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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她说得全都对全文阅读

作者:北玄胭岚     夫人她说得全都对txt下载     夫人她说得全都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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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校场遇青梅 可识卿是谁

    汉云帝元康六年,七月二十。

    天气依旧炎热,虽说昨晚下了一夜的雷雨,但是今早也没能在地面留下一丝水迹。天倒是蓝汪汪的像是能拧得出水来的样子,几丝稀疏的云彩在天上飘着,被时而吹来的风带动着,有几分慵懒。

    “你看这天气,风起则云涌,风吹则云散。而我风家要做的,永远是承托云涌的那阵风啊。”

    校场的高台上,年近半百的男子看着倚靠在自己手臂之间的小女孩儿。

    那女孩儿只有约莫四五岁的年纪,可是身上已经着了半副软甲,一双如同点漆的眸子看着父亲那已经花白的鬓角,并没有说话。

    见身边的小人儿没有反应,男子不由得向身畔看去,“丫头,爹爹和你说话呢?”

    “爹爹…”女孩儿的声音糯糯的,但是已经不像同龄的孩子那样稚嫩,看向了男子的眼眸里面有了一点疑惑,她并没有明白刚刚父亲说的是什么。

    “你现在还不需要懂得,但是啊丫头,这句话你一定要记得,知道么?”虽然嘱托的对象是个只有五岁的小人儿,但是男子的声音里面依旧满是郑重。

    “是,爹爹。女儿会记得。”虽然听不懂,但是既然爹爹说了那么自己就要记着。

    “将军!”高台下,一个将领模样的人紧赶着跑了上来,看了一眼那小人儿如同粉雕玉琢似的小脸儿,附在男子的耳边说了什么。

    “丫头你该去练功了。”待得那将领的话说完,男子转向了自己的女儿,语速加快的吩咐道。

    小人儿显然也是知道这不是任性的地方,便乖巧地点点头,跟着一直站在后面不远处的士兵走了。

    -----------

    瞧瞧他在这京郊的校场上发现了什么?!

    云漠寒有些意外。这飞扬着黄土的校场上竟然有这样一个小女孩儿!虽然个子小小的。但是双手中各握着一柄短刀,招式已经初见雏形了,这个是风将军家的那个独女?

    听说大将军风信年过四十才有了这样一个女儿,才在襁褓就和其母成了敌军的人质。风氏忠烈,竟断然舍弃妻女护国,风夫人萧氏死于那场战役,为风将军留下了这唯一的女儿。

    看着这小女孩儿演练的招式,没想到大将军竟然还有让这唯一的独女上战场的心思啊。

    只是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云漠寒突然之间有些好奇了。

    “喂!那个小丫头!”云漠寒想着想着就喊出声了。

    校场上正跟着风家亲卫演练的小人儿自然是听见了这个陌生的声音,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在校场边的松树上看到了正蹲在上面的男孩子。

    约莫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身暗绿色的绸衫,在松枝之间不是那样的显眼。

    见到那小人儿看到了自己,云漠寒从树上跳了下来,几步就走到了他口中那小丫头的面前。

    圆圆的脸,有些肉嘟嘟的,真是让人想捏一把。

    云漠寒虽然是这般想着,但是到底知道还是控制住了自己那蠢蠢欲动的手,开了口问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声音中有些少年独有的调皮,也有些刻意的高傲。

    小人儿仰头看着面前的少年,少年有一双很好看的凤眸,眼尾向上扬着。

    但是这个人的问题是怎么回事?嬷嬷说了,女孩子的名字是不能随便说出来的,只有将来……

    “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又是谁?怎么会在我风家的练武场里?”小人儿的脾气也明显的不好,开口就是呛声。

    她身后的风家亲卫倒是察觉到了面前少年定然有着不凡的身份,暗中拉了拉自家的小姐,奈何小人儿的年纪实在是太小,并没有意识到亲卫的用意。她握紧了手中的短刀扬起就指向了面前这个陌生的少年。

    云漠寒也没有想到面前的女孩儿竟然是这样的反应,他也知道女孩子的闺名是不能问的,但是被这样的小丫头呛声,脸皮上到底是有些挂不住了,皱了皱眉头,开口道:“怎么?你风家的练武场我不能进不成!”

    “你!”到底是年纪不够,小丫头显然不知道应该怎么接下去了,见到说不过,索性就放弃了用言语来争辩,直接提刀便攻了过去。

    “小姐!”身后的亲卫一惊,赶忙要上前阻止,却看见少年一个侧身刚好躲过了那一招,显然也是有功夫在身上的。

    “身手不错嘛。”云漠寒躲过了小人儿的那一招,有些自得的开口道,有意逗弄着眼前这已经有些恼羞成怒的小丫头。

    见到自己这一招被躲过去了,小丫头是明显的有些不满,正欲再攻,就听到了身后父亲的声音,“快住手!”

    “爹爹!”为什么父亲要制止她!明明是这少年先欺负人!但是从来被教育着令行禁止的她还是立刻就停了下来。

    “老臣见过七殿下!”风信并没有理会自己女儿那有些委屈的声音,而先是对着少年行礼了,“小女年幼,若有冒犯,还请殿下见谅。”

    虽然抬手行礼说着“见谅”,风信依旧是将女儿挡在了身后,保护的样子很明显。

    刚刚手下的将领来报,说是兵部尚书季士祯来找他,见到了才知道七殿下出宫遇见他竟然跟着一起来了,但是少年顽皮不知怎么的就不见了,没想到竟然是在这里找到了。

    他可真的不想自己的女儿和这些皇子中的那一个扯上任何的关系啊,不过看来自己还是来的有些晚了。

    “大将军。”云漠寒显然是知道这风将军一来,自己的这乐子也就没有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有趣的小人儿,与皇宫里那些宛如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不同。不过没有关系,这安阳城中的日子还长的很呐。

    “哪有什么冒犯,是我惊扰了小姐才是。”没有了刚刚面对小人儿的高傲,这时云漠寒的语气倒是平和客气了不少。看如今风将军护犊子的样子如此明显,就是闹到父皇那里自己都不会讨得了好。

    “七殿下来这校场可是有什么事么?”风信直起了身子,看着云漠寒说道。

    “没什么,只是宫里太闷了,有些无聊,就跑出来了。”云漠寒全然没有把偷偷跑出皇宫当回事。

    “七殿下这般皇上知道了定会担心的,老臣派人护送殿下回宫可好?”风信听着云漠寒那全然不在乎的语气,不由得有些皱眉,到底是皇子,哪能这样乱跑。

    听着这似乎是在商量但是却没有留下任何余地的语气,云漠寒也知道自己被风信发现那肯定是要被送回去的结局了,一时间不由得认了今天的运气不好,也是点了点头,任由他派人送自己回宫了。

    只是临走前依旧是回头看了一眼那在风将军身后被挡住的小人儿,那小人儿也是不甘心的暗暗瞪了他一眼,不知怎么的,这倒是让他的心情好了不少,被送回宫的怨气倒是一时间消去了。

    --------------

    晚间,风府。

    风信看着女儿有些赌气的对着自己的饭碗,似乎是不怎么想吃晚饭的意思,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但是还是开口了“丫头,他是皇子。”

    “爹爹!”为什么爹爹要这样说,是皇子就要让着他么!

    看着女儿明显的不服,风信只得再次开口问道:“为什么动手啊?爹爹不是说过,”

    “爹爹说过,风家的功夫是在沙场上杀敌护国用的。”小丫头很明显是听了太多次,没等风信说完就接了下去。但是依旧低着头,没有看自己的父亲。

    “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要动手?”风信的眉头微微皱了皱,问道。

    “他也不说自己是谁,上来就问女儿的名字!”撅着嘴,小丫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是开口了。

    听到女儿这样说,风信倒是有扶额的欲望了。

    皇嫡长子夭折将近十年了,七殿下是如今唯一的嫡子,皇上和皇后对于他自然是有些许的骄纵,再加上七殿下那从小就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如此不按礼数的行径,也是…...

    “丫头,你叫风冥安。”风信沉默了许久,终于是说了一句似乎与当前完全无关的话。

    “爹爹…...”听得父亲许久才有了回应,风冥安不由得抬头了,漆黑的眸子里面带着一点茫然。

    “爹爹给你起名为‘冥安’一是希望你母亲能够在冥冥中安然,二是希望她能在冥冥中护你一生平安。”风信的语气稍微的有些沉重,发妻逝世他自然是万分悲伤的。

    “你是爹爹唯一的女儿,你没有兄长,是如今风家唯一的孩子,如果你是男儿,可能今后的路不会那样的坎坷,但是你是女儿身啊。孩子,你今后要经历的艰难,会比这京中的任何一个小姐都要多,生在风家,对于你来说真的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啊…...”

    “爹爹为什么这样说?”风冥安并不能明白风信如今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听的出来父亲语气中那无尽的不安,“爹爹不喜欢孩儿是女孩子么?”

    “当然不是,”风信的大手揉了揉风冥安的小脑袋,“爹爹很高兴能有你这样的一个女儿…等你长大了自然就会懂了…...”

    她是风家的独女,是风家唯一的继承人,他自己又是大汉的兵马大将军,那么她将来嫁给谁,就会意味着风家的力量偏向谁,京中的皇子,权贵之家的儿子,无一都会来争抢自己的女儿。

    哪怕风家代代都只忠于君上,都只忠于在位的君主。

    风冥安的身份实在是过于的特殊了。

    风信看着自己女儿那懵懂的眼眸,心中有的是无限的疼惜,他啊,他只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嫁一个一辈子对她好的人,单纯的只是想要他的女儿,而不是想要风家的女儿的男子。

    如果说风家的女儿注定也要征战沙场,那么就不要让她再在权利之间纠葛了吧。

    如果说风家的女儿注定了不能像平常的女子一般安于闺中,那就就让她能得到她将来夫君唯一的爱吧。

    “爹爹不希望你和这些皇子扯上什么关系啊…...”再一次良久的沉默之后,风信终于是开口说道。

    “你要记住,风家是云氏皇族的臣子,我们也只是云氏皇族的臣子,风家永远效忠的是在位的君上。要记住,知道么?”

    “是,女儿记住了。”风冥安看着父亲的眼睛点了点头。虽然不懂,但是爹爹的话,她一定是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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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初相逢因果成姻缘,始予名名安望冥安

第二回 意收将军女 愿指天家堂

    皇宫,凤仪宫,逸梅堂。

    云漠寒有些无聊的趴在桌子上,满脑子想着的都是今天见到的那风家的小丫头,挥之不去的都是那漆黑眸子中不甘心的眼神。就这么一直想着、想着,连桌上的晚膳都被遗忘了,直到天色暗了,宫女进来掌灯,他才略微回神。

    真的很想知道啊!她的名字…...她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这样有趣的小人儿,在皇宫里面可是绝对没有的,真是…...和她在一起玩儿定然不会再这般无聊的!那些宫女和太监都是那样的无趣,母后又是那样的规规矩矩的,这皇宫真真不是他云漠寒喜欢的地方!

    “想什么呢?这么不高兴的样子?听宫女说你晚饭都没吃?”

    突然出现的女声终于是将云漠寒从他自己的思绪里面拽了出来。

    “姐姐。”云漠寒抬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穿着桃红色宫装的女子,叫了她一声,但是并没有回答她刚刚的问话,而是有些烦躁的将目光再一次移开了。

    姐姐真是和母亲一模一样,中规中矩的大公主,和她在一起一点乐趣都没有。

    玉衡公主倒是没有太在意自己这个别扭弟弟的态度,与其说是不太在意倒不如说是已经习惯了他这样。

    “你今天是不是又擅自出宫了?”稍微皱了皱眉头,玉衡公主还是开口了,语气中带着不小的责怪。要不是今天是风家的亲卫把他送回来的,想必自己和母后都不会知道这永远安宁不下来的小子今天又偷偷出去了。

    “是不是跟你有什么关系!”看着姐姐似乎一定是要自己回答的样子,云漠寒鼓着嘴说道。

    “你是嫡皇子!哪有这么不像话的?!别老让母后为你操心!”他是嫡子啊,而且是现在唯一的嫡子,这京城里面想要他命的人有多少,这孩子到底知不知道?!

    “我不用你管!”云漠寒撑着桌子腾地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那双细长的凤眸难得地瞪大了,气鼓鼓地瞪着面前的姐姐,一时之间有些口不择言地道:“你都及笄了,赶紧嫁人吧!”

    “云漠寒!”云漠寒的话到底是让玉衡公主的脸红了半分,这小子说话怎么老是这么没遮没拦的!

    云漠寒撇了撇嘴,倒是没有再说什么。本来就是么,赶紧找个驸马,省的老在这里烦自己。

    玉衡公主看着面前的弟弟,稍微深呼吸,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这小子就是故意的,她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

    “母后让我跟你说,过些日子四殿下封亲王的仪式还有次公主的册封典礼你必须到场,再像三年前二殿下封怀王的时候你不见了那样你试试看!还有中秋家宴,你也不许乱跑!”这小子也是胆大包天了,当年怀王的册封典礼他竟然都敢不去,母后和自己都因为那件事受了罚,父皇也关了这小子三个月,可是放出来之后呢?还是一样的乱来。

    那些仪式有什么意思!云漠寒心中依旧是没有将姐姐的话当回事。

    但是说到中秋家宴,倒是让云漠寒想起了另外一件是…他心中不由得一动。

    “父皇说今年因为云漠若还有次公主的册封,中秋宴会让那些大臣带着家眷一起来,是不是?”云漠寒努力的隐藏着自己声音里面那些许的期待。

    要是能带家眷来的话,自己应该能再一次见到那个有趣的小人儿!

    “是。”尽管云漠寒努力的隐藏了,但是奈何功力还不够,玉衡公主还是听出来了自己弟弟那声音中掩藏的不太好的期待之意。

    这小子又想干什么?鉴于过去发生的不少事,玉衡公主直接就往最不好的地方去想了,“所以说,”

    “好了!我这次什么都不会做的!真的!真的真的!”云漠寒直接就打断了姐姐的话,用力拉着她站了起来,之后就推着她的后背一直到了门口,“你快走吧!快走吧!我真的知道了!真、的、知、道、了!”

    玉衡公主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弟,抿了抿嘴唇,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带着等在门外的侍女离开了。

    云漠寒看着姐姐离开的身影,心中却在暗暗盘算着再见面和那小人儿说点什么好。

    一定、一定,要让她不讨厌自己才行…

    同是凤仪宫,栖凤殿。

    “皇后娘娘,玉衡公主回来了。”掌事姑姑走到皇后面前小声说道。

    听得通报,皇后睁开了微微合起的眼睛——很明显,云漠寒继承了他母亲的凤眸。挥了挥手示意正在为她打扇的小宫女可以退下了,之后才说道:“让她进来吧。”

    “母后。”玉衡公主行至皇后榻前,微微俯身施礼。

    皇后示意玉衡公主起身,并坐下之后,好一会儿才开口:“老四和次公主就要册封了,你这个做长姐的可是要做好榜样才行。”

    云漠寒太小,现在还指望不上,他那性子也是这些年自己和陛下太过骄纵了,顶不上什么用,现在唯一能帮上忙的也就只有自己这个女儿了。

    “是,女儿知道。”

    玉衡公主稍微停顿了一下,之后才有些试探地说道:“母后,儿臣听说今天寒儿是风家亲卫送回来的。”

    “哦?”皇后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你想说什么?”

    “女儿问了兵部尚书季士祯身边的侍卫,好像…...”说到这里,玉衡公主再一次停了下来,看着皇后,眼眸中有些迟疑。

    “到底什么事?”

    “好像寒儿遇到了风将军家的那个独女。”玉衡公主稍微咬了一下嘴唇,还是说了出来,“而且他刚刚似乎对中秋宴会很感兴趣,那宴会父皇可是亲口说了各大臣能带家眷一起来。”

    “风信的独女?”皇后一下子坐了起来。风家的那个小丫头应该已经五岁了,这些年风信把她保护的太好了,这安阳城里除了风家自己的人就再没有任何人见过。这个女儿无论如何是现在风家唯一的孩子,风信到现在都没有再娶,也没有从旁系过继男丁,这女儿估计将来会一直是风家主脉唯一的孩子,哪怕风家再怎样只忠于君上,他难道还能真的不帮着自己女儿的夫婿吗?

    能把她娶到手的皇子,无疑会成为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或者更进一步的说就是皇储!

    风信明白的,皇后自然更明白。

    但是这些年风信把这个孩子保护的太好了,没有任何人有能够和风家结亲的迹象。

    云漠寒是嫡子,但是大汉素来立贤不立长,嫡庶之间也没有那样的分明,他又是那样跳脱的性子,这些事自然得是自己这个做母亲的给他打算才行。如果能娶到风家的这个丫头…...那帝位可以说已经落入囊中了!

    “中秋宴么…...寒儿定然是要失望了,那丫头才五岁,而且按照风信一贯的做法,这个孩子根本不可能会被带到宴会上来。不过这样也好,别人遇不到最好,尤其是德妃和她那‘引以为傲’的龙凤双子!”

    “母后是说…...”玉衡公主自然也是一瞬间懂了。

    “那云漠若和次公主本来龙凤双生就让德妃赚足了恩宠,这次又是云漠若封王,她的儿子自然是宴会上的主角,再见到这个风家的独女难保不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来。”

    “这个道理咱们明白,风信肯定也明白,他绝对不会把女儿带来。”皇后抚着手中的玉如意,慢慢地说道。

    “不要去惊动寒儿,也不要插手这件事,一旦我们这些大人插手,一旦落了刻意,只怕这风家的独女会立刻被风信彻底的藏起来。寒儿已经占到先机,那孩子纵然顽劣,但是也是绝顶聪明,他要是对那小丫头有兴趣肯定知道应该怎么做,咱们等着就行了。”

    “是,玉衡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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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未央宫,清凉殿。

    德妃的心思同样的也是不平静。

    终于,终于!终于她的两个孩子要册封了,虽然是比淑妃那里的怀王要小了三岁,但是到底是在皇后前面了,皇嫡子早夭,对于她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

    云漠若已经十四岁了,自己也应该给他物色合适的王妃了,一定得娶一个合适人家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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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古者立王国所以卫京师,封诸子所以尊宗庙。今皇四子云漠若年满十四,依祖制敕封亲王,加一品衔,特赐王号为陵,受以册宝…..”

    云帝的贴身公公苏简朗盛宣读着圣旨,声音穿透大殿直指云霄。

    下面跪着的少年有一张很是清秀的脸,但是没有什么特点。头上戴着象征亲王的七珠宝冠,身上着着一件绣着团龙密纹的绛色锦袍,腰间坠着一只上好的碧玉玉佩,下缀的明黄色流苏这会儿正有些散乱地贴在地上,一如少年此时的心思。

    云漠若跪在下面听着,脸色上倒是看不出什么,但是那双眸子里面的激动和欲望却并没有像表情一样被很好的隐藏,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像是要努力去抓住什么的样子。

    听得苏简的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消散在大殿的藻井里,云漠若赶忙俯下身子对着云帝叩首,说道:“儿臣谢父皇隆恩!”因着激动,语速稍稍的快了些许。

    云帝坐在上面,看着自己的这个四儿子,自然没有错过云漠若颤抖的手指和加快了的声音,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快,但是并没有什么表示,平静地说了一句“起来吧。”

    云漠若依言站起了身子,有些焦急地接过了从怀王手中递过来的金印宝策。

    “若儿,如今封王了,可要为你的皇弟们做好榜样才是啊。”云帝在上面看着他,到底是依照惯例嘱咐道。

    “儿臣明白。”云漠若口中说着明白,但是眼睛却没有看向他的父皇,而是有些离不开地盯着手中的金印。

    云漠寒站在后面,微微打了个呵欠,眼中开始浮现出不少的不耐。看吧,这就是他为什么不想来,自己四皇兄的那贪婪嘴脸想藏都藏不住。这里有什么意思啊,还不如自己出去耍耍呢!

    这也有几日没见了,也不知道这会儿那小人儿在做些什么?依旧在风家的校场里面演练吗?她有没有想自己呢?这样想着,云漠寒的思绪飘的便是越来越远了。

    云帝的目光掠过云漠若,看着站在一旁观礼的大臣还有其余的皇子,一下子就看到了正在走神的云漠寒。虽然心中十分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但是视线却并没有在这个儿子身上停留太久。

    对于云漠寒,云帝也是无奈的。这个儿子天资很是不错,但是就是性子太不适合皇家了!将来一定得找机会给他板回来才行啊。

    在云帝环视四周的时候,云漠若从大殿的中央退了下来,站在一旁等待了很久的次公主终于是走了上来。

    自己这个姐姐倒是稍微的继承了她母亲德妃的美貌…...云漠寒看着少女那微微发红的面颊,想到。

    橙色的宫装上面绣满了缠枝的牡丹,一只凤凰绕过肩头盘旋其上。虽然是没有那样重视嫡庶,但是玉衡公主还是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这妹妹的那一副头面自然是比不上自己当初册封的时候的。到底父皇还是向着母后的。

    “…..德妃之女淑娴温婉,落落大方,今特赐封号为开阳…...”苏简宣读圣旨的声音依旧高扬。

    次公主跪在下面,倒是和她哥哥不同,看起来有些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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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册封之后还要到太庙去行礼,之后这两个人还要去凤仪宫给母后请安,然后才能回德妃的未央宫,这样闹腾下来,只怕结束的时候要天黑了,真是浪费时间…等到自己十四岁的时候…跑了算了!

    不过这样的想法,云漠寒也就是想一想,他不傻,自己封王的仪式自己要是真敢跑,那等待自己的就绝对不会只是关禁闭这样的小惩罚了。他也不想给自己的母后惹来太大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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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兴庆大殿,宴正酣。

    云漠寒已经暗中看了好几遍了,从下午群臣进宫到现在了,他都没有找到那让他心心念念了将近一个月的小人儿,心情因此变得万分烦闷。手里的筷子在面前的鱼肉上漫无目的地乱戳着,本来特意做成飞跃模样的鲤鱼一会儿就被他弄了个面目全非。

    皇后坐在上面自然是看见了自己儿子这不合礼数的举动,暗暗咬了咬牙。不过她现在的心思倒是没有在那个小子身上。

    自古后宫从来都是母凭子贵,所以今儿这宴会的主角除了新封的陵王便是德妃了。

    德妃韩氏,母家是户部尚书。看她父亲韩承明如今被众多大臣遥遥敬酒,好不热闹。

    德妃自然是打扮的花枝招展,明红色的礼服衬的她的脸更加的娇媚了,只是选这样的颜色…接近正红却不是…看来这心思还真是不一般啊…...可是这样的行径到底是有些小家子气的落了下乘,终究是不足为惧。

    德妃边上便是淑妃,原本是个江湖女子,云帝还是王爷的时候出宫寻访的时候在南方遇见的,是个如水一般温柔的女子,后来生下了二皇子云漠澜,也就是如今的怀王。因为甚得云帝欢心,在云帝登基之后便直接破格封了四妃第二位的淑妃。

    怀王也是承袭了淑妃的性子,如今年满十七,平日里面喜欢读些诗词歌赋,对于音律有着极深的造诣,和他母妃一样弹得一手好琴。

    皇后看着云漠澜在淑妃身边侍奉着,一时间不由得想起来,这刚刚封王的云漠若到哪里去了?

    视线转了几转才看见那被安阳城众多富家子弟围在中间的云漠若。

    刚刚封王的少年这会儿已经完全没有掩藏自己得意心思的意思了,满面红光的接受着自己面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们的恭维,这些自小就生活在京畿重地的少爷们自然知道怎么讨好这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皇子。

    在看看官家小姐那一边,开阳公主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只是她看起来更拘谨一些,没有哥哥那样放肆。

    皇后看了这两个孩子一会儿,便将目光移开了,这两个孩子的心性要是没有什么变化的话,德妃再怎样,陵王也没有什么可能去争夺储君的位子…...怀王又是一个看起来没有什么好胜之心的,对于朝政不感兴趣。

    三皇子云漠尘出生百天就到善化寺为国祈福去了,五皇子、六皇子还有自己的长子均因为天顺八年的那场瘟疫夭折,如今的八皇子云漠殊才五岁,九皇子胎里不足,两岁就夭折了。

    这般看来这天下没有什么变数的话还不是自己这个嫡子的!只要他自己能争气!

    皇后想着想着,视线就落在了坐在大臣首位的护国大将军风信身上,如今看来他的女儿会成为这安阳城里面最大的变数,而这个变数要握在自己的手里她才能安心。

    风信似乎察觉到了皇后那暗中的视线,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微微叹了口气。看来七殿下遇到自己女儿的事情,皇后到底还是知道了。

    这场争夺终究是风冥安想避也避不开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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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将军女无名引四方,中秋宴风波暗涌动

第三回 君有问名意 盼子倾城色

    “陵王殿下,您这身新的冠服还真是气派啊。”少年持着酒杯,微微弯着腰站在云漠若的面前。

    云漠若有些自得地笑了笑,但是他并没有去接少年恭维的话。不过是个四品官的儿子,还用不着他怎样在乎。

    目光越过围在自己身边的少爷们,云漠若的目光并不是之前那样的轻浮,反而变得有些深邃的意味。就像这些少爷知道要讨好他一样,他也一样知道应该怎样对待这些少爷。

    他比云漠寒要年长,想到的自然也比自己这个七弟要多得多。他想要得到储君的位子不会容易,此前种种并不是做给父皇看的,而是做给皇后看的。

    云漠寒再怎样聪慧也才不过十岁,但是皇后那绝对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所以他一直按照母妃教的,表现的稍有轻浮的样子,不过今天往后,这副样子到底是要慢慢地收一收了,要是父皇彻底对自己失望了,那可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从自己母妃那里移开了目光,云漠若慢慢地看向了自己妹妹所在的方向,那些个官家小姐里面,终究有一个要成为自己将来的王妃,只是不知道母妃和父皇会选谁?看着那些各自极尽所能打扮自己的小姐,云漠若倒是觉得娶谁都无所谓,只要能够帮他入主东宫就行了…...

    父皇…...父皇会瞩意于谁呢?

    云帝倒是没有怎么在意宴会下面的情形,这样的场景是常见的,发生什么云帝都不会太过意外。他正和风信悄悄说着什么。

    大汉的边境这些年并不太平,所以风信还是时常要在外征战的,就是不征战,有时候也要驻守边疆。要不是有这风家的铁骑军驻守,大汉的边境也不会有这十余年的太平。

    如今西边月凉国王室似乎又有异动,只怕风信在京城中的日子并不会太久了。还有柳州的藩王平北侯如今也有些不太安分,如今要是处理不好,那可就真是内忧外患了。

    风信也从皇后那里收回了目光,在他心中除了自己爱女风冥安的幸福,最大的心愿就是大汉边境的宁康。守护大汉边疆的太平是他这一生的心愿啊。

    “皇上,如果月凉国王室真的有异动,老臣倒是觉得他们不会这样快的就出兵西疆。毕竟月凉国王子挣位定然会内耗月凉国力,他国内又不似我大汉是大一统的天下,还有其他贵族伺机窥视月凉国位。”风信沉吟了片刻对着云帝说道。

    “护国将军说的只是其中的一种可能,月凉国王子挣位,对于我大汉来说的确是一件好事,但是他们二王子和三王子均是有着不同军系的将军支持,他们也明白内耗的道理。但是月凉国民风彪悍,仗,他们是一定会打的。一旦他们选择出征我大汉用军功来换取威望,那么对于我大汉的将士,将又是一场灾难啊。”云帝的声音里面略微的有些苦涩的味道。

    “陛下说的是。”风信在细细想过之后,倒是认同了云帝的话,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自己驻守边境的日子,将又会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啊。

    “不过有护国将军在,朕到底是安心的。”风家九代忠良,到如今风信成为护国将军,一人掌握大汉的兵权超过六成,云帝也是信得过他的。不过…...如今的风家…...护国将军要是能有个儿子就好了啊…不然等他百年之后,这大汉的大将军又要何人来当。

    “老臣定不负陛下所托。”风信的声音很坚定。

    云帝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因为他刚刚想到风家的子嗣,说到没有儿子…风信可是有个女儿。这小女孩儿将来嫁给谁那可真是个问题,那可是风家的独女啊!除了皇家,她绝对不能嫁到别的地方去,要不然只有一辈子不出嫁这一条路。不然放在哪里,他都不会安心的。

    而且她要嫁的皇子…

    云帝看了看淑妃身旁的怀王云漠澜,被京中少爷围在中间的陵王云漠若,还有…...那似乎在对自己面前所有菜肴发泄不满情绪的七皇子云漠寒,老三云漠尘现在在善化寺…...也有回来的可能,老八云漠殊刚好是和风家丫头一样的年纪,如今开蒙了,也是个聪明的…...

    将来或许还会有新的皇子…...

    这风家独女要嫁的皇子…...必须…...

    说真的,风信要是能有个儿子就好了,不用多,一个就够了…...这还真是天公不作美啊…...

    云帝想着,一口干了金杯中的酒液,站在他身后的苏简赶紧过来又将金杯斟满了。

    一场宴会,虽然各自有着各自的心思,倒是也算得上君臣尽欢。

    八月十七。云帝下旨平北侯次女封恭定县主,并赐婚与怀王做了侧妃,旨意上言明半年内完婚。

    风信在家中接到消息看到新册封县主的封号的时候就明白,皇上到底是开始警告这不安分的藩王了。只是赐婚次女也算是留了些面子,可是这侧妃…...正妃之位,皇上又想留给谁呢…...

    婚期也很快就定下来了,礼部到底是明白皇上的意思,将婚期定在了年内,太晚了天气就寒冷了,显得萧条。

    元康六年,十月初二,平北侯嫁女,怀王娶侧妃。

    虽然是娶侧妃,但是在礼数的允许内,用了最大的排场,这也是云帝登基一来第一次皇子娶妻,一时间安阳城里面有些万人空巷了。

    对于云漠寒来说,外面热闹成什么样都和他没有关系,这唯一意味着的就是终于没有人盯着他了!他终于能出宫了!

    -------------

    今天风冥安并没有跟着风信去校场,毕竟天气有些冷了,她年纪还太小,风信怕她冻病了。

    风冥安一个人坐在屋子里面有些无聊,这小院儿被风夫人种了棵丁香树,原本是枝繁叶茂的如今叶子已经是落尽了,风冥安盯着那些干枯的枝条看着,想象着上面开满了那香甜的、淡紫色的、四个瓣的小花儿,一串一串的,春天的时候会引来好多好多的蝴蝶,在那紫色的花儿之间飞舞。

    紫色的花儿…...小人儿一时间以为自己看错了,那干枯的枝条间有一抹紫光闪过,凝神再看,原来是一只小松鼠。

    紫色的皮毛之间隐约夹杂着几丝金色,看着油光水滑的,有一个毛茸茸的蓬松的大尾巴,衬的身子小小的。耳朵尖尖的,下面有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瞪的鼓鼓的。

    那松鼠似乎不怕人,在丁香的枝条上跳了跳,哧溜一下就来到了风冥安的面前,瞪着大眼睛歪着小脑袋看她,逗的小姑娘咯咯笑了起来。

    风冥安试着伸出手,摸了摸那松鼠的小脑袋,这松鼠比她的小手要大些,约莫两只手带能将将捧着。

    那松鼠在她的手指间蹭了蹭,却是转身跳下了窗台,向远处蹦去了。

    “哎!你别走啊!”一时间风冥安叫出了声。目光追着那小松鼠,一直到了院墙上。

    那里正坐着一个身上同样穿着紫衣的男孩子,那只刚刚逗得她开心的小松鼠正蹲在他的肩膀上,很是乖巧的样子。

    这是那天在校场遇到的男孩子!虽然有几个月了,风冥安依旧是记着。他是怎么进来的!

    倒不是说云漠寒如今就有不被风家的亲卫发现来到这风家掌上明珠闺房的本事——他功夫的确很好——而是风家的亲卫认出了这是七殿下,所以没人敢拦罢了,但当然是已经派人紧紧盯着并赶着去通知风信了。

    “你喜欢它吗?”云漠寒看了看自己肩上的小松鼠,声音里面没有了上次刻意的高傲,反而有了些不易察觉的讨好。他从院墙上跳了下来,走到了风冥安的面前。

    风冥安的小手握了握,本来是很不喜欢这个人的,但是她能察觉到这次这男孩子带着的些许善意,而且那小松鼠…...真的是很可爱啊,让她有些移不开眼睛了。

    听上次爹爹叫他…...“你是‘七殿下’?”风冥安尝试着说道。

    云漠寒稍微的有些不高兴,他不喜欢这小人儿叫他“七殿下”,那是给皇宫里面的那些人叫的。

    “我叫云漠寒。”他希望这小人儿能叫自己的名字,只是云漠寒,而不是“七殿下”。

    当然他也希望自己都把名字说出来了,这小人儿也能把名字告诉自己。

    风冥安并没有如了他的愿,只是“哦”了一声,作为他报了名字的回应。这让云漠寒略微的觉得有些尴尬。但是他却并没有放弃,看着面前小人儿盯着小松鼠的眼睛,不由得觉得自己还是有成功的可能的。

    “那天是我不好,把这小松鼠送给你,今后和我一起玩儿好不好?”云漠寒说着将肩上的小松鼠拿了下来,递到了风冥安的面前。这小松鼠也算是灵兽了,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的。

    没想到风冥安虽然眼中有着渴望,却是有些挣扎地摇了摇头。“这是你的宠物吗?”风冥安看着小松鼠问道。

    “是啊。”虽然是自己的宠物,但是让面前的小人儿开心更重要。但是她为什么摇头?明明很喜欢的样子,眼睛都有些移不开了。

    “那你一定很喜欢它吧?”风冥安又问道。

    云漠寒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毕竟要是说不喜欢,这小人儿以为自己拿不重要的东西给他,不和他一起玩儿了,那就坏事了。

    “既然是你喜欢的,那爹爹说了,不能要的。”虽然风冥安自己很喜爱那只小松鼠,但是风信自小教她的,她都是记得的并且一定会照着做不会有丝毫的违逆。

    风大将军!云漠寒没有想到这次坏事的又是这小人儿的爹!但是他到底不是寻常人,心思一转就有了新的主意,毕竟这小松鼠必须留在这小人儿这里,不然将来自己还能找什么借口来?

    “是啊,我很喜欢它,可是如今宫里面有些事,照顾它不是很方便,你能不能帮我照顾几天?这样的话丫头你应该答应吧?”云漠寒的语气有些试探也带着一点可怜兮兮的意味。

    很明显的因为这一丝可怜兮兮的意味,风冥安有些动摇了。这样的话,这小松鼠放在自己这里也没有什么吧?

    “…...它叫什么名字?”似乎是纠结了好一会儿,风冥安终于是开口了。

    虽然并没有直接答应,云漠寒还是听出了她言语之间的意思,心中不由得十分高兴,“叫紫焰。”说着再一次将手里的小松鼠递到了风冥安的面前。

    “紫焰?”风冥安依稀的记得一些爹爹给她读过的诗篇,“毛为绿缥两耳黄,眼有紫焰双瞳方?”双目有神的意思啊,看着那小松鼠明亮的小眼睛,风冥安想这名字倒是贴切的很。

    “你读过?”这倒是让云漠寒有些意外,毕竟这丫头才五岁。不过这倒是让他更肯定了自己的眼光,和这丫头在一起一定很有意思。

    “听爹爹读过。”风冥安说完,安静了一会儿,试探着将手伸了出来,慢慢伸到了小松鼠的面前。

    “紫焰,你愿意让我照顾你吗?”竟然是十分认真地问起了这松鼠的意愿。

    小松鼠晃着小脑袋,看着窗里窗外的两个人,终于还是跳到了风冥安的手上。

    云漠寒看着面前的丫头逗弄着紫焰,竟然是完全的把他忘了的样子,不由得轻轻咳了一声,“我们的名字都告诉你了…...”终究他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但是并没有把话说完,而是有些期待的看着风冥安。

    “可是嬷嬷和爹爹都说了,女孩子的名字是不能说出来的啊…...”风冥安似乎也觉得应该将名字说出来,但是到底是不能说啊。所以一时间声音里面有了些歉意。

    “将来总要你亲口告诉我。”云漠寒听她这样说也知道是不可能了,但是到底是不甘心,最后加了一句。

    也正在这会儿,风信急忙赶了回来,走到了风冥安的院门口,正好听到了云漠寒小声嘟囔的那句话,心中一惊。他不相信七殿下这个年纪还会不懂,问女儿家的名字,那可是出嫁之后夫家才能行的问名之礼!

    要女儿亲口告诉他,不就是将来要娶的意思吗?!他是嫡子,将来身边要围绕着多少争斗啊!自己的女儿怎么能嫁!

    “七殿下!”这一声称呼里面不由得带了些许的怒火。不仅翻墙到了这女儿家的地方,而且还念着要娶自己的掌上明珠,风信到底是生气了。

    “爹爹!”风冥安比云漠寒先反应过来,跑出屋子就扑到了风信怀里,“今天爹爹回来的怎么这么早?”完全不知道是自己面前的这个男孩子把爹爹提早“召唤”回来的。

    “护国将军。”云漠寒也是有点心虚的对着风信拱了拱手,毕竟他也没觉得自己真的能瞒过风家亲卫,而且他也察觉到了自从进了风府就一直有人盯着自己。

    他要做的就是在风信回来之前和这丫头搞好关系,还好任务已经完成了。

    风信拍了拍风冥安,正欲先将她放下,便看见了在自己女儿肩上趴着的紫焰。顿时明白了这小东西肯定是云漠寒带来的,而且看样子自己的女儿已经收下了。

    “爹爹,这是紫焰。”风冥安看到了爹爹在看趴在自己肩上的小松鼠,顿时献宝似的说道,声音很是雀跃。

    “风将军,我还是自己回去吧,想必风将军也不想别人发现我在这里吧?”云漠寒赶紧打断了风冥安想继续说下去的话,这丫头要是再说下去,风信肯定不是送自己回宫,而是直接送到父皇那里去了。所以说完也没有等风信回答,几步就离开了。

    但是他还是看到了,风冥安虽然愣了一下,但是还是对着他挥了挥小手。

    风信看着云漠寒翻墙跑走的背影和自己女儿那挥起的手掌,一时间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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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王府,云漠澜挑起了恭定县主的红盖头,看着自己侧妃这张陌生的容颜,心中多少是有些无能为力。不过想着还好娶的是侧妃,将来自己心仪的姑娘还能有正妻的地位,心中多少是舒坦了些许。

    “王爷。”恭定县主喊了一声,她原本是平北侯府庶出的女儿,能嫁给亲王做侧妃也是难得的福分了,所以排除平北侯给她灌输的那些东西,她如今想的也就是跟着云漠澜好好的过一辈子了。

    云漠寒站在宾客已经散去的正厅里面有些发怔,他到底最后还是来怀王府露了个面,省的有更多的麻烦,但是看着怀王侧妃的那身嫁衣,不由得想到,那个丫头长大后,若是一身红装,一定是…...啊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对了…...那是…..

    倾国倾城。

    若是他的丫头一身红装,那绝对是倾国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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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再相逢紫焰增亲昵,怀王府触景思红妆

第四回 狼烟燃西境 铁骑护国兵

    时间总是会过得很快,匆匆如白驹过隙,距离云漠寒第一次遇见风冥安,已经过去了将近三年。

    这三年间对于云漠寒总是来翻他风府院墙这件事,风信因为太过无奈最后也就只能选择视而不见了。风府的侍卫也选择了集体的暂时性失明。

    少年初长成,已经是十三岁的年纪,比起当年已经是长身玉立。

    风家的校场里面,五月夏日的些许微风带着地上的黄土稍稍扬起。刀兵相接的声音,叫喊声,弓弦不停的震动,还有战马的跑动与嘶鸣,那样的热气蒸腾。校场的一角,一对儿正在比试的身影在碰撞之后相互分开了。

    云漠寒手中持着长剑,脸上带着笑意的看着自己面前气息有些散乱的丫头。

    风冥安长高了不少,容颜也长开了些许,身上的软甲已经不是半副,而是穿了完整的一副,手里的双刀也换了比当年更像样的。这会儿正喘着气看着自己面前的少年,漆黑的眸子里面有不少的不甘。

    “丫头你又输了哦?”云漠寒的那双凤眸里面带着些许的笑意。

    风冥安是有些气结的,自己的功夫已经有不少风家亲卫都不是对手了,怎么还是赢不了面前的这个人!

    “输了便输了,又不是输不起。”调整了一下自己散乱的气息,风冥安倒是安下心来了,她自然也不再是小时候那样的性子了,对于面前的这个人,输给他又怎么样,这是她的漠寒哥哥不是吗。

    云漠寒笑了笑,将手里的长剑收回了剑鞘里面,他知道这丫头最近心情不好,本来是想故意输一次让她出出气的,但是打起来就被发现了,最后还是只得赢了她。

    “你父亲什么时候离开?”看着风冥安坐在校场边的石头上,云漠寒跟着过去坐到了她边上。开口问道。

    “后天。”风冥安低着头,声音有些闷。

    月凉国到底还是在西疆闹起来了,只不过这个时间比云帝和风信预料的要晚了一些。西疆那边还是风信亲自去驻守云帝能更安心一些,所以下了旨意。

    这是风冥安记事以来第一次和风信分开,她要是满了十岁,就能跟着风信一同去了。所以如今心情自然是不好。

    “你也不用担心,西疆这次也不是真的那样凶险,护国将军也只是去驻守而已。会平安回来的,一定会的,毕竟这里还有他最记挂的宝贝闺女呢。”云漠寒轻声安慰着。

    风冥安只是“嗯”了一声,依旧是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短刀。

    “这安阳城里不是还有我——”

    “等爹爹回来,我的刀法一定能练得更好,下次就能和爹爹一起去了。”云漠寒安慰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风冥安小声嘟囔了一句。

    “护国将军真的想让你上战场?”云漠寒原来只是自己猜测,如今真的证实了还是有些意外的。

    “我姓风。”风冥安终于是抬起了头,看着云漠寒的眼睛,说的很认真,“就像漠寒哥哥姓云一样。”

    “爹爹说,很多时候我们都要为自己的姓氏活着。风家人注定是属于战场的。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更何况我风家又不是没有出过女将。”虽然面前的丫头还小,但是云漠寒还是听出了那份执念。

    “姓云吗……我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做皇帝……那可太无趣了。”云漠寒想了想风冥安的话,终于还是坚定着自己的信念,他才不要做皇帝!

    “是吗……”风冥安显然是听见了,没有说什么。

    “殿下,皇上派人找您回宫了。”听松从远处快步跑了过来,对着自家主子说道。

    “父皇找我?这个时候?”这倒是让云漠寒有些意外,但是他还是从石头上跳了下来。

    “抱歉了丫头,我先回去了。”本来是打算陪她一整天的。

    “嗯,漠寒哥哥路上小心。”风冥安点了点头,挥手送走了面前的少年。

    ------------

    “漠,七殿下要和爹爹一起去西疆?”

    风信回家后犹豫了一段时间之后还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风冥安。

    估计云帝是嫌这个儿子在京城里面实在是太过闹腾了,特意让他跟着自己去历练的吧?而且七殿下也马上就要封王了,这样在封王之前他和其他皇子终究还是有了不同,到底是嫡子,终究是不一样的。只怕因为这件事封王的过程中没准儿还会发生什么。

    风信倒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云帝今天的一些不同以往。

    “是,这次去西疆并不是太过凶险,所以陛下让爹爹带着七殿下一起去了,你自己在这安阳城里面要多加小心,最好不要离开风府。”风信皱着眉头说道。

    风冥安已经长大了,那张容颜已经越来越有她母亲的影子了,虽然因为风家的将门血脉多了三分英气,但是更多的能看出来的是一种温婉的气质。他真是怕这丫头再招惹上谁了。

    云漠寒只是性子奇特了些,但是本性还是好的,不然他也不可能任由那小子这些年在风冥安身边这样胡来,虽然他是皇子,但是风家到底还是能有些说话的力量的。

    “爹爹这次把风泰留下,也安心一点。”

    “那爹爹您……”风冥安有些不安,风泰是风家亲卫的首领,以往一直是贴身跟着爹爹的。

    “听话,把他留给你爹爹也放心。虽然爹爹走了,但是功夫你还是要练的,兵书也一样要看,把他留下也好指导你。”

    “是,女儿会好好学习的。”风冥安乖巧的应了,走过去搂上了风信的脖颈,“爹爹一定要平安回来,等女儿长大了就能跟着爹爹一起去了。”

    风信没有回答风冥安的话,只是抱紧了怀里的女儿,他也是太久没有和这小丫头分开了啊。会的,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一定会的。

    皇城,凤仪宫,逸梅堂。

    云漠寒的手划过自己面前的铠甲,甲片划过手指带来了些许的凉意。少年的脸上有生以来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名为凝重的情绪。

    父皇想让他跟着护国将军去西疆。

    至于为什么,父皇并没有说。但是看父皇的意思,他是必须要去的。

    云漠寒到不是害怕上战场,到底这和皇宫里面的勾心斗角的争宠并不一样,沙场并不会给他厌烦的情绪,他很清楚自己为什么烦心。

    本来想的是护国将军虽然走了,还有自己陪着丫头呢,要是自己也走了,那丫头怎么办呢?她会不会觉得无聊?她会想自己吗?会觉得有自己在很重要吗?……

    这般想着,云漠寒的眉头浅浅地皱了起来。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紫焰从外面窜进来,顺着云漠寒的袍子爬到了他的肩上,蹭了蹭他的脸。

    这小东西……云漠寒回神了,正好,把它忘了。走的时候送到丫头那里去吧,这样她也就不会太寂寞了吧?看到紫焰也能想起自己吧?

    两天后。

    风府里面风冥安送走了一如既往翻墙进来的云漠寒,也在府门前送走了风信。在自己的莲心院里面轻轻抚着手里的紫焰,云漠寒才走,她就觉得有些无聊了。这三年他几乎每隔几天就会出现在她的院墙上、出现在丁香树下、在她的窗前、在校场里…她已经完全的习惯了身边有这样一个总是不停在想办法逗她开心的人。

    她的生活,爹爹、练武、读兵法、琴棋书画……还有……她的漠寒哥哥……这是她这三年的全部了……如今……好无聊啊……

    这时候的风冥安还不懂得,这样的情绪将来或许会将她的心全部占据,最终成为逃无可逃的寂寞和无尽的相思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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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疆边疆,章州城。

    兵贵乎神速,风信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一路都是急行军。让他有些诧异的是,云漠寒作为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这小一个月在路上竟然没有半句怨言,这让他对于这个总是来翻他家院墙的小子多少有了几分好感。

    但是想一想他的功夫,风信也就不觉得意外了。云漠寒的天赋很好,但是天赋再好,如今就能有这样的身手依旧是离不开苦练的。

    天分高、能吃苦、有韧性、心性好。

    风信对于云漠寒的印象似乎是好了不少。

    这次出来自然是什么都要听风信的,这在云漠寒离开皇宫之前云帝就告诫过他了,也清清楚楚的告诉了这护国将军,把这个小子扔到这里就是为了摔打他的。所以云漠寒并没有理会章州城刺史所献的殷勤住到刺史府里面去,而是跟着大军驻扎在了章州城以北。

    风信让大军稍微做了修整,自己则在大帐中看着面前的沙盘,花白的眉毛紧紧地拧在了一起。章州城外面的驻军本来就是风家的铁骑军,交接方面自然是没有什么麻烦的事情要做。

    他关心的是月凉国,最近,他们实在是闹得太凶了。

    可是现在的大汉还不能真正地开战,这个风信很清楚。

    一旦开战,生灵涂炭。

    而且七年前的那场空前的战役,大汉虽然让北方的天狼成为了附属国,但是那场战役也让大汉的国库十分空虚,再加上云帝登基所消耗的,大汉现在没有足够的钱粮来打这场仗啊!

    主要是防守,但是……攻击也一样不能放松才行!想用攻击我大汉来换取军功,那老夫就让你们知道是么叫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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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凉国王城。

    “三殿下!那汉云帝果然还是把风信派过来了。”身着米色袍子的男子听到手下的汇报,猛地转过了身。

    “真的来了!”在他的眼中闪过了一抹疯狂的光。

    月凉王族的三王子完颜霍,原本就是个嗜战之人,大汉的护国将军风信的名声就是在月凉,也一样是如雷贯耳。他早就想会一会这风家的大将了。

    于此同时的,二王子完颜松那里也得到了一样的消息,不过他知道还要比他的三弟多一点。

    “大汉的七皇子也跟着来了?”他有些意外的问着手下的人。

    “是,殿下,根据我们的消息的确是这样。大汉七皇子云漠寒也跟着风信到章州了。”

    完颜松还没有说话,就听到屋外响起了一道女声,“哥哥,你们在说什么?大汉的皇子么?”

    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孩儿赤着脚走了进来,在她的脚踝上带着两串金铃儿,走动之间不停地响着。那女孩儿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皮肤很是白皙,高鼻深目,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带着两只大大的黄金耳环,衬的脸更小了。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自己这个妹妹是怎么离开王宫的,这里多危险她不知道?

    这女孩儿显然不怕自己的哥哥,吐了吐舌头随意的就坐下了,“母妃又不是不知道我到这里来了,我一个在王宫里面好无聊的。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大汉的皇子?”

    “你别瞎胡闹!我一会儿就让人送你回王宫。大汉的铁骑军可不是好相与的,到时候打起来我没空管你!”完颜松并没有回答自己妹妹的问题,对于这个小祖宗他是万分头疼的。

    从出生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王宫里面有时候都能被她弄得乌烟瘴气的。真的是什么都敢做。

    月凉王室又多有修习毒术之士,偏偏这丫头在这方面的天分还是无人能及,如今到哪里都是个人见人怕、人见人躲的小恶魔。

    “哼!”小女孩儿很明显的不买账,“你有本事派人送我回去啊!你敢让人送我回去,我就一个人到章州去!自己去看那大汉皇子!没准还能把他弄晕了带到我月凉来……”当然最后一句小女孩儿的声音很小就是了。

    听她这么说,完颜松的心里一突。就算自己妹妹的毒术再好他也不相信这小祖宗能成功。且不说她的后果,如果他们真的用毒掳走了大汉的皇子……

    他和完颜霍打这场仗,不过是为了挣些军功好让自己能多些筹码去争夺王位。而不是真的与大汉开战杀个血流成河——那或许是将来的事情,但是绝对不是现在。

    他能肯定,如果他们现在真的掳走了这大汉唯一的一个嫡皇子的话,大汉绝对会倾尽全力来攻,那么他月凉将有可能面临灭族之灾!

    “那你留在这里就要听哥哥的话!”完颜松叹了口气还是妥协了。

    女孩儿的眼睛一亮,果然成功了!“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听话,看到那大汉的皇子我就回王宫去!”说着拍着双手就跳了起来,“果然还是哥哥最好了!”说着抱着完颜松的手臂甩了甩,象征性的撒了个娇,之后就跑了出去。

    “吩咐下去,虽然风信来了,也绝对不能让完颜霍占得先机!”完颜松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妹妹的胡闹变得有些烦躁的心思,沉下声对着手下吩咐到。

    那手下点头应了,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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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州大营里面,云漠寒整理着身上的铠甲,之后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坚定,跨上了面前的白马。

    如果说他的丫头今生注定要像每一个风家人一样驰骋疆场,如果说他的丫头今生注定要战场杀敌手染鲜血,如果说他的丫头注定要到这个连自己的生命都要置之度外的地方,那么他就必须要拥有能够守护她的力量,他要永远能看到他的丫头笑起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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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月凉惹纷争大军护境,王女慕皇子齐聚边疆

第五回 青灯伴古佛 及笄并弱冠

    边疆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如今已经是九月下旬了。

    云漠寒看了看点将台上的风信,之后再一次从自己面前的箭筒里面不知道第多少次地抽出了一支箭。手臂早就酸痛了,但是少年咬了咬牙,将弓拉满,羽箭飞射而出正中五十步之外箭靶上的红心。

    战事并没有太过激烈,但是不间断地骚扰着实的让人有些心烦,云漠寒看着风信一天比一天皱得紧的眉头,明白或许这个月会有一次真正的大战,但是打谁是个问题。

    蓝天上,风卷着云,不停地变幻着身姿。忽然间风大了起来,将天上本来就有些稀薄的云彩彻底的吹散了。

    风信看着这天象,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风起则云涌,风吹则云散呐。

    三个月了,这里需要一场真正的胜利振奋军心啊。这般想着,风信撇开了刚才脑海中的念头。

    不仅仅是铁骑军需要胜利吧,月凉的两个王子应该也要快速结束这场战争才对,风信看着悬在墙上的地图,指点着各处陷入了沉思。

    二王子完颜松,有月凉的大贵族长白部的支持,旗下将领英额是个难得的将才,比起三王子完颜霍,他们对于战术和兵法的运用可以说是更胜一筹。

    相对的来说支持完颜霍的讷图部,两个主将喀拉和新京可以说完全是由仆看主,和完颜霍一般的好战贵族。

    对于大汉来说让完颜松成为将来的月凉王才对边境和平更加有利吧?风信捋着胡子想着,这样的话……他的目光离开的面前的地图,看向了下面练习射箭的云漠寒。

    似乎是察觉到了风信的目光,云漠寒转头看着似乎对自己有话说的风信,放下了手中的弓,走到了点将台上。

    “七殿下。”风信看着走上来的少年先开口了。在西疆的这三个月,风尘、厮杀,这些都是和安阳城里面的暗斗不同的东西,少年在这些的历练下就像是被琢磨过的美玉,更加的耀目了。

    原本还带着些许顽劣的凤眸如今已然暗藏精芒,风信明白,这是代表着某种决心,或者是信念的东西,已经在这个本来就不凡的皇子心中发芽了。

    “大将军。”云漠寒对于风信的态度也有着不少的变化,原先的恭敬有多少是因为他是自己心中那特别的丫头的父亲他自己清楚。

    但是现在的话——云漠寒是发自内心的敬重着风信这个人了。大汉最忠诚亦是最坚韧的血肉城墙、大汉的军魂和脊梁——铁骑军的主人啊,果然不是凡人。

    “殿下对于如今的战局是怎样看待的?”风信是有意去考云漠寒的。

    云漠寒有些意外地看了风信一眼,这是这几个月来他第一次这样明确地询问自己有关于战事的事情,是因为牵扯到月凉国内的政事么?

    “现在的情势对于我军来说急需一场能振奋军心的胜利,对于月凉来说,那两个皇子也是一样的,关键就是我们将主要的战力放在完颜霍还是完颜松那里了。”

    云漠寒说到这里,看了看风信那似乎带着一点赞许的神色,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完颜霍比完颜松要好战的多,一旦他登上皇位,对于我大汉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必须要加深这两个月凉王子之间的嫌隙,所以在我看来,大将军是准备恨打完颜霍一次,同时佯败完颜松,这样最好。”

    “而且,我得到了一些消息,月凉王宫里面似乎出了一点小事情啊。”

    云漠寒不加后面这一句话还好,风信还没有过于的震动,但是加上这句话风信对于面前这个还不到十四岁的皇子有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忌惮。

    月凉王宫出事,那是风家的密探几天前才带回的消息,只有自己知道,云漠寒是怎么知道的?这力量绝对不会是云帝的,也不可能是皇后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消息来自云漠寒自己的人!

    风信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是心中着实是抽了口气。这个年轻的皇子绝对不想要皇位,这风信再清楚不过的——对于这件事他是十分肯定自己的感觉的。

    那么这也就从反面印证了一件事,如果他哪一天他认真了,或是他想要皇位了,无论是怀王还是陵王,更不要说那些还没有长大的皇子,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绝对没有!

    云漠寒完全的感受到了风信身周气息稍微地改变,但是他并没有说什么,的确,月凉的消息是他自己情报,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但是想要做到的话,并不是很难啊。因为有的时候,小孩子才能打听到更多的消息呢。

    月凉王宫里面的确是出了点事,让那位想要一睹云漠寒容貌的月凉王女不得已的先回去了,也减少了这场战争最微小但是也是最麻烦的一个变数。

    --------

    安阳城,风府,莲心院。

    风冥安院子里面的丁香从送走云漠寒时的点点残花,到盛夏的翠绿,再到如今叶子已经有些许泛了黄。紫焰成了这枝丫间唯一带有生机的紫色,它在枝条间蹦跳着,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有些不太开心地解着仅剩的几个护花铃。

    似乎是不满意她这样的神情,紫焰跳到了风冥安的肩上,用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轻轻扫了扫风冥安的小脸。惹的她到底是笑了起来。

    “紫焰,不要闹了。”风冥安笑着说道。

    从风信和云漠寒离开到现在,风冥安连风府的大门都没有迈出去过,每天就在家里面由风泰指导她武功和兵法。但是实在是有些许的无聊了,想出去逛逛呢……但是自己答应爹爹不乱跑了啊……

    “小姐。”风泰在莲心院的门口看着风冥安有些拧成一团的小脸儿,“小姐在想什么呢?”

    “泰叔。”风冥安听见风泰的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多少有了些期待的神情。

    风泰也是看着风冥安长大的,自然是明白了风冥安如今在想什么,“小姐想出去逛逛么?”也是啊,这个年纪的孩子,多半应该是在街上快乐的玩耍嬉闹的吧?

    “可以吗?”风冥安没有想到是风泰先说出来了,有些雀跃的问道。可是马上又想到了风信的叮嘱,“可是爹爹说最好不要出去的。”

    “老爷又没有说小姐不能出去,小姐要是想要出府上街去瞧瞧,那我可以带着小姐去瞧瞧,这样可好?”风泰的神色间带着不少的宠溺。

    “好!”风冥安几乎是马上就答应了,戳了戳肩上的紫焰,示意它钻到自己的袖子里面去,毕竟紫焰紫色的皮毛太过惹眼了。之后拉着风泰的袖子就向外面跑了去。

    安阳城里面自然是分外热闹的,秋收的各样果子被放在各自的筐子里面,热烈地闹着,不停的展现着自己诱人的身姿和香气,大声的叫着,表现着自己想要尽快被人买走的愿望。

    风冥安各处的看着,觉得自己的眼睛已经快要不够用了。但是依旧是乖乖地拽着风泰的袖子,并没有自己乱跑。

    对于这样的风冥安,风泰自然是轻松不少,他清楚风信的意思,并不是不想让风冥安离开风府出来玩。

    只是老爷绝对不希望小姐不小心遇到或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毕竟这里是天子脚下的安阳城,随便遇到的人都有可能是不知道的尊贵身份。

    一个七殿下就够让风家头疼的了,绝对不能再多了。

    这样想着,风泰并没有察觉到风冥安停了下来,只是觉得那拽着自己袖子的力道大了不少,转头去看风冥安,只见自家小姐被那高高插在草把上叫卖的糖葫芦吸引了目光。

    鲜红的果实被串成一串儿一串儿的,红艳艳的,圆而紧实,上面裹着的糖稀在阳光下闪着耀目的金光,看着就让人忍不住的想咬一口。

    花了几个铜板给风冥安买了一串儿,之后风泰带着她在路边的茶棚坐下了。让小二上了一碗大碗茶,看着自家小姐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面前酸甜的点心,还不忘掰下了一个塞在袖子里面,安慰了一下和她一样流着口水的紫焰。

    风冥安舔着手指上面因为给紫焰掰下一个山楂粘上的糖,并没有在意茶棚里面的事情,但是风泰的目光从风冥安的小脸儿上移开之后,看着茶棚的外面,几乎不可察觉地皱了下眉,然后不着痕迹地移了移身子,挡住了本来就被他带到角落里面的风冥安。

    茶棚外面来了一个年轻的僧侣,正将手中的钵盂举过头顶,弯下腰让小二将瓢里的茶水倒进了他的钵盂里面。

    之后他站直了身子,放下钵盂,双手合十说了声“多谢施主。”便坐在了茶棚里面。

    风泰看了看他身上,着了一领二十五条达摩衣,脚上一双达公鞋也是拖泥带水的,不知道从那里过来的。

    原本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僧侣但,风泰还是将风冥安完完全全的挡在了身后,就在刚才那僧侣抬头谢过店小二的时候,他瞥见了那低低压下的斗笠下面的脸。也多亏了自己这过目不忘的本事。

    与当初他只有几面之缘的宁王庶妃乐氏那样的相像,庶妃乐氏……如今的肃昭仪……

    风泰看着风冥安的兴趣依旧在那串糖葫芦上,便将视线再一次放在了那僧侣身上。

    那僧侣注视着面前的茶水,但是却并没有喝,看着那缥缈的水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之后,他的视线似乎被什么引动,看向了对面酒家的二楼窗户。

    风泰的目光随着他,暗自地看过去,不由得将身后的风冥安挡的更甚,那是……怀王云漠澜。

    只见他挥手挡开了小二,亲手给他身边的姑娘拉开了椅子。

    风泰并不认识那个姑娘,但是他认识那个姑娘身后的随从,那是刑部尚书童可言府里的人,去年过年的时候,各个府邸之间送例礼,风泰见过他。

    再看看这姑娘的样貌与童可言有着六成的相似,她的身份可就是呼之欲出了,童可言就两个女儿,小的那个和风冥安差不多大,这个应该是嫡出的大小姐了。

    童府的大小姐和云漠澜。

    再看看这姑娘娇羞的样子,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恭定县主嫁进怀王府到现在都无所出,因为毕竟只是个侧妃,云帝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表示,这些年也没有要给怀王府里面找一个女主人的意思,没想到云漠澜倒是自己先找了。

    看这两个人的样子,绝对不是第一次出来。

    风泰将目光从酒楼的窗口收回来,再一次看向了那僧侣,见他依旧看着那边,看不见他的眼睛,并不知道如今是怎样的神情。

    瞧着两边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和风冥安,风泰从怀里掏出了茶钱放在了桌子上,悄悄地拉着风冥安从茶棚的边上离开了。

    风冥安并没有问风泰为什么急着拉她走,刚才就察觉到风泰是故意挡着她了,所以如今也是乖乖地跟着风泰悄悄地走了。看来是遇到什么不太应该遇到了人了吧?是谁呢?那个和尚吗?

    离开了茶棚之后,风泰并没有带着风冥安继续逛,而是挑了人多些的路赶紧带着她回了风府。因为急着带风冥安离开那个茶棚,他并没有注意在两个人离开之后,那僧侣转过头来,往两个人刚刚坐的地方瞅了一眼。

    这里刚刚似乎是有人的吧?什么时候走的?那个带着小女孩儿的男人似乎还看了自己几眼。但除此之外他也并没有再想些别的什么,而是转过去继续看着酒楼里面的那一双男女了。

    云漠澜似乎在说着什么,让那个姑娘用袖子掩了嘴,笑了起来。见自己对面的人儿笑了,云漠澜的心情似乎更好了,亲自拿起了自己面前的酒壶,将两个人的杯子斟满了。

    那僧侣看到这里,便垂下了眼睛,没有再看下去了。虽然听不见他们交谈的内容,但是隔着一条街都能感觉到那欢乐的气氛。

    之后他喝光了自己面前已经不再飘散热气的茶水,将钵盂收了起来,再一次对着小二合十双掌行了个礼,离开了。

    看似平静地行礼,但是微微有些乱的脚步似乎是泄露了主人的心思。

    “云漠澜……你终究是要……娶正妃了啊……”明明喝的是茶,但是云漠尘还是觉得自己有些醉了。

    出生百天就以为国祈福为名而出家的自己,那年破戒饮了酒,如今呢?还要破哪个戒律啊……

    曾经的宁王登基做了皇上……而自己为什么依旧在善化寺里面……父皇啊……你当真不要我这个儿子了吗……

    我到底是为什么才在一出生就被送入了佛寺里……是因为你的过失吗?

    那时的你是宁王啊……皇爷爷的旨意你不能违逆,可现在你已经是皇上了啊……

    您当真忘记我这个儿子了吧。

    毕竟您还有那么多个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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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顽石初雕琢显天资风华,莲灯忽明灭乱戒律清规

第六回 漠尘莫恋尘 漠澜莫惊澜

    云漠澜遇到童家大小姐童于归是去年,也就是元康八年三月百花宴时候的事情。

    安阳城里面各家适婚的小姐几乎都到齐了,还有一些是各地的王公侯爵家的女儿也借机入京了。这万花丛里,云漠澜本来是去凑数的,但是也就是那样的巧,在御花园边角的海棠树下,碰到了同样是抱着充数心思来的童家嫡女。

    那天的海棠开的很好,粉白粉白的花瓣随着微风飘散而下。

    云漠澜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姑娘,一身月白的宫装,上面缀着缠枝的桃花,粉嫩的花瓣带着柔情万分缱绻,不夺目出众却是分外的温暖,一下便触动了云漠澜的心。

    童于归看着面前男子如水一般的眸子,也是微微地红了脸。面前的人,从服饰、年纪再到气质,很明显的能猜出来这是谁。

    “臣女见过怀王殿下。”忍下心中那些许的羞涩,童于归福身给云漠澜行了礼。

    只是微微一笑,鬓边的青丝被风卷起,轻轻扫在那张娇颜上,这副画面就在云漠澜的心中定了格。

    没有问她是怎样认出的自己,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一个人站在这个仿若被遗失的角落里。云漠澜只是在百花宴散场的时候看着这个姑娘红着脸收下了自己随身多年的玉佩,并笑着接过了童于归含羞低着头递给他的扇坠儿。

    这么多年了,心第一次的有些跳动。但是云漠澜清楚,想要娶她回怀王府做正妃并没有那样的容易。

    平北侯绝对不是那样容易妥协的,纵然自己的侧妃只是侯府的庶女,纵然这些年他对于自己对侧妃的冷落什么也没说。

    但是这关乎平北侯府在外的面子问题,从自己父皇的行事上,云漠澜就知道,要动平北侯还没有到时候。要不然当初也不会“牺牲”他,让他娶侧妃了。

    本朝真正能当大任的武将可以说只有风家一家,各地的军候可没有那样的自觉去维护云家的天下,他们巴不得朝中乱些、再乱些。现在护国大将军风信不在京中,西疆又不稳,云漠澜清楚自己现在绝对不能再给云帝添乱。

    其实他更清楚,想要娶正妃不是不行,但是恭定县主必须得先有一个孩子才行,这才是他真正烦心的。

    万一要是个儿子,将来自己心上人的地位很有可能要受到威胁,毕竟有些事情处理起来还要看平北侯府和刑部童府之间的势力会受到怎样的影响。

    所以这件事拖了这样久,也还好童于归明白云漠澜的顾虑,倒是体谅他在皇家的不易,也知道他这是在保全自己,所以也私下劝着童可言并没有催两个人的婚事。

    但是恋人之间到底是忍不住见面的欲望的,在加上云漠澜在和童于归定情之后更加的不愿意面对那个被迫取回来的侧妃,所以时常的和童于归出来逛逛。本来瞒得也是挺好的,只是难得的在城里逛一次,还被风泰看见了。

    这件事风泰自然是告诉了远在边疆的风信,对于风家来说如果怀王府和刑部结亲也是好事一件,毕竟看着云漠澜的样子就知道他绝对不会委屈这个女子和恭定县主平级,这样怀王妃的位子就有人坐了,风冥安也少个人惦记。

    更重要的是这样能牵制平北侯府,这样对于朝局的安稳也是好的。

    同样的,风泰也知道了那个僧侣到底是谁,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他清楚先帝当初的圣旨,虽然说的很隐晦,但是那意思很明显的是云漠尘是不能擅自离开善化寺的,常人也不能随意探望。但是他为什么出来了?为了童家的小姐?不太可能吧?这两个人几乎是不可能见过吧?

    那么为了云漠澜?可是为什么呢?出来看看他二哥的动机是什么?还是说他一样有心这天下,安阳城里的势力他多少都要了解,今天才碰巧出现在了那里?

    肃昭仪和淑妃之间也没有什么私交吧?听说因为云漠尘在善化寺的关系,肃昭仪从那时起每日都是深居简出的,也没有再与外界有什么交流,连恩宠都断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风信收到风泰的信的时候正是和完颜霍交战正酣的时候,大胜一场之后,两边的兵力如今胶着着,一时间不能再分出胜负,他也就没有太仔细去想这件事,但是看到信的时候,风信就隐约觉得这件事应该和储君位子的争夺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没有为什么,单纯的就是风信的直觉。

    这和他知道云漠寒不想要皇位不一样,那是长时间观察出来的。风信只是觉得云漠尘出现在安阳城的街上应该和势力经营没有关系,倒不是他能肯定云漠尘对于帝位一点心思都没有。

    但是有当年那件事,还有先帝的圣旨在那,想让云漠尘从善化寺里面出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不要说云漠尘想要做皇帝了,那不知道要费多大的事儿。

    对于这些风信也就想想罢了,毕竟风家从来都不涉党争。但是当将来情势明朗的时候,他还是要能及时的了解控这些势力的划分才是啊。

    云帝的这些个儿子,除了怀王,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这般想着的时候,风信看着校场中的云漠寒骑在马背上,拉弓射箭,那羽箭正中了箭靶的红心,尾羽因着余力不停的颤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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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阳城外,善化寺。

    庙宇坐落在松林深处,向着山顶蜿蜒而上有不少独立的禅房,供寺中的僧侣安心清修,不受寺中来上香的人打扰。靠近顶峰的偏僻处,有这样一间禅房是云漠尘的。能独自住在这样的地方还是云帝登基之后才可行的。

    此时的他正跪坐在观音像前的蒲团上,却并没有诵经,微微闭着双目,不知道在想什么。忽而睁眼看着自己面前的菩萨,看着那双在烟气后面蕴含着慈悲和大爱却微微低垂的眼睛,心中第一次有了些许的烦躁。

    他会遇到云漠澜是个意外。

    那是元康三年云漠澜封王之前的事情。

    云漠尘算是变相的软禁在善化寺里面的,但是寺里的住持将他从小养大,到底是有些情分,在加上云漠尘本身听话不惹事,住持和僧值对他的看管也就没有那样的严格,平时他自己悄悄溜到山上去看看住持知道也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那天和往常一样,云漠尘在松林之间随意溜达着,与往常不一样的是他听到了树林之间隐约的琴音。

    伴着那琴音听着有人在同时唱到:“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之后调子渐渐的低沉盘桓,那人复又唱到:“相亲相见何知日,此时此夜难为凭。”

    之后有几个散音,调子变强了不少,“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到得这里抚琴的人似有困惑,停了停,才继续唱到:“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尽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知。”

    云漠尘听着那人抚琴歌唱,但是觉得半点没有听出来那词曲中的所谓相思,只有个形儿在那,神是半分都没有的。

    既然不知相思,又从哪里体会这相思苦呢?

    他倒是不自觉地向着那反复弹唱这支曲子的人的方向不断地靠近着。终于云漠澜发现了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和尚。

    云漠澜原本是来这山林之间练琴的,总是在宫里面待着实在是有些烦闷了。这首曲子虽然很简单,但是母妃时常会弹,可是在他的手里就从来没有出来过那样的意境,这让云漠澜不是很满意。

    “你是这善化寺中的僧侣吗?”看着面前的小和尚没有先开口的意思,云漠澜问道。他并不想被打扰,所以稍微的有些烦心,而且自己弹这样的曲子竟然被听到了,虽然是个出家人,但是云漠澜还是有些许的羞恼。

    “我叫了因。”似乎没想到云漠澜会开口,云漠尘回答的这句话既不像出家人说的,也不像普通人说的。

    “了因?”云漠澜听到这个名字倒是觉得自己稍微有点印象,好像自己在哪里听过,而且看他的样貌和自己还有些相像。

    “你是……云漠尘么?”带着些许的试探云漠澜问出了口。

    “你怎么知道?!”这样的回应很明显的就是承认了啊。

    这倒是让云漠尘觉得很是惊讶,又有些害怕。这个人知道自己原本的名字,也就是说他和皇室一定有某些关联,要是他回去和别人说自己擅自离开了善化寺,不但自己会领一个违逆圣旨的罪名,就连住持师父也会被牵连进去的。

    “我是云漠澜,是你二哥。”云漠澜倒是没有了之前的羞恼,他也没有在意云漠尘离开了善化寺这件事。

    “二哥?”云漠尘有些惊讶,除了父皇来过这里看过他一次以外,他从来没有见过其余的皇族人了,所以对于二哥这个称呼,他有些疑惑。但是他是知道其余的皇子的名讳的。

    看到自己的这个三弟似乎并不相信自己,云漠澜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是有些尴尬的看着他。

    看着面前这个人和自己有三分相像的容颜,云漠尘到底还是信了。

    “那个……二哥……”云漠尘的声音有些迟疑。

    “怎么?”

    “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今天看到我了?我是……不能离开善化寺的……我出来也不是想要做什么,真的!真的!我就是、就是想出来走走!”似乎是怕自己这个刚刚相认的哥哥不相信,云漠尘表现的十分诚恳,一双眼睛里面带着乞求看着云漠澜。

    自己也是只是想出来走走啊,云漠澜想着,这有什么不了解的,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哪个愿意整天的被关在同一个地方啊。

    “我不会说出去的。”平和的声音一下子就安定了云漠尘那十分忐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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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菩萨啊菩萨,我本不是心甘情愿做你的信徒,阴差阳错的入了这佛门。但是尘世间说父债子还,我在这里也是我自己的因果吧……因为我是父皇的儿子……再不愿意,我也依旧是他的骨血……”因为许久的没有开口,云漠尘的声音有些沙哑,说着微微的苦笑了一下。

    “我本就不是真心的信奉你,又有什么样的立场让你来加持我这本来的虚无的信念……诸行无常,诸漏是苦,诸法无我,涅槃寂静……我这违心的弟子是真的一样都做不到也不相信啊……”

    “我入这业障也不是本愿,但是回头还有岸吗?如今前是苦海,后亦是苦海……”

    云漠尘就这样枯坐在菩萨面前直到夕阳最后隐没在山峰之下,他才僵硬的站了起来,挪动着自己已经发麻的双腿,去将风灯点上了,但是因为走神手指被烛火烫了一下。

    十指连心,骤然的疼痛让云漠尘终于是回过神来。

    如果不想被皇族掌控,对于他这样的皇子来说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掌控整个皇族,只有这样才能不被任何人束缚,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他想要的吧……

    但是掌控皇族哪有那样的容易……就连现在的父皇都不能说真正掌控了整个云氏皇族吧?总是有太多的势力牵扯,总是有太多的事情要顾虑。但是有一件事很清晰,弱肉强食,只有强者,只有强大的力量或者势力作为后盾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他想要的东西……曾经是那样的模糊,曾经他觉得自己这样远离尘世、青灯古佛的一辈子也是不错的,至少没有那些让人烦心的欲望和勾心斗角。直到那一天,他才知道,欲望这种东西,是每个人都会有呐……

    身在佛门他本应皈依佛法努力去将这些欲望化在那些经书里面,但是啊,佛祖,执念这种东西真的不是他能控制的啊,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永远不能说出口的禁忌,不然将会有的绝不仅仅是性命之危。

    这是他第一次遏制不住的想要下山,想要回到尘世中去,去接近那如同阿芙蓉一般的人,让人着迷,让人上瘾……在迷醉的气息中悄无声息的将人带向死亡的深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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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桃花缱绻芳菲意盛,檀尘迷蒙惊扰人心

第七回 垂眉微闭目 旧事惹神伤

    云漠尘抬头盯着面前的观音像,这些年头一次直视着那双低垂微闭的眼睛。佛像的线条很柔和,像是在规劝着世人放下诸多的妄念,皈依佛门。

    但是就是在这样的一片祥和下,云漠尘心中的念想像是着魔一般的愈发不可收拾了。

    想要那个人,想要永远的跟在那个人身边,想要让那个人的身边没有那样多的杂七杂八的人扰乱视线。想要……

    蓦然地,云漠尘回神了,无论如何那都是异端,哪怕是身在皇位都不可能堵住的天下悠悠之口!可是真的要放弃吗?放弃这颗终于活过来的心?放弃这本来唾手可得的……

    唾手可得的什么呢……

    那哪里又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到如今这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可是你还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不行呢?”

    充满诱惑的声音仿佛魔鬼的低语不断的在耳畔、在脑海中回响着。

    “你们本来就有着亲密的关系不是吗?你对于那个人终究是不同的,不是吗?”

    那声音复而又说道,低沉而诱惑。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云漠尘急切地反驳着,可是不知怎么的心中似乎是真的多了那样一丝别样的期待。

    “你心动了,不是吗?你是期待着的吧!”

    毫无保留的窥探着云漠尘的内心,那诱惑他的声音更加的得意了,似乎也更加的有力了。

    “离开这里,只要离开这里,回到那皇城的凡俗中去,只要回去你就有机会,只要离开这里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只要离开这里!”

    诱惑的魔音变得更加坚定,一遍一遍地对云漠尘重复着让他离开这里的话。

    只要离开这里……

    只要离开这里。

    只要离开这里!

    “我要离开这里!”这句话终于是从云漠尘的口中说了出来。

    这本就不是真心皈依的佛子终于是入了这样的业障之中。

    云漠尘被自己喊出的话语拉出了那仿若泥沼一般的思绪里,按着胸口喘息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究竟说出了什么。可是这仿佛宣泄一般喊出的话语并没有让他有些许的放松和释然。

    在愣了一下之后,他挥袖将桌上的东西发泄一般的都扫到了地上,风灯里的灯油洒了出来,落在了飞散在地上的经书上,很快那些经书就被引燃了。

    云漠尘的脸在摇动的火光中变得有些不真实,并且扭曲了线条。看着那跳动的火焰,想着自己这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的心思。

    不知是不是被烟熏到了,云漠尘猛然咳嗽起来,用手抚上面颊才察觉到了那一分湿意,他竟然是落泪了。

    就这样盯着那散落的经书不断地燃烧着,看着那一句句佛经被明亮的火光所吞噬,云漠尘默然地站着,并没有去灭火。

    直到那些经书只剩下一地黑灰色的灰烬,在热力的升腾下打着旋飞着,他才动作僵硬地去拿了扫帚,打扫这一地的残骸。

    他的那些兄弟姐妹们一定是不用做这种事的吧?云漠尘一边扫一边想着。

    从出生开始就是锦衣玉食的供养,不用做这种下人才用做的事。可是自己呢?

    明明一样是天家的血脉,却被遗弃在这佛寺里面,从小吃着这没滋没味的素斋,跪拜着这自己根本不相信的神佛。

    要不是那一年自己偶然偷听到了住持和僧值的对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云家的孩子!更是如今云帝的儿子!再到后面遇到了云漠澜,他才隐约知道了自己竟然是来“为国祈福”的!

    可是想必云漠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祈福”吧……

    如果自己想要离开这里,那么自己就必须要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牵连了自己这个刚出生的孩子。

    究竟什么样的事能牵连一个襁褓中的孩子……

    从自己和云漠澜的几次交流以及自己所了解的一些事情来看,皇家对于子嗣是十分看重的吧?尤其是男丁。

    所以这件事只怕不会那样简单。

    难道自己真的是来替云帝顶罪的…?

    可是虎毒不食子啊……究竟是他自愿送自己来顶罪的?还是因为先帝的旨意他必须这样做?

    他又怎样才能查证当年的事?让云漠澜帮忙?

    云漠澜……

    云漠澜现在应该在温柔乡里十分快活吧?他都很久没有来看过自己了,以前一个月总会来上一两次的。自从他们意外遇到了,云漠澜时常会到这边的松林里面来练琴,有时还会特意弹两首曲子给自己听。

    可自从那个女子出现了……

    童……那个姓童并且被云漠澜逗的那样开心的那个女子。

    自从云漠澜和她相交,那曲《凤求凰》都变得分外有滋味了。

    ----------

    几日后。

    云漠澜想着似乎有些日子没有去看自己的三弟了,这一年多的时光自己的思绪似乎都被童于归占满了。

    也是时候再去看看他了。

    安阳城里面的这些皇子公主一个个都精明得厉害,血亲之间都是诸多算计,让人厌烦,当然自己那个七弟不算。连带着那些宗亲和大臣家的子嗣也不例外,都是围着利益,算计着得失。

    和这些人的交流总是让云漠澜觉得力不从心,而云漠寒又总是太过跳脱,希望这次边境的历练能让他变得好上一些。如今能让他放松一下和年龄相仿的男子聊一聊的也只有云漠尘了。

    自己的这个三弟弟,本应是少年最一腔热血的年纪,却是被圈在那青灯古佛之间,多少是闷的。

    虽说先帝曾经的意思是他不能离开善化寺,但是也没有明旨说皇室子弟不能探望不是。所以自己去给他解解闷也犯不着什么忌讳。

    跨马出城,云漠澜找到了松林间云漠尘独居的禅房。难得的看到云漠尘并没有在礼佛而是坐在桌前发呆。

    站在门前看了云漠尘一会儿,云漠澜发现他并没有丝毫注意到自己,终是屈起手指在打开的房门上轻轻扣了三下。

    云漠尘回过神来,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兄长有些讶异,好一会才磕磕绊绊的叫了一声:“二、二哥……你怎么来了?”话一出口,蓦的有些后悔,自己盼着的不就是这人能来看看自己吗?

    “生气了?”云漠澜倒是真的有些赫然,毕竟这半年多自己都在围着童于归讨佳人的欢心,也是许久的没有来这里看看云漠尘了。

    “……没有。”云漠尘迟疑了一会儿,终是说了违心的话。

    “二哥可是如愿得那位童施主的倾心了?”云漠尘这次并没有停顿多久,而是紧跟着换了戏谑些的语气开口了。

    云漠澜听他这样说,紧着迈步进了禅房,抬手作势就朝着云漠尘的头顶招呼了过去。虽是被宽大的袖子挡住了,云漠尘还是没有漏看云漠澜那已经变得通红的耳朵。但是却是面上笑着的任由云漠澜雷声大雨点小地拍了自己一下。

    云漠澜站在那里瞪了云漠尘好一会儿,在他身边的凳子上重重地坐下了。

    “是得了她的芳心,可是若真是想明媒正娶,又哪有那样的容易啊……”念叨的声音仿若蚊鸣,云漠尘并没有听清云漠澜到底说了什么,但是从他的神情上云漠尘还是察觉了一二。

    念头转动之间,他觉得这或许会是个很好的切入口,要查当年事……就得让云漠澜真心的认为他在这里实在憋得慌而且十分委屈才行。

    打定了主意,云漠尘看向了依旧在一个人念念不停的云漠澜,用了有些闷闷的语气开了口:“二哥……山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山下?云漠澜一时间没有真的回过神来,下意识的开口答道:“如今已经是冬月,再过些日子就是腊八了,山下可热闹呢!还有宫中和各个府邸也都在准备过年采办年货了,各色的果子吃食,还有蜜煎局——”

    要过年了,云漠澜也是很高兴的,一时间兴奋的说了一大堆才注意到云漠尘已经低垂下的眼帘,便猛地住了嘴。不说云漠澜如今是个方外之人,就说他被软禁在善化寺这件事就足够让他不快了吧。

    “这个……三弟……抱歉啊……”云漠澜摸了摸头,想要道歉却不知具体应该说些什么好。

    云漠尘却是在这时又将头抬了起来,对着云漠澜微微笑了一下,“没关系啊,二哥。贫僧能听一听就是极好的了,除了二哥也没有人会对贫僧说这些了。”

    云漠澜听着云漠尘反而在安慰他,心中便更是愧疚,一时间也没有去接云漠尘的话。而云漠尘看着云漠澜这个样子,却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直到禅房中的氛围浓稠到几乎难以再流动的时候,他才再一次的开了口:“二哥,你知道……我、贫僧为什么会被送来侍奉佛祖么……”

    云漠澜听到云漠尘久违的用了“我”这个自称,心间便是一震。除了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他就再没有听云漠尘用过了,哪怕他坚持着要他称呼自己“二哥”他也没有再那样称呼过他自己了。

    看来自己这个三弟……怕也不是真的想出家的吧……若非是真有慧根的人,恐怕也没有谁会选择出家吧。

    “我只是知道皇爷爷亲自下旨要你、要庶妃乐氏,也就是如今的肃昭仪的孩子为国祈福。那个时候我才两岁,知道的也不多。”云漠澜的语气有些沉重。

    “不过遇到你之后我也隐约的问了问,可你也知道我母妃当初只是一个被父皇带回来的江湖女子,虽然十分宠爱,但是到底不是官场中人,也没有母家的势力在朝中。知道、明白的也实在是不多。可就是这样她似乎对于这件事也是讳莫如深。”

    “那……其他人呢?皇帝呢……还有母、母亲,贫僧的母亲如今到底如何了?”过去云漠尘并没有关注过他的双亲,虽然其中一个是当今的皇帝,但是这两个人虽与他有着一份血缘,却是从来都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中过。

    “我很抱歉……云漠澜有些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云漠尘才不会更加伤害他。

    “二哥又没有做过什么。”对于这点云漠尘还是淡然的。

    “我……我只是知道外界几乎没有人知道当年的事,也……没有人……提起你和你的母亲。你母亲……肃昭仪在我的记忆里就是吃斋念佛深居简出的,父皇登基之后也还是这样。”

    “我唯一能从鸾台那里查到的一些当年同一时间发生的大事,就四件。”

    “一是与父皇争储的禹王云济麟,皇爷爷下旨灭其满门;二是如今平北王薛丰由当初一个小小的轻车都尉一跃晋为侯爵;三是我大汉当年派护国将军风信对天狼开战,重创其主力军;最后一件,那年南部旱涝灾情极为严峻,险些有灾民造反。”

    禹王云济麟?平北侯?……还有风将军……天狼国?最后一件……天灾?看来这天灾应该就是自己来祈福的表面文章吧?其余的云漠尘一时间也想不明白这些能和他有什么关系。

    而后云漠澜再次开口;“还有——肃昭仪的母家,乐氏,夷三族。这也是皇爷爷亲自下的旨意,不知为什么……”不知为什么你和你的母亲活了下来。后面这半句云漠澜并没有讲出来,但是云漠尘还是听懂了。

    “不知为什么我活了下来……”云漠尘沉默了一下自己将这句活说了出来。

    “……皇嗣是很重要的……尤其是男儿……”云漠澜开口说了一个自己都不怎么信服的理由。皇嗣是很重要,但是连云济麟当初作为亲王都被灭门了,如果这件事和禹王府被灭门有关,云漠尘一个当初宁王府刚出生的孩子又是怎么幸免于难的?

    就这样兄弟二人沉默着,直到太阳下山谁都没有再开口过了。

    --------

    三日后,永和宫,延霞殿。

    淑妃看着自从进门行礼之后就没有开口的儿子,眉尾微微挑了挑,抬了抬手让伺候的小宫女都撤了下去。

    “澜儿?”询问的声音很是和缓。

    云漠澜看着母亲柔和的神情,张了张嘴却还是不知道说些什么。

    “和童家姑娘有关系?”见儿子不说话,淑妃也只能再次试着问了问。

    云漠澜摇了摇头。

    不是童家姑娘?那……再看看自己儿子的样子,淑妃猛然心头一跳,可别是……

    “——是三弟。”云漠澜终于小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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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不是有意成魔魇,存心入世思玲珑

第八回 双鱼传尺素 盼将相思赋(上)

    果然。淑妃在心中一叹。

    “母妃……您知道当初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三弟才被送去善化寺为国祈福的吗?”虽然屋中的下人都已经遣出去了,但是云漠澜询问的声音还是压低了很多。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淑妃的声音有些颤抖,“母妃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又顾念着兄弟情义和三皇子的关系有些亲密,但是现在母妃依旧希望你不要和他走的太近了。”

    “所以说母妃是知道的了?”云漠澜抓住了淑妃言语中的意思。

    “本宫什么都没说。”淑妃转过眼去没有再看云漠澜,拿起了案几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母妃当真不能告诉儿臣吗?”云漠澜依旧带着些希望地问道。

    淑妃放下茶杯叹了口气,“不是母妃不愿意告诉你,而是母妃真的也不清楚。”她的语气有些沉重。

    “母妃劝你也不要去查这件事了,不要继续查下去。毕竟这是先帝亲自下的旨意。”淑妃再一次叹了口气。

    “母妃当年只是一介江湖女子,只是被你父皇看上,终究侯门一入深如海,如今又入了宫,有没有母家的势力,这一生只能困在这宫里,再也没了当初闯荡江湖的自由。”

    “母妃如今只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你是明白的不是吗。”

    “孩儿自然是明白的,也能体察母妃的苦心。”云漠澜看着淑妃的眼睛诚恳地说道,“可是母妃,三弟和我毕竟是亲兄弟啊,我只是想帮帮他……”

    “亲兄弟……”淑妃重复了一下云漠澜的话,“亲兄弟又怎么样……当年的禹王云济麟和你父皇不是亲兄弟吗?他和先帝不是亲父子吗?那又如何?还不是一道旨意灭其满门,无人敢置喙半句吗?!”

    “可是母妃,难道就因为这样,我们就要视情义为无物吗?”对于淑妃说的东西云漠澜不是不懂,但是明白和屈从不是一回事啊。

    情义?在皇家情义有什么用!?

    有些话淑妃不会说给云漠澜听,当年那人说着今后一世一双人,可回到这富贵泼天的安阳城,进到那繁华无比的宁王府,自己没有母家,就什么都不会有!

    要不是自己生下了云漠澜…

    “无论怎样当年三弟都只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而已,又是皇家的血脉,究竟什么样的事才能让他被牵连?”

    云漠澜见淑妃没有接话,便接着问道,“或者说根据儿臣去查看过的官档,当年肃昭仪的母家乐氏被夷三族,她和三弟又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才逃过这一劫的?”

    “你去查了官档?你去鸾台了?!”淑妃震惊地看着云漠澜,“要是被人知道你会怎么样?你自己不知道?”

    云漠澜低着头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这件事被各方讳莫如深,那就一定是犯了当年先帝的忌讳,一旦被人知道自己在查这件各方都闭口不言的旧事,那么自己一定会惹上麻烦。

    可是,那是他的亲弟弟啊!他过不去这个坎,他作为兄长帮帮自己的弟弟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吗?人活在世,若是没有了情义……

    云漠澜出宫之后,淑妃难得的出了自己的永和宫,在这宫墙之间没有目的的漫步着。

    情义……曾经的自己也是将这件事看得极重的人,江湖人之间的关系不是都靠这“情义”二字来支撑着么,为情为义,不会计较利益和得失,不会耗尽心力去计较得失算计人心……

    原来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来着?那个在江南的自己,那个抚琴全凭心意的自己,那个率性而为的自己……被丢在了什么地方?

    啊……是了……被消磨在了这无尽苦闷的日子里,遗失在了自己视为良人的那人的无情里,在进宁王府的那一天就已经逝去了吧……

    若不是今日澜儿的话,自己这一生还会想起情义这件事吗?还会为人鸣不平吗?估计永远不会了吧。就像这宫中所有的人一样,冷眼旁观着所有的起落,只要不牵连自己就视若无睹。

    想到这里,淑妃的脚下一个踉跄,身后的宫女赶忙伸手扶住了她。回过神来,淑妃抬起头,没想到自己竟然走到了这么偏远的地方。

    这是……肃昭仪的素华宫。

    当年大约在自己生下云漠澜之后乐氏一族送女入宁王府,入府是庶妃,并不得宠,但是也没被过于冷落。两年之后她生下了云漠尘。

    在她产子之后没有三个月乐氏就被夷三族了,而后禹王云济麟满门被灭,护国大将军风信奉旨攻打北境天狼。

    她只知道乐氏怀孕的时候曾经和云帝大吵一架,但是在那之后云帝去她那里倒是更多了一些。

    可是到底为什么她也真的是不清楚。

    “娘娘要进去看肃昭仪吗?”身后伺候的宫女见淑妃盯着素华宫的牌匾看了那许久,便上前问道。

    “……不……”淑妃回过身,“回去吧。”

    ---------

    腊月终于是到了,安阳城中的风比往年要大些,西疆章州城的气温就更低了。

    章州城中的富商已经施过了腊八粥,军营里面也用一场胜利振奋了军心。

    云漠寒擦拭着手中的长剑,今年过年是回不去了。半年多的时间,那丫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要不给她写封信?对啊!他怎么过去没想到这件事!

    想到这里,云漠寒将手中的剑插入了剑鞘,回到房中去了。

    虽说想好了要给他的丫头写信,可是怎么写呢?写什么?

    写和敌军交战的经过?不行,那丫头本来就期能待着能来到这里。而且自己回去亲自讲给她听会更好,这样自己也能有更多去看她的机会。这样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将手底下已经开了头的信纸团了抛到了身后,重来吧……

    写边境的风光?自己一直在军营里面,看到的也都是大漠黄沙,能也不吸引人啊?

    团了重写吧……

    写信道歉说自己过年的时候也不能回去了?这件事风大将军也会传信回去吧?而且不能回去…光道歉也没用吧……

    团了重写吧……

    一个时辰之后,云漠寒除了身前身后多了一地的纸团儿,没有任何进展。

第八回 双鱼传尺素 盼将相思赋(下)

    听松和听柏站在门外看着自家主子写了团、团了写似乎要无尽地循环下去了,就连脸上都沾上了墨汁,有些面面相觑。

    听松看着听柏,用眼神示意他要不给云漠寒出出主意?

    听柏盯着听松看了很久,这个时候去打扰殿下,自己还要不要脑袋了?况且自从殿下认识了风家嫡女,这三年多就像着魔一样,要不是不能每天都溜出宫去,估计他恨不得天天都去翻风大将军府邸的院墙。

    而且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这魔殿下估计是要着一辈子了吧。

    况且他和小主母之间的事哪里是自己和听松能够置喙的?

    可是这件事要是不帮着殿下点吧……估计写到明天也不会有什么具体的进展,别说明天,估计再过三天三夜也不会有什么进展。唯一会有的发展估计就是殿下可能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自己扔出来的纸团埋起来吧……

    “殿下……”听柏冒着被殿下无限捉弄的风险迈步进了门槛,开口道。这件事只能自己来做了,听松的武功比自己好,但是平时就和那闷葫芦一样一样的。

    云漠寒抬起头来盯着他,看那眼神中的意思,要是听柏说的事不是天塌地陷级别的,他绝对要他好看。

    “殿下既然要写信给小主母,何必说些具体的事情?只要多写写您多想她不就好了?再问问她安阳城里的事情,或者风府里面的事情,这样您就能得到小主母的回信了。然后您就有理由再写信过去了啊。”

    云漠寒听着听柏这样说,仔细想了想,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光是想着分享自己和章州城里面的事情给丫头解闷,没想到要问问丫头这半年怎么样了。

    这般想着云漠寒重新扯了一张纸,提笔写了起来。

    ---------

    半个月后,腊月廿三这天,过小年。

    风冥安收到了风信和云漠寒的信。

    爹爹这半年倒是时常有信来,漠寒哥哥的信倒是头一回。

    风冥安还是先拆开了风信的来信,信中依旧是告诉她在边境一切都还好,还有这次过年他和大军都不能回去了。

    月凉这一年的年景并不好,除了两个王子在争夺军功,也有其余部落希望能够从大汉获得过冬的物资。希望她自己在家要听风泰的话,如同前几封信一般的叮咛。

    看完爹爹的家书,风冥安并没有马上拆开云漠寒的信,而是告别了送信给她的风泰,带着那封写着“丫头亲启”的信小跑着回了莲心院。

    在桌前坐定,风冥安盯着那一笔一划写下的四个字看了很久,才拆开了那封拿在手里就很厚实的信。

    丫头:

    展信佳。

    都说见字如面,你看到信就当看到我了好不好。

    你在安阳城里面还好吗?有没有很想我?一个人闷不闷?

    边疆的大漠是别样的一番壮美风光。将来我带你来看好不好?

    这次过年我们不能回去了,你自己一个人也要好好守岁啊。

    一个人守岁你会不会觉得很寂寞啊?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就再看看我的信嘛,见字如面哦。

    这半年安阳城里面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啊?

    还有紫焰,它还好吗?乖不乖?有没有给你惹什么麻烦?

    我在边境很好,你爹爹是个非常好的师傅,我就是特别特别的想你。

    没有人陪我过招了,没人陪我跑马了,找到了些有趣的小东西也不知道和谁分享,不过我会把它们给你带回去的,到时候都给你好不好?

    丫头一定要记得给我回信啊,我想知道安阳城里面怎么样了,尤其是这一年的时间里你过得怎么样啊。

    很想很想很想你。

    云漠寒

    风冥安看着这封几乎都是问句的信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自己的漠寒哥哥的性子还是这样的跳脱,和爹爹在边境打了半年的仗都没变。

    再往后翻翻风冥安发现这封信之所以厚实是因为云漠寒还在里面塞了两张画,画的都是边境的无限风光,还附带了一张纸条,正面写着:现在不能带你看到真的大漠风光,就画给你吧。以后我一定亲自带你来看。

    一张画的是长河落日,一个行人都没有,但是一轮红日在漫漫大漠中耀目至极,十分的震撼,天边一行归雁寥寥几笔却是意境无限。

    另一张画的应该是章州大营,校场里面两匹骏马前后追逐,看那跑在前面那一匹马背上的人分明就是云漠寒。他正侧过头看着另一匹马背上的人,那人一身淡紫色的衣衫,身量有些小,看发髻分明是个女孩子。

    这是自己吗?是自己吧。

    她的漠寒哥哥啊——

    风冥安轻轻抚摸着画上的两个人看了很久,才终于是小心翼翼地将这两幅画好好地收了起来。

    虽说见字如面……终究是不如漠寒哥哥真地站在面前啊……

    紫焰从外面蹦了进来,跳到了风冥安的面前,看着她手里的信纸,摇了摇自己的大尾巴。

    “紫焰你看,漠寒哥哥的信,他还问到了你哦!”风冥安的语气跳跃着,很是欢快。

    似乎是被风冥安的情绪感染了,紫焰攀着她的袖子爬到了她的肩上,蹭了蹭她的面颊。

    “我们来回信吧?好不好?”

    说着风冥安展开了新的信纸,提笔在上,落笔写下了“漠寒哥哥”四个字,但是之后却不知道如何写下去了。云漠寒的问题实在是有点多,而且她也没有给他写过信,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写,也不知道这半年有什么事能够和云漠寒来分享。自己就出了一次府邸啊。

    这个时候风冥安才真的切实地意识到了一件事,迄今为止她能记起的生活中所有的快乐,几乎都来自她的漠寒哥哥。

    就这样风府中也多了一个坐在桌案前面团纸团的身影,一样的写了团、团了写。

    但是她就没有那个给她出主意的人了。

    所以云漠寒想要收到他心心念念丫头的回信估计要很久很久之后了。

    就这样大汉云帝元康九年就在风冥安苦思回信、云漠寒每天追着驿卒跑到对方躲着他走,他依旧不断地询问中走到了尾声,迎来了新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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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驿寄锦书递情意,前尘往事探乾坤

第九回 新年新客到 新客撬墙角(上)

    元康十年二月初二,神医坤爻的闭门弟子坤宁奉师命来到安阳,拜访师傅的老友风信。

    只是这师徒二人一直在山中采药,等坤宁到了风府才知道风信奉旨平乱西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转呢。

    于是就有了现在坤宁和风冥安在风家正堂里面大眼瞪小眼的一幕。

    这就是师傅说起的风将军的独女吧?看着倒是英气十足,已经能显现出将门风范。而且这个小姑娘看着也长得真是精致,一双眼睛如点漆一般。

    坤宁悄悄地打量着风冥安。

    风冥安也在观察着坤宁。

    这个人的年纪看着和漠寒哥哥差不多,就是长得没有漠寒哥哥那么有特点,看着很是平常的一张脸,应该比漠寒哥哥高一点点,不过快一年没见漠寒哥哥了,他应该也长高了吧?

    这人为什么在打量自己?漠寒哥哥从来都不会这样?他看起来似乎不会武功?那就打不过漠寒哥哥了?……

    这小女孩儿在想什么?怎么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变得有些怪怪的,而且好像她渐渐走神了?

    “风姑娘,在下坤宁,乾坤之坤,安宁之宁,这次奉师命来到安阳探望令尊。”坤宁觉得他还是赶紧把这个小姑娘的思绪拉回来比较好,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如果让她继续想下去对自己会很不利的样子。

    “坤公子。”风冥安的思绪果然被拉回来了,她刚才已经想到了自己给云漠寒的回信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到底怎么写呢……

    但是到底意识到了自己在客人面前不能这样失礼,风冥安对着坤宁抬手行了个男子礼。

    坤宁看到这一幕,眉头微微挑了挑。

    “坤宁公子要是不急于回转,不若就在风家住下,等老爷回来?”毕竟风冥安还小,风泰也没真指望能靠着她来做什么决定,如今风府里面还是得他来管着。

    而且自家的这个小姐啊……老爷还没回来,可千万别再招惹上一个了,光七殿下就够风家头疼的。

    “这……”坤宁迟疑了一下,风府现在就只有风冥安一个小姑娘,自己是江湖中人不太在乎这些男女之防的礼节,但是她是个官家小姐,不可能不在乎的吧?

    “坤宁公子若留下来也是住在外院,况且附中亲兵侍卫、婢女嬷嬷那么多人,不会对我家小姐的名声有碍。”风泰见坤宁听了他的话转头有些担忧地去看了看风冥安,一时间也明白了他在担心什么。

    “对外声称公子是府中大夫的远房子侄便无碍了。”

    能有这份担忧就至少能证明这位坤宁公子的心性还是很好的。

    “如此在下便叨扰了。原本这次家师让在下到安阳来便是来历练的,如此正好等待风将军回来。”坤宁也是爽快之人,既然风泰都说了对他的小姐的名声无碍,那么自己也就能放心住下了。

    风冥安听着风泰与坤宁交谈一些琐事,思绪再次有些飘忽了。自己好像从来都没在意过漠寒哥哥来翻她院墙是多失礼的一件事,反而天天都在盼着他来。而漠寒哥哥也没在意过这件事……

    反正这件事也没有外人知道,不过府中多了一位客人,自己的信终于是有点新鲜事能够写进去了吧。

    现在风冥安也就是想着自己终于有东西能够写了,却是不知道等这封信终于到了云漠寒手里的时候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坤爻让坤宁到安阳城的目的和他对风泰说的差不多。这个弟子跟随他多年,如今也是该自己出来历练了。

    坤宁本来打算着来拜见风信之后便在安阳城之中找一个医馆成为坐堂大夫的,不过如今看来自己的行程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动,住在风府里面也算是方便许多。

    而且他对于今天见到的那个风家的小妹妹也有些好感,又很好奇这个小姑娘看着自己走神的时候究竟在想些什么。

    一个月后。

    坤宁在安阳城中的济世堂成为了一名坐堂大夫,也有了一点小小的名气。闲暇的时候回到风府就在自己居住的院子中晒晒草药,日子算是平静。就是到现在他都没有什么理由能跟风冥安再有一次交谈。

    不过今天似乎有些不平常。

    他晒草药的竹篾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只紫色的小松鼠正抱着入药用的杏仁一个接一个不停地往嘴里塞着。

    紫色的松鼠,这倒是头一回见到。坤宁不由得起了捉住它的心思,顺手拿了个竹筐,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正要将那小松鼠扣在竹筐下面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叫了一声“紫焰!”

    坤宁本就凝神要抓这松鼠,一时间不由得被吓了一跳,手里高高举起的竹筐落了下来罩在了他的脑袋上。

    等到他挣扎出来,便看见那小松鼠正蹲在风冥安的手里,献宝似的从嘴里掏出了一个杏仁递了过去。

    “你偷的?”风冥安看看满头凌乱的坤宁,再看看紫焰小爪子里面的杏仁和明显被撑大的腮帮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问道。

    “坤公子,对不起啊。紫焰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风冥安想了想还是先跟坤宁道歉吧,虽然看样子他想捉漠寒哥哥的紫焰。

    “……没有。”坤宁挠了挠自己有些散乱的发髻,“这是你养的宠物?”自己还想捉来着。

    “帮漠寒哥哥——”风冥安刚开口便意识到了有些不对,赶紧改口道:“帮七殿下照顾一下。”

    漠寒哥哥?七皇子云漠寒?跟着风将军在边境的那位皇子?看这小姑娘下意识的称呼,他们的关系不简单啊。不过……坤宁看了看风冥安,看样子似乎能从这里套点儿话啊……

    “你在做什么?那些是什么?草药吗?我能看看吗?”风冥安见坤宁的目光盯在紫焰身上像是挪不开一样,生怕他对紫焰太感兴趣,更何况这人刚才还想要捉它来着。

    要是紫焰被他看上,漠寒哥哥会不高兴的吧?得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比较好。所以风冥安一边说着,一边将紫焰藏在了袖子里。

第九回 新年新客到 新客撬墙角(下)

    “……对啊,我正要晒晒这些药材。”被风冥安连珠炮一般问出的问题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坤宁带着她进到了自己的院子中。

    “这些都是什么?”原本风冥安的各种问题只是为了转移坤宁的注意力,但是等到了院子中,她的目光是真的被那些药材吸引了。

    “这是当归,”坤宁见风冥安似乎真的有兴趣,便也认真地开始介绍着,他伸手指着院中的一个竹篾,“那边是远志、生地、独活。”

    “独活?”风冥安重复了一下她唯一记住的名字。

    “对,这是独活。”坤宁拿起了一片放在风冥安的手中,继续说道:“其味苦、甘,平,无毒。主要用于治疗风寒所击,金疮止痛,奔豚痫痉,女子疝瘕。久服能轻身耐老……”

    坤宁说的认真,但是再看风冥安,明显的没有在听他到底说了什么,而是拿着那一片药材反复翻看着。

    “风姑娘?”坤宁见风冥安没听,便叫了她一声。这小姑娘在自己面前怎么总是走神呢?

    要是师傅讲的时候自己敢走神——怎么说呢……往事不堪回首啊……

    “啊——坤公子,什么事?”风冥安抬头看着坤宁,眼神中带着三分茫然。

    “这个叫什么来着?”风冥安是真的有些忘记了,似乎叫独?独什么来着?毒?“有毒吗?”

    坤宁看着这小姑娘明显带着求知欲的眼睛,很明显她没有在戏弄他,可是这忘得是不是太快了点儿?

    “这是独活,无毒的。”坤宁认命般地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次风冥安倒是没有走神。

    “叫独活,却没有毒?”

    坤宁似乎明白这小姑娘思维的症结在哪里了。

    “不是毒药的毒,是孤独的独。”

    “嗯……”风冥安一边想着一边将手中的药材还给了坤宁。

    这些药草看起来似乎很有趣,而且自己见过的那些爹爹帐下的军医一个个看起来都是极有学问的,很是厉害的样子。要是自己能学一些,将来也有些东西能由自己来讲给漠寒哥哥听。

    “这个是什么?”风冥安指着当归问道。

    “当归。”坤宁凭着直觉觉得事情可能要有些不妙,这个小姑娘的求知欲是真的很足,但是记性似乎也是真的不好。

    “这个呢?”

    “远志。”

    “那——”

    “那是生地。”

    “这是当归?”风冥安指着远志说道。

    坤宁看着风冥安隐隐约约似乎在求表扬的神情,都有些不忍心告诉她真相了。但是秉着实事求是的精神,他还是认真地开口说道:“这是远志。”

    “那……这是独活?”风冥安指着当归再次说道。

    “……这才是当归。”

    “哦。”风冥安点点头,这些长得都差不多啊……

    “看着都像晒干的萝卜条儿。”

    “……”

    风冥安吐槽的声音很小,但是坤宁还是听见了。

    但是这个吧……还真没法反驳……因为这四种药材看着的确是真的很像晒干的萝卜条儿……

    “那些又是什么?”风冥安的目光移向了架子上的其余药材。

    “那些看着不像萝卜条儿。”

    ……

    最后拯救坤宁于水深火热的是风泰。

    “小姐该去练武场了。”风泰在莲心院里面没有找到风冥安,问了侍卫才知道她追着紫焰到前院来了。

    “泰叔!”风冥安看着风泰来了,有些兴奋地去拉他的袖子。

    “你看!你看!”将风泰拉到了坤宁的院子里,“这是独活,这个是半……半夏!还有金——花!不对、是……银花!还有这边!这边!这个叫生地,还有,远志!还有,”

    这——不对吧?风泰的眉头挑了挑,自己跟着老爷南征北战的,也不是没看过军医配药。

    回过头去刚想问问就看到了坤宁一脸生无可恋的神情,风泰似乎明白了什么。

    “好了小姐,该练武了。”风泰适时地打断了风冥安的话,“您也打搅坤宁公子很久了。”

    “啊!”风冥安抬头看了看日光,似乎过了有半个时辰了,“坤公子,我该去练武了,先告辞了!”风冥安抬手施礼道。

    坤宁松了口气,刚要还礼,就听风冥安紧跟着说道:“我明天再来!”

    一时间坤宁这一口气似乎没有跟上来。

    索性风冥安也没有再看他,拉着风泰蹦蹦跳跳地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坤宁每天对着同一批药材纠正着风冥安从来没有重复过的错误。他不禁产生了一个疑问,就风姑娘这记忆力,她真的能背下来那些兵书吗?

    如果背兵书也是这样……

    接下来的几天,风泰发现坤宁偶尔遇到他的时候,看着他的目光莫名其妙的带着不少的同情。

    什么情况?

    这天坤宁从济世堂回风府的路上,被几个人堵在了风府后门边上的小巷子里。

    “你就是济世堂新来的坐堂大夫?”为首的男子开口问道。

    坤宁看着这几个痞里痞气的人,心中暗道不妙。他在济世堂的这些日子对安阳城中其余医馆的生意估计是有影响的,看现在的情形,这影响似乎还不小。

    “在下坤宁,不知几位有何见教?”心中思考着对策,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希望能唬住对方。

    “是就好!”这些人见坤宁承认了,便将他围了起来。

    “小子!这里可是安阳城,多得是达官贵人。可不是谁都能在这里看病的!”说话的人见自己话音落下许久坤宁也没有接话,不由得向前一步,直直地瞪着他,威胁道:“嗯?我说话你没听到?”

    坤宁在心中暗暗叫苦,这里是风府的后门吧?这里是风府的后门吧!怎么还没人来呢?

    “看来得给你一点教训了!”为首的男子说着便抬起了手,一拳向着坤宁的腹部揍了过去。

    “兄弟们给老子揍他!”见坤宁被自己打到在地,他带着兴奋招呼着自己的手下人。

    坤宁正倒在地上,因为刚才那一拳他午饭似乎都吐出来了,如今更是动都动不得,闻言只能用手护住了头部,希望接下来能少受点罪。

    “嘿!你们在干什么!”就在暴风雨来的前一瞬,有个脆生生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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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眼花缭乱识本草纲目,双拳不敌惹同行纷争

第十回 兵法对岐黄 家书醋意旺(上)

    被这一声惊到了,那些男子抬头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高高的院墙上正有个小男孩扒着墙头往外看。

    “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为首的男子冲着墙上的小孩用力挥了挥拳头,威胁道,“赶紧走!不然老子连你一起揍!”

    “嘿!”墙上的人很明显不高兴了,“你们在我家后门打人,还不许主人家管了?”

    那人说着便从墙上一跃而下,借着向下的冲劲,握紧左拳冲着那男子的眼睛就招呼了过去。

    那男子没将这孩子放在眼里,一个小孩子,能翻起什么浪来?

    他挥手就要挡开这一击,却不想这孩子的左手只是虚晃一招,右手后发先至打在了他的下巴上。

    骨骼碎裂的声音分外清晰。

    这一下子让那些围着坤宁的人猛然间都散开了。

    “大哥!”另一个男子扶住了他,“你这小子!”他转头冲着那小孩子嚷嚷道。

    “兄弟们揍他!”招呼一下正要上前,却见面前的孩子微微一笑,两手往腰侧一伸,抽出了两柄短刀。

    刀锋冷冰冰的泛着蓝光,显然不是凡品。

    “要来?”那孩子摆出了进攻的姿势。

    见这小孩手中有利器,刚刚开口的男子有些迟疑。

    “你不来?”看着那些人盯着自己的短刀有些忌惮的目光,这孩子的声音里面似乎有些兴奋。

    “那我来!”他说着便向前踏了一步,抬手便攻了过去。

    等坤宁爬起来坐在地上的时候,那些刚刚围攻他的人都已经不见了,只剩下地下的一些血迹。还有几个躺在地上没有反应的人。

    坤宁看着面前的小个子,那哪里是什么男孩子,分明是穿了男装的风冥安。

    她的小脸和衣襟上染了些许的血迹,刚才那两柄短刀已经被她收起来了。

    “你还能站起来吗?”风冥安看着坤宁那张泛着青白色的脸担忧地问道。

    “你不怕被人知道?”坤宁没有回答风冥安的话,而是向她问道。

    他在风家只有一个月多一点儿,但是他已经从风信的信和风泰的行事中了解了风家对这位嫡女的态度,以及那种绝对的保护。

    “没事。”风冥安看着坤宁似乎有些不相信,皱了皱眉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我穿得是男装,而且他们都不会再活着了。”

    风家的亲卫当然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漠寒哥哥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自己身边有漠寒哥哥的人,风冥安两年前就知道这件事了。

    有些事风家并不方便出面处理,很多有关她的事情里面都有云漠寒的手笔。

    更何况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对医者出手,不能留。

    在战争中军医的重要性风冥安再清楚不过,更何况这也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杀人了。

    “你……”坤宁明显的有些难以接受,“这就……要了他们的命吗?”

    “不是我要他们的命,而是他们自己要了自己的命。”风冥安有些不明白坤宁难以接受的是什么,对待这样的敌人明显不能留有丝毫余地。

    “而且刚才要不是我,你被打死的可能都是有的。”风冥安打量了他一下。

    就被打了一拳就这样了,可见刚刚那人打他的时候用了什么样的力道。

    “行了,你还能站起来吗?先回去吧。”风冥安见他似乎还想说什么,先开口打断了他。

    “不是都说医者不自医吗?让府里的大夫给你看看吧。风家里多的是战场中人,每天对练拆招的,府里的大夫治这跌打损伤最拿手了。”

    坤宁也没有再说什么,撑着墙站起来,跟着风冥安回去了。

    医者父母心,坤宁跟着坤爻学医多年,学会的除却一身医术便是一片慈心,他会用最大限度的善意和宽容来对待任何人。

    不过坤爻在江湖里面游走了一辈子,虽然依旧是悬壶济世古道热肠,但是见过更多的却是人心黑白世道险恶,可是这些经验是他没有办法教给坤宁的,只能让他自己去经历,然后才能自己来悟。

    有些道理,摔了跟斗,磕得头破血流才会懂。

    所以他把坤宁送来了安阳城,这里是京畿重地,是天子脚下,是这世间权贵最多的地方,所以这里也是世间人心最难测的所在。

    有风家在,坤宁的生命安全能得到保障,同样的在风家这样一个军武世家里,他能学到的会更多。

    坤爻清楚,风家上下从来没有寻常人。哪怕是自己老友那个如今还没有年满十岁的小女儿,这个小女孩的阅历和心智如今的坤宁是绝对比不上的。

    风信会疼爱她,会保护她,但是绝对不会溺爱她。

    风家到风信虽然已是三代单传,他又是年过四十才有了这样一个独女,但是作为大汉的护国大将军他不知道哪天就会战死沙场。

    他要让这个女儿将来无论如何都能活下去,就不会把她关在闺阁里让她单纯成长。

    坤宁跟着自己学医,医术又哪是那样容易学的?先贤说过,才不近仙者不可为医,德不近佛者不可为医。

    这些年坤宁的医术和心中的善意都得到了很好地锻炼和发展,但是自己作为师傅就必须要让他学会在这江湖里行走的时候能自保的手段。

    --------

    坤宁被风冥安带到了风家大夫的住处,他看着屋中几个正等着包扎的士兵,他们身上的尘土和血腥气与自己见过的伤员并不一样。

    坤宁是个大夫,自然不会害怕见到鲜血,但是他曾经处理过的伤员都是普通人,这种刀伤箭伤他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又误伤了?”风冥安看着这些亲卫,对于他们的伤倒是习以为常。

    “小姐又打架了吧?”其中一个亲卫抬起手指了指风冥安脸上和衣服上的血迹。

    风冥安见他指自己的脸,才抬手用袖子擦了擦。

    “几个小混混,在后门那里打了坤公子。”风冥安并不在意地说道。

    “啊!对了!”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泰叔呢?”

    “在找你!”大夫南山端着伤药掀开门帘从外面走了进来。“就在外面。”

    “坤公子,”南山注意到了坤宁,“这是怎么了?”

    坤宁在风府里面这些日子南山自然和他有颇多交流。坤爻的弟子啊,这样的好机会怎么能错过。

    “被人揍了。”风冥安回答了一声,眼睛却紧紧盯着门帘,似乎要透过门帘看到外面的风泰现在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神情似的。

    “坤公子,我先走了。你好好治伤啊。”转过视线来对着坤宁行了一礼,风冥安赶紧出去了。

    坤宁现在还是有些呼吸困难,所以也就只是点了点头。

第十回 兵法对岐黄 家书醋意旺(下)

    “你这是——”南山回头看了看那些亲卫,不是这些人打的吧?看坤宁的根骨不像是会武的,不可能跟这些臭小子过招啊。

    “在外面出了点意外……”

    “南老这和我们没关系啊!人家是客人啊!”

    坤宁和那些亲兵同时开口了。

    “行了行了,老夫看看。”

    南山给坤宁把脉,坤宁看着那些亲卫没有再开口。直到南山给他开完药,给那些伤兵包扎完,他才对着那些亲卫开了口。

    “那个……侍卫大哥,”坤宁也没有具体说自己在叫谁,所以几个人都回头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说。

    “就是……”一下子被这么多人盯着还真是有些紧张,“风小姐是不是已经杀过人?”

    坤宁的话音落下,满室只剩下了寂静。看着那些士兵突然变得有些意味深长的眼神,他突然觉得自己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

    “坤公子,她是西境铁骑军唯一的少将军。”

    “她是护国大将军家的独女。”

    “她是风家仅存的传人。”

    有几个人开口了,语气很郑重。

    “可她还只是个小姑娘啊……还只是个孩子啊……”坤宁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自己十岁的时候?那时候因为一个师傅没能救活的病人哭了很多天,还曾经因为遇到山匪而被吓得魂飞魄散。

    “我们小姐生在战场,长在战场,早就不是个孩子了。”南山说道。

    小姐在襁褓中就和夫人成为了敌方的人质,从她能拿得动木质的短剑开始大将军就没有停止过训练她。

    小姐是他的女儿,但更是他麾下的兵。

    她就是看起来再俏皮可爱,内心也绝对不会和同龄的女娃一样了。

    “老南你这儿完事了没有?”风泰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我有些事和坤宁公子说。”

    “完事了。”南山看着有些呆滞的坤宁,“你可以把这傻小子带走了。”

    他抬手拍了拍坤宁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跟着风泰离开了。

    “坤宁公子,今日为难您的人都已经被处理了。不过估计您的仇家会认为这件事是您自己做的。”风泰在路上对着坤宁说道,“毕竟您并没有对外界提及您和风府的关系。”

    听着风泰的话,坤宁只能强行打起精神,是啊,这件事估计不会完。而且这件事他得自己处理才行啊。

    “在下知道了,多谢风泰叔叔提醒。”

    坤宁告别了风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坐在门前回廊的长椅上觉得自己不仅胃在疼,脑子也在疼。

    “喂,”风冥安从回报的人那里转回来,就看到了一脸菜色的坤宁,“你没事了吧?想什么呢?”

    “风姑娘。”坤宁看着面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姑娘突然觉得这一个月自己对她的评价很可能从根本上就是错的。

    “在想这件事要怎么处理?”风冥安的眼眸转了转,明白了。

    “要不要我给你提个醒?”

    坤宁思考了一下后点了点头,她会有什么样的办法?

    “兵不厌诈。”风冥安带着一丝神秘对着坤宁说道,“再附赠你一个提示,对待敌人,你可不能像对待病人一样。”

    坤宁仔细想了想,站了起来,对着风冥安拱手施礼,道了声,“多谢风姑娘指点。”

    风冥安还了一礼,转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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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再说西境章州城大营里面已经望眼欲穿的云漠寒。

    月凉大范围地攻击已经停止了,如今只是有小股的骑兵抢完就跑,主力军已经进入了全面地防守状态。

    按理说云漠寒目前应该挺轻松的了,但是他现在觉得自己受煎熬的程度远远超过了在冰天雪地里面的那场伏击。

    原因自然无他,就是那封他终于在三月底等回来的他的丫头的回信。

    那天是三月廿三。

    那天的阳光很好。

    那天的风好像也比平常暖和。

    那天一直躲着他走的驿卒居然主动向他走了过来。

    递给了他一封上面写着“章州铁骑军大营,风大将军转七殿下亲启”的信。

    然后听松和听柏看着自家的殿下像疯了一般抢了信就跑了,居然还用上了轻功,转瞬间就不见了。

    云漠寒没有回自己的营帐,而是在营地外面那棵自己自从到了章州就时常蹬在上面往安阳眺望的树上坐了下来。

    拆开了外面的信封,里面居然还有一层,上面写着“漠寒哥哥亲启”。

    这个时候,云漠寒看着这六个字觉得,就冲这六个字,他等的这三个月就是完全值得的。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了这第二层信封。

    前面三分之一云漠寒还是看得很开心的,他的小丫头很明显的也是很想、很想他的嘛,连年夜饭吃了什么都跟他说了。

    而且还把安阳城里面下的每一场雪都仔仔细细地描写了一遍,还跟他道歉说她的画画的不好,不能像他一样画给他。

    还在红纸上写了个“福”字给他,说是作为补偿。

    但是看到后面云漠寒就觉得自己刚才高兴得似乎有点早了。

    这个“坤公子”是个什么东西???

    一个人吗?

    活的?!?

    还是个男的???

    哪里冒出来的?

    神医坤爻的弟子?

    他的丫头还每天都去看他?看他的药材?

    看他的什么也不行啊!!!

    他都没有每天看到他的丫头呢???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凭什么啊???

    他陪着他的丫头四年——四年!四年啊!

    四年都没有人来打扰!怎么自己刚走就有人来掺和呢???

    这是那个“坤公子”能掺和的吗?

    那是他的丫头!他!的!丫!头!

    他的!他一个人的!

    虽然他的丫头后面三分之二的信里在说那个“坤公子”的时候都没有忘记带上他。

    虽然她去认草药是为了讲给她的漠寒哥哥。

    虽然她发现那个“坤公子”不会武功不如她的漠寒哥哥。

    虽然她说那个“坤公子”心性上不如她的漠寒哥哥果敢刚毅。

    虽然在她信里那个“坤公子”似乎哪里都不如他,但是他依旧很难受啊!

    不行他得写信让他的丫头远离那个“坤公子”才行,他的丫头一定不能被人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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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梅花香自苦寒来,千字惹得妒意烧

第十一回 人心蛇吞象 西境归心忙(上)

    元康十年,四月,平北侯府。

    薛丰正在书房里面反复思考着刚才手下侍卫的密报。

    薛月成为怀王云漠澜的侧妃已经有四年了,作为如今怀王府里面唯一有品级的女子,她到现在都无所出,还真是没用!

    一个女儿如果不能为家族带来利益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连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还有什么用!

    但是现在也依然还没有到要将这个庶女视为弃子的时候,毕竟只要有她在自己与皇族就总算是有了亲缘关系,终于能称得上是皇亲国戚了。

    况且自己作为父亲还是得为这个女儿打算的。

    说到怀王云漠澜……

    他为什么在查当年乐氏一族的事情?这件事跟淑妃可没有任何的关系啊。

    还是说——他和乐氏当年的那个孩子有什么关系?如果是这样的话……

    如今知道真相的活人就只有当今圣上、肃昭仪乐氏、自己……还有——护国大将军风信!

    风家似乎是不用担心的,本来当年他们的作用就只是处理天狼的麻烦而已。

    但是风家也不得不防,风信就一个女儿,还不知道他会用这个女儿来谋取什么。他的这个独女可和薛月不一样。

    一旦他打定主意要用这个女儿去争宠,只怕京中都没有哪个府里的贵女千金能争得过。

    等到时候风家的这个嫡女长大,恐怕自己就更加不会有机会了。

    若是交好风家呢?

    当年自己就试过了,可惜风信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当初风夫人萧氏还活着的时候,自己和妻子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成功跟风家搭上线。

    如今也没有人能接触风信的那个小女儿。

    明明自己有大功于圣上!也不知道那风信有什么可高傲的!不就是仗着他有兵权吗?自己将来也一定会有的!一定会的!

    他一定要坐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现在要突破的就是怀王了,正好自己的这个女婿亲自把把柄送到了自己面前。

    他在查当年事,当年自己可是大功臣啊!

    如今唯一要弄清楚的是他到底为什么要查这件事,如果和当初乐氏的孩子有关系的话……

    要先让人去查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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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后,安阳城外善化寺。

    “三弟,”云漠澜来到了云漠尘的禅房,“我这里有了点儿新的进展。”

    “真的?”云漠尘快步走到云漠澜身边,拉着他的手腕就往屋里走去,“二哥快跟贫僧说说。”

    “这件事或许和平北侯府有些关系。”

    “平北侯?那不是二哥你的……”云漠尘有些迟疑,他想要知道真相离开善化寺,但是他不想伤害云漠澜。

    “要不是恭定县主在我府里,我也不会发现这件事。”云漠澜坐下,叹了口气。

    “我帮你查这件事,从鸾台的旧档开始查起,又隐晦地问了问当年从潜邸就跟着父皇的老人,还有母妃那里我也去问了。可是这些人要么就是分毫不知,要么就是讳莫如深。”

    云漠尘听他说到这里也坐下了。

    “但是到这里都没有什么问题,也没有什么人注意到我在查这件事。直到我开始查当年发生的其余大事,也就在这半个月我在怀王府周围发现了平北侯府的探子,他们也尝试着联系了我那侧妃。”

    “要是说想要跟侧妃联络消息,只怕是早就开始了。而且平北侯很清楚他这个庶女在我怀王府根本就不得宠。要是真的想要什么消息通过她是不可能得到的。”

    “他联络侧妃的时间也太过凑巧了。”

    “所以二哥怀疑这位——薛施主知道当年的事?或者他就是参与者才会发现你在查当年的事,才会想要知道你为什么会想要知道真相?”云漠尘看着云漠澜的眼睛说道。

    “对。”云漠澜紧紧闭了闭眼睛,然后说道:“所以你要小心些,如果他发现你和我之间的关系有可能会找上你。”

    “怀王府守卫森严……但是你这里……就这一间禅房,四周连人都没有,万一发生了些什么,都没有人能帮你。”

    “多谢二哥了,”云漠尘见云漠澜这样担心自己,心里是十分高兴的,“可是二哥也看到了,贫僧这里什么都没有,薛施主不会将贫僧怎么样的。”

    云漠尘虽是这样对云漠澜说着,但是他心中想得却是如果平北侯的人真的来找了自己,如果这件事真的和云漠澜说得一样与平北侯有关,那么他或许能通过平北侯知道一些什么。

    “你呀!”云漠澜也知道自己劝不动云漠尘,但是还是说道:“要不你最近先回到山下的寺院里面和那些僧侣住在一起吧。”

    “贫僧会小心的。”云漠尘敷衍了云漠澜一句,但是他的主意已经打定了,他要在这里等平北侯府的人来。如果他们真的会找上他的话。

    云漠尘这时候并不知道自己算得还是挺准的,平北侯府的确很快就找上了他,而且来的还是平北侯薛丰最信任的死士薛忠。

    云漠澜又说了些当年平北侯获封前后官档中记录的细节,还有不断的叮嘱着云漠尘这些日子一定要注意安全,便在日落之前离开了云漠尘的禅房。

    他没有发现,在他走后,云漠尘禅房外的那棵松树上落下了一个黑衣人。

    云漠澜也并不知道怀王府周围的那些探子是故意露出行踪让他发现的,为的就是试探他和云漠尘的关系。

    他这次离开王府来到善化寺,一路上都十分小心,自认为并没有人跟踪。但是他到底不会武功,所以不知道自己一路上都有人跟着。

    而且他和云漠尘都没有发现禅房外面的那个人,也都不知道那个人清清楚楚地听清了这次他和云漠尘交谈的每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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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的安阳城已经热了起来,坤宁也已经凭借着自己在安阳城的医馆里面站稳了脚跟,再也没有人敢来找他的麻烦了。

    风冥安摧残坤宁的“每日问药名”活动终于是停止了,反倒是坤宁依旧想听这个小姑娘再给他讲些兵法。

    可是吧自己对兵法的天赋貌似和风姑娘对辨认药材的天赋一样难以言表,还有就是这些日子这小姑娘似乎在躲着自己走?为啥?

第十一回 人心蛇吞象 西境归心忙(下)

    能为什么呢?

    自然是因为云漠寒那封回信火速地到了。

    风冥安又是极为地听她的漠寒哥哥的话的。

    目前为止这天底下她第一听她爹爹的,第二听得就是她漠寒哥哥的。

    当然云漠寒并没有直接在信里面说这个“坤公子”用心险恶,毕竟这样做首先对于他在自家丫头心目中的高大形象有害;其次他并没有完全地了解情况,贸然行事说不定会让自己吃亏。

    所以云漠寒只是在信中说了说他所知道的那些学医之人的辛苦,以及整理那些药材是一件多么麻烦且耗费心力的事,还有这位“坤公子”是风家的客人没错,但是到底是个外男,风冥安还是不要跟他多接触的好。

    先不说云漠寒在风冥安心目中的形象是不是真的跟“高大”沾边,就说不要多接触外男这点,云漠寒自己就算不上合格。

    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风冥安和云漠寒的脑回路就这样神奇地接上了线。

    风冥安很听她漠寒哥哥的话,再也没有去打扰过每天“看医书很累”、“晒药很忙”的坤宁,也再也不在没有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和这位坤公子说过话了。

    至于漠寒哥哥?虽然风冥安现在还是有点说不清云漠寒在她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定位,但在小姑娘的心里她的漠寒哥哥才不是外人呢!

    这次风冥安没有让云漠寒等太久,很快便提笔给他写了回信,并且在信中信誓旦旦地向她的漠寒哥哥保证,她一定会很听很听他的话,绝对按照云漠寒说得做。

    同时风冥安还在这封信中提及了一句自己的生辰又要到了,去年云漠寒就不在,如今看来这次过生辰云漠寒和风信也回不来了。

    这封信被送到边境的时候云漠寒没在大营中,他领了风信的军令去追击月凉的骑兵了。

    将这次来偷袭的小队敌人杀得片甲不留是很振奋人心的,云漠寒心中觉得痛快,敌人被灭得多一点,他回安阳去看他的丫头就快一点。

    没想到杀敌回来还有惊喜,他的丫头的回信!这次居然这么快!

    所以这次见到云漠寒抢了信就瞬间没影儿的这副奇景的人是风信。

    风信敢肯定,这小子三军阵前斩将夺帅的时候用的轻功都没有这么快过!

    如果自己的安儿将来托付给他……自己应该是能放心的吧?

    毕竟他不可能护着风冥安一辈子,他需要一个人来保证他的女儿一生平平安安。

    平平安安,那是多么简单的愿望,又是多么难的一件事。

    如果他能一直这样视安儿如珠如宝的话,自己或许可以不再计较他出身皇家……

    但是——不能让人知道!现在还绝对不是时候!

    还好送这两封信的都是风家的亲卫,看来要和他俩说说这个问题了。

    这次的信倒是没有让云漠寒愁肠百结,但是他的丫头的生日——六月十八,马上就要到了,看如今边境的形式和兵部的意思,他们中秋能回去吗?

    不能让他的丫头失望!

    这是云漠寒对风冥安的所有心愿的唯一宗旨。

    要想早回去,就必须让月凉安宁!

    就是因为这个不安定的邻国!害得他的丫头年幼吃苦习武!也是因为这个不安分的邻国,害得他和风大将军离开了他的丫头的身边!还是这个不安分的邻国!让他连着两年都没有给他的丫头过生辰了!

    完颜霍!你洗干净了脖子给我等着!

    云漠寒其实是很清楚的,月凉那边完颜松只是在抢军功,他已经发现自己这次对大汉无法再得到什么好处了,已经安定很久了。

    麻烦的是完颜霍,这个月凉莽夫!太过好战了!如今来搅扰大汉边境劫掠百姓的小股骑兵,大多都是支持完颜霍方的部落首领派出的。

    他们得到了完颜霍的命令企图让大汉的守军疲于应对,自己再在后面积蓄力量,想要再次攻击。

    不重创于他,自己和大将军都回不去!看来是时候再和风大将军好好谈谈了。

    不过现在先要做的是给小丫头回信!

    坐在桌案前,云漠寒亲自研好了墨,手中的狼毫饱舔浓墨正要下笔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该怎么告诉他的丫头他不能回去给她过生辰了啊?啊啊啊???

    小丫头会对她的漠寒哥哥失望的!绝对会的!

    这比上次如果他直接说那个“坤公子”是无耻之徒还要严重吧!!!

    听松和听柏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云漠寒已经被埋在纸团里面的一副场景。

    不能笑!绝对不能笑!

    这是两个人共同的心声。

    但是再看看云漠寒那染着尘土和血迹都没换的铠甲如今上面最多的却是溅上的墨汁,以及他那已经被他自己抓得七棱八翘的头发,听柏将自己的拳头抵在了两排牙齿中间,咬得很用力,这个真地忍不住啊!他不是听松那天生的冰块脸啊!

    听柏看了看听松,见他似乎还想让自己帮忙的样子,可这次他连小主母写了什么来都不知道啊!怎么帮?

    听松见听柏没有回应他,看了看殿下,又看了看已经没有地方下脚的地板,伸手就将听柏推了进去,听柏一时间没有防备,脚步在门槛上磕了一下,发出的声响惊动了云漠寒。

    “殿下。”听松似乎没有看见听柏看着他那如同要杀鸡抹脖子的眼神,对着云漠寒行礼道。

    “有事?!”云漠寒本来就不痛快,被打扰了就更加不痛快了。

    然后他看到了听柏。

    上回好像就是这人给他出的主意来着吧?效果还挺好,至少丫头回信的前三分之一很好。

    “听柏啊,”云漠寒想着就用一种意味深长的语气开口,“你说给丫头的回信怎么写才能让她不怪我不能现在就回安阳呢?”

    听柏听着云漠寒的问话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他到底问了自己什么,单是这语气就已经让他汗毛直立了,硬生生地让他在这即将迎来夏天的日子里面感受到了冬日的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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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古寺陷旧闻难提往事,边疆盼归期勤写家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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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8697/ 第一时间欣赏夫人她说得全都对最新章节! 作者:北玄胭岚所写的《夫人她说得全都对》为转载作品,夫人她说得全都对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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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她说得全都对介绍:
【跳脱忠犬皇子×护国大将军独女】
一眼认定,一生宠爱。
当云漠寒第一眼看见风冥安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小女孩儿和安阳城里的其他姑娘都不一样。但是那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今后他会把这个姑娘刻入灵魂成为想要羁绊一生的存在。
可是这院墙翻着翻着似乎就有什么不一样了。
所以后来誓言掷地有声。
“我云漠寒此生只风冥安一妻,绝不另娶,我会让她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从一而终,永不言弃,如有违背,生世孤零。”
风云相伴,云卷云舒,空中颂赞。夫人她说得全都对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夫人她说得全都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夫人她说得全都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