚事!

    哼,老狐狸!

    凌逸辰双眼眯起,有些不屑地冷哼,然而神色却是突然一亮,视线锁住街上正缓步走来的清瘦少年。

    那少年身穿月白色锦袍,手执折扇,发束用一根碧玉簪子固定,绝美的容颜让女子都是自愧不如,然而最妙的却是那一双清澈透亮的凤目,自信随意,潋滟光华,令人过目不忘。

    而这位白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女扮男装的卿黎。今日她是来视察药铺的,用男子装束自然方便许多,现在都逛得差不多了,又逢正午,正好也可以去万香楼吃一顿。

    记得前几日兰溪还和她念叨着那里的芙蓉烧鸡呢,还有安宁喜欢的紫薯芋圆,这回可要给她们带些回去!

    “辰,看什么呢?”段俞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可是除了那些熟悉的景致也没啥了,究竟什么东西让他看这么入神了?

    他也进了万香楼?凌逸辰眉梢一挑,未曾理会身侧的人,只有那刚毅的薄唇若有似无地扬起,端起一杯酒再次饮下。没想到京城还有这般的妙人……

    卿黎一踏入万香楼,薛掌柜便老眼一亮,忙笑着迎了过来:“李公子,您好久没来了!”这位公子可是财大气粗,一口气包了天字一号房一年,却又是不经常来,让他白赚银子。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回,他自然得好生招待的。

    为了方便,她男装的时候都是化名为李青的,见到掌柜的这么热情,她也优雅淡笑地回道:“前些日子较忙,偏偏对于贵酒楼芙蓉烧鸡念念不忘,这不刚好偷了半日闲暇前来嘛!”

    这话说得薛掌柜很是舒心,对于她面上的恭维也极受用,霎时一张老脸都笑得挤在了一块:“公子好说,快快请来,天字一号房一直给您留着呢!”说着,他便亲自带她往二楼雅间走去,同时也不忘寒暄一二,卿黎笑着一一回应。

    “李公子,您先歇息片刻,酒菜很快……”薛掌柜一把将房门拉开,僵着老脸突然石化了。天字一号里怎么会有人的……

    卿黎顺着望去,却见两个男子也在朝他们看来,两人都是丰神俊朗的俏公子,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一个剑眉星目,傲鼻薄唇,刀削石刻般的脸上毫无表情,动作率性不羁,随时都保持着进攻姿态。另一个温文尔雅气度不凡,双眼狭长戏谑,随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简单说来就是一只笑面狐狸。

    凌逸辰看到卿黎时双眼一亮,嘴角甚至都扬起了一丝微笑,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他。而段俞风也是颇为惊艳,他久居京都,怎么就没有见过这么清新脱俗的少年呢?

    正在几人默不作声互相打量的时候,薛掌柜张皇大叫:“张小六!”

    话音刚落,一个瘦小的青年便窜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条白布,往肩上利落地一搭,讨好笑道:“掌柜的,你找我?”

    “你说,天字一号怎么会有客人?我不是交代过你的,这里被人包了,别人出多少价钱都不要理会吗?”薛掌柜气得鼻子都红了。商家最重诚信,如今出了这事他可是失信于人,要是传出去,万香楼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张小六一听突然一个机灵,黄蜡蜡的脸上闪过一道惨白,哆哆嗦嗦说道:“掌,掌柜的,我给忘了……”完了完了,又出错了,掌柜的又得给他克扣工钱了!他这个月的钱都所剩无几了……

    “你!”薛掌柜气得就要拿拳头揍他,卿黎眼疾手快就拿折扇一挡。

    不得不说,那掌柜的是真生气了,力道还挺大,震得她手都麻了!

    “薛掌柜,别打人啊,他也不是故意的。”卿黎淡淡一笑,扫了一眼那个颤颤巍巍的身影。

    面色蜡黄,身材纤瘦,眼下有些乌黑,显然是长期营养不.良加劳累过度。怎么在万香楼这样的高级酒楼做小二还会这个样子?

    “李公子,是我的倏忽,这个臭小子,我这就把他开除了!哎呦,李公子,你别生气啊!”薛掌柜恶狠狠瞪了一眼张小六,又讪笑地望向卿黎。李公子虽说身份不明,但也定然不是他能惹得起的!真是给那畜生害惨了!

    张小六一听这话面色刷白,眼中还隐隐带了绝望,低垂着头慢悠悠走开。工作都丢了,这可怎么办……

    卿黎眉心微皱,也不去管身旁薛掌柜的絮絮叨叨,径直拦住了张小六的去路,挑眉笑问:“你就这么走了?”

    张小六以为卿黎不肯放过他,还要找他算账,当下就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公子,小的知错了,您原谅小的吧,小的还有病危老母和弟弟妹妹要照顾,求您高抬贵手啊!”说着,他就磕着头,一下一下敲得红木地板砰砰作响。

    凌逸辰和段俞风都好整以暇看向门外,他们自然听得出来,这个李公子其实根本没有恶意,不过他们也是好奇他究竟要做些什么。

    卿黎这下就有些哭笑不得了,难道她脸上写了恶人两字,让人这么害怕?

    苦笑着摇了摇头,她从腰间解下一枚翡翠玉佩,交到张小六面前,清雅的嗓音缓缓传来:“拿上这个去西街回春堂,那里的郑掌柜会给你调理一下身体,你若想留下做事,他也会给你安排工作。”

    张小六一愣,难以置信地看向卿黎,却是不敢接下,但见她双目中淡淡的鼓励,便也鬼使神差地颤抖接过。

    这枚翡翠玉佩通体晶莹,一定不是凡品,公子交给他难道不担心吗?心里这么想,他也确实问了:“公子不怕我将玉佩私吞吗?”张小六心下惴惴不安,生怕会有什么阴谋。

    莫非她真的长得像坏人?卿黎又是失笑,目光直视着他:“你会吗?”若是连眼前是个老实人她都看不出来,那卿家早晚在她手上败光了!

    看着卿黎眼中的信任,张小六只觉得鼻头一酸,眼眶也有些湿润。他在万香楼,掌柜的不把他当人的使唤,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的公子竟然可以相信他!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张小六又是磕头起来,难掩心中激动喜悦。今天他一定是遇上活菩萨了!

    薛掌柜错愕地看向卿黎,他刚刚听说了回春堂,这个李公子竟然能够使唤回春堂的掌柜,那就定是卿家的人了!这下可就了不得了!

    “李公子……”薛掌柜谄媚地向他呵呵一笑,讨好意味浓郁。

    卿黎淡笑着有礼回道:“薛掌柜,今日既然有客,那我便不叨扰了,改日在下再来一品贵店美味。”举止得体,温文有礼,表面上的功夫,她素来下得很足。

    正打算转身离去,天字一号里传来一声低沉沙哑又极具魅惑的声音:“今日占了公子雅间,实属过意不去,不知可否赏脸共饮一杯,以表我二人歉疚之意。”

第三章 品酒(下)

    说话的正是凌逸辰,此时的他正眸光深邃盯着卿黎,似乎想要透视,嘴角带了一丝淡笑。霸道的气息从周身泄露,怕是她想要拒绝都不行。

    段俞风一脸促狭地看着卿黎,话说,他其实也对这个翩翩公子感兴趣的很,不过现在连辰都对他上心,这个可就难得了。啊!回春堂,卿家最大的产业,啧啧,不知道能不能从他口中获得一点关于卿姑娘的消息呢?

    两人神色各异,卿黎却是暗暗叫苦。

    她是怎么招惹到这两尊神了?他们从她一出现就盯着她,她都想尽量忽视了,可是没办法,这两个人存在感都是那么强。现在虽然说是询问,可那强迫感压得她都快喘不过气了,哪里还回绝得了?

    罢了罢了,就当结交两个新朋友吧!

    卿黎稍稍挑眉,摇起扇子就翩然走进,“那就多谢二位款待了!”清润的声音随之响起,就如同这早春的暖风,让人心神舒畅。

    段俞风起身就拉起了一张凳子到桌案旁,做了个请的手势。卿黎也不客气,一撩锦袍坐下,动作潇洒随性,却又不失优雅大方。客气地拱手说道:“在下李青,二位兄台有礼了!”

    “嘿,李兄弟,好说!”段俞风自来熟地搭上卿黎的肩膀,嬉笑说道:“我叫段俞风,这位是……辰公子!”他顿了一下,辰向来不喜各种应酬,如今还是不要将他的身份随意公开了。

    原来是四大家族中的段家长子!卿黎心中了然,淡笑回应。

    与卿家行医不同,段家以布匹起家,这些年也在首饰米粮方面有所建设,势头强盛,如今也是仅次于卿家了。

    至于那个辰公子……说的这般隐晦,想必也是个什么人物,还是不要过问得好。

    “段兄,辰兄。”卿黎一一打招呼,两人也纷纷回礼。

    看着桌上各色各样的酒坛,卿黎眸光陡亮,嗅起空中糅杂的各类芬芳,大赞道:“胭脂雪、梨花酿、碎竹青,都是好酒啊!”

    在家的时候,那俩丫头把酒都看得好好的,硬是不让她碰。不过就是有一次贪杯喝醉了酒发了次酒疯嘛,何必呢!不过今日,她似乎可以过过酒瘾了!

    “看来李公子是行家啊!”凌逸辰心情颇好地赞道。光是闻着味道就能说出名字,不简单。

    卿黎淡淡一笑,大方接受。其实她也是个小酒鬼,平时也会偷偷喝些小酒,不过若是被兰溪安宁知道,又要说她不成体统了!

    想到那两个丫头知道她喝酒后的样子,卿黎就觉得好笑,再看桌上各式杯具都有,突然心中一动,对二人笑道:“不才有一个喝酒的点子,二位兄台可有兴趣?”

    “哦?愿闻其详。”段俞风好奇问道。不知道为何,他就是感觉这小子能给他带来惊喜,上等的名酒说不定真能让他喝出新意来。

    卿黎神秘一笑,走到门口吩咐了几声,然后又一次回来,就这么干坐着什么也没说。其他二人倒也不急,继续喝着他们的酒,反正早晚可以知道。

    过了一会,小二拿来几盏透明的琉璃杯,还有一些瓶瓶罐罐,更是看得凌逸辰和段俞风摸不着头脑。

    只见卿黎将梨花酿倒入琉璃杯中,并没有倒满,只占了一半,透明的酒水放在琉璃杯里,并不凸显。而后,她拿出写了百花蜜字条的瓶子,往其中倒了些许,轻轻摇晃使其融合,原先的梨花酿这时已经变成了浅黄色,还散发着百花清香。

    凌逸辰大为惊诧,从不知道还能将酒这么喝,段俞风也是两眼发光,光闻着那甜馨甘醇的气味,就足以让他大为所动了!

    看着两人那副等不及样子,卿黎心中暗笑。这才刚刚开始,待会还有更好玩的呢!

    弄完这一杯,她又拿出一只琉璃杯,在里面倒了碎竹青。碎竹青与梨花酿一样都是白酒,透明无色,但是比起梨花酿的甘甜馨香,碎竹青偏于苦涩,不过这种苦涩过后却是一片清雅,回味无穷。

    卿黎是极喜欢这种酒的,可还是嫌它不够苦。

    从桌上拿起一只青花罐子,那里面装得是麦草青汁,由浆麦草提炼而出。江南地区常用这种青汁来做糯米团子,清香甘洌,但是它的单体味道却是较为苦涩的。也是亏得这里是万香楼,应有尽有,不然她还真是找不到这种青汁呢。

    卿黎把青汁倒进了碎竹青,拿筷子细细搅拌,很快白酒变成了青绿色,甚至清香之味更加浓郁。

    凌逸辰的趣味越来越浓了,期待的同时对她也多了一份探究。

    对于那番审视,卿黎权当没看见,又将胭脂雪倒在琉璃杯中,加了清水稀释。

    胭脂雪是黄酒,也是极为霸道的黄酒。它的颜色不像是普通的黄褐色,而是偏于深红色,有点类似于后世葡萄酒的颜色。这酒太过刺激,和另外的两种比起来,卿黎是喝不了几口的。

    几乎加了多一倍的清水,暗红色变成了浅红色,刺鼻的味道也减轻了不少。这可就让凌逸辰两人看不懂了,胭脂雪便是要喝它的刺激霸道,怎么就给兑水呢?

    一切准备完毕,卿黎神秘莫测地笑了起来,接下来才是重头戏,就让他们见识见识好了。

    于是,在两人目瞪口呆之下,卿黎拿了一根筷子将青绿色的碎竹青沿杯壁引流到胭脂雪中,这还不够惊奇的,奇特的是,那青绿色液体居然就这么乖乖地浮在浅红色液体之上,红绿分层,煞是好看。

    段俞风简直要拍案叫绝了,他还从没见过这种奇特现象呢!

    而后,卿黎又将淡黄色的梨花酿用同样的方法引到碎竹青上方。于是,从透明的琉璃杯外看去,由上而下,淡黄、青绿、浅红三色分明,美轮美奂!

    “妙极!妙极!”段俞风大开眼界,毫不吝啬地大声称赞,这么好看的酒,就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了……

    卿黎暗中憋笑,其实她不过是盗版了现代的鸡尾酒罢了,根据密度不同就可以分层出来,这也是她之前闲来无事发现的,今天刚好拿出来卖弄卖弄。

    环顾一下四周,卿黎将插在花瓶中用来装饰的芦苇取出,剪下一小段插进杯子里。

    看得出段俞风的跃跃欲试,卿黎先将做好的那杯酒递到他面前,摆了个小小的手势,这才转而去做凌逸辰那杯。

    段俞风咧着嘴接过,看到对面的凌逸辰面色有些微沉,好像心情不大好的样子,他自己心里别提多舒畅了!哈哈,李青这小子他喜欢,对他胃口!

    得意地朝凌逸辰扬了扬眉,他拿起芦苇管便吸了起来。

    最先喝下的是底层被稀释了的胭脂雪,虽然味道冲淡许多,但也不影响它本身的美味,反而多了些恬淡细腻,加上芦苇淡淡的清香,实在别有风味。

    “想不到,兑了水的胭脂雪也这么好喝。”段俞风闭眼低叹,似享受似沉醉。

    卿黎这时做好了第二杯,递给凌逸辰。

    看到风那副享受的样子,凌逸辰心里其实也有些痒痒的,但是常年的冷淡让他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可这时看到那杯漂亮的酒,还是忍不住心动了……

    同样将胭脂雪吸入口中,清雅芬芳,少了那种霸道的冲击感,却是多了一份细水长流的绵延,凌逸辰也是颇为惊喜。

    瞥向身侧那个正在低头摆弄酒杯的少年,只见他素净淡雅的脸上始终挂着恬静得宜的淡笑,举手投足之间皆是自信风采温文儒雅,这样的他真是让人慌了心神。

    凌逸辰摇了摇头,自嘲地笑笑,从第一眼见他就知道这人定非凡子,如今更是离不开眼了……

    俯首将和了青汁的碎竹青喝下,一股苦涩的感觉瞬间侵占着他的味蕾。白酒特有的辛辣加上青汁的苦涩,让他古井无波的心猛地一颤,就好像,好像……几欲落泪!

    凌逸辰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就是在战场上受了再严重的伤他也不曾流泪,如今竟然喝一口酒就让他有这种感觉吗?

    望向对面的段俞风,只见此时的他,再没有往日的嬉皮笑脸,而是一脸凝重怅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面色微苦。

    心中愈发烦闷,他将最后的梨花酿含入口中,清甜甘冽包裹着他整个口腔,缓缓滑入腹内,他只感到全身心的放松,仿佛那股子甜腻渗透到了骨子里……

    凌逸辰这回笑了,多日来的苦闷一扫而光,他头一回笑得这般肆无忌惮,爽朗高亢的笑声萦绕在整个房间,让另外两人都是为之一颤。

    “今日真是大开眼界,李公子,还望赏脸与我们共进午餐。”凌逸辰拱手说道。这个少年给他太多惊喜了,他一定要好好结交结交。

    “也好。”卿黎淡笑回礼。她也确实是饿了……

第四章 交谈

    满桌的酒菜芳香四溢,色泽诱人,摆设精致,让人看了都垂涎三尺。

    卿黎很自在地吃着饭菜,果然不负万香楼的招牌,味道一如既往的好。不过……如果身边没有那两道审视的视线,相信她可以吃得更欢。

    “李兄弟,来,我敬你一杯。”段俞风热络地举起杯子,卿黎也是礼貌相回。

    凌逸辰坐在一旁喝着酒,视线却是不离卿黎,这厢段俞风刚敬完,他也跟着举起了杯子,于是卿黎只能继续喝下。

    两人你来我往好几回,卿黎已经喝了不少,面色也开始微微泛红,倒是更显得她完美无双的脸颊娇俏可人。

    这人长得还真是阴柔啊!这是段俞风两人的心声,李青这模样着实是要羞煞一干貌美女子了!

    不知道他和卿家是什么关系,和卿小姐熟不熟呢?

    段俞风不忘初衷,揶揄地斜睨凌逸辰一眼,挑眉笑道:“刚刚看李兄弟吩咐小二去回春堂,看来与卿家交情匪浅啊!”

    不着痕迹抿了一口梨花酿,卿黎悠闲笑道:“在下在为卿家办事,承蒙堂主看得上眼,也算是一方管事。”这话确实不假,她确实是管事,只不过是管理的是整个卿家产业。至于他们要怎么理解,那就是他们的事了……

    原来是管事,看来卿洛倒是挺重视他的。段俞风点点头,这样进退得宜谈吐不凡的人任谁都想拉拢,只能说卿洛快了一步,若是被他早早发现,说不定如今李青已经在自家产业之下做事了!

    段俞风心里有些惋惜,不过这不是重点。

    “不知兄台可曾见过卿家小姐卿黎?”段俞风的眸光透着小兴奋,见凌逸辰阴沉下来的脸色那就更高兴了,顺道给他抛去了一个促狭的眼神。

    凌逸辰不屑地冷哼,虽然极为细弱,不过卿黎毕竟离得近,还是听得分明的。

    这人问她做什么?还有那个辰公子的态度,倒是有点耐人寻味了……

    “小姐久居阁中少有出户,我未曾得见。”卿黎面不改色淡然作答。反正在外人看来就是如此,他们应该也不至于怀疑吧。

    捕捉到段俞风明显的失落表情,卿黎也忍不住一问:“段兄为何会对小姐之事如此上心?”

    为何?还不是为了那根木头!

    段俞风无奈翻了个白眼,刻意说给某人听:“我可听说皇上给卿小姐指婚了,那可是号称战神的世子爷啊!向来知道世子爷英武不凡,就不晓得那未来的世子妃是何样了!”他不着痕迹睨一眼凌逸辰,见他不为所动便觉得索然无趣,干脆低头喝酒。木头!就知道他是根木头!

    昨日才下的圣旨,看来今日她就成为话题了。

    卿黎有些无奈地苦笑。其实他们不知道也没什么奇怪,她一直在外游医,两年前才被叫回来开始着手卿家事务,接触外人时大多以李青的身份,所以世人只道她是深居简出罢了。

    不过,这人的好奇心也着实重了些,好像……有些故意为之了!

    卿黎心下虽然腹诽着,可是毫不形于外表,依旧面含微笑从容应对。三人吃喝闲聊,这顿饭也算是较为愉快。

    酒足饭饱之后,卿黎便想着告辞了,于是对二人抱拳说道:“两位兄台,今日多谢款待,来日小弟再与两位畅饮!”

    “好说好说!改日我可还得好好尝尝贤弟调制的美酒呢!”还没等凌逸辰说什么,段俞风便接过了这话,又是问道:“不知贤弟住在何处啊?”

    他的好奇心好像还真的挺强大的!卿黎心中郁闷,面上还是作答着:“暂住卿府。”她本来就没打算说谎,这两人都不是普通人,随便一查就能知道,为了件小事得罪别人确实不大值当。

    “原来如此,那我二人他日再行登门拜访了!”段俞风意味深长地看了凌逸辰一眼,对方嘴角微弯,微微点头,表示对这话也是赞同。

    拜访吗?随便吧!卿府的门卫也不是吃素的!“自然,段兄辰兄,告退!”卿黎淡淡施礼,便施施然而去。

    看着那个素净淡雅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凌逸辰居然会觉得有些不舍,收不回视线。

    “辰,你说这人怎么样?”看着他失神的样子,段俞风又是忍不住调侃了。满朝文武能人异士层出不穷,能让辰放在心上的却是没有几个,这初见的小公子倒是个例外,不过不得不承认,他自己也实在对李青感兴趣得很。

    自动忽略段俞风眼中的促狭,凌逸辰坐下喝起加了百花蜜的梨花酿,只是第一次浅尝,他便爱上了这个味道,甜馨淡雅,就和那个人给他的感觉一样……

    良久,他从口齿间的芳香中回过神来,半开玩笑地对上段俞风:“你这是怕他生意做得好,把你们家的客人给抢了?”

    呦!这小子居然跟他开起玩笑了!啧啧,看来心情很是不错嘛!

    段俞风嘴角一咧,也坐下喝起酒来,“他们卿家主要做药物生意,我们段家做的是布匹丝绸,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去,我怕什么!”不屑地撇着嘴,可是他还是微微蹙起了眉,神色懊恼:“唉~怎么就不让我早早遇上他呢?这样我就可以多一个得力助手了!卿洛那只狐狸啊……”

    凌逸辰嘴角微勾,眸光深邃。卿洛么?确实是只狐狸,把孙女嫁给他怕就是卿洛的主意了,真是个好爷爷!

    有些微恼地再喝下一杯,而段俞风却突然忆起了一件事,笑呵呵说道:“我记得过不了多久就是陆老爷子的六十寿诞,到时候四大家族其他人都会去的,卿洛外出,代表卿家的也就是卿黎,这下可终于能够一睹芳容了!”

    段俞风有些兴奋,那陆老爷子是辰的亲舅舅,到时候他也得出席,再加上雪语这株小辣椒,啧啧,这下可就好玩了!

    见他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凌逸辰嗤之以鼻。那卿黎是美是丑是好是坏实在与他没有多大关系,偏偏有人就是不明白……

第五章 景轩

    当卿黎优哉游哉晃回卿府的时候,已经是快申时了。此时的阳光渐渐西斜,日头不再似正午那般炽烈,多了些温暖柔和,配合着暖洋洋的风,就是清醒的人也有些微醉了。

    一脚踏进常年居住的浣秋园,还未回过神来,一个青色身影便冲到了卿黎的面前狠狠扎到她怀里,脑袋埋在她的颈部轻声嘟囔:“卿卿,你可算回来了!”

    卿黎差点站不稳,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子,就发现那个脑袋正在她颈部磨蹭,嘴边呼出的热气带着淡淡的茉莉清香,弄得她有些发痒。

    这小子,都快成年了,怎么还这么粘人!

    微微推开怀中的少年,卿黎淡笑问道:“不是说过要四个月吗?现在才一个半月,这么快就回来了?”某人可是说要外出磨砺的,原来就是说说啊……

    少年嘟起小嘴,对于卿黎眼中的戏谑很是不满。哼!要不是得到了消息,皇帝给她赐婚了,他用得着八百里加急赶过来吗?没良心的女人!

    “卿卿……”少年挽起卿黎的胳膊撒娇,虽然他的个子比卿黎高了半个头,但是那副小正太的模样还是让他看起来颇为可爱。

    就知道用这招!卿黎无奈扶额,笑道:“好了,我不跟景叔叔讲。”反正就算她不说,那人也早就知道了!

    “哼,爹才不会说我呢!”景轩不在意地瘪嘴,一脸怨妇样看着卿黎,“卿卿,你不要嫁人!等我过了年就十六了,到时候我娶你!”他嘟着嘴,可那张稚嫩的面孔上却是难得的认真。

    卿黎一听这话又是无奈苦笑,他从十岁就开始这么讲,这么些年过去,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要说几遍他才能听呢?

    拍拍他不算厚实的肩膀,卿黎笑着摇了摇头,并未说话,而是径自走入庭院。

    这个孩子,她永远都只能把他当成弟弟。他自小没有母亲,两人又是一块长大,她对于他亦母亦姐,如今他只是错把亲情当成了爱情。

    不过这些事,他日后会明白的。

    景轩看着从身边翩然离去的身影,那般的洒脱飘逸,就好像随时都能够乘风飘去一般,心中顿时一紧,默默叹息一声。卿卿的心思他一直都知道,如今不是在自寻烦恼吗?

    扬起一抹没心没肺的笑容,景轩嬉笑着凑到卿黎面前,用鼻子嗅了嗅,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怪叫:“卿卿,你喝酒了!”他的声音刻意放大,眼中带着得意,而后视线转向了屋内。安宁姐姐和兰溪姐姐应该很快就会出来了,嘿嘿,有好戏看!

    这个臭小子!一定是故意的!卿黎微嗔地瞪他一眼,而后下一秒,兰溪风风火火地就跑了出来,嘴里一边还喊叫着:“小姐又喝酒了?安宁,快把杯子瓷器都收起来!别让小姐看到了!”

    听到这声嚷嚷,安宁果然就在屋内收拾起了花瓶杯子等一系列易碎物品,乒乒乓乓好不热闹。

    卿黎见此情景,既是无奈又是苦笑,嘴角抽动了片刻,终于忍不住低笑了出来。

    这俩丫头,看来对她上次发酒疯印象太深刻了!

    没办法,她这人酒品不咋滴,一旦喝醉,那些陶瓷啊琉璃啊就遭殃了,一个个都会给她弄碎……

    景轩在一旁石凳上笑得前仰后合,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眼睛滴溜溜一转,满是促狭戏谑。

    “小姐,你没事吧?我去准备醒酒茶!”兰溪看一眼还算正常的卿黎,又是风风火火朝厨房跑去,终于被一把拉住了。

    “别忙活了,我没醉!”卿黎赏了景轩一眼,勾起唇角对兰溪温和说道,又在她开始念叨之前晃了晃手中的芙蓉烧鸡,“喏,你前天还说的烧鸡,万香楼的,我可特意给你带回来了!”

    兰溪本来是打算开始一通“教训”的,可一看见那烧鸡哪里还有气?什么事都给忘到了九霄云外,眼冒金光,忙不迭地接过道:“谢谢小姐!”

    安宁听见外面的动静,好奇地出来一看,便见卿黎对她扬了扬手,示意她过去。

    “安宁,你喜欢的紫薯芋圆。”卿黎将东西交给她。安宁一愣便是掩嘴窃笑,微微妾身道:“谢谢小姐。”

    不是吧?这么好解决?景轩目瞪口呆看着那三人其乐融融的样子,一张脸都苦了。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卿黎微挑眉梢,走到景轩身边坐下,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但意思很明确:你小子要整我,还差得远呢!

    景轩对天翻个白眼,心中暗暗叫苦。哼!狐狸家族的遗传,一个个都这么精明!

    “话说,你来干什么?”卿黎懒洋洋地趴在石桌上,用手支着脑袋,漫不经心问道。现在还真有点困了,待会得去睡一觉。

    “我还能干什么?”景轩小声嘟囔。还不都是为了她!他离开这么久,无时无刻不想着她,这女人倒好,照样吃好睡好玩好,天塌下来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怎么这么气人呢!

    “卿卿……”景轩轻唤出声,看着已经闭上眼的卿黎,一副随时都有可能睡着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看她这慵懒随意的模样,景轩忽然间觉得自己可能是多事了。卿卿要做的事就从来没有做不成的,她那么自由,肯定不会喜欢拘束,想必是对于这赐婚一事有了想法了!

    呵,真是自作多情了……

    景轩暗自苦笑了一下,揉着因连日赶路微疼的太阳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昏昏欲睡的卿黎。阳光洒在她精美的侧脸上,称的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晶莹起来,浓密的睫毛洒下一片阴影,安静柔和,美得移不开眼……

    卿黎确实是累了,阳光的温暖包裹着全身,疏松着她的疲惫,加上微微的醉意,愈发朦朦胧胧了。昏睡间,似乎有人将她抱起来,置于舒适绵软的大床上,鼻尖还充斥着淡淡的茉莉清香。

    ……

    卿黎醒来的时候已是月上枝头,她竟是不知自己一觉能睡这么久,头部还有点昏沉,是醉酒的后果。

    口中干燥,她轻掀薄被起来,打算去倒杯茶,也就是这时,一股浓烈的茶香飘过,随之而来的是安宁温婉的声音:“小姐你醒了,快喝些茶醒醒酒。”

    笑着接过温度适宜的浓茶,卿黎感激地看一眼安宁,悉数喝下。这丫头怕是一直守着她醒来的,真是个不听话的女孩。

    “景轩呢?”她记得好像睡着之前和他在庭院的。

    “景公子已经离开了,走之前给小姐留了一封信。”说着,安宁从袖口掏出一封黄皮书信,卿黎将茶杯递给安宁后便将它接过,只见信封上洋洋洒洒地写着四个大字——“卿卿亲启”。

    卿黎不禁失笑,这个小子的字迹张扬,明显地带了他这年纪特有的张狂,锋芒毕露,仍是不知内敛为何物,还是太年轻了……

    将信打开,卿黎匆匆扫了一遍,嘴角的笑意不变,却还是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只因上面写了四个字——等我回来。

    他还是不死心啊……

    卿黎摇着头将信收起来,抬头对安宁说道:“过几天就是陆源生的寿宴,爷爷不在,就该是我去参加的,你替我选样贺礼。”

    “是。”安宁乖巧应道。虽然小姐的语气听起来不咸不淡,但是她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厌倦。小姐平素最讨厌的便是这种应酬,可陆家也是四大家族之一,小姐怎么着也得去露个面的,而且还不能男装……

    想到这里,安宁不禁暗笑起来。小姐行事低调,素来不为外人所知,这一次出席,以那张倾世花容,也不知会引起怎样的轰动呢!真是有点期待……

    听到身边某人轻笑的声音,卿黎一瞥便看见安宁嘴角促狭的笑容,心中自然明白她在想什么,当下也是无奈的紧,实在是没办法了,她这回就是想低调都不行了!

    抬手用食指尾骨细细轻柔眉心,卿黎竟觉得方才的褪去的倦意又一次袭来,于是顺势朝丝锦薄被里一埋,舒服地蹭了蹭,像极了一只慵懒柔顺的猫儿。

    安宁一愣,好笑的同时突然意识到卿黎还没吃晚饭,于是轻声唤道:“小姐先醒醒,我去厨房将饭菜热一热,吃了再睡吧。”

    “嗯,谢谢……”卿黎朦朦胧胧地回应着,意识早就不知飘忽到了哪里去,清浅的呼吸蔓延,嘴角的香甜似乎昭示着她此时正做着一个好梦。

    安宁失笑地摇摇头,然而眼睛还是阻挡不住那句谢谢引起的湿意。

    这天底下,怕是只有小姐才会对下人这么好,把他们当成亲人,给他们该有的尊重和温暖吧!她是何其幸运,这辈子可以侍奉小姐……

    轻手轻脚给卿黎掖了掖被子,安宁沉默地退下了。

    月凉如水,透过轻纱窗棂,静静地安抚床上那个熟睡的人,柔和的月光洒了一地银白,晚风阵阵,轻纱微起,这一刻,仿佛她与这天地融为了一体,美得无比和谐……

第六章 寿宴(上)

    今日的陆府十分喜庆,朱红色大门敞开,花团锦簇珠光宝气,古董字画琳琅满目,入目之处都以大红为主,大大的寿字挂在大堂之上,远远便能瞥见。

    作为四大家族之一的陆家算得上是大户,人脉自然极广。一大早的,不少商贾贵人便前来向今日的寿星陆源生祝贺示好,纷纷送上自己的贺礼表示友好之意,其中更是不乏珍奇异宝,毕竟,如果与陆家搞好了关系,日子也不会太差。

    “卿黎小姐到!”一声通报声响起,将正在热闹攀谈之中的人们打断,众人脸上纷纷露出好奇的表情。

    这卿家小姐已经是圣上指定的世子妃,又是极少露面的,如今出现,自然是立刻成了众人的焦点。

    只见面前一辆纯黑马车缓缓停下,马车没有多余的装饰,仅帷帐布幔上用金丝绣了些许图案,简单却是大气,拉车的马儿四蹄强健,毛色发亮,一看就是日行千里的好马。

    连马车都这般不凡,更是引起众人对卿小姐的好奇,纷纷举目伸长了脖子。

    只见从马车上下来一个青衣的清秀女子,略显稚嫩的小脸却是清新可爱,若是长开定也是个美人,然而看着仅有十五六岁,年龄似乎并不对盘。

    应该是个丫鬟吧!众人在心底纷纷猜测,连丫鬟都长得这么标致,那主子该有多么秀色可餐呢?

    安宁手捧着锦盒,将车帘微微拉开,一个身穿鹅黄色襦裙的女子便从车上翩然而下。刹那间,一切的嘈杂之声悉数湮没,众人只觉得呼吸一滞,双目紧紧锁着那个容颜无双的女子,径自倒吸了一口凉气。

    少女乌发如瀑,螓首蛾眉,肤若凝脂,唇似朱砂,一双美目温和澄净,顾盼生辉。鹅黄色襦裙称得她全身皆是暖意,玲珑有致的身形展露无遗,冰肌玉骨,体态轻盈,既似皎皎琼花独放,又如九天明珠下凡。

    似乎所有美好的词用在此人身上都不为过,然而最妙的却不止于此,她的嘴角带着一抹轻笑,风雅温和,举止得体,眼中清明柔软,那一身风情,怕是世上少有人能够匹及。

    卿黎看着那些目瞪口呆的人,暗自叹了一口气。这幅皮囊生得实在太过,这也是她为何经常男装出门的原因,今日不得已而为之,只愿不会引起什么反面影响。

    “爷爷不在家中,便由卿黎代为祝寿,恭贺陆老爷身体安康,福泽延绵!”卿黎笑着施了一个礼,淡淡说道。

    陆源生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如今也很快收起了心中的震惊,亲切地拍拍卿黎的肩膀,和蔼笑道:“卿小姐客气了,你能前来,老夫深感荣幸啊!”

    都是些场面上的漂亮话,卿黎虽然不喜但也无可厚非,示意安宁将锦盒送上,这才淡笑说道:“今日准备了一份薄礼,还望陆老爷笑纳。”

    众人此时已经从卿黎的容貌中回过神来,也是不禁好奇,卿府送出的东西会是什么,总得对得上身份吧!

    只见安宁缓缓打开锦盒,三枚莹白圆滑的药丸静静躺在其中,霎时一股甘甜馨香扑面而来,这气味光是闻着便能让人神清气爽。

    有些商贾看着那三枚药丸,不禁嗤之以鼻。果然是医药世家啊,连送礼都是送药的,寒碜!

    然而其他人可不这么想,卿家是什么,医界的翘首,能拿出手的药丸又能差到哪里去?恐怕有些人倾家荡产都抵不得这一颗药丸呢!

    那陆源生也是深谙这层道理的,更何况,此药的药香便让他感到无比舒畅了,想来它的药效就更加难得了吧。

    “卿小姐,这药是……”陆源生好奇地看向卿黎,眼中的期待渴求被捕获地分毫不差。

    卿黎掩下心中暗笑,平和说道:“这是百花玉露丸,须得集齐百种娇花,配以同年春分露水、夏至雨水、秋分霜水、冬至雪水,混合上百种珍贵药材共同制炼三年而成,既能解除百毒预防疾病,亦能延年益寿固本培元。”

    卿黎说得极为平静,然而陆源生早已兴奋地两眼冒光。

    他是听说过这百花玉露丸的。其实卿黎说的实在是太谦虚了,这玩意的原料都是些天材地宝,那四种玉露更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工序复杂不说,功效又岂止这些!基本上只要还有一口气,服下这药,都可以多活上几年,绝对称得上灵丹妙药了!别人就是千金万金也难以求得一颗,如今她竟然送出三颗,这又怎能令他不喜?

    陆源生知道,其他人自然也有知晓的,这一刻,所有人的眼睛都注视着那小小锦盒中的药丸,贪婪的眸光划过每个人的眼底。

    “哈哈,真是多谢卿小姐了!”陆源生笑着接过锦盒揣在怀里。

    怀璧其罪的道理他是懂的,此等灵物放在自己身边,得遭到多少人的觊觎啊!现在他真是又喜又恼,也不知是不是这卿黎故意的。

    看着众人纷杂的表情,卿黎暗笑不已。这百花玉露丸虽说珍贵,但也不是他们卿家最好的东西,随意送几颗出去还是可以的。另外的,这陆家近些年也在开始搞药材买卖的活动,虽然是小规模,可也算是在变相挑战卿家的权威,这个礼物就当是给他点小教训了!

    这一边看着其乐融融,陆源生对着身后一个妙龄少女唤道:“雪语,过来,见过卿小姐。”

    陆雪语瘪瘪嘴缓步走来,瞥了卿黎一眼,眼中划过一道厌恶和嫉恨。哼!这个女人,凭什么从一开始出现就夺得所有人的目光,不过是长得稍微好看了一点,更何况,她还是辰哥哥的未婚妻,有什么好见的?

    这么想着,陆雪语的面色不是很好,直到陆源生在一旁咳了一声,陆雪语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微微妾身说道:“卿小姐,早就听闻大名了,今日一见真是不同凡响啊!”

    她的语气柔和,但在卿黎听来显得有些阴阳怪气。

    其实陆雪语也是个明眸皓齿花容月貌的女子,可惜还是太年轻,不懂得怎么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好,刚刚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不善的表情就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她是几时得罪了这位千金大小姐啊?

    卿黎有些无奈,淡笑回礼道:“陆小姐客气了。”

    “辰南王妃,世子爷,段公子到!”

    几人正在寒暄,一声响亮的通报声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所有人都纷纷把目光投向来人,也有不少人看向卿黎,毕竟这位世子爷可是卿小姐指定的未婚夫,如今看看两人,还真是天作之合啊!

    卿黎微诧,并没有及时回身。她倒是忘了,陆源生是凌逸辰的亲舅舅,如今大寿,自然是会来参加的。

    呵,真没想到他们会在这种情况下相遇。而且,在那通报声之后,面前这位陆姑娘两眼都放光了,这下,她可算是有些明白,陆雪语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了。

    凌逸辰面无表情地下马,随意扫了一眼,目光却停留在了不远处一个鹅黄色的倩影身上,那个背影,很熟悉……

    “姑姑,辰哥哥,风哥哥……”陆雪语高兴地上前,虽然每个人都打了招呼,可是却始终注视着凌逸辰,而一旁的段俞风和陆婉秋也只是抿嘴窃笑。

    少女情怀,他们都懂的。

    对于陆雪语的讨好,凌逸辰只是微微颔首。这个表妹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然而自己对她实在没有多少好感,且这副乖顺的模样也太过做作。

    凌逸辰的不冷不热让陆雪语有些气恼,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发脾气,只是继续可怜巴巴望着他。

    这时候,卿黎恰好转身,正想见识一下传闻中未婚夫的风采,却是意料之外见到了张熟面孔。

    是他?卿黎有一瞬讶异,两两对视之间有些微愣,不过很快便是忍不住自嘲起来。

    辰公子……是了,像他这样霸道冷酷的人,全身带着铁血之气,除了那个被誉为战神的世子爷,还能有谁?倒是她没去细想,现在怕是闹笑话了!

    卿黎淡笑着颔首,打了个招呼,算是直接无视了凌逸辰和段俞风目瞪口呆的样子,径自转身走进屋内。现在这情况应该会有人解释的,暂时不需要麻烦她了……

第七章 寿宴(中)

    穿过九曲回廊,卿黎随意找了个席位坐下。今天来的都是商贾名流,甚至还有达官显贵,她实在不想多做交流,待会坐些时候便告退吧,宴会真不适合她……

    来人越来越多,宾客也已经纷纷入座,卿黎只是安静坐在那一处,自成一方小天地,拿着手中的茶杯细细品茗,乐得清静。

    这是上好的雨后龙井,用来宴宾是极为高档了,陆源生也真是下了血本。

    “卿小姐还真是闲适啊!”一声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下一刻,凌逸辰便在她的身边坐下。依旧是那霸道冷硬的气息,生生将卿黎自己构造的氛围打破。

    放下手中杯盏,卿黎侧眸对凌逸辰淡淡一笑,“世子爷说笑了,不过是自得其乐罢了。”这人还真是容不得别人忽视……

    “好一个自得其乐!”凌逸辰朗声笑道,拿起桌上的酒杯对卿黎举起,“上次喝得尽兴,怎的今日喝起茶来了?容我敬你一杯如何?”

    “就是,卿小姐的酒量可是不错的,我也敬你一杯。”凌逸辰刚说完,段俞风也嬉皮笑脸地坐到卿黎另一侧举起酒杯,狭长的双目却是锁着凌逸辰。啧啧,李青就是卿黎,原来卿姑娘是这么个妙人,和辰倒是般配!而且最关键的是,那根木头好像也不是没反应……

    被这么一左一右包围,她就是想拒绝都不行了!卿黎暗自苦笑,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这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吗?今日她可没打算喝醉的……

    “哈哈,卿小姐够爽快!”段俞风朗声大笑,径自又斟了一杯,也没去在意凌逸辰略微阴沉的脸色,再次举杯相邀。

    三人在这里喝得尽兴,而他们身后一双眸光却是充斥着怒火。

    陆雪语瞪着那双美目看他们谈笑风生的样子,心里一簇小火苗瞬时有了燎原之势,脚下也不听使唤,直接上前打断那相谈甚欢的几人。

    “卿小姐可真是好酒量,女子如此海量的还真是少有呢!”陆雪语朝凌逸辰身边一坐,扬起了下巴睨着她,那模样像极了一只骄傲的小孔雀,至于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说卿黎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竟像个江湖草莽。

    段俞风在一旁差点笑出来了,他就知道今天会有好戏看的。不过,瞧辰那阴郁的脸色,他也不禁捏一把汗,雪语这丫头也实在不懂察言观色啊!

    卿黎对于她的挑衅不置可否,淡然回道:“确实是少。”说着,她又将面前的一杯碎竹青喝下。嗯,这酒还是不够苦,如果有青汁就好了……

    见她如此淡然,凌逸辰似笑非笑,段俞风暗自咋舌,至于陆雪语,本来是想羞辱她一下的,没想到她倒是大方承认了,一时间有些气结,正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凌逸辰冷冷的眸光飘过来,吓得她浑身一颤,转而就变成了温顺的小绵羊,软软糯糯唤道:“辰哥哥……”

    凌逸辰兀自倒了一杯,没去理她,急得陆雪语眼眶都微微泛红了。

    算是看不得小姑娘伤神的模样,段俞风起身坐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怎么就只看见你表哥呢?难道我在你眼里是隐形的?”

    他故意佯装生气,板起了一张脸,也算是将陆雪语的注意力转移了过来,连忙拉着段俞风的袖子轻声道:“风哥哥别生气嘛,雪语知道错了……”

    “知道就好!”段俞风笑着点了点陆雪语的鼻子,刚刚有些尴尬的气氛这才活络了起来。卿黎倒是不得不佩服,段俞风的的确确是个人才,难怪段家在他手下越做越大……

    不远处的陆源生看着那边几人不禁皱了下眉,辰儿已经有了婚配,可是雪语这丫头死心眼,卿家又是得罪不起的,这下可是难办了!

    几番思量之后,陆源生扬起和蔼可亲的笑容,举杯大笑说道:“今日是老夫六十大寿,承蒙各位赏脸,老夫先干为敬!”

    众人纷纷应和,而陆雪语接到陆源生的眼神暗示后也立刻起身,迈起莲步袅袅走到宴厅中央,盈盈一拜,娇声道:“雪语今日献上一舞,祝爹爹福寿康泰长命百岁!”一时间,风情万种,甜美的姿态令众人着迷。

    宾客中有人朗声说道:“早就听闻陆小姐舞艺无双,今日可以大开眼界了!”

    “哪里哪里,都是谣传罢了!”陆源生作势地摆摆手,可脸上的骄傲还是遮挡不住。

    不一会儿,丝竹管弦乐响起,几个红衣女子轻纱掩面,扭动着曼妙的腰肢,迎合着音乐翩翩起舞,半空不时洒下了花瓣,那场景实在美轮美奂夺人眼球。

    突然,一个鼓声响起,一众红衣女子纷纷下腰,一直被包在中间的陆雪语呈鲜花怒放之势出现在众人面前,霎时,一阵惊慕声响起,连卿黎也为之眼前一亮。

    不得不说,此时一身红衣的陆雪语妖娆魅惑,高贵华丽,添了几分成熟气息。且她的舞技也着实精湛,或跳跃,或旋转,或下腰,和着抑扬顿挫的丝竹鼓声,一切宛若行云流水,配合地天衣无缝,再加上不断抛洒下来的月季花瓣,阵阵花香萦绕,犹如花仙子出尘,美不胜收。

    陆源生满意地打量着满座宾客,其中不乏身份尊贵之人,辰儿他们指望不上,但若是雪语被这其中哪个看上,那可就是有了靠山,到时候便攀龙附凤扶摇直上了!这么想着,陆源生越来越得意。

    从一开始陆雪语上台卿黎就发现了陆源生的企图,心中不禁悲叹。众人都道陆老爷爱女,却不过只是拿她当成一颗棋子,为了日后前途便可以随意送出。这满朋宾客里,大都已被吸引,看来陆源生这如意算盘是打对了。

    卿黎耸了耸肩,无所谓地送入一杯酒,抬眸时,不经意地撞入一双氤氲如雾的眼睛,那双眼好似无欲无求,可是若向深层挖掘,那里面蕴含的东西却足以令人胆战心惊。

    仔细看向那人,发现他也在看向自己,明明是平凡到几乎可以忽略存在感的面容,可那双眼却是让人如此印象深刻。在这美人妙舞之下,还能自在喝酒没被影响,谁说他不是深藏不露呢。

    卿黎对他淡淡一笑,那人也微微颔首,打过招呼之后,二人又是各喝各的,好像从未见过一般。

    空中的花香越来越浓郁,卿黎长久闻着也开始有些气闷,只能灌下一杯浓茶缓缓。

    “大人,大人你怎么了?”忽的,一阵高呼声从卿黎身后响起,一时间,人群开始嘈杂起来。

    卿黎向后望去,只见一个骨瘦嶙峋的中年男子躺在地上没有知觉,而他身边的宾客或惊呼,或慌忙,乱成了一锅粥。那个人她是认识的,户部侍郎高冲,这是怎么了?

    身为一个医者的自觉,卿黎迅速离席朝那边跑去,蹲下身即刻检查起来。

    众人都知晓卿家医术无双,这时也纷纷自动让开,令她畅通无阻。

    此时的高冲面色青白,出气多进气少,卿黎张开他的嘴看了一眼,确定他没有被噎到,扶起高冲的身子在他背后使劲拍了几下,见他仍毫无反应,这才细致号脉起来。

    陆雪语已经中途停下了舞,颤颤巍巍地过来,依偎在凌逸辰身边好似小鸟依人,同时也带来了一阵花香。馥郁的香气弥散开,卿黎猛然发现高冲的脸色更加青了。

    “安宁,针包。”卿黎冷静地对安宁说道,转而看向陆雪语,“陆姑娘麻烦先退下,你身上的香味会让病人情况恶化。”

    话说完,卿黎也不去管她的脸色,径自接过安宁给的银针对着高冲身上几个穴位扎下,从容不迫,冷静理智。这一刻的她没有往常的慵懒随意,多了几分清冷认真,然而更加摄人心魄。

    陆雪语被人中途打断舞蹈,本就积了一肚子火,现在又被卿黎颐指气使,还诬赖她会给高大人带来恶性影响,这下哪里还忍得住气?当下脸色铁青地指着她尖声骂道:“你自己没本事就别赖人家!我看你根本就是在装腔作势!”

    尖细的声响让人耳膜一痛,然而卿黎根本没有去理会,依旧手下专心给高冲针灸着。因为卿家的医术,其他人自然是偏向卿黎的,对于陆雪语的无理取闹开始生厌,刚刚因为一舞萌生的好感顿时烟消云散。

    陆源生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现在寿宴上高大人出事,本就麻烦,如今女儿当众失礼,他面子上也不好过,连拖带劝把她拉了下去。

第八章 寿宴(下)

    失去了那阵阵花香,再加上卿黎的针灸,高冲的面色可算是好了许多,然而依旧昏睡着。

    卿黎皱了下眉,环望四周,沉声问道:“谁有随身携带匕首的?麻烦借我一用!”

    这话一问出,众人面面相觑。谁来参加寿宴带匕首的?这不是自找不快吗?

    然而在大家纷纷摇头的时候,一把精致无比且镶嵌有各色宝石的短小匕首出现在卿黎面前,卿黎一抬头,愕然发觉竟是那个方才相对视的男子。

    卿黎点头表示谢意,拿起桌上的上好白酒倒在手上,又给匕首消毒,这才找准咽喉部下三寸的位置要准备下刀。

    她这举动惊到了一堆人,高冲的随身侍从早一把抓住了卿黎的手,满目警告。这女人是准备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凶吗?

    卿黎不慌不忙地抬眸与他对视了一眼,清冷专注的眸光扫过那人,沉声说道:“如果不想高大人死,你就现在放手。”

    清越的嗓音似乎带着魔力,侍卫一听便不自觉松开了,但见她真的下刀,也不由地心中一紧,可念及她还不至于杀人,这才忍住了要拦下的冲动。

    凌逸辰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卿黎,原来这女人还有这般高超医术,这些年都未曾外露也确实是难为她了。不过像她这样韬光养晦掩藏锋芒,谁又能说她不是个聪明的女孩呢?

    呵,真是有点意思!

    堵在喉口的淤血全部放出,高冲的脸色终于正常,且呼吸也开始均匀起来,甚至睁开眼看了一圈四周,大约是太过疲乏,又沉沉睡去。

    这一现象看得侍卫心中狂喜,陆源生也是就此松了一口气,而众人对于卿黎的眸光都变得敬重钦慕起来,有此等医术,又是未来世子妃,日后谁还会说她只是个养在深阁的小姐呢?

    “陆老爷,麻烦给我间厢房,高大人的伤口还需要缝合。”卿黎收了手,淡淡说道。现在高冲的命是保住了,下面还有些后续工作,她可不想在那么多炽热的目光里做事。

    “好好,卿小姐请。”陆源生连忙招呼着卿黎,今日若不是她,恐怕寿宴上就要闹出人命,还因此得罪了朝廷命官,那陆家往后就要难过了!

    卿黎离开众人的视线,所有人都觉得意犹未尽,况且这寿宴都被这么打断了,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思,干脆都坐下等卿黎处理完出来,顺便说了许多夸奖褒扬的话。美人如斯,就算不是自己的,但能够欣赏欣赏也是好的。

    段俞风促狭的细眸扫了一遍众人,最后停留在凌逸辰算不上愉悦的脸上,陡然有一点小小的兴奋。

    原来辰的心思也有被人影响的一天,而且还是个女人!

    呵呵,这场赐婚,好像赐对了……

    当卿黎再次出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是精神为之一振,最先迎上去的自然是陆源生和高冲的侍卫,看向他们急切的目光,卿黎浅浅一笑说道:“放心,高大人没事了,只要好好疗养便无大碍。”

    听完这句话,陆源生总算是放下了一块胸中大石,然而气还没松一半,就听得那侍卫询问起来:“请问卿小姐,大人为何会突然晕倒?”莫不是这宴会上有人动了手脚?

    陆源生瞬时老脸煞白。高大人在自己寿宴上出事,他绝对脱不了干系!一滴冷汗从额上落下,他老眼巴巴地望向卿黎,甚至有意无意瞥向凌逸辰。

    那意思无非是说,若她过了门成了世子妃,与他陆家也是亲戚关系,有这层联系在,她总不能拖陆家下水的!

    卿黎面色如常,心中却是冷笑。陆源生不愧是只老狐狸,连裙带关系都打算好了!

    可惜了,他偏偏漏算了两点。第一是她作为一个医者的良知,根本容不得她弄虚作假,第二,凌逸辰在她心中的地位根本可有可无,就算日后嫁入王府,也根本不用顾忌他们的感受,她又何必给这个面子?

    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卿黎缓缓说道:“据我把脉了解,高大人应该是患有气喘,起码有二十个年头了,每到春天百花盛开或者阴雨连绵的日子都会呼吸困难咳嗽不断,对吗?”

    “是。”侍卫恭敬作答。

    “其实这病平时好好调理也没什么大碍,至于今日……”卿黎突然顿了一下,似笑非笑瞥了眼陆源生,看得他心中拔凉,这才启唇说道:“今日陆姑娘一舞惊人,却是错用了月季花瓣,月季本就对会使一些人胸闷不适、憋气或呼吸困难,而对于高大人就影响就更加明显了,气管出血堵塞在喉口,所以才会呼吸不畅就此晕倒。”

    卿黎一字一句说得清楚,陆源生却是一点一点心中骤凉,双目瞪着那个没事人一样轻吟浅笑的女子,真恨不得上去把她的嘴堵住。

    那道过于烧人的视线,卿黎并非没有理会,她这话也着实把陆家往风口浪尖上推。

    看那侍卫铁青的脸色,再看陆源生老脸气得通红,卿黎突然萌生一丝恶趣味,幽幽说道:“不过这也是无心之失,最重要的是高大人安好无事。我今日送了陆老爷三枚百花玉露丸,那可是疗伤圣药,相信对于高大人的病是很有帮助的,陆老爷你说是吧?”

    卿黎转向陆源生,笑得清雅无害,而陆源生却是气得老脸青紫。

    今日是他的寿诞,本以为收到三颗百花玉露丸是意外之喜,他都想留着日后自己服用的,结果现在被这女子弄得就是要生生交出去,还不能开口说一个不字,不然对于高大人无法交代。

    不仅如此,在别人眼里,她卿黎还落了个体贴入微的好名声,送礼的药丸解了他燃眉之急,他面上还要去感谢她!

    呵!他陆源生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被一个黄毛丫头整的死死的,还反驳不了一句,真真,真真……气煞人也!

    陆源生身子都抖了几抖,段俞风却是差点喷笑,紧抿着嘴唇憋得实在辛苦。凌逸辰更是丝毫没有在意陆源生是他舅舅,眼底尽是笑意与赞赏,实在不知卿黎还有如此古灵精怪的一面,而方才送上匕首的那个男子,此时也是被那清艳绝伦的女子逗乐,哑然失笑。

    侍卫看向陆源生不情不愿的样子,脸色暗沉下来,沉声问道:“陆老爷莫不是不愿意?”

    这话中带了威胁,摆明了若是献上药丸则可既往不咎,若是不愿,那就等着日后麻烦吧!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源生哪里还肯不愿意?虽然极为不舍,但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喊道:“子龙,去将百花玉露丸拿来赠与高大人!”咬牙切齿地说完,陆源生只觉得自己的心寸寸滴血。

    很快,一个仆人就将卿黎之前送的锦盒奉上,陆源生就这么巴巴地看着它到了侍卫的手中,抖着身子收不回视线。

    “今日真是多谢卿小姐了,请受小人一拜!”说完,侍卫便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客气了,分内之事。”卿黎淡笑相回。今日这事可算是得罪陆源生了……

    四处寻了一圈,卿黎将眸光定位到那个借她匕首的男子,淡笑走近,那一身的风华,宁静的素雅竟是让他一时间晃了心神,也让不远处的凌逸辰微沉下了脸。

    这个女人,对谁都是这副作态吗?凌逸辰胸中有些烦躁,眼神始终盯着那两个正在交谈的男女。

    “多谢你的匕首。”卿黎将匕首原封送上,然而对方却是不接,就只是淡笑着看她。氤氲如雾的双眸蕴含了太多,卿黎实在不想去深究。

    “这把匕首就送与小姐了做礼物吧。”男子笑得随意,然而这句话却让他身边的护卫皱起了眉。这把匕首的含义明明……主子怎么就这么轻易送出?

    注意到侍卫的表情,卿黎心下也明白这匕首不是俗物,若是真接了,还不知惹上什么麻烦,于是仍将其奉上,“无功不受禄,这么华贵的匕首不适合我。”

    好一个心思玲珑之人!男子暗自叹道,但还是不伸手去接,“就当在下想结交你这个朋友,这样也不行吗?”他笑得柔和,可卿黎却感到了一丝邪魅之气,与他这毫无特色的面容实在格格不入。

    还想说些什么,便听得对方快一步开口在她耳边用仅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低低说道:“在下言亦倾,很乐意交卿小姐这个朋友。”他笑得愈发邪肆,下一秒便在卿黎微诧的目光中朗笑离去。

    这个女人有意思,很有意思……

    卿黎手中拿着那把匕首,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言亦倾,皓岳国六皇子,没想到竟到了这里来……

    这一回,她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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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心思

    一场寿宴出了此等岔子,众人早就没有了兴致,再加上今日的老寿星都没心情了,他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于是,一时间,宾客纷纷请辞告退,卿黎自然也不例外。

    将手中那把匕首随意丢给安宁,卿黎对陆源生打了个招呼,便在对方咬牙切齿却面色和善的虚伪面孔之下施施然而去。

    她自然知道这件事会让陆源生心生芥蒂,不过无所谓了,若她连这点应付的本事都没有,那还是趁早扔了这主事之位四海游医吧!

    凌逸辰若有所思,望着那个鹅黄色倩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内,一转身,就瞥见段俞风那双细长的桃花眼,里面泛着的揶揄光芒竟然让他有一瞬的心虚。

    不过,幸好他心理素质强硬,没有表现出来,不然,铁定被这小子笑死。

    对他的故作镇定段俞风不置可否,挑了挑眉,拍拍凌逸辰的肩膀,低声道:“辰,我相信以后你的日子会精彩纷呈!”话落,他便朗笑着大步离去。

    凌逸辰有些微愣,看着那渐行渐远的潇洒背影,下意识地勾起了嘴角。

    精彩纷呈吗?应该会吧!他突然有点期待两个多月后的大婚了……

    大堂之内只剩下家丁婢女还有凌逸辰几人,陆源生坐在椅子上气得直喘粗气。

    今日是他寿宴,弄了个不欢而散,什么心思都没了,甚至因为今日之事,明日他就会成为全京城人的笑柄!该死的!

    陆婉秋看着哥哥这生气的样子,心中对卿黎也是百般不满,只能一边顺着他的气,一边安慰说道:“大哥,你别气,那个卿黎不识好歹,等她过门,妹妹一定不给她好果子吃!”

    这么说着,陆婉秋那张保养得当的俏脸上划过一道阴狠,美眸之中也尽是毒怨。虽然她已经嫁入王府,是王府的人,但是本家还是姓陆,如今大哥受气,她自然不会姑息!

    听着陆婉秋这么说,陆源生的火气总算是降了一些。她卿黎就算本事再大,以后还是要嫁入王府的,婉秋是王府的当家主母,到时候要她好看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这边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那边凌逸辰的脸色却是阴沉了下来,寒眸瞥向那两个正在计划将来使绊子的人,刚想开口,就听得一声尖细的声响从门外传来:“卿黎那个小贱人!给我安了个什么名头?”

    激动得过于尖利的嗓音在人听来不禁汗毛倒立,耳膜嗡嗡作响。

    陆雪语红着脸瞪着眼气冲冲跑进大堂,一见凌逸辰站在那里,立刻收了原先的模样,眼泪汪汪娇滴滴地轻唤:“辰哥哥,雪语被人欺负了!卿黎污蔑我……”说着,那豆大的眼泪就噼里啪啦往下掉,还一边朝凌逸辰身边蹭。

    凌逸辰面带嫌恶往旁边一挪,冷哼了一声:“是或不是早有人判定,若不是她,高大人早死了,你们现在是倒打一耙?”刚毅的薄唇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他冷冷地扫过屋内几人,笑意愈发深刻。

    果然是一群自私自利的人!

    陆婉秋顺风顺水惯了,现在被顶撞可不买账了,摆出了当家主母的作派,厉声道:“辰儿,她未来嫁入王府也是和陆家有关系的,现在不仅不帮,还把陆家往火口推!你这是在替她说好话?”

    凌逸辰一个冷眼扫过去,原先还盛气凌人的陆婉秋立刻焉了,尽力挺直了腰杆,强迫自己对上他那双淡漠冷厉的眸子。

    笑话,她可是辰南王妃,他凌逸辰的亲姨母,有什么好怕的?陆婉秋这么安慰着自己,不自觉地底气足了几分。

    凌逸辰讥讽一笑,启唇道:“秋姨,你在府里怎么作威作福我不管,但是,这一套对我没用!”凛冽的寒气逼向陆婉秋,几乎是要将她片片凌迟。

    就是这个女人,仗着是母妃的庶妹,眉目有几分相似,便在他母妃死后没多久勾.引父王,甚至不惜下药,逼着父王娶了她为妻。

    如今居然敢把架子摆到他的面前了!

    莫不是自己离开京都太久,让她连这点顾忌都没了?

    凌逸辰冷冽的气息让陆婉秋这才意识到问题。眼前这个可是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她一介女流拿什么去对他指手画脚?姨母还是主母的身份?这两点他都没有承认过,那她还有什么资格?

    陆婉秋不禁打了个冷颤,刚想开口说一点软话,就瞧见凌逸辰冷冷扫了一眼,拂袖离去,落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而陆雪语更是僵在原地惴惴不安。

    早已在马车上假寐的卿黎自然不会知道陆府发生了何事,刚刚喝了些酒,现在才觉得后劲上来了,脑袋有点晕晕沉沉。

    安宁拿着手中的匕首把玩,拔出的同时感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一下子没拿稳掉在了车厢底座,叮咚的脆响让卿黎睁开了眼,安宁只得讪讪一笑,忙将匕首捡拾起来。

    “小姐,这把匕首好冰啊!”安宁搓着手,好像现在还能够感受到那阵寒意。

    卿黎淡笑,握住安宁的手,眸光有些幽深,“用千年玄铁在极北之地打磨而成的,能不冰吗?”一开始用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匕首的不凡,只是没想到言亦倾会随便把它送人。是根本不在意还是有什么目的?

    显然不会是前者,那他究竟是要什么?

    都说皓岳六皇子不慕荣华礼贤下士,却是无心皇位,百姓都说他是贤能者。

    如果是之前卿黎也许会信,可是今日,她发现那双看似无欲无求的眼中尽是睥睨天下的豪情壮志还有欲与天斗的熊熊野心,试问这样的人怎么甘于屈居人下?

    她卿家与皓岳皇室似乎并无瓜葛,也没有什么生意上的往来,这言亦倾到底图谋什么!

    卿黎歪着脑袋想了许久,依旧得不出一个答案。情不自禁地自嘲着,卿黎揉了揉眉心。

    罢了,若是日后言亦倾有求于她,到时再随机应变好了。

    如此一想,卿黎心情顿时愉悦了不少,转眸就瞥见安宁抿嘴窃笑,又是一阵无奈。

    这丫头又想到了什么?

    淡淡地抛去一个询问的眼神,安宁这才缓缓启唇说道:“小姐今日可真是出尽风头,怕是明日茶庄酒楼都要将你传得神乎其神了!”看他们还怎么说小姐后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千金小姐!

    安宁清秀的小脸上梨涡浅浅,带着浅浅的自豪,咯咯脆笑令人听着就愉悦,可是卿黎却是不禁苦笑了。

    这个时代的通讯虽不发达,但是人言可畏这话自当不假。

    今日她为了救人如此高调显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传到那座深宫大院之中,到时各种版本层出不穷,谁知会有什么后果呢!

    唉,注定了日后会有一堆麻烦把……

第十章 入宫(上)

    早春的阳光温暖而柔和,像是被一层柔软的绒毛包裹,惬意而舒适。书房的窗户面对东方,正好将清晨的阳光引入屋内,金灿灿的光晕投洒在榻上的少女身上,就像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

    卿黎窝在软榻里,懒洋洋地翻着手里的书,表情随意慵懒,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恬静的微笑,清风透过窗格子,时不时撩起她的几缕发丝,任由它们在空中嬉戏打闹。

    这一副画面,实在美好得让人不忍打破,但偏偏总是事与愿违。

    “小姐!小姐……”兰溪急急忙忙跑进屋内,额前布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还未来得及擦拭,便指着门外急道:“小姐,太,太后口谕,李嬷嬷在前厅候着呢!”兰溪拍着小胸脯喘了几口粗气,满眼的慌乱。

    还是头一回来了宫里的人,何况李嬷嬷还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呢,可把她吓了一跳。

    卿黎放下手中的医书,随意地点了点头,便笑着起身。她这两天一直呆在家中,为的就是等他们,没想到比预计的还要快一些……

    好笑地看向兰溪急乱的模样,卿黎拿出一方手绢递给她,笑道:“快把汗擦擦,不过是个宫里的人,有什么好紧张的?”卿黎故意嗔怪了一眼,兰溪这丫头还是历练不够。不过没关系了,她就是应该这样欢脱的。

    兰溪讪笑地接过,狠狠把自己嫌弃了一番。真是太没用了!

    卿黎暗笑,不紧不慢朝前厅走去,完全就是闲庭看花的悠闲,和身后那个急得毛毛躁躁的丫头形成鲜明对比。

    当卿黎走到前厅的时候,已经是一炷香后,那李嬷嬷还是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喝茶,丝毫没有急切的样子,背脊挺得很直,姿态端正,一看就是深受宫规礼制的熏陶。

    “李嬷嬷久等了。”卿黎淡笑的微微行礼。不愧是太后身边的人,她都故意来迟了却没有生气,看来今日是有备而来了……

    “卿小姐不用在意。”李嬷嬷起身虚扶了一把,见着面前这个恬静温婉的女子,那样的气质风情实在不是宫中女人能有的,一时间也是有些恍惚。

    如今民间将她传得神乎其技,说她貌若天仙医术超神,连太后都忍不住想要见见,现在看来好像并非空穴来风。

    李嬷嬷暗中观察点头赞扬了一把,这才严肃道:“太后口谕——”

    卿黎细挑眉梢,有些无奈地跪下。

    皇室礼仪就是这样,动不动磕头跪地,偏偏那些高位者极其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滋味,甚至以此为荣,可在她来说就有些吃不消了……

    “听闻准世子妃卿黎贤良淑德,聪颖明慧,哀家甚喜,今日特招入宫与哀家一叙,钦此。”

    李嬷嬷字正腔圆地叙述完,卿黎却是暗中叫苦,今天是躲不过了……

    纵使心中不愿,她面上还是得回应着:“卿黎接旨,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卿小姐,马车就在屋外,请随老奴走一趟吧。”李嬷嬷做了个请的手势,态度明确,她哪里还能推脱?

    罢了,不过是入趟皇宫,就当是去喝茶聊天吧。

    ……

    皇宫的建筑庄严沉重,处处透露着至高无上的威严,金瓦朱墙,地铺白玉,与后世的故宫倒是极为相像。卿黎一路跟随着嬷嬷,清浅随意,就像在欣赏沿途的风景。

    要去太后所住的慈瑞宫,须得经过御花园。相较于刚才途径的宏伟宫殿,卿黎则是更加喜欢这里。

    入目之处都是种了各色植物,不少还是珍稀品种,因着早春季节,几乎所有植被都抽出了嫩芽,更有甚的已经含苞待放,成片成片的绿意将卿黎的心情带上了一个新的领域,似乎随着这些新生命欢喜雀跃。

    李嬷嬷一直都在时不时侧目打量卿黎,本以为她进宫面见太后应该是紧张局促的,却没想到她竟还有心思来这里看风景,真是奇了!

    但话又说回来,似乎也只有这样奇特的女子才配得上世子爷,还是皇上有先见之明!

    李嬷嬷满意地直点头,视线一转,却被不远处的场景吓了一跳。

    只见四五个太监呈叠罗汉之姿靠在大榕树旁,而最上面是一个七八岁的锦衣小男孩,他此时正在竭力伸手去够树杈上的一个鸟窝,嘴里还不停地叫唤着:“一群废物!高一点!高一点啊!”

    “十三皇子!”李嬷嬷大惊失色,口中就这么喊了出来。这,这多危险啊!要是出事可怎么办!

    卿黎顺着李嬷嬷看过去,不禁皱了一下眉,眸光也就此有些清冷。倒不是为那个男孩担忧,而是,这样的不尊重人权,实在让人寒心。

    可她也不会去说什么,恃强凌弱,这是皇宫的生存法则,毕竟这里不是现代,没有那种人人平等的概念。她无力改变这种状况,那便……眼不见为净!

    卿黎别开了视线,但见不远处一个一身红色宫装的少女提着裙摆小跑过来,看见那架得高高的人梯,再看那小手就要碰到鸟窝的男孩,指着便骂了出来:“凌千琪,给本公主下来!”

    略带稚嫩的嗓音听起来灵动悦耳,不似陆雪语那般的做作,而是纯然的天真,然而那话语里除了怒气之外并没有半丝紧张,显然不是因为担心十三皇子。

    卿黎嘴角轻扬,略带趣味地看了起来。

    能直呼十三皇子名讳,又是这十五六岁的年纪,皇宫中对的上号的应该就是思迩公主了,已故的迩淳皇后唯一的女儿,在宫中可是备受宠爱,不过看来她与这十三皇子相处得并不融洽。

    李嬷嬷一个头都要两个大了,这两个小祖宗,一个是皇上最疼的女儿,一个是皇上最小的儿子,偏偏两人不对盘,天天吵闹。可是现在最关键的是,小皇子还在树上,那太危险了!

    凌千琪听到那熟悉的骂声,脸色一黑,直接回头骂了回去:“凌思迩,你闭嘴!怎么哪里都有你的事?烦不烦啊?”

    因着他的动作,下面的太监有些轻晃,凌千琪也微微摇摆,心中大怒的同时对着脚下的人狠狠跺了几下,还一边骂着:“死奴才!让你动!蠢货!”

    骄纵跋扈尽显无疑,原本应该是稚嫩天真的脸因为他的愤怒变得扭曲,卿黎也只得暗中摇了摇头。才这个年纪便是如此,将来该当如何?

    太监被踩的生疼,一时间龇牙咧嘴起来,额上掉下豆大的汗珠,却还在卑微说道:“十三皇子,奴才错了……”一边说着,他一边直起腰杆,尽量让自己站得稳一些。疼不疼现在是无所谓,可千万别让十三皇子掉下去,不然他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李嬷嬷见此吓了一跳,这下可忍不住了,当务之急得让小皇子从树上下来,于是急急忙忙朝那边走过去。

    凌思迩最痛恨的就是这小子目无尊长的样子,握紧了自己的小粉拳冲过去,“砰”一下就踹到榕树上。

    可是她的力气能有多大?一脚过去对方纹丝不动。

    凌千琪得意地扬眉,对下面的她摆着鬼脸,一边还不忘扭动着身体尽情嘲笑:“哈哈,来啊,你踢不到!踢不到……”

    凌千琪在上面动得高兴,可是下面的小太监们就受苦了,尤其刚刚还承受了他的几脚,一个不稳,其中一个不留神便倒了下去。

    这一下,噼里啪啦倒了一地,而最上面的凌千琪摔得则最重。

    所以,当李嬷嬷赶到的时候,正好凌千琪倒在地上抽搐,面色青紫,好像极为痛苦。

    李嬷嬷心中一紧,感到了大脑似乎轰然炸开,忙蹲下轻唤:“十三皇子!十三皇子您怎么样?”

    小太监们摔得也是极其惨烈,可是这下哪里还顾得上自己,一个个跑上前看着那面色青黑的小孩,顿时昏天黑地一阵痛哭:“十三皇子,您醒醒啊!您不要有事啊!”

    太监们已经慌了手脚,想着自己定然命不久矣了!幸而李嬷嬷还有几分清醒,忙吩咐道:“还不快去请太医,都愣着干什么!”

    老天保佑,小皇子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凌思迩吓得小脸惨白,怔怔看着倒地不起的凌千琪,一股凉意从脚心升起。

    不,不是的,她不想他摔下来的!怎么会这样?

    大大的杏眸里蓄满了泪水,她哆哆嗦嗦地挪到凌千琪身旁,浑身都在颤抖。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浅绿色的身影蹲到了凌千琪身边,葱白般纤长白嫩的手指放在了他的鼻下,又执起他细小的腕子把脉。

    卿黎的眉间越锁越深,看他每呼吸一下表情就痛苦一分,骤然想起一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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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入宫(中)

    卿黎将耳朵贴到凌千琪的胸口,那里面的气流声响明显,而且随着他的呼吸,流动声音越来越大……

    该死的!张力性气胸!

    卿黎心中一沉。这情况不尽快处理就危险了!

    “你们快给我找一根坚硬的空心管子!”卿黎沉声对身边几个留下的太监吩咐道。

    太监们都是听从主子的,印象中可不曾见过卿黎,自然不会去听从她的安排,甚至对于这个女子感到莫名其妙。

    都什么时候了,还找什么管子!祈祷十三皇子安好才是正事啊!

    李嬷嬷是听闻过卿黎的医术的,民间都将她说得那么玄乎,虽说有夸张成分,但也必定是有真本事,如今见他们不为所动不禁大怒,“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不然出了事你们担待?”

    这几个杂碎,平日里是安逸惯了,这个时候居然还在磨蹭!

    李嬷嬷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当然算得上是半个主子,连她都发话了他们焉敢不从?顷刻间都急急忙忙的散去找东西。

    见此情况,卿黎无奈摇头。

    这就是皇宫啊,权力地位的极限放大让每个人都利益化,这样没有人权的地方也不知葬送了多少个自由的灵魂。

    这一刻,她更是确定了自己的信念,绝不能与皇室挂钩,那桩婚事她早晚都要摆脱!

    只是须臾之间,小太监便取来了管子,卿黎解开凌千琪的衣裳,见他胸部有一处微微鼓起,周遭甚至泛起了血丝,一片青黑。找准位置,她当下便毫不迟疑地刺入。

    李嬷嬷吓了一跳,待她反应过来,就发现十三皇子的胸口已经流出了殷红鲜血!

    一双老眼瞪大,她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制止了自己去阻止卿黎。

    听说她都敢在高大人咽喉部下刀,现在的举动那也算不得离奇,何况此时也只有相信她……

    然而李嬷嬷知晓内情,其他人可不知道。凌思迩惊得捂住了嘴,满脸的不可思议,而太监们早就吓懵了,一个个在原地哆嗦,连站都站不稳。

    卿黎看见凌千琪转好的面色,总算舒了一口气。

    这孩子她虽然不喜,但好歹是条人命,何况他还那么小……

    正在卿黎打算下一步治疗时,却被一股大力拽起,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左脸生生地就挨了一巴掌,伴随着一声怒吼:“贱人!”,那人又将她向后一推,她本就没站稳,一时间顺势向后倾倒。

    这一连串发生地太快,卿黎防不胜防,正在她暗叫一声不好的时候,耳边便传来一个哭天抢地的尖利声响:“琪儿!琪儿,你不要丢下母妃啊!琪儿……”

    那撕心裂肺的程度实在让人叹为观止,卿黎真想翻个白眼,而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合着自己在那里尽心尽力给她儿子治病,结果被这么对待吗?

    这一摔但愿不会太疼……卿黎闭上眼默默祈祷。

    然而意料中的疼痛感却并没有到来,她只觉得腰间似乎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揽住,接下了她后仰的身子。

    卿黎张开双眼,意料之外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凌逸辰!他怎么在这里?

    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下一秒,卿黎就感觉到一只布满了厚茧的炽热大掌抚上她的左脸细细摩挲,那样炽烈的温度,让她觉得仿佛被火灼烧,下意识地便偏过了头。

    凌逸辰眸色一暗,将她倾倒的身子扶起,低声问道:“疼不疼?”

    他的声音低沉而魅惑,卿黎竟觉得耳边有些发痒,忙摇了摇头。

    那双幽深的眸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滚,他微眯了双眼,危险地看向正在痛哭流涕的苑妃,十三皇子的生母。

    这个女人,居然敢打她?若不是今日皇祖母招他入宫,让他恰好路过,怕是看不到这一幕吧!很好,居然敢动他的人?

    凌逸辰握紧了铁拳,周身顷刻间就散发出了霸道凛冽的气息,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潜意识里将卿黎划分到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他只知道,现在他很生气!

    过于冷硬的气势让卿黎也为之一怔,见他双目锁着苑妃,她一时间有些不大明白。可又瞧见那苑妃正用手绢捂着十三皇子的伤口,试图将她刚刚插的管子拔出来,卿黎当下便是一惊。

    这女人,不分青红皂白也就算了,现在她就是在害自己儿子的命啊!

    卿黎也顾不得其他,快步走到凌千琪身边,按住苑妃的手,冷声说道:“你若想他死,现在就拔出来!”

    苑妃在宫中也是备受宠爱,哪里曾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心中本就是存了怨念,何况她刚刚还分明地看到,就是这个女子将细管插进她儿子的胸膛!

    这是谋杀!残害皇亲国戚,罪不容诛!

    “你个贱人!是谁让你来害我儿子!”苑妃瞪着一双美目,面容狰狞,抡起手掌打算再给一巴掌,却被人生生劫住。

    只见凌逸辰宽厚的大掌紧握住了苑妃的细腕,用力之大让他臂上的青筋悉数爆起,而后他一个用力,那苑妃就被甩出了数米开外,只剩一声尖亮的痛呼。

    这人……太暴力了!卿黎嘴角抽动了一下,见他仍是沉着面色紧蹙俊眉别扭地像个孩子,她竟然突地想笑。

    他怕是从来不屑打女人吧,今日应该是破例了……

    玩笑只是一时,卿黎很快便重新拨弄起凌千琪的伤,这时太医也已经赶来,看到这样的救治之法,那一瞬便愣在了原地。

    卿黎抬眸看见几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心想着这里也不是救治的地方,忙说道:“给我安排一个干净的房间,尽快!”

    清冷理智的眸光扫过众人,他们竟然无法反驳,赶紧上前帮忙,然而心中却是泛着嘀咕。

    这个姑娘是谁?那穿刺之法他们可是只有在医术上看到过,甚至觉得荒谬至极,怎的今日居然被用上了?

    奇哉怪哉……

    靠近御花园的一座偏殿之内,卿黎拿着针线正在一针一针缝合伤口,凌千琪早已经被痛醒了,何况他还只是个孩子,此时完全忍受不住疼痛,哇哇大哭起来。

    一旁的太医擦着额上冷汗,颤巍巍说道:“姑娘,要不用一下麻沸散吧,小皇子他怕是支持不住的……”他们在旁边看着就疼,何况是真的承受呢!

    “不行!”卿黎目不斜视,手下动作丝毫不曾停顿,只示意其中一人紧紧按住凌千琪乱动的身子,淡淡说道:“他的伤口接近心脏,若是用麻沸散,很可能会有危险。”

    这个时代的仪器可没有这么先进,在没有医疗设备的情况下,她可不能冒险,虽然是要受点罪,但总比那最坏的可能性要好。

    “母妃,母妃,我好疼啊!母妃救我!呜呜……”

    凌千琪对着门外痛苦地大声喊叫,那苑妃听着只觉得心如刀绞,顾不得方才被丢开所受的伤,趴到了紧锁的门上哭着用力拍打,“琪儿,琪儿!我苦命的琪儿啊……”

    凄厉的哭声可谓见者伤心,闻者流泪。皇帝和太后早已到了屋外,听着这声声哭喊,心中都不是滋味。

    苑妃披头散发地跌坐在地哭泣,全没了往日端庄贤淑温婉妩媚的模样,美眸含血,面容惨白,连皇帝都被她这幅模样吓了一跳。

    “苑妃……”太后算是看不下去了,轻声呼唤道。这琪儿是苑妃的心头肉,也是她的小孙子,如今出了这事谁也不会好受。

    转而一瞥,凌思迩早已小脸惨白,含泪哆嗦着呆在凌逸辰身边,而凌逸辰则时不时拍拍她瘦弱的肩膀以示安慰,只是眸光却是时不时转向那扇紧闭的房门,显然心思不在此处。

    太后亦悲亦喜,悲的是思迩这孩子实在有些不像话,刚刚听了李嬷嬷的描述,虽然是琪儿胡闹,可也是因为思迩才引起的事端。喜的又是辰儿这孩子好像挺在意卿黎,似乎那榆木脑袋给开窍了……

    众人心思各异,谁都没有看到苑妃眼中的毒怨。就在众人不注意的情况下,苑妃突然拔下头上的凤钗,猛地朝凌思迩扑去,嘴里叫嚷着:“都是你!都是你害了我的琪儿……”

    凌逸辰在战场厮杀这么多年,对危险的敏感程度自然不低,先一步发现了苑妃的企图,他一把扣住苑妃的手腕,冷声道:“苑妃娘娘,赏罚奖惩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语落,他直接将她甩了出去,一如方才一般。

    这个女人,心思毒辣不说,怎么还没有脑子?皇叔和皇祖母都在这里,竟然还敢如此猖狂?也不知是怎么被她爬到这妃子之位的!

    凌思迩吓得往凌逸辰怀里一躲,双目委屈地看向凌初,“父皇……”

    颤抖的话中带上了哭腔,那一双含水杏眸看得凌初心中一紧。当年的迩淳也是有着这样一双眼,可她却不似思迩这般不知分寸。

    凌初心中悲叹,纵使平日极宠思迩,可也不由得她这般胡闹,苑妃虽说有错,但也是因为哀伤过度。反之,这孩子是该好好受点教训了!

    有了一番计较,凌初狠下了心没去理会她。

    凌思迩何曾受过父皇如此冷待?委屈心酸一股脑全涌上来,眼泪啪啦啪啦就往下掉,一把推开凌逸辰便跑开了。

    当卿黎打开房门的那一刻,看见的便是那个红色落寞的身影渐渐消失,似乎是被所有人都抛弃了一般,委屈孤寂的让人心疼……

第十二章 入宫(下)

    “琪儿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苑妃见着卿黎出来,连忙上去拽住了她的胳膊,一双红肿的眼睛瞅着她,死死地不肯放开。

    卿黎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眨巴了两下眼睛,淡淡说道:“暂时是没事了。”就不知道日后会不会感染什么的,如果真是那样,那麻烦才大呢!

    苑妃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一把推开卿黎就往里面跑,一边还喊着:“琪儿,我的琪儿……”

    卿黎被她撞得不稳,眼看就要摔倒了,幸而凌逸辰眼疾手快把她扶住才得以幸免。

    淡淡的投以一个感激的微笑,卿黎扶着他的手臂站了起来,心中却是无奈得紧。这位娘娘,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

    太后听闻凌千琪没事也是舒心了,又见两人之间的小动作,早已眉开眼笑,“这就是卿黎吧!”浑浊却依旧明锐的眼开始上下打量。

    苍老的声音将卿黎的注意力转移过来,她才发现眼前是两个满身威严的人。那个中年人身穿明黄色龙袍,刚俊的脸和凌逸辰还有几分相似,自然不用多说,定是当今圣上凌初无疑了。而那个满头白发笑得和蔼的老妇人应该就是太后了……

    草草做了一下判断,卿黎当即跪地行礼,“卿黎拜见皇上,拜见太后。”微垂的脑袋掩过了眼中一道无奈,她淡然若素地跪着,等着他们开口。

    这就是宫廷规矩了,若是没有吩咐,便要一直跪在那里,她虽不愿,却也只得服从。

    太后的视线始终未曾离开,心中微微点头。温婉得宜,恬静淡雅,舒缓柔和,真是足以令人心驰神往。也难怪,辰儿会对她有所不同……

    “来,快快起来!”太后亲自将她扶起,心中越来越满意。皇上真有先见之明,赐了辰儿这么个妙人!

    将赞赏地目光投向凌初,凌初则是微微颔首。这亲事本是安排给太子的,不过被卿洛求给了辰儿,现在看辰儿的样子又不像反对,那也算一举两得,了了他的一桩心事。

    “卿丫头,今日多亏你了!”凌初看到卿黎左脸上那个掌印,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也难为她有这个好脾气,没有发火。

    “你想要什么赏赐?朕都会满足你。”凌初颇具威严地开口。

    这算是对她的奖励还是补偿?卿黎心中冷笑。

    这些高位者,总是将自己看得高人一等,现在与其说是赏赐,倒不如说是为了满足他们的虚荣心。她救人只为仁德,如今竟也是带上功利色彩,真不知是可悲还是可笑!

    她素来不屑金银财宝,也不喜名利权势,如果真说要什么,大概就是自由了。

    其实现在完全可以提出解除婚约,凭着圣上君无戏言的由头,结果想必没有悬念,可这也等同于打了皇帝的脸,触犯天威的后果可不好受,而她也还不至于傻到这个地步……

    “卿黎别无所求,一切都是分内之事。”皇帝大概最想听的就是这句话了,既然如此,她也不介意说上一说。

    凌初听着果然满意了,眸中多了些赞赏。

    她确实很懂如何周旋应变,也很了解怎么迎合别人的胃口,虽然看起来舒缓无害,可那骨子里却是一颗七窍玲珑之心。这样的女子,加上背后那股财力势力,足以能够母仪天下,却也可以祸国殃民……

    凌初倏地眉间一紧,锐利的眼神似乎是要将卿黎最深层的东西剖析开来。卿黎也不畏惧,她知道皇帝在顾虑什么,所幸抬起双眼直视着他。

    凌初微微怔愣,但见那清淡的双眸之下只有一片淡然柔和,也是就此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她没有那份别样的心思……

    “哈哈,卿丫头果然贤惠过人。”凌初满意地笑了,赞赏地点了点头。瞥见一旁的凌逸辰算不得好的脸色,见他身体的姿态完全是将卿黎锁在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又是不禁莞尔。

    辰儿这孩子从小就冷硬过了头,如今竟也会这般在意一个人?倒是有趣!

    凌初发现了凌逸辰的小动作,太后这过来人自然也是瞧得分明。今日本来是想叫辰儿还有卿黎一同进宫的,除了见见这个丫头之外,也是要撮合一下他们之间的感情,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是她老婆子多事了……

    掩下心中的笑意,太后亲切地握住卿黎的手,“难得卿丫头进宫一趟,今日就留在哀家这里用膳吧。”她也是喜欢这个孩子,不骄不躁不卑不亢,随意温柔慵懒平和,这样的气质在宫中太难得了,连她都忍不住要亲近。

    “不用了,皇祖母,我想她累了!”凌逸辰先一步开口,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是看明白了,皇叔和皇祖母分明就是要审核卿黎!皇宫这个是非之地,他也不想她多呆。

    还没过门就这般护短了?太后心中趣味横生,面上却是故作生气,“辰儿,哀家只是要留卿丫头吃顿饭,难不成还能为难她?”

    凌逸辰不屑地瘪嘴,再耗下去也没意思了!微微施礼,他冷冷说道:“皇叔,皇祖母,儿臣先告退了!”

    话音刚落,他还没等两人回应,直接一把抓住卿黎的手腕离去,头也不回。

    那只炽热的大掌包裹着她的细腕,卿黎倒是有些懵了。

    她知道这人率性不羁,可也没想到居然强横到这种地步!皇帝和太后竟是这般纵容于他?如此挑战他们的权威,他居然还能相安无事?

    卿黎不禁有些疑惑,这里面怕是有什么隐秘吧……

    无所谓地耸耸肩,卿黎只一路跟着他走,反正她也不想呆在那里,如此正好帮了她的忙!

    掌中温凉软滑的触感让凌逸辰有些恍惚,那般纤细的手腕他真怕不下心给捏断了,可却舍不得放手……

    御花园的树木正直葱绿,那成片的灌木丛中,一个瘦小的身影缩在其中低低抽泣,清风摇曳下的树叶沙沙作响,将她细弱的哭声掩盖过去,但若仔细听来,仍是可以发现。

    卿黎顿下了脚步,循着那道声响望去,只见在一片青翠之中,一抹亮丽的红色极为醒目。鲜红的轻纱散落在地上,上面绣着的朱雀凤凰华美而高贵,很显然它的主人地位非凡。

    思迩公主?

    卿黎凤眸微闪,脑中想起方才那抹脆弱的身影,有些心生怜惜。

    凌逸辰微眯着双眼,松开紧握的手掌,偏了一下头,示意她过去宽慰一下。思迩平日看着有些任性,其实是个敏感的女孩,今天的事对她打击是有些大了吧!

    卿黎莞尔,倒是没看出来他还有细心的一面。

    微微点头,卿黎缓缓走到灌木丛中。地上的泥土松软,踩上去并没有多大声音,而凌思迩也只是专心地哭着,将头耷拉在腿上,哪里感觉得到有人靠近?

    小手无力地扯着手中的树叶,凌思迩不满地低喃着:“臭父皇烂父皇!都不理人家……讨厌!”

    “明明是凌千琪那臭小子不对嘛……”

    “人家鸟妈妈生颗蛋容易吗?那臭小子还要去掏……”

    卿黎本来是默默地听她发牢骚,可到了最后一句,还是忍不住低笑了出来。

    她本以为这位公主去干涉十三皇子是因为两人不合,却不成想是为了这个原因!还真是可爱呢!

    卿黎的笑声将凌思迩吓了一跳,她呆愣地抬起头,只看到方才那个帮凌千琪治疗的女子正浅笑着在她面前。由于背对着阳光,又是泪眼朦胧,凌思迩并未看真切她的面容,可也能感受到柔和光晕之后的她携带的暖意。

    “你来干什么?”被人发现自己这么狼狈的一面总是不大自在,凌思迩慌乱地擦干净脸上斑驳的泪痕,微恼地瞪着她。

    粉雕玉琢的小脸经过泪水的洗礼有些模糊,刚刚她又用沾了泥渍的手随意抹眼泪,现在看上去就像一只小花猫,可依旧瞪着微肿的杏眸,满身的防备。

    这幅模样让卿黎好笑的同时也有些心疼。真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女孩……

    “唔,这里风景不错。”卿黎答非所问,浅笑着走近了几步,见她更加警惕的眼神颇有些无奈,“我可以坐你旁边吗?这个位置正好可以晒到太阳,很舒服。”

    暖暖的笑意在她脸上眼中,凌思迩竟觉得那神态像极了母后,本想着拒绝的话噎在了喉口,再说不出一个字,只是鬼使神差地点头。

    卿黎随意地坐到地上,也不在意春泥将她的浅绿罗裙弄脏,手指拂过着刚刚长出的嫩草,闭着眼享受阳光的轻抚,说不出的惬意随和。

    不远处的凌逸辰背靠着树干,见到那样的她都忍不住惊愕。明明就是柔美到不行的样子,为何竟会这般耀眼?

第十三章 宽慰

    凌思迩看不懂了,她来这里是来晒太阳的?那干什么不换个地方!

    有些微恼自己被卿黎打扰,她很想离开此处,可是转念一想,这里是她的地盘,要走也是这个女人走!

    哼,那就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这么一想,凌思迩干脆将小脑袋一扬转向别处。

    大约是发现了她那点小心思,卿黎的嘴角愈发上扬。

    真是个别扭又可爱的女孩!

    不过也好,反正她也想晒晒太阳,估计这位小公主支持不了多久。

    虫鸣鸟叫,香草吐芳,再加上一缕细碎的阳光,原来在这个厚重的皇宫里也有这么个清净的好地方……

    卿黎懒懒地享受这一刻的宁静,任由身心放松。

    事实确实是和她料想的一样,大约只是过了半炷香,凌思迩便有些坐不住了。偷偷用眼尾斜睨卿黎,发现她还是那个慵懒恬淡的样子,好像随时都有可能睡着……

    这个人也太奇怪了……

    凌思迩嘟起小嘴,正准备探究一下卿黎,却见她突然睁开双眼,满目柔和地浅笑。

    平静随意的眸光比三月春风还要舒缓柔和,让凌思迩不禁略带慌乱地移开视线,小脸泛起了一丝窘迫的红晕。什么嘛!笑成那副模样干什么?难看死了……

    卿黎抿嘴窃笑,随手拔了一根青草轻嗅,虽然是最为常见的麦草,不过倒是很幽香。放入口中轻咬了一下,一小股汁液流出,又苦又涩,但也算清香甘洌。

    “那是……什么味道的?”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还是充满好奇心,见卿黎在尝草,表情还是那样惬意,凌思迩便忍不住问了。

    终于肯说话了!卿黎眉眼弯弯,看她这幅别扭的模样,忽的想要逗弄一下。歪头抿了抿唇,她意犹未尽缓缓说道:“唔……很甜!”说罢,还煞有其事地轻轻点头。

    甜的?凌思迩眸光一亮,也学着卿黎将麦草放口中轻咬,顿时一张小脸都皱在了一起……

    “呸呸呸!”凌思迩干啐了几下,颇具指控意味地怒道:“你骗人,明明就是苦的!还很涩!”舌头都麻了……

    “呵呵!”卿黎淡笑摇头,“我是觉得它很甜啊!”说着,她又拔了一根放到嘴边,好像是要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

    难道她那里的草是甜的,我这里的是苦的?凌思迩狐疑地瞅了一眼,伸出一只小手在卿黎身边的草地上拔了一根,继续放入口中,然而结果……

    “为什么我感觉是苦的?”凌思迩有些挫败地耷拉下了肩膀,难道她的味觉出了故障?

    看她那纠结地快要打结的秀眉,卿黎终于忍不住低笑了出来,点头说道:“嗯,是苦的。”

    “你骗我!”凌思迩杏眸一圆,腮帮子鼓鼓地瞪着她。这个坏女人,居然敢骗她!

    卿黎不置可否,无辜地摊了摊手掌,又突然无比温和地对视上她的双眼,“你觉得它是苦的就是苦的,觉得它是甜的那就是甜的,何必在乎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呢?”

    她有些意有所指,清润的嗓音像是一汪清泉缓缓注入心间,凌思迩微微发愣。

    鼻尖泛酸,刚刚尚未褪去的委屈再一次涌上心头,那微肿的眸子又泛红了起来。

    轻叹了一口气,卿黎浅笑着将凌思迩有些微乱的鬓发别到耳后,安抚地揉揉她的脑袋,“你在这里伤心难过委屈流泪,难道别人就会少一块肉吗?他们怕是巴不得看你这样呢!到最后,受折腾的还不是你自己?”

    凌思迩沉默不语,低垂着脑袋,可那紧紧拽着裙摆的小手微微泛白,显然内心正在挣扎。卿黎也没有逼她,就这么静静陪在她身边,她知道,这孩子现在需要好好想想。

    头顶的太阳已经偏正,虽然是春日,可接近午时的阳光还是很晒,所幸这御花园树木繁多,挡下了不少灼热温度,如今也只是觉得有些微热罢了。

    凌思迩像是纠结了很久,嗫嚅地吐出了几个字:“我没想他摔下来……”细弱的声音里还带着满满的委屈,她将头撇到一边。

    卿黎失笑,配合着点点头,“嗯,这是个意外,怪不了谁。”

    “可是……为什么不听我解释?父皇还看着苑妃拿凤钗刺我……他都不帮我!他以后是不是都不会理我了……”凌思迩抽抽提提地说着,泪水再一次模糊了脸庞,甚至有着决堤之势。她需要一个人倾诉,把所有的不快都吐出来。

    卿黎含笑轻轻拍着她瘦弱的肩膀,一下一下很有节奏。等她哭得差不多了,只是低低抽泣的时候,这才缓缓说道:“今日之事有太多巧合因素,恰好十三皇子心肺脆弱,又恰好他摔下树,偏偏你又成了引导,你父皇若是偏袒与你,他要如何与苑妃交代?”

    想要掏出手绢给她擦一下眼泪,可卿黎这才想起早在出门前就给兰溪擦汗去了,无奈之下,她只好用袖口一点一点细致地擦拭那张花脸,“也幸亏苑妃今日想对你下手,不然皇上可还会罚你,如今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过不了几天,你依旧是他最宠爱的小公主。”

    深宫争斗,容易顾此失彼,皇帝平日可以纵容她,但若是此时依旧将她庇佑于羽翼之下,无疑是让其成为众矢之的,而苑妃便是最不会罢休的一个,所以纵然是让她难过一回,他也必须这么做……

    “真的吗?”凌思迩眨巴着眼睛问道,纯真无害的眼眸让卿黎只得点头,随即便换来她的破涕为笑。

    也许,这位思迩公主并不是像传言中的乖张任性,只是想要做些事来引起别人的注意吧。终究只是个孤独的女孩……

    卿黎有些疼惜地拍拍她的小脸,淡笑着起身,随意地拍掉发丝和裙摆上的草屑,看向那个依然缩成一团的女孩,笑道:“还坐在地上干什么,不起来?”

    “哦!”凌思迩连连点头,后知后觉地从地上爬起来,突然觉得心情好了不少,随时就能蹦?起来。

    卿黎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目光转向一直在旁边的凌逸辰,然而却是撞入一双幽深的双眼,那里面蕴含了太多的情绪,她一时也看不分明。

    凌逸辰忽的低低笑了。

    这个女人身上真的有太多的闪光点,从容的她,淡然的她,睿智的她,温暖的她,慵懒的她……每一个都是那么让人印象深刻。卿黎,你究竟还要给我多少惊喜!

    刚毅的薄唇保持着完美的弧度,平日里凌逸辰冷硬霸道,让人不敢接近,然而此时的他,竟是带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彩,本就俊朗清晰的外表,让他更加多了几分致命的吸引力,就是卿黎也不小心惊艳了一把。

    “辰皇兄?”凌思迩被凌逸辰那模样吓了一跳。天哪,她看到了什么?辰皇兄居然也有笑得这么好看的时候!是因为这个姐姐吗?

    小脑袋歪过来细细打量卿黎,她突地咯咯笑了。如果是姐姐的话,倒是有可能呢!她也好喜欢这位姐姐!

    “笑什么呢?”卿黎疑惑,她怎么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东西?

    “没有没有!”凌思迩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可是清脆的笑声还是遮掩不住。

    没有才怪!卿黎没好气地睨着她,自己也是止不住嘴角的笑意。

    “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凌逸辰走过来淡淡的提醒。从入宫到现在都已经快两个时辰了,皇宫确实不宜久留。

    凌思迩一听可急了,立刻抓住了卿黎的胳膊央求道:“姐姐,你不要走,留下来陪我好不好!宫里都没人陪我玩……”

    含水双眸之中满满的都是希冀,实在让人拒绝不了,可是凌逸辰不吃这一套。虽然平日里与这个妹妹关系不错,但还不至于事事迁就她,更遑论是涉及到卿黎的。

    “你想见她随时可以出宫,反正两个月后她就是你嫂子了!”说到这个,凌逸辰的嘴角蓦地弯了,然而卿黎却是不禁苦笑。他可以不用特意提醒她这件事吗?

    “嫂子?”凌思迩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只喃喃念着这两个字,又是突然恍然大悟,一拍脑袋兴奋说道:“姐姐是卿黎对吧!父皇指给辰皇兄的世子妃对不对?”

    面对那张天真的脸蛋,卿黎发现自己只能点头承认,虽然她并不愿意。

    而这下凌思迩可就欢脱了,缠上卿黎的手臂蹦?着笑道:“太好了!以后想找姐姐都可以去王府了!”

    “额,是啊。”卿黎哭笑不得。

    不想再继续磨蹭下去,凌逸辰直接将卿黎拉到自己身边,“行了,你回去吧,这些天就安分一点,别总到处惹祸!”最后警告地看她一眼,他便拉着卿黎离开。

    凌思迩不以为意地瘪瘪嘴,又在后面喊道:“姐姐,我以后一定会去找你的!”

    她挥舞着自己的小手,笑得灿烂,就连卿黎也被感染了,低低的浅笑弥漫,阳光洒落,似乎整个御花园都生机勃发了起来……

第十四章 蹊跷

    宽敞的马车里,凌逸辰和卿黎各占一隅。一个轻卷纱帘,含笑看着过路风景,随意平淡,一个双手环胸闭目假寐,食指一下一下轻敲手臂,沉静内敛。两种完全不同的气息充斥在车厢内,竟是别样的和谐。

    卿黎尽量去忽视身边某个人的存在,想起刚刚在宫门口的事,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这人明明是骑马来的,侍卫都已经把他那匹枣红色骏马牵来了,结果他连看都不看自己的爱马一眼,理所当然往马车里一坐,然后门口那群侍卫便开始用了然的眼神窃笑看她……

    她能说她自己都不明所以吗?

    耳边只有车外人群的喧闹和底座下方传来的车轱辘声,车厢内总是略显静谧。

    若是平时,凌逸辰定然安之若素,可今日不知怎么,他的心情有些烦躁……

    指间敲打的节奏混乱了,他气恼地睁开眼,却见另一边那个女子浅笑着伏在窗沿,莫不静好。

    清风透过,卷起她及腰的长发,如丝绸般黑亮软滑的秀发扬起,甚至若有似无地扫到他的脸庞,微微发痒。

    凌逸辰表情有些僵硬,不自觉地就伸手抓住了那一缕飘荡的发丝,微凉舒滑的触感更是让他晃神,手下也渐渐收紧。

    感受到轻微的扯动,卿黎疑惑回眸,但见那个冷傲不羁的战神大人正对着自己的手发呆,而他的手中握着的是……她的头发!

    这是什么意思?

    卿黎不解,伸手将发丝扯回,也算将恍惚中的凌逸辰拉回了神。

    一抹可疑的红晕上浮,所幸车内光线并不明朗,且他的肤色是古铜色,未被察觉,然而凌逸辰竟然觉得自己有些慌乱,而且还是面对一个女人!

    掩嘴干咳一声,凌逸辰掩饰过自己的尴尬,看似随意地问道:“你的脸还疼不疼?”然而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别扭地把头别到一边,真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该死的!这是在说什么?

    卿黎也是微怔,没记错的话,这好像是他第二次问了!

    轻轻抚上自己的左脸,那里的红肿已经褪去大半,现在估计都快看不太出来了。

    “没感觉了。”卿黎淡笑相回。他这算是在……关心她?老天,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车厢内又陷入了沉默,车轮碾压的频率渐渐变慢,到最后彻底停下,而后便是车夫低沉的声音传来:“卿小姐,到了。”

    “嗯。”卿黎浅浅应了一声,睨一眼没有动静的凌逸辰,便准备掀开纱帘下车,而正是这时,那道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

    “父王想见你。”平静的语气无波无澜,可也只有凌逸辰自己清楚,他说出这句话耗费了多大的力气。父王确实和他提过这件事,但更主要的是,他想带卿黎去见父王,早一些熟悉王府的一切……

    “什么?”卿黎讶异。她什么时候成香饽饽了?太后想见她,连辰南王都想见?

    显然这样的反应不是凌逸辰想要的。

    她这是潜意识里的排斥吗?难道她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是王府的一员?提前去见一下未来公公又怎么了?

    凌逸辰当即沉下了脸色,果断发挥他霸道的本质,“三日后,我来接你。”强硬的气势袭来,其中只包含了四个字:没得商量!

    卿黎无奈扶额,她可以说不吗?估计下一秒就会被他的眼神凌迟吧!

    既然如此,算了,早晚要面对的。“好。”

    简单一个字便安抚了凌逸辰的心情,他满意地勾起薄唇,而卿黎则懒得理会,直接掀帘下车。

    正午的阳光过于炽烈,卿黎被晒得有些晕眩。回头看一眼渐行渐远的马车,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感觉有什么事情不受控制了?

    ……

    西街回春堂,帝都最大的一间医馆,几乎网罗了全京城大半的病人,医术高超不说,服务态度在业界也是备受好评。

    回春堂的建筑风格简约大气不失沉厚,大堂极为宽敞,足以容纳上百人。暗色的松木药柜排满了三面墙,上面都极为详尽地注释着各类药材名称。屋内几乎没有其他装饰,只墙上挂了几张人体穴位图,周遭摆了几盆常青植物,可尽管如此,却丝毫不显寒酸,反而更加稳重。

    卿黎嗅着空中刺鼻的中药味,登时神清气爽。

    大堂里,药僮下人们忙来忙去,排队问诊的也是大有人在,几个坐堂大夫都快应付不过来了……

    每天都是这么充满活力啊!卿黎哑然失笑,摇着折扇款款走进。

    “小……公子!”郑掌柜一见卿黎男装打扮,连忙将称呼变了,笑着将她迎进去。上午才去卿府报备说西川的药材到货,倒没想到小姐下午就来了,效率真高!

    卿黎淡笑着点头,眸光扫了一遍正在煎药的药僮们。呼呼热气吹鼓地瓦盖噗噗作响,她总觉得那是种很美妙的声音,怎么都听不够。

    “公子……”郑掌柜打断了正在陶醉中的卿黎,讪笑道:“那批药材正放在储物间,是现在过去吗?”

    “嗯,也好。”卿黎微微颔首,也不用郑掌柜带路,吩咐道:“你继续忙吧,这里可离不开你!”她指了指排成长龙的病人,浅浅一笑。

    郑掌柜应了声,继续回去号脉,然而内心的感动还是不少。小姐在他们面前总是这样没有架子,他能在小姐手下做事还真是种福气……

    卿黎并不着急,扫了眼正在柜台前装药打包的药僮,却是发现了一个熟面孔。

    这个人好像是上次万香楼的小二,叫……张小六!

    卿黎有些惊喜,上次介绍他来回春堂,一隔都半月了。现在看他哪里还有初见时的面黄肌瘦,面色都红润了起来,似乎人也精神了不少!

    不过此刻的他正在拿杆秤称着手中的药材,一脸的迷惑,好像有什么事想不通。

    是遇到麻烦了?卿黎笑着走过去,用折扇轻敲了一下桌面,将专注的他可吓了一跳。

    “李公子!”张小六惊喜叫道。眼前这位可不就是当日帮他的翩翩公子吗?本来就想要好好谢谢他的,可是自己来这里半个月都没见到,如今再见又怎的不喜?

    “李公子,小的终于见到您了!”张小六激动地噗通跪在地上扣头,嘴里念叨着:“李公子,多谢您当日之恩,还给了小的这么好的工作!”

    说着,张小六就痛哭起来。若不是回春堂中的郑掌柜免费帮忙,他病重的娘亲只怕没救了!后来询问之下才知道一切都是李公子交代的,此等大恩大德,他就是豁了命都值了!

    卿黎苦笑,无视那些投过来的好奇视线,把他从地上扶起来。这人怎么动不动就喜欢跪地磕头呢?存心给她找不痛快!

    “你不用谢我,我可不会白养你,做得好了才给工钱的!”卿黎淡笑说道。见他连连点头应和,又突地板起了脸,“还有,在我面前不要自称小的。”她可不喜欢这种奴性教育下的称呼。

    “这……”张小六犹豫了,偷偷瞄一眼一脸不容置否的卿黎,只得点头答道:“是,小……我知道了!”

    这还差不多!卿黎满意一笑,视线转向他方才正在捣鼓的药材。

    檀香、山|奈、红花、甘草、牛黄、人参、余甘子、白术……好像是润肺生津,止咳化痰的药方,没什么问题啊!

    “你刚刚在困惑什么?”卿黎拿起他照着抓的药方细看,原来是给高冲的,他的气喘用这贴药确实合适。

    张小六挠了挠脑袋,表情有些费解,实在不知道该不该讲。在卿黎鼓励的眼神下,这才缓缓说道:“这些天我一直负责送高大人的药,今天抓药的小贝不在,就由我来,可是我刚刚抓完药,正想要打包装好送去高府,却觉得这分量比之前好像轻了一些,可等我再对照药方抓了一遍,并没有漏掉什么……”

    轻了?卿黎蹙眉,再看一眼已经抓好的药,确定没有问题。那也就是说,有问题的是之前几天的药?

    心中一紧,卿黎忙追问道:“你确定是轻了?”

    “我确定!”张小六自信地拍了拍胸脯,“以前万香楼的薛掌柜是个抠门精,而采买货物都是我去打理,不准少一分一毫,所以我对这分量是最敏感不过的!”张小六下意识地挺起了胸脯,这是他唯一值得自豪的事了!

    看他这样子,卿黎不禁失笑,但又很快严肃了起来,听他这么说,是真的有人给药动了手脚……

    小贝?

    想起刚刚张小六提到的这个人,卿黎问道:“小贝是谁?”

    “他是之前一直负责抓药的药僮,今日突然身体不舒服请了病假。不过他平时好像身体不错的,怎么突然病了……”张小六自顾自嘀咕,卿黎却冷笑起来。

    病了?怕是知道她今天要过来,故意躲起来吧!

    想不到,回春堂里也混进了不清不白的人,或者说……那个小贝是被人给收买了!想要栽赃嫁祸给回春堂,顺带连累卿家……

    卿黎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虽然卿家树大招风,但真的有矛盾的怕是只有陆家了,尤其是上次寿宴之后,陆源生想必是对她恨之入骨了。但这也只是猜测,具体如何还得找到证据才是。

    “小六,真是多亏你了!”卿黎赞赏地拍拍张小六的肩膀。没想到当初无心之下帮到的人给了她这么个惊喜,真是捡到宝了!

    张小六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脸上泛起红晕的同时眼里也有些湿意,“公子客气了,我……应该做的。”这是第一次有人夸他。从前做工,老板不是克扣打压就是凶神恶煞的,也只有李公子对人这么随和……

    “小六,这件事还未查证,你先不要和其他人提起。”卿黎淡淡交代,见他肯定的点头,这才亲手将那已经抓好的药材打包起来。

    看来,今天是有必要去一趟高府了……

第十五章 内鬼(上)

    高府的门楣与其他官商家族并无二致,若说真有什么特别的,大约是墙垣要高了几寸,隐隐有高人一等的架势。高悬的匾额硕大,很干净,显然长期有人擦拭打理。门口的两只石狮雕刻地栩栩如生,然而气势却不凶猛,眼中竟然是柔和的……

    卿黎见此不禁笑了。想来这位高大人也是个圆滑之人,知晓自己身份不凡,也是深谙名高引谤,为了不遭人猜忌,特地将石狮锋芒掩去,以表自身谦和之意,但又为满足己身虚荣之心,便在朱墙上下了点功夫……

    哈,真是个人才!

    卿黎笑得愉悦,而门口小童见了就摸不着头脑了。有什么事这么好笑?

    然而纵使心中疑惑好奇,小童也不敢上前询问。这位紫衣公子虽然看着温润平和,可是周身蕴藏的隐隐贵气还是彰显着他的身份不凡,做了这么久的门童,这些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要是因为一句话就得罪了了不得的人物,那就是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了!

    小童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继续安分地站在原地,卿黎也是笑够了,摇着扇子优雅上前。

    “公子有何贵干?”小童礼貌问道。

    卿黎淡淡地点点头,拎起手中的药包,轻声说道:“在下是回春堂大夫李青,今日前来送药,顺带给高大人诊断一二。”若是真的如自己所想一般,她必须得确定高大人现在情况如何。

    “原来是回春堂李大夫!”小童眉开眼笑。当日陆家寿宴之上卿小姐如何救治大人可是传扬了许久,他对卿家的医术崇拜得很,对回春堂也是大有好感,如今一听是回春堂的人,哪里还能怠慢,立刻躬身相迎,“李大夫请——”

    卿黎颔首,跟着小童就朝府内走去。

    高府内部的构造大气华美,一水儿青石地面干净婉约,庭院中种植了不少娇花,少有松柏翠竹之流,给人的感觉倒是过于柔和了,大抵是因为高府多为女眷的缘故。

    听闻高大人膝下无子,只有三女,大女儿许给三皇子为妃,二女儿嫁与宰相之子,小女儿待字闺中,但也已经与镇国将军府的公子有了婚约。这样的姻亲关联,再加上他本身户部侍郎的地位,自然是许多人攀附结交的对象,而陆家便在其中之列。

    陆家主营米粮,而这米粮便是归户部管辖,也难怪上次陆源生寿宴还特意请了高冲……

    卿黎一路随想,转眼就已经到了高冲的卧房前,房门紧闭,只有一个侍卫守着,那人卿黎也是认得,正是寿宴之时陪在高冲身边的。

    小童上前和侍卫说了几句,侍卫便朝这边看过来,沉静的眼中划过一道惊诧,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像卿小姐那般姿容,又是准世子妃的身份,女扮男装是要方便许多。

    侍卫摆手将小童遣下,上前拱手行礼,“明棋见过卿小姐。”

    对于他的恭敬卿黎不置可否,只是淡笑相回,直接切入正题:“高大人近日情况如何?”

    “伤口已经基本愈合,服下百花玉露丸身体也好了许多,只是这咳嗽气短不断,连夜无法安睡,精神不佳,如今好了些,刚刚睡下。”明棋一字一句禀报。卿小姐都亲自上门了,应该会对大人的病有所帮助。

    低眉沉思片刻,卿黎问道:“我能进去看看吗?”

    “自然,卿小姐请。”

    吱呀推门声响起,卿黎尽量将脚步放缓,以免吵醒那刚刚入睡的人。屋内较为昏暗,所有家具都是纤尘不染,花瓶权当摆设,只有几盆芦荟添了少许生气。

    绕过屏风,卿黎看着床上憔悴消瘦的面容,微微蹙眉。高冲的呼吸声很大,带着鼻鼾,嘴巴微张,似乎每一下呼吸都要用尽全力。

    素手搭上高冲的手腕,卿黎凝神把脉,而明棋则一直站在一旁,双目锁着卿黎的表情,生怕漏掉一点。

    良久之后,卿黎收回手,对明棋微微颔首,打了个手势,意思是出去再说。明棋心中了然,再一次蹑手蹑脚退回门外,继而便亟不可待问道:“卿小姐,大人病情如何?”

    卿黎捏起了下巴,思忖片刻,表情有些凝重地说道:“前几日送来的药被人动了手脚,本是润肺生津的药方被换成了阴寒之物,所以大人的情况有些恶化,今日我就是来确定一下的。”

    小六说的果然没错,这情况若是再拖延几日,高大人身体急剧下降,怕就是难办了!哼,好精巧的手笔!

    “动了手脚?”明棋双眼瞪大,目眦欲裂,气愤道:“是谁要害大人?”什么人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敢加害朝廷命官!

    害高大人?卿黎摇头冷笑,暗挑眉梢:“他要害得可不是高大人,而是我卿家!”

    清冷的声音带了些许森然,明棋微怔,看向那双依旧清澈平和的眼,竟觉得那其中有隐隐的火气。

    对她的话不甚了解,明棋追问道:“卿小姐何意?”

    随意把玩手中的折扇,卿黎清润的嗓音淡淡响起:“高大人若是突然出了事,只要随便查查,便能够发现日常用药有问题,到时候定然牵连到回春堂,那么……”卿黎没再说下去,接下来的后果已经一目了然了。

    竟是这般!明棋大惊,这人是想着要用高大人的性命做嫁衣,转而连累卿家!真是……“好毒的手段!”明棋气煞。

    卿黎嘴角笑意加深,眼中划过一道精光,状似安抚地说道:“最近我会亲自来调理高大人的身体,不日便会好转,还请放心。”说到这,她突然顿了,避开明棋的眸光,无奈扶额:“只是……这奸人在我回春堂实在令我心烦。”幽幽叹息从口中缓缓吐出。

    听到卿黎前半句的保证,明棋自然心中高兴,但一听她的苦恼,再加上又得了人家给的这么个甜头,心怀感激之下,他也得要有所表示。

    “卿小姐若有难处只管吩咐,只要是在下力所能及之事,刀山火海都能闯!”明棋拱手,挺直了腰杆,自信满满。

    这人倒是忠心……卿黎失笑,摆了摆手,“我才不用你去什么刀山火海呢!不过倒确实是有一事需要帮忙。”这明棋应该在高府也是有点地位,而且还是深受高冲信赖的,那么,由他出面便是再好不过。

    “卿小姐但说无妨。”

    啪!

    玉骨折扇应声打开,卿黎饱满莹润的菱唇微微扬起,比三月桃花还要绚烂。清亮的眼中带着淡淡的狡黠,卿黎扬眉笑道:“明日回春堂会有一场大戏,想请阁下来看看……”

    那绝对会是一场好戏,就不知道某人消不消受得起!

    (推荐好友佳作:[bookid==《包子不可弃》]——带着拖油瓶也潇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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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神医世子妃:
穿越之女,纵横医界,一身清新淡雅,气韵浑然天成。
皇上下旨,将她许与辰南王世子。
行呗,嫁就嫁,到时候讨封休书,照样天高地阔,自由翱翔。
可是,可是……事情怎么不像预期一般发展呢?
——“世子爷,你究竟要什么?”
——“我要的不多,你的心……”
神医世子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神医世子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神医世子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