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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北玄胭岚     夫人她说得全都对txt下载     夫人她说得全都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四回 无奈再别离 听霜浮影轩

    云漠寒算的很准,果然在熹平初年冬月的最后一天安阳城中有旨意传来。

    圣旨中说要景亲王即刻启程回归安阳,而护国大将军风信率其麾下铁骑军留守江州,待当地民生恢复之后再回京交旨。江州刺史祁墨在此次赈灾及贪腐案的察查过程中有大功,命其来年随护国大将军一并进京。

    这是要高升的旨意啊。

    至于风家留下的原因,自然不是什么恢复民生,乱党的搜查在这两个月中也已经有些成效,想来新春之后就能将其一网打尽了。

    “丫头就不要去送我了。”云漠寒领完旨回来,看见风冥安正在他房中帮他收拾行李,听松正在一旁将她叮嘱的话一句一句地记下来。

    “我明白的。”风冥安将手中的衣衫细心叠好放在了箱子中,“就是不知道紫焰、青焰和烈焰它们怎么样了。”

    当初来赈灾,并没有带着紫焰过来,也不知道那个小家伙这半年多过的好不好,别等她回去都把她忘了。

    “漠寒哥哥要记得帮丫头问好呀。”

    “会的。”云漠寒说着将丫头身边的一摞叠好的衣服挪开了,坐在了她身边。旁边的听松见这一幕,立刻收拾了纸笔消失了。

    “想来这次年关,景王府里面也不会轻松。我和爹爹在江州倒是还好些,至少要面对的人少了很多。”风冥安停下了手中的活,握住了云漠寒的手。

    “来就来吧,一个都别想进去。”云漠寒自然是已经打定了主意。

    “那些人漠寒哥哥不想见也就不见了,但是怀王府那边,漠寒哥哥帮丫头给童姐姐送份年礼过去可好?”风冥安说着从身后拿过来了一个盒子,“上回童姐姐来信说自己又有孕了,咱们本来就应该送份礼过去的。”

    “又有了?”云漠寒倒是吃了一惊,没想到二哥这么快都要有自己的第三个孩子了,不知道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接过了风冥安手中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白玉如意。

    “这玉如意给童姐姐安胎正合适。”风冥安说道,“等孩子出生之后满月礼咱们再一起送。”

    “听你的就好。”云漠寒一向是不怎么爱想这些事的,所以便都交给风冥安了。他说着合上了手中的盒子,将它好好放在了箱子里。

    云漠寒的视线从那个盒子上转移回了风冥安脸上,这一别怕是要三四个月才能再见到了。

    “漠寒哥哥……”风冥安低声唤了云漠寒一声,“等安阳城又是春天的时候丫头就回去了,去年不是说要去别院里面看并蒂莲花的嘛,今年没看成,明年夏天丫头陪漠寒哥哥看。”

    云漠寒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捋了捋风冥安的长发。

    他知道他们两个都太过明白如今的形式,现在的变数太多太多了,他们还是必须要理智才行。

    可理智哪有那般容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还是那句话,这世间,这天上地下,他想要的只有这风家的丫头而已。

    如今只是为了自己这份念想逼着自己要理智。

    “听竹来信了,说是今年云飒别院里面没有并蒂莲花,想来也是在等着丫头回去呢。”

    “回去之后漠寒哥哥要照顾好自己。”风冥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云漠寒点点头,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说话了,静静地守着这分别前最后的宁静。

    燃烧的红烛烛泪滴落而下,在烛台边上再次凝固,层层叠叠起来。

    屋内云漠寒看着风冥安沉默着帮他继续收拾,想要说些什么缓解一下气氛,但是嗓子里像是吞了浆糊一般粘稠一片,只能听着灯花爆开的声音出神。

    怎么舍得呢?老天怎么舍得让他们两个分离呢?一次又一次,要相守为什么那么难?

    打江山易,守江山难。

    那是不是相爱很容易,想要相守就很难,想要守住到手的幸福就更加困难?

    “好了,漠寒哥哥。这些行李我都收拾完了,这么晚了,我也该……走了。”风冥安看着外面夜月高悬,终于是打破了寂静。

    上弦月细细地挂在夜幕上,天边有些许云彩一丝一丝的,星星不多,所以看着整个天空格外的寂寥。夜风刮起来吹着院中的杨树,树叶哗哗的响。

    “夜里冷,一会儿让他们给你再加个炭盆吧。”风冥安说着站了起来。

    “知道了,你屋里也记得叫人加一个。”云漠寒眼中几种情绪闪烁着纷杂的很,“明天早上就不要过来了,你来了,我就走不了了。”

    风冥安点点头,迈动脚步走到云漠寒面前,心疼地抬手在他的面颊上抚了一下,终于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第二日上午云漠寒走的时候来送他的只有江州刺史祁墨,护国大将军风信只是在他离开刺史府的时候出现了一下,并没有送走他。

    云漠寒坐在马车里面拿着那个鸳鸯荷包发呆,他还没出江州城就开始想他的丫头了,这要是回到安阳城里面得多没劲啊。

    所以云漠若啊,不要怪我回去找你麻烦,谁让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呢。

    景王府的马车在江州城里面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毕竟他们这一行也没有多少人,明面上就几个侍卫。

    直到马车走到霜降所在的那脂粉铺子外的大街上时,云漠寒被外面嘈杂的吵闹声吵回了神。

    “赶紧把这小蹄子带走!快带走!”一个妇人模样的人挥着手中的帕子指使这两个家丁样的人。

    “这都多少天没有生意了!我们家哪里还养得起你!如今人牙子也在这里了,你好好跟着人家走还能免受皮肉之苦!”那妇人叉着腰骂道,一双薄唇染得艳红,描画的细细的眉扬着,凌厉的很。

    云漠寒本来是想着赶紧离开这里的,但是他察觉着马车似乎停下了。

    外面驾车的听柏看见了那个被家丁扭着压在人牙子面前的姑娘。

    那正是霜降。

    云漠寒掀开马车的窗帘也看到了这一幕,再看看赶车的听柏一副有些惊讶的样子,他将手中的香囊小心揣在怀中,坐稳等着听柏自己来决定了。

    “姨母今天定是要卖了我了?”霜降抬头看着那妇人,双眸有些发红。

    她也知道姨母的刻薄,但是自己一个孤零零的女儿家又能去那里呢?

    不是每一次都有恩公来帮她的,终究还是要她自己面临这一切了不是吗。

    “这是这妇人的外甥女啊。”

    “听说她父母都在洪灾里死了才投奔过来的。”

    “那不是胭脂铺子的老板娘吗?家里也有几个闲钱吧,不至于要买外甥女吧?”

    “嗨,你想想啊,留着这外甥女不仅现在要养着,将来出嫁的时候还得倒贴一份嫁妆,谁愿意啊。”

    “如今买了还能多一份银子呢!”

    “这个年纪的姑娘要是买了,还不得成了那富贵人家的小妾啊?”

    “可不是,长得还挺标志呢。”

    周围百姓各种各样的议论声充斥在听柏的耳中,看着霜降那似乎是认命的神情,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殿下,属下想请殿下把这姑娘买下来。”听柏从马车上跳下来,对着车帘处躬身施礼到。

    “你想好了?”云漠寒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想好了。”回答云漠寒的是听柏坚定的声音,这个姑娘要是买回去了,是要他来负责的,要是将来出了什么问题,也是要他来承担的。

    “不能留在王府里,不许她知道丫头的一切。”云漠寒沉默了一下说道。

    “听柏多谢殿下!”听柏给云漠寒深施一礼,便台步向霜降那边走了过去,人牙子已经准备带人走了。

    “你们要卖这姑娘?”听柏挡住了人牙子的去路,开口说道。

    霜降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猛地抬起头来,竟然又是恩公!

    “怎么,你看上这小蹄子了?”那妇人这是突然上前插话到,她可是看见了的,这人刚才是从那马车那边过来的,那马车后面还有不少骑马的侍从,想来主子是个有钱的,要是能多卖一些……

    “我是与你买,还是与这妇人买?”听柏自然是知道这妇人打着什么主意的,便向人牙子开口了。

    “这位大娘,我们可是说好了的,你都已经把你家外甥女交给我了,如今就不要来插手了吧?不然坏了规矩……”

    那妇人听到这里也只能暗暗咬咬牙,这人牙子手里厉害的人多得是,还是不要招惹为妙!想到这里也就只能挥着帕子哼了一声扭头走了。

    “十两银子,她的卖身契给我吧。”听柏也不磨蹭,从袖中掏出钱来递了过去。

    人牙子赶走了霜降的姨母本来也是想要坐地起价的,但是看了看听柏腰间的长剑和马车那边的人手便没有再多做纠缠。

    “恩公……谢谢你。”待人都走散了,霜降才在听柏的身边开口说道。

    听柏看着她,思绪有些乱,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坚持着帮她,就像他在赶走了那些地痞之后还是经常会晃荡到那家脂粉铺子外面去一样。

    “要谢就谢主子吧,主子不同意我自然是不会买下你的。”听柏往马车那里看了一眼,殿下至今连车帘都没有掀开过。也是,除了小主母,殿下对任何一个女子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那里面是恩公的主子?他真的是哪户人家的护卫吗?

    “霜降见过、见过公子。”霜降被听柏带到云漠寒的马车边,有些迟疑的对着马车帘行礼道,里面的人自始至终似乎都没有发出过声音。

    “我的府邸在安阳城,你要是决定要去就跟着,若是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如今烧了你的身契也是可以的,总之听柏帮你不是一回两回了。”在霜降行礼已经有一会的时候云漠寒终于出声了,只是声音漠然让人辨不出喜怒。

    安阳城?京城!

    那么远?

    可是自己若是留在这里又能做什么呢?姨母会放过自己?更何况恩公帮了她这么多,今后就好好跟着他效忠他的主人家也是一种报恩了吧?

    “霜降愿意去。”

    听着这姑娘这样回答,云漠寒和听松都有一丝惊讶,没想到听柏看上的这个小姑娘也是个硬朗的性子。他们原本还担心这是个柔柔弱弱的弱女子呢。

    听柏垂着眼睛站在一旁,他到不是很惊讶。

    这些日子偶尔在暗处看着她面对那些脂粉铺子的客人,倒是稍稍了解了她的性子。

    “既然愿意去……霜降、霜降,今后便叫听霜。”云漠寒一边说着,嘴角处泛起了一丝有些恶劣的笑意。

    听柏听着殿下这语气实实在在地打了个哆嗦,真心觉得自己离回王府里面顶缸的生活不远了。

    话说现在给小主母写信求救还来得及吗?

    “是,听霜记住了。”霜降倒是安心应了,看这主人家的意思是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只是因为恩公……嗯?他叫……听柏?自己叫……听霜?

    她的脸有些红了。

    “你到后面装行李的车里挤一挤吧,还有地方。毕竟我们这些人都骑马,没办法带着你。”听柏说着向后指了指,然后自己重新跳到了云漠寒马车车夫的位置,他们今天还是要赶路的。

    “来了就是‘听’字头,看来你也算是有着落了。”听柏听着听松传音给他的话差点从马车上栽下来。

    怎么一个个都说得跟自己的要娶媳妇似的!

    “她识字吗?”等马车出了江州城走上官道的时候云漠寒突然问道。

    “嗯……应该……识得吧……”听柏挠了挠头,这个他哪里知道?

    “会什么手艺吗?”云漠寒似乎不在意听柏给出的模棱两可的答案,再次问道。

    “应该会……做胭脂水粉?”会打渔算不算?

    “会说笑话解闷吗?”云漠寒问了第三个问题。

    这是什么问题?听柏觉得自己有点晕了。

    “算了,这个她不用会。”云漠寒突然又开口了。

    “既然你说她会做胭脂水粉,等回去之后把她交给听泉,跟着他夫人一起在浮影轩里面干活吧,让听泉找人教她习字,最好在三年内学得出口成章。”

    这是什么要求?出口成章?

    “殿下是想……”是想干嘛?

    “丫头身边素来不喜欢带人,也不喜欢有人近身。但是将来嫁过来之后身边没人也是不行的。进宫什么的都不方便。最好再让听泉找人好好教教她宫中的各种规矩。”

    “你的夫人我放在丫头身边也安心。”

    “不过在丫头嫁过来之前不要让她知道,毕竟是个普通的姑娘,少知道点还安全。”

    听柏的脑子在听到自家殿下说“你的夫人”的时候就已经宕机了。

    所以刚刚殿下问他“你想好了?”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听松会用一种理所应当的眼神看着他???

    殿下的浮影轩是专门研究胭脂水粉的,还不是普通的那种,是十分高级的那种,虽然他不懂,但是看着听泉的夫人做出来的那些东西,看着就不一般。

    还有殿下的绫潇坊是专门制成衣的,还是女子成衣,也不是普通的那种,用的料子可以说是一寸布一寸金。

    是啊,堂堂景王殿下的那些铺子,怎么都做的是女子用的东西。还不是因为殿下明目张胆的“假公济私”,这两个铺子里面最好的东西是绝对不会拿出来卖的,那都是小主母的。

    他家殿下说了,小主母身上的东西绝对不能和那些庸脂俗粉用一样的。

    所以如今给他收个夫人让人教导的八面玲珑的也是给小主母准备的,貌似也没什么错?

    应该是没什么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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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月老有意成鸳鸯,别离难忍忍别离

第四十五回 碧桃相竞绽 螳螂欲扑蝉

    直到回到安阳之后,在景王府里面见到听泉和他夫人的时候,听霜才终于知道了云漠寒的身份。

    这个带自己离开江州的人竟然是当朝亲王!

    后来在浮影轩被仔细教导着学习各种知识的听霜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遇到听柏的那一天是在红岩寺所在的那座山的山脚下,他在等他的主子,那他的主子……自己去求姻缘?

    而且学得多了之后听霜似乎也察觉到了一点什么,泉夫人教她的很多都是些宫中跟着各个贵妇的规矩。她这是在朝着……培养吗?

    殿下一定很重视他将来的王妃?

    自己这个半路上被买回来的人竟能去伺候将来的王妃?还是从现在就开始培养了?

    那就要对得起殿下的信任才好。

    这边听霜在努力地学习成长着,可安阳城里却并没有浮影轩中那般和谐美好。

    这个年关将近的时候回京的可不只有景王云漠寒,还有奉诏进京贺岁的平北侯薛丰。

    在外的侯爵进京自然是大事一件。

    不仅仅是那些权贵之家连带着怀王府和陵王府也热闹了起来。

    云漠澜就是再不想理那也是他侧妃恭定县主的生父,若是寻常人家妾室的母家自然不算是正经姻亲,但是亲王侧妃终究是不一样的。

    再加上童于归再次有孕,这平北侯府的人就更是要防着的了,一时间便忙得有些焦头烂额。他本就是不擅长处理这些事的。

    云漠若那里烦躁主要不是因为平北侯进京了。他烦躁的原因是天狼国的质子公主燕幽然。

    他此次赈灾回来之后德妃就在给他商定侧妃的人选了,按照礼制,亲王的侧妃可以娶两位,德妃与他商议的时候明确定下这次先只纳一位。

    德妃选定的是沛国公夫人王氏的母家,王家嫡出的二小姐,已经算是商议好了的,云帝那边也同意了,只是还没有明确的旨意下来。

    至于另外一个侧妃之位,德妃目前还没有确定的人选,也没想让他这次一下纳两个新人。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他们和王家商定婚期的时候安阳城里面开始出现了传言,说陵王府此次准备将两个侧妃之位一并定下来。

    而且另外一个侧妃之位的人选是天狼国的质子公主,嘉诺公主燕幽然。

    还说他与这位公主两情相悦,但是敌国公主不可能为亲王正妃,所以陵王这次会将她一并作为侧妃抬入府内。

    云漠若听到这个流言的时候简直是勃然大怒,毕竟他从来都没有打算和这位公主有什么纠葛,而且王家和沛国公府也是不愿意的,定下了婚事却又说与公主两情相悦,那自家的女儿又成了什么?

    但是查来查去这个流言似乎是燕幽然自己放出去的,所以如今流言传播的范围范围并不是很广,陵王府用些手段也不是不能抹平。

    可是这已然成为云漠若自封王后给自己建立的美好人设上的一道败笔。

    这嘉诺公主简直是……想嫁自己想疯了不成!

    云漠若如今也只能一边派人平息流言,一边亲自到王家和沛国公处去致歉,表明这件事都是嘉诺公主一人所为,她想要攀附大汉权贵才出此下策,自己与她绝对没有半分私情,王家嫡二小姐过府之后他定会好好相待。

    如此一番云云,这件婚事才没有真的变成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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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王府,重光院,念风阁。

    云漠寒把紫焰捧在手心里面,给依旧气呼呼的小家伙顺毛。

    他回到王府的时候这小家伙十分兴奋地窜出来围着他转了好几圈,然后发现丫头没有一起回来的时候就非常的不高兴。之后看见他就立刻扭头用尾巴对着他了。

    为什么只有大魔王回来了啊!小主人呢?不会真的不要它了吧?

    云漠寒也有点头疼,谁能教教他怎么跟一只松鼠解释你的女主人只是还在外面执行公务,不是不要你了。

    而且我才是你的主人好不好!

    但是该哄还是要哄的,毕竟小家伙陪着他们这么多年了,况且现在不哄的话等丫头回来它缠着丫头怎么办。

    “殿下,小主母的信。”听柏掐着时间出现在了云漠寒的面前。

    最近他们的工作比以往多了那么一点点。

    殿下对陵王府的事情更关注了些,所以消息就要更灵通才行。

    “还有安阳城里面的新消息。”

    安阳城里面的消息不重要,至少和丫头的信比起来一点都不重要。

    听柏显然是十分清楚自家殿下的兴趣所在的,而且要防止像冷炙上次差点被掐死的情况再次出现,所以小主母的来信在他达到主院的时候就已经拿在了手里,如今更是直接递到了云漠寒的眼前。

    果然云漠寒选择性的暂时忽略了听柏后面的话。

    拿过风冥安的信,云漠寒小心地在封皮上的字上面抚了抚,然后才拆开了信封。

    这封信是风冥安在过年之前写的,如今到他手里都已经初五了。

    坤宁留在了江州,这次跟风家一起过年,尉迟千回听风阁了,所以坤宁现在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云漠寒看到这里是十分满意的。

    后面就是丫头的一些叮嘱,还有年节下各府邸之间的走动的事,都帮着云漠寒盘算了一番。

    还有些事直接让冷炙传回来让暗卫直接做也是可以的,但是风冥安还是事无巨细地给她的漠寒哥哥写了一遍。

    信中还提及了云漠寒走的当天带走听霜的事情,这件事如今在江州似乎是有人有意传扬,说是景王来江州治水赈灾样样不管,走的时候倒是带走了不少江南美人。

    江州的流言已经压制的差不多了,也查出了幕后之人。

    云漠寒看着那名字笑了起来。

    云漠若啊云漠若,你自己的事情都搞不定还想着在丫头那里抹黑我?

    既然这样我也没有那么容易放过你!

    云漠寒将信纸仔细按着原来的折痕折了回去,重新装回了信封,再从书架后面的暗格里面取出了一个十分精致的朱漆匣子,将这封信放了进去,然后将暗格合上了。

    “现在安阳城里关于陵王府的流言怎么样了?”完成了所有的动作之后,云漠寒才抬头对听柏说道。

    “陵王已经安排人按下了之前嘉诺公主传出去的流言,也已经和王家还有沛国公府解释过了,如今算是风平浪静。”听柏答道。

    “这是年节前的事儿了,那位质子公主就没有再做些什么?比如去找云漠若闹闹,在陵王府门前喊一喊之类的?”云漠寒摊开了宣纸,拿了管狼毫笔在手指间转动着。

    “没有,那位公主……如今……很、很安静。”听柏说道。殿下说的这个法子应该……不是这个……公主用的出来的吧?

    “她就这样放弃了不成?”云漠寒撇着嘴笑了一下,他可不信。

    “这位质子公主要是没有一颗不甘于平淡的心,这次能被我们吹一吹风就被刺激的开始活动了?”

    “要不是她在这安阳城里面要什么没什么,估计也不会出这传流言的下策,如今被云漠若按下去了,想来也没有别的对策了吧。”

    云漠寒用手中的狼毫蘸了蘸墨,在铺开的纸上寥寥几笔就绘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螳螂,那螳螂的两只前肢高高举起,一副跃跃欲试的攻击姿态。

    “这质子公主如今不就如这螳螂一般吗,可惜啊,她是个没有武器的。”一边说着云漠寒在那螳螂的前肢上再加了几笔,那前肢上坚硬的锯齿状刺似乎已经泛着寒芒,要将自己的猎物撕碎了。

    “既然她没有武器,那我就大发慈悲好好帮帮她。”

    云漠寒将手中的笔在砚台里面再次蘸了蘸,在那耀武扬威的螳螂边上画了一只丑丑的蝉。

    “在江州传我谣言、在年宴上挑衅我、踩着我上位——”云漠寒一边说着一边给那只蝉加上了一双歪歪扭扭的翅膀,“其实这些我都不在乎。”

    “可是千不该、万不该,你的心思不该放到我的丫头身上去,你的正妃之位给谁留着呢?”

    听柏在边上看着云漠寒手底下的那副画,自家殿下那脸已经有些扭曲了,他觉得陵王府今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既然这位公主喜欢传谣言我们就帮帮她,让她早日达成心愿,有情人终成眷属。”云漠寒说着将手中的狼毫抛进了笔洗里面,水花溅出来刚好落在了那只蝉的头上,晕开了一片墨色。

    “让人说说这嘉诺公主为什么这么急着嫁进陵王府里面去。”云漠寒将自己那副已经有些惨不忍睹的螳螂扑蝉图拿了起来,举在眼前仔细地看着。

    听柏在一旁等着云漠寒将这个命令说完,却见他似乎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了,只能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硬着头皮问道:“殿下……这个,为什么?”

    云漠寒没抬眼看他,只是用一种十分慵懒的语气说道:“还能因为什么,两情相悦,私定终身了呗。”

    “估计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所以这公主才着急了呗。万一再有了孩子呢?她一个敌国公主又做不了亲王正妃,这次要是再不抓紧机会进府只怕连侧妃都没她的份了呗。”云漠寒歪歪斜斜地靠在凳子上,依旧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听柏有些震惊地看着瘫在椅子上的云漠寒,刚才殿下说的都是些什么?这可关系到嘉诺公主的名誉问题,要是被查出来……跟天狼的关系怎么办?

    “谁让你把后面的也原封不动地传出去了?”云漠寒终于是看了一眼自己这已经有些被惊呆了的侍卫,声音变得有些嫌弃。

    “后面的内容自然有好事者帮着编,咱们只要引导引导就行了。”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云漠寒说着将手中的螳螂扑蝉图递到了火盆的上方,并且扔了进去,“可惜啊,本王对做这黄雀没有任何兴趣。”

    “控制好消息传出来的地方,让云漠若查的时候只能查到质子公主那里。”

    “是,属下明白。”听着云漠寒这终于正经起来的语气,听柏也赶忙躬身应道。

    那张螳螂扑蝉图在火盆中被完全点燃了,上面画着的螳螂和蝉都变成了灰烬,在火盆的热气蒸腾中打着旋往上飞着,被窗外的风一吹彻底变成了尘埃,消失不见了。

    “而且最近陵王府是不是太闲了一点,你不是说最近风平浪静了吗。”云漠寒的视线离开了火盆,在自己面前重新铺开了一张纸。

    这可就不是刚刚随意拿来涂抹的宣纸了,纸张莹白光净,上面还有鹿型暗纹,正是极品的丈二宣。

    “那殿下的意思是?”看来要给小主母写回信了啊。

    “当初不是把元峰往善化寺的消息传过去了吗?怎么云漠若那边没什么动静?”云漠寒并没有马上开始动笔,毕竟给丫头回信要好好地写才行。

    “这个……估计陵王是想再看看形势?”听柏说道。

    “看看形势?他可不会等,而且这位陵王殿下一向是眼高于顶,就是可惜了是个眼高手低的。”

    “是因为这次年节下陵王府忙于压制流言的事情,云漠若没顾上吧?想来这次善化寺那边也没有陵王府的人盯着?”

    “是没有陵王府的人盯着,但是平北侯的人过去了两次,去的是平北侯薛丰的心腹薛忠。”听柏回答道。

    “这位也是存着不少的心思啊。”云漠寒感叹了一下,这些人是真够没劲的。

    他对平北侯府没有任何兴趣,但是碍于二哥和善化寺那边有不少接触,他还是选择帮二哥看着点比较好。

    自己的亲兄弟里就这一个值得他真心相待,还是好好守着吧。

    “把平北侯府也有人去过善化寺的消息捅到云漠若眼前去,最好是他的人自己发现这件事,还有这个年节,元峰也带人去了吧?”云漠寒看着听柏,见他点了点头。

    “那就把这个消息一并捅过去。”

    “既然我们爱民如子、忧国忧民的陵王殿下最近太闲,那我们就好好给他找点事情,让他忙上一忙。”

    听柏躬身应了,云漠寒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之后看着桌面上空白的纸有些出神。

    云漠若惦记着他的丫头,甚至想要将她娶为正妃,他也不想想他都要娶侧妃了,还想着动这样的心思?

    风家的姑娘,怎么可能接受与人共侍一夫。

    虽然风府上次有小姐出嫁已经是很多年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自己的父皇都还没出生呢,但是风家的那些出阁的姑娘哪个与夫君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估计安阳城里的这些人都忘了吧。

    还有母后,这次回来之后还没有一个月呢,召见了自己多少次了?哪次不是旁敲侧击地问这次赈灾的时候自己与风家嫡女之间到底怎么样了。

    这次过年自己去请安的时候都已经放弃旁敲侧击了,直白的要自己赶紧与风家交好,甚至已经在算计着等丫头入府之后再让自己娶谁家的姑娘了。

    当然还有父皇,试探着一次又一次,这次对于云漠若在御前告状说自己在江州无所事事他没有什么表示,倒是在谴走云漠若之后隐晦地问自己,风大将军对他这次的表现有什么看法。

    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们呢?放过他们两个有这么难吗?

    虽然他是理解父皇的,父皇看重江山,看重黎民百姓,所以他必须要找一个最合适的人来继承皇位,他必须要算计他的儿子们和他的臣子。

    毕竟君臣先于父子,他没有怨言。

    身处在那样的高位上,有多少的苦楚不足为外人道。

    可是为什么要算计风家的这最后一个传人?为什么要为难一个女儿家?为什么要用她的婚事作为筹码?

    就真的不怕寒了这九代忠良的忠贞热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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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百花竞相争春色,一枝独秀乘东风

第四十六回 竹密无分影 花疏有异香

    在云漠若终于觉得自己的日子好不容易顺心了一些之后,就听到了手下人报告给他的消息。

    平北侯府派人往善化寺后山的松林间去了。

    应该就是去找云漠尘的。

    而且就在他安排着人去善化寺和平北侯府打探的时候,安阳城里面刚刚才被他压下去的流言再次传了起来。而且这次比上次传播的范围更广,不仅更广而且更加离谱了。

    更让云漠若气愤的是,这次居然有人传言说这位天狼公主之所以这样着急要嫁入陵王府是因为她已经和陵王殿下私定终身,甚至已经有夫妻之实了。

    最过分的是有传言说公主甚至已经怀有身孕!

    云漠若如今想不明白这嘉诺公主是怎么能有这样的实力将谣言再次传出来的,而且自己的人还压不下去了!

    就连德妃都派人将他招进宫中询问了他最近安阳城里面的事,看来谣言已经进宫了。

    要是自己不赶紧解决这件事,皇后那边可是不好交代了,还有父皇,这可是关乎大汉和天狼的关系啊。

    若是战事再起……月凉那边可还没有完全平定呢。

    不过他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到那公主的住处去啊,那不是更给人添了谈资吗!

    所以这事儿还是有的忙。

    熹平二年,二月初七,平北侯在安阳城设宴。

    薛丰被云帝一道圣旨招进安阳城之后,发现云帝对他并没有什么更多的表示,没有什么嘉奖也没有什么处罚,一开始在灯节前的时候还小心翼翼的,只是与怀王府之间有些来往。

    毕竟恭定县主在怀王府,他总归是县主的亲生父亲,云帝再如何也不能用他与怀王府来往这件事来找他的茬。

    后来发现云帝对他是真的没有任何的表示,虽然以贺岁的名义将他招进京城,但是却连年菜的赏赐都没有他的。

    终于在十五灯节过后薛丰的心思活络了起来,在平北侯在京城的府邸之中设宴了。

    还往怀王府、陵王府和景王府都发了请帖。

    本来所有人都觉得怀王云漠澜应该会给面子去赴宴的,但是他并没有前去,只是派府中的掌事送去了一份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例礼。

    当然这并不是宴会当天最让人惊奇的事情,最惊奇的事情是就连平北侯本人都觉得不会出现的景王云漠寒光明正大地摇着一柄在这个季节不太应该出现的折扇,背着另一只手十分潇洒地进了平北侯府。

    云漠寒空着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除了听松他什么都没带。

    平北侯看着笑得似乎有些不怀好意的云漠寒,还有他身后那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侍卫觉得自己有些胃疼。

    但是依旧只能恭恭敬敬地笑着将这尊大佛迎进了府中。

    还有一个觉得自己有些胃疼的人是云漠若。

    他在看见云漠寒的那一刻,第一时间想得是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然后想得是自己这个七弟是不是练武的时候磕坏脑子了。

    但是在云漠寒走到他面前还恭恭敬敬给他行礼说道,“四皇兄别类无恙啊!”的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有些胃疼了。

    有云漠寒在的地方不可能太平,除非那个地方是云帝的麟德殿。这已经是安阳城里宗亲权贵的常识了。

    唯一欣慰的是,这位景王殿下根本不屑于去任何府邸赴宴,或者参加什么聚会。

    所以今天他是来干什么的?

    景王和怀王交好,怀王都没来,他是来……凑热闹的不成?

    但是看着紧跟着进来递帖子给平北侯夫人的嘉诺公主燕幽然,云漠若觉得自己不仅仅胃疼了,他额头上的青筋已经十分欢快地跳了起来。

    尤其是周围的宾客用隐晦的目光扫在他们两人之间的时候。

    这个质子公主来做什么!

    云漠寒用扇子挡着嘴,他不会平白无故地带着这么一件东西。这东西是实在忍不住想笑的时候能用来挡住嘴的最佳选择。

    折扇上绘着的分明就是一幅天马扑蝉图。难得他专门画了这样一个新的扇面,就是为了来看这个热闹。

    “啊呀,这真是——”云漠寒看着云漠若用戏谑的声音开口道。十分刻意地看了看云漠若又看了看燕幽然。

    “难道这些天的传言——本王还以为是误传呐——”云漠寒特意拉长了声音,专门为了让所有的人都听见。就算这时候还有人不知道流言是什么内容,一会儿也会因为他这一句话而人尽皆知了。

    “七弟莫要胡言!”云漠若强行压下了自己的怒火,一本正经地说道。

    “是吗?原来是胡言啊——”云漠寒咧了咧嘴角,一双凤眸里面却没有任何笑意,冷冰冰的。

    云漠寒摇着扇子走到了云漠若面前,身子微微向前倾。

    “陵王知道是胡言啊。也知道话不能乱说啊。”这句话云漠寒的声音很小,只有云漠若听见了。

    他是因为江州的事情来找自己麻烦的?云漠若在心里已经形成了一个设想。看来也没什么本事,只能在这里逞逞嘴皮子了。

    不过这质子公主的请帖究竟是哪里来的!

    还有这安阳城里面他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的传言究竟是谁在操控着!

    今天倒是一个好机会,能让他问个清楚明白!

    云漠寒看着云漠若隐隐约约的眼神变化,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不再停留在这人来人往的侯府门口,往里面溜达去了。

    走之前他特意瞥了云漠若一眼。

    这位陵王殿下认为自己是因为江州的事情来找麻烦的就再好不过,毕竟后面自己还有惊喜要送给他,他不要起疑心才好。

    云漠若这个时候自觉得想明白了云漠寒找茬的原因,便没有再理会他。端着架子去跟薛丰说话了。

    他今天来这里的本意可不是解决质子公主的事情。更重要的是要知道如今平北侯的势力究竟偏向谁!

    如果薛丰还没有做出决定,他就要帮他做出这个决定!

    直到酒酣耳热云漠若看着周围已经有些混乱的场面,终于是将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宋宏招了过来,在他耳边小声地吩咐了一番。

    另一边燕幽然有些意外地看着陵王贴身的小厮对自己躬身做出了一个指引的动作。

    陵王云漠若居然会主动找她!

    虽然不一定是好事或者可以说一定不是好事,但是这是自己的机会吧!

    今天帮她的人是谁她并不知道,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借势不是吗。

    这般想着燕幽然站起了身,故作矜持地理了理自己的广袖和手臂间挽着的长纱,之后才跟着宋宏走了。

    在平北侯府一处隐秘的厢房里面,燕幽然见到了云漠若。

    那个她思慕了这么多年的年轻亲王。

    但是如今那张脸上带着的是多番隐忍之后依旧没有被成功压下去的恼怒。

    云漠若强行忍者心头的怒火对着宋宏挥了挥手,示意他去外面放风,让他退下了。

    “殿下——”燕幽然带着蜜意的话音还没有完全地说出口就被云漠若打断了。

    “安阳城里的流言究竟是怎么回事!”云漠若倾尽所有的耐心压制着自己的怒意才没有咆哮出来。

    但是声音已经因为无尽的愤怒变得沙哑万分。

    “殿下知道我思慕殿下多年了。”燕幽然并没有试图否认这件事,毕竟那些流言一开始的确是她命人传播的。

    “我是天狼国的公主,父皇赐我‘嘉诺’二字,我便是天狼国对大汉的承诺,难道真的配不上殿下吗?”

    燕幽然当然知道这只是她的那位生父对大汉的敷衍,自己早已成为弃子,但是那又怎样,她的封号是真实存在的,是如今能够被利用的,是能吸引这位陵王殿下的利益所在。

    云漠若何尝又不清楚呢?虽然她终究是天狼皇室的血脉,可是仅仅一个虚无缥缈的封号带不来任何实际的利益。

    “殿下——”燕幽然上前了一步,就在这时,开了一个小缝隙的窗户边上对着云漠若的方向吹来了一阵微风。

    云漠若看着靠近的燕幽然突然觉得眼前一阵模糊,昏过去时眼前的最后一幕是燕幽然的那双异于大汉人的那双微微泛着蓝色的眼睛。

    她!

    燕幽然看着突然晕倒的云漠若也是一惊。

    但是如今这样的情况……

    孤男、寡女、一室。

    燕幽然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蹲下身靠近了云漠若,将他翻过身来让他脸朝上才发现云漠若是真的已经昏过去了。

    燕幽然盯着云漠若的眉眼看了许久,终于是用自己的手抚上了云漠若的脸颊。

    “虽然是一开始因为利益才攀上你,但是如今我是真的希望能嫁给你啊。”

    窗外的云漠寒看着这位质子公主伸向自己衣领的手忙不迭地捂住了眼睛。手中剩余的药粉在这时也忙不迭地用内力送了出去。

    神医的药方就是好用。

    从手指缝里看着晕倒在云漠若身上的燕幽然,云漠寒确定她衣衫依旧完好才将手从眼前放了下来。

    他可不想看别的女人。

    不过这样看着不怎么刺激啊。

    云漠寒用手指在下巴上不断滑动着,对着窗外弹出了一道指风。

    听松悄无声息地从外面飘了进来。

    看着自家殿下的一通比划,听松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最终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在完成了任务之后两个人再次从窗户翻了出去,厢房的地上连一个多余的脚印都没有留下。并且走的时候还顺手将外面放风的宋宏放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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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云漠寒所赐,这次宴会无论是外院还是内院,私下议论最多的消息自然就是陵王云漠若和天狼国的嘉诺公主。

    然后两边的宾客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话题中的两个主角不见了。

    云漠若不见了薛丰并没有多么的紧张,毕竟他是亲王,在场的谁也管不到他的头上去。

    但是嘉诺公主的消失让平北侯夫人紧张了一把,毕竟是位质子公主,要是真的在平北侯府里面出了什么事,或者被人抓到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平北侯府可就说不清了。

    之后她又被薛丰那边的小厮告知说陵王云漠若也不见了,这就彻底地让两边都紧张了起来。

    当云漠寒和听松两人分别在暗中引着两边的宾客到平北侯府各处寻找两位主角的时候,在草丛里躺了快半个时辰的宋宏终于是被人发现了。

    当然也就发现了他身后那个房门半掩的厢房。

    地上的男子不着寸缕,身体上还有些可疑的红痕,长发散乱,但是能很清晰的认出这就是陵王云漠若。

    他身上趴着一个姑娘,衣衫凌乱,从散在背上的乌发间能隐约看见露出的雪白皮肤和一抹香肩。

    赤色的肚兜被团成了一团扔在一旁的地上,瞧着湿漉漉的。

    这姑娘还赤着双足。双腿与云漠若的纠缠在一起。

    二人身下白色的里衣上竟是有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这样一幅香艳的场景显然是极大地刺激了推开门的人。人群中还混着好些闺阁小姐,什么时候见过这样孟浪的场面,顿时吓得惊叫出声了。

    云漠寒算计着药效,这个时间自然已经是刚刚好。

    云漠若和燕幽然已经渐渐清醒,再加上几个小姐的惊叫声自然是回过了神来。

    一时间女子的惊叫声,各位官眷贵妇的声讨声、安抚声,以及其余男子的斥责和惊叹声混在在一起,场面乱做一团。

    云漠若终于动了动自己凝固成一团的脑子扯过了旁边地上自己的衣服想要赶忙穿起来。

    可是云漠寒又那是那样容易放过他的。

    云漠若今天穿来的上等锦缎被他撕扯得刚刚好,正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如今也是仅仅能蔽体而已。

    燕幽然倒是很轻易地用衣衫遮住了自己,毕竟是敌国公主,占着个名儿,云漠寒没有让听松太过分。

    燕幽然自然是很快就明白了自己如今的状况,一张俏脸霎时间烧得通红,眼中含着热泪,可怜楚楚地盯着云漠若那双暴怒的眸子。

    再看看门外的人。

    这位质子公主在云漠若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选择了爬起身紧紧隐藏在了他的身后。用一只纤手揪住了他的一只袖子。

    “殿下。”女子哀求的声音可怜楚楚的含着无尽的委屈又有些许的沙哑。

    这样一幅场景再配上云漠若盯着门外那暴怒的样子一瞬间就变换了原先的意义。

    薛丰铁青着脸盯着这两个人——准确的说他只能盯着云漠若,因为燕幽然已经把自己整个藏在了云漠若的身后,除了地上那个被遗忘的肚兜和一双绣鞋能显示这里有个女子,便再看不到她一片衣角了。

    这两个人是在他这里暗中相会吗?!

    当他平北侯府是什么?!他可是有大功于圣上的人!

    云漠若显然也是明白如今的形式,再怎么恼怒,这么多年他自然也是有了城府,如今表面上表现出了一副死死护住燕幽然的样子。瞪着外面的那些人,一副好事被搅了的不悦。

    云漠寒在人群的最外面遥遥望着里面的事态发展,都不由得想给陵王殿下竖个大拇指了。

    这位嘉诺公主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寻常的女子这会儿估计不是在哭诉自己的无辜就是在准备演一出以死明志了。

    看来这次天狼国皇帝也看走眼了,若是这位将来真的有了天狼国助力还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如今看来这两个人还挺般配。

    “看来四皇兄是为了护着佳人呀。”

    打破整个寂静气氛的是云漠寒用恍然大悟的语气说出来的话。

    “景王殿下您说什么?”问出问题的不是看起来又要晕过去——气晕过去——的云漠若,而是看起来依然不在状态但是凭借着下意识发问的薛丰。

    “本王说安阳城里的流言呀,”云漠寒笑眯了眼,不断在身前晃着他那天马扑蝉的扇子,“四皇兄那么努力地否认那些谣言,如今看来是为了保护嘉诺公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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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孤男寡女无意有心终纠缠,妙手成计推波助澜促怨侣

第四十七回 嘉诺与君听 相思与卿聆

    “毕竟嘉诺公主在安阳城中没有靠山,娘家又远在千里之外,没有任何知心人在身边,难得有四皇兄这样一个贴心的良人相伴啊。”

    “啧啧,这得有多少姑娘羡慕啊。”一边说着云漠寒一边摇着头。

    “四皇兄,本王在这里提前恭贺你啦!王家的小姐倾心于你,如今你与公主又是两情相悦,正是左拥右抱——齐人之福啊!”口中说着恭喜,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样子。

    “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似乎是觉得自己说得不够清楚,云漠寒补充道。

    “等你大婚的时候,本王可一定要去喝一杯,啊,不对,喝两杯喜酒啊。”

    在一众人被震惊的哑口无言中,云漠寒自顾自地说着这听起来简直再合理不过的话。

    看着云漠若由青到红再到紫最后变白的脸色,云漠寒在心中啧啧称奇。如今这脸色在自己话音落下的时候又变了,白里混着红,像是搅拌不匀的红枣银耳羹。

    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已经鼓鼓地突了出来,云漠若看起来已经是要扑上来咬他了。

    “不过陵王府这次是纳侧妃吧,陵王殿下您也好意思这样委屈了佳人?”

    “本王看在兄弟的情分上帮你一把好了,母后一定愿意帮你下懿旨的。”

    云漠寒一边说着一边转身,丝毫没管如今还因震惊定在地上的一众人,带着听松就走了。

    整个过程中他都站在人群的最外围,但是说话的音量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可不想靠那衣衫不整的女子太近,丫头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皇后!

    云漠若的心神终于是在云漠寒都走没影了之后落在了他刚刚所说的那一大串话中最关键的一点之上。

    他和母妃小心翼翼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就是为着不让中宫抓住任何把柄!

    这一遭所有的心血都白费了!都白费了!

    他还亲自去王家解释过,致歉过!

    他一个堂堂亲王亲、自、去、致歉!

    云漠若回过头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狠狠瞪着燕幽然。要不是这个贱人给他下药!怎么会!怎么会!

    可是如今,也只有让谣言成真这一条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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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自然也传到了皇帝的耳中,但是最先知道这件事的是皇后。

    云漠寒并没有亲自到凤仪宫中去见皇后,只是让府中的侍卫和他的长姐玉衡公主的侍卫念叨了一嘴平北侯的宴会上发生了些不好的事,至于是什么用不着说,那边肯定查得到。

    毕竟这整件事都没有自己的任何参与,要说有也只是他在平北侯府里面奚落云漠若的那些话,但是如今要是他亲自到母后那里去说这件事,那就流于痕迹了。

    果然也就只有一顿饭的功夫,玉衡公主就进了凤仪宫。当天晚上皇后就召见了德妃。

    第二天中宫就下了旨意,喧陵王云漠若和嘉诺公主燕幽然进宫了。

    “儿臣与嘉诺两情相悦,全出自愿,希望母后成全。”

    “嘉诺此生非陵王殿下不嫁,求大汉皇后成全!”

    栖凤殿中皇后端坐在凤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跪在她面前的两个人。

    陵王云漠若看着平静,实则咬牙切齿,满是不甘,却终究敢怒不敢言。

    质子公主瞅着兴奋实则有着难以掩饰的不安。

    这两个人有意思。

    当然更有意思的是德妃韩氏的那张脸,再多再好的脂粉都遮盖不住她眼下的青紫。

    虽然让陵王娶一个敌国的公主不一定是好事,但是陛下也同意了这件事,那话中暗藏的意思是让她下懿旨赐婚。

    “既然你们二人两情相悦,本宫自然是要成全的。”

    “如今——”

    “皇后娘娘。”门外的嬷嬷这时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

    “沛国公夫人王氏求见。”嬷嬷通禀的声音平平静静,没有一丝波澜。

    这一句话就砸在了德妃和云漠若的心上。

    至于燕幽然,她入陵王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如今不过是会不会多一个人而已,对于多的人是谁燕幽然其实并不是那样的在意。

    反正她明白自己不可能是陵王云漠若唯一的女人。

    “让她进来吧。”皇后环视了一番自己面前这些人的脸色,平静地说道。

    “妾身沛国公府王氏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进来的妇人目不斜视地走到了皇后面前,躬身行礼。

    “沛国公夫人难得进宫,快快平身吧。”皇后从容不迫地抬起了她搭在凤椅上的纤纤玉手。

    “也正好你来,一起领了懿旨回去吧。”皇后似乎是没有看到王氏的欲言又止和德妃的脸色一般,笑得端庄。

    “娘娘,妾身……”王氏听到皇后的话愣了一瞬,终究还是不甘心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皇后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本宫也是成全这好事成双呢,昨天连陛下都知晓了。”这话一出让在场的人几乎都脸色一白。

    陛下的意思……王氏也瞬间熄了心思,如果是陛下授意要陵王纳嘉诺公主的话……他们沛国公府也不能说什么了。

    “既然都在,那就接旨吧。”皇后理了理凤袍,“孙嬷嬷,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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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漠寒在景王府里面接到消息的时候,说是婚期都已经在懿旨里面定下来了,定在了三月初十那一天。

    三月,云漠寒轻轻抚着手中那个鸳鸯成双的荷包,三月他的丫头也该回来了。不知道云漠若纳完这两个女人之后还有什么脸去丫头面前晃。

    估计这人还是会去,毕竟陵王府还没有正妃,所以……他要不要再做点什么?

    这个念头也就在云漠寒的脑海里面过了一瞬就作罢了,毕竟这要是再做什么想要抹去自己出手的痕迹就比较难了。

    有这空挡还不如给丫头多写两封信呢,省得丫头在回来的路上无聊。

    算算日子他们过几日也该启程了。

    还有丫头送自己的这个礼物,他总要有个同等意义的回礼才好啊。

    毕竟定情信物这种东西,可不能随随便便地敷衍他的丫头,要再精心再精心不过了。

    这样想着云漠寒面上不显,耳朵却红了,将手中的荷包小心揣到了怀里,然后在书桌后面坐定了,打开了那里放着的一个红木盒子。

    ---------

    二月十七,江州一切尘埃落定。

    乱党的事情也都查清楚了,风冥安和风信连带着江洲刺史祁墨以及铁骑军准备回宫交旨了。

    风冥安陪着父亲将铁骑军整军完毕之后唤来了冷炙。

    毕竟云漠寒交到她手里的暗卫这次也是要一并带回安阳城的。

    然后她接过了冷炙带给她的很厚的一封信,这样的信几天就会从安阳那边来一封。

    但江州这边彻查乱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她也没有办法每一次都按照云漠寒写来的量给她的漠寒哥哥回信。

    不过想着马上就能又见到了便也释然了不少,见了面再补偿漠寒哥哥好了。风冥安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拆开了手中的信。

    依旧是安阳城里面的零零碎碎,没有一句像当初那般直白的孩童之语,可透过云漠寒那有些凌厉的字迹,一笔一划、一撇一捺里都是相思。

    每一句都说着,丫头,漠寒哥哥想你。

    见字如面,见字如面。

    如今真是难以和这个人真正分开了。

    风冥安将信读了又读,才仔细叠好收了起来。看着桌案上那个满当当的盒子,她叹了口气。

    果然当初就应该找个大些的盒子来装这些信啊。

    “风家妹妹?”就在风冥安面对着自己那有些甜蜜的小烦恼的时候,外面有人扣响了她的门。

    是尉迟千。风冥安听出了这个声音。

    “尉迟姐姐进来吧。”一边说着她将自己手中的盒子扣好了,稍微用力压了压,才将盖子盖严实。

    她引着尉迟千在另一边的小榻上坐下了,然后递给了她一杯茶。

    云漠寒回京之后,在江州这边过得最舒坦的应该就是坤宁和尉迟千了。

    坤爻也到江州来了,毕竟是位心怀天下的神医,但是他就见了风信一面,然后暗中瞧了瞧自己的徒弟就到民间给人瞧病去了,那时候尉迟千还没来呢。

    所以这位老人家自然也不知道他的徒弟给自己找了个多么了不得的徒媳妇。

    而尉迟千这边尉迟瑊帮她挡下了一切消息,让她的其他那些哥哥们都还没有听说自家妹妹已经许了芳心这件事。

    所以这两个人在江州一边游山玩水一边帮人瞧病倒是过来分外舒坦的两个月。

    是以风冥安现在有些拿不准尉迟千来找自己究竟是有什么事,虽然她和这位姐姐的关系在这两个月变得挺不错的。

    “你们要回京了是不是?”尉迟千看着风冥安那带着些探究意味的眼神说道。

    “是,大军二月二十开拔。”这并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所以风冥安也就直接说给尉迟千听了。

    “那……坤宁哥哥,”尉迟千脸一红,“咳,我是说他……也跟着你们一起回去是不是?”

    “坤老先生将坤公子暂时交给家父,如今自然是要跟着家父一同回去的。”风冥安微微笑着说。

    这位尉迟姐姐平日里看着大方得很,但是有的时候却难得有些扭捏的小女儿情态。如今这事去问坤宁本人不是最好的吗。

    “那……那风家妹妹能不能一并带我回安阳城?”尉迟千用她那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风冥安。

    按理说尉迟千是个自由人,她想去哪里都是不受限制的才对,想要去安阳的话她自己去也是可以的。

    可偏偏坤宁得跟在风家的队伍中回去,如果尉迟千自己走的话就要小一个月都看不见情郎了。

    所以今天她才找到了风冥安跟前来。

    “我可以装作你的侍女跟着一并回去就是了。”

    风冥安听她这话不由得稍稍挑起了眉梢。

    合着这几个月过去了这位尉迟姐姐都没发现她身边一个侍女都没有?看来这注意力全在坤宁身上啊。

    而且就算是能装成自己的侍女,她风冥安的侍女总去找一个外男像什么样子?

    “可是有什么为难吗?”尉迟千见风冥安没有回答她的话,而且神情还几经变动,便问道。

    “尉迟姐姐若是扮做我的侍女那可就更见不着坤宁公子了。”风冥安说道。她垂下了眼神去看自己的茶杯了。

    难怪漠寒哥哥说这位姐姐自从和坤宁在一起之后……神思总是有些……跑偏。

    但是尉迟千原本也是聪慧过人的,风冥安稍稍提醒她便想到了事情的关键。

    是啊,跟着大军回京,路上是要驻扎在外的,有多少人看着,她如果是风冥安身边的人的话……

    其实若是风冥安面临这样的问题的话,这会儿可能会选择女扮男装跟在云漠寒身边。

    但是在见过几次尉迟千的男装扮相之后这个选项就彻底被删除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尉迟千的男装总是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是个女子。

    按照冷炙的说法是少了他家小主母那份杀气和漠然。

    “换张脸扮做坤宁公子的侍女也可以啊。”换脸这种事情对于尉迟家来说肯定是不难的,但是尉迟瑊会不会同意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不过风冥安清楚她要做的就是给尉迟千指一条路而已,至于能不能做到,怎样做到她还是不参与了。

    毕竟就算尉迟千不去找尉迟瑊的话,作为神医的弟子,坤宁当然也是能做到这件事的。

    这一切就看尉迟千去找谁了。

    果然风冥安话音落下,尉迟千的眼睛变亮了一瞬,然后跟她告辞了。

    总之最后的结果是坤宁在跟着大队回安阳的时候身边跟了一个相貌平平的婢女。那婢女也不一般,居然能骑着马跟得上大军的速度。

    据冷炙给风冥安的消息,那易容是坤宁帮她弄的。

    风冥安闻言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她这里平静,但是江州听风阁分舵中尉迟瑊那一张黑脸当天不知道吓走了多少人。

    --------

    “小主母,殿下的信。”冷炙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将手中那封厚度不减的信递给了风冥安。

    他们还有几天就能进京了,可是殿下的信根本没有停过,这一路走一路送,不过这应该是最后一封了。

    陵王纳了天狼质子公主做侧妃之一?

    风冥安看着手里的信,平常的那些零零碎碎的日常里面有这样一条消息夹杂在中间。

    而且是一次纳了两个侧妃。

    看这封信上的时间,这两天应该就是婚礼了。

    不过她怎么觉得这质子公主能进陵王府和自己这漠寒哥哥之间也有些关系呢?

    按照风家的消息,云漠寒去了平南侯府一趟之后出的事还有当天在平南侯府里面的事儿风冥安都一清二楚。

    她的漠寒哥哥去参加那样的宴会本来就是一种异端了。

    这人果然醋得厉害了吧。

    还特意在信里面将这样的消息告诉了她。

    这次回京风家应该能休息一段时间了,好好陪陪他吧,再过几个月就入夏了,到时候要是爹爹同意自己就再陪着漠寒哥哥到云飒别院中去寻那并蒂莲花。

    马蹄声声,风家铁骑军和江州刺史的车架终于入了安阳城。

    风大将军身后,风家嫡女一身暗金轻铠绛红披风挺立在马上的身影让多少人为之惊叹。

    他们进京这一日刚好是三月二十,百花宴刚结束没几天。

    如今看来这风家小姐和那些千娇百媚的贵女比起来也是不遑多让的。

    虽是年纪还小又带着这一路风尘仆仆,但是那属于风家的飒爽风姿却已经是什么都遮不住的了。

    冷炙在暗处瞧着,想着还好听松传信来说殿下在风家想着给小主母个惊喜没有出来,要是让殿下看到这些人的神情……

    冷炙打了个哆嗦,他想起了殿下还年少的时候将整个安阳城搅得不安宁的那些日子,以及被那个时候的殿下所支配的恐惧。

    总觉得这些人要倒霉了。

    君不见那质子公主都被殿下扔到陵王府里面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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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花开两朵平分色,细水长流皆情深

第四十八回 灵玉配成双 胜蜜似糖甜

    “小主母。”

    风冥安终于交接完了军务回到莲心院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听柏笑得像是朵花似的那张脸。

    听柏在莲心院门口躬身给风冥安行了个礼,人却没有跟着她进去。

    “丫头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有些低沉,萦绕在耳畔让风冥安的眼底溢满了笑意。

    “漠寒哥哥!”小别重逢,自然满心满眼都是那思念已久的少年。

    丁香花树下,云漠寒玉树临风,正倚着身后的秋千架子冲她咧开嘴笑着。

    “这秋千架子?”风冥安走过去牵着云漠寒的手,细细打量着这原本不属于她院子里的东西。

    新搭的架子掩映在丁香花丛里,漂亮得紧。

    “喜欢吗?我亲手搭的。”云漠寒自然是看到了他的丫头眼中的惊喜,一派邀功的姿态,得意洋洋地说道。

    “漠寒哥哥给丫头的,当然喜欢。”

    “那丫头啊,我的回信呢?”

    “前天才收到最后一封信啊,漠寒哥哥。”风冥安微微鼓着嘴,“等丫头今天晚上就写,明天送到景王府去可好?”

    “那不如一会儿直接念给我听。”云漠寒一边说着一边握紧了风冥安的手将她带回屋里去了。

    风冥安见他这轻车熟路的样子,微微抿了抿嘴,眯眼笑了一下。

    视线略过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瞥见云漠寒的衣襟里微微露出的那一点枣红色的流苏,风冥安不由得笑得更开心了些。

    云漠寒拉她进屋,自然是发现了他的丫头的目光落在了哪里。

    他往怀里掏了掏,将一个锦盒并着那个鸳鸯戏水的荷包一并拿了出来。

    “丫头送了我这样一个信物,那我自然也是要回礼的。”云漠寒笑着将那个锦盒冲着风冥安打开了。

    素色的绸缎上躺着一双玉佩。

    上好的红翡与下衬的浅淡青色相掩映,异常夺目。

    一双玉佩拼合起来还没有新生儿的手掌大,约莫是个圆形。中间契合的花纹并不规则。但是这红翡胜在通透,就如那秋日刚刚成熟的红石榴,水灵灵的泛着再温润不过的光。

    如同烈火一般炽烈的红,上面琢着火焰云纹,一丝一缕相互纠缠。

    一枚上面坠着银色的流苏,另一枚坠着丁香色的璎珞。

    风冥安将坠着流苏的那枚拿了起来,玉质触手冰凉,但是却随着手指的温度慢慢变得温暖。

    云漠寒神色柔和地看着他的丫头将那枚玉佩仔细系在了他的腰间。

    然后他将另一枚拿了起来,小心给丫头佩上了。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风冥安万分珍视地轻轻抚了抚腰间的灵玉,牵着云漠寒到边上的小几那里坐下了。

    “丫头去换身衣服。”风冥安瞅了瞅自己身上的铠甲,她直接从大营回来,还没更衣呢。

    难为云漠寒能把这玉佩系在她的甲胄上。

    “过两年,等我们成亲了再天天带着吧。”云漠寒说道,如今只怕……这三样东西哪个都不能明面上拿出来。

    风冥安听他这样说倒是也没有太过羞赫,只是神色柔软了不少。然后便转身去内室更衣了。

    等她出来的时候,云漠寒放在一边小炉子上烧的水刚刚初沸。

    水沸如鱼目,微微发出声响,细小的气泡翻腾着,起起伏伏。

    “荷香?”风冥安看着云漠寒将水注入茶盏,轻轻嗅了嗅空中的气味,淡淡的荷香很快被茶香覆盖了。

    “那年云飒别院的荷塘里咱们一起收的露水,昨天才启出来。”云漠寒将茶盏递到了风冥安面前。

    茶杯在云漠寒常年握剑的大手里显得十分小巧,风冥安眼尖的在他的指尖发现了一些细小的伤痕。

    不像是练剑的时候伤到的。

    倒像是……

    “漠寒哥哥……又学了新手艺啊。”那玉是云漠寒亲手琢的啊。

    “丫头喜欢就好了。”云漠寒说着拉过了风冥安的手,将茶杯放在了她手里。然后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风冥安的脸颊。

    --------

    风冥安回来之后,景王府里的众人都有了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当然日子稍微好一些的可能还有陵王府。

    毕竟自己心心念念的丫头回来了,云漠寒因为无聊而用来怼云漠若的时间就少了很多。

    但是陵王本身似乎丝毫没有这样的自觉。

    他对这位护国大将军的千金依旧没有丝毫放弃的心思。

    陵王府里刚进了两位侧妃没多久,可一听闻风信已经带着风冥安回转安阳,他转头一张帖子就递进了将军府。

    借了个陵王府里牡丹将要盛放的由头开了场赏花宴。

    风信在江州的时候就清楚了云漠若的心思,这会儿又怎么可能让他如愿。只是让风泰带了一份不失礼也不出挑的礼物在赏花宴前两日便送了去,算是了结了此事。

    当然云漠寒知道了这件事。

    能不知道吗?重臣几乎都收到了帖子,还有他那些个兄弟们一个也没落下,独独景王府没有一个人来。

    云漠寒后来磨了磨后槽牙想了想,让人往王家吹了点儿风,让他们去找云漠若的不痛快,至于他自己,丫头好不容易回来了,哪能让不相干的人占了时间。

    风冥安这次从江州回来个子长了不少,云漠寒琢磨着该带她去做点新衣服了。尤其是他的绫潇坊里新制出了些稀有的料子,正好也让丫头看看。

    要说这安阳城里的绫潇坊也是个有名的地方了,开在城西,里面无论是成衣还是布料那都是一等一的好,被多少贵妇千金们趋之若鹜。

    但是这地方也有自己的规矩,只有持有绫潇坊发下的帖子的府邸才能进入其中,若是想要量体裁衣还要专门预约。

    背后的东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掌柜的是位夫人,底下人称一声雪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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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不显眼的马车停在了绫潇坊的门口,听松从车上跃下来,恭敬地说了一声,“公子,我们到了。”

    云漠寒自己掀了车帘,也没用脚蹬直接跳了下来,然后从车里牵出了一位蒙着面纱的姑娘。

    “公子。”一位看着二十五六岁的妇人恭敬立在门前,引着两人进入了绫潇坊,然后一旁等着的店小二便合上了大门,并挂上了打烊的牌子。

    风冥安摘了面纱,瞧向了那妇人。一身月白色的长裙,风姿绰约。绾起的发髻上就簪了两只白玉簪。不过那白玉色泽温润,油油亮亮的,一看就不是凡品。

    这时二层雅间里还有个男人走了下来。

    “属下听雪,见过殿下,见过小主母。”那男人走到云漠寒和风冥安身边对他二人行礼道,“小主母,这位是内子。”

    随着听雪的话,那位夫人对着风冥安福了福身。

    “都准备好了?”云漠寒问道。

    “是,楼上的雅间都已经准备好了。”听雪说着便引着云漠寒和风冥安朝着二楼走去。

    “漠寒哥哥,我想先看看料子。”风冥安瞧着云漠寒说道。

    云漠寒听她这样说心下一喜,眼睛瞬间变亮了不少。

    “丫头要给我做新衣服?”他那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他二人身后听雪和他家夫人也对视了一眼,早就听闻风夫人萧氏的绣工卓绝,今后若能见识几分估计也是福分。

    尤其是小主母亲手为殿下做的衣衫。

    “有新到的玄素锦和鸦羽缎,小主母要不要先看看?”雪夫人看了云漠寒一眼然后对风冥安说道。

    “好啊,那便看看。”风冥安笑着说道。

    这两样料子都是这几年才在安阳城里出来的新品,难得的紧。说是一尺千金都不为过。

    那玄素锦是纯黑色的底子,十几位织女一同织就一年方才能得几匹。

    一个是因为那样的黑色是在难以染就,还有就是上面的纹路用金线织就,金线原本质地比丝线硬些,但这玄素锦上的丝线与那布匹融为一体,难分彼此。

    而且触手生凉,十分适合夏日穿着。

    “这次织的是莲花纹?”风冥安仔细瞧着那锦缎,并没有上手去摸。

    这莲花纹说起来倒是更适合女子一些……不那么适合漠寒哥哥。

    “还有一匹流云纹的,没拿出来。”雪夫人跟在风冥安身边,这时候自然是知道她在想什么,

    “殿下原本是说今天给小主母看衣服的。”她在风冥安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妾身这就让人去取。”

    风冥安点了点头,转头去看那鸦羽缎。

    鸦青色的底子上是银色的忍冬花纹。

    这忍冬花是绘上去的,能见匠人巧手,那忍冬绘得栩栩如生。

    “这颜色衬你。”云漠寒这会儿倒是凑了上来,他没有风冥安那样多的顾忌,抻起了那布料就在风冥安身前比了比,“做身骑装刚刚好。”

    “正好青焰和烈焰都已经长大了,能正经去跑跑马了。”

    “用鸦羽缎做骑装,也亏得漠寒哥哥想得出来。”风冥安笑了一声,“这料子虽然没有玄素锦那样难得,但是也算是贵重了。”

    云漠寒抿抿唇没有多说什么,其实一身铠甲的丫头才是最明艳的,骑在战马上的她,生命都在发光。

    他的丫头不是这安阳城里面的娇小姐,也不是院中花,笼中鸟。丫头应该是自由的,是那样绚烂的啊。

    这样的她将来就更不能和自己一起被关在皇城里了。

    云漠寒一边想着一边看着听雪把那流云纹的鸦羽缎拿来给丫头看了,见他的丫头点了点头,便示意听松一会儿带回风府去。

    而后雪夫人引着风冥安去看了另一边的一排架子,上面有不少制好的成衣,用得都是她的尺寸。

    一样就一件。就是风冥安没看上也绝对不会卖出去的。

    “丫头先试试那套。”云漠寒说着指向了一套水蓝色的长裙。配套的是一件同色的对襟广袖长衣,上面用银色的丝线绣了些细细碎碎的贝壳和浪花。这套衣服还配着一条深蓝色的披帛。

    远远看去仙气十足。

    风冥安看着云漠寒指的那套裙装也有些愣,她还没穿过这样的衣服呢。

    “再有两年你就及笄了,如今好好看看什么样的衣服合适,及笄礼上那几套可是要花时间好好制的。”

    云漠寒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风冥安的眉宇之间,这次一别几月再相见,他也发现了,丫头相貌间的那将门英气稍稍退了些,有不少温婉之意已经显现了。当年的岳母大人,那可是位温婉的大家闺秀。

    云漠寒等了好一会儿风冥安才从后面的隔间里出来,雪夫人还给她重新梳了发髻,发髻上零零散散点缀了一些细小的蓝宝石和珍珠。

    最夺目的是分心上嵌着的那颗东珠,有拇指大小,柔柔发着光,映着风冥安的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更加摄人心魄了。

    风冥安看着云漠寒那有些呆住的样子,微微一笑,她刚刚也在镜子里面看过了,而且雪夫人梳头的手艺很好,这套她推荐的头面也很加分。

    “收着吧,过两个月赏荷的时候穿可好?”云漠寒轻咳了一声,然后说道。

    “漠寒哥哥说好,那当然好。”风冥安抚了抚手臂间的披帛,料子很轻,想来若是赏荷的小船上有风的话,估计看起来飘飘欲飞。

    “只是可惜了我不会跳舞,”风冥安有些惋惜,“这衣服若是做舞衣也会很好看。”

    “丫头现在就很好了,学跳舞做什么,你陪我过两招比看你跳舞有意思多了。”云漠寒倒是不是很在意这一点。

    “我记得相似的衣服还有一套青莲色的?”他转头去问听雪,当初图册送到景王府的时候他先挑过一遍。

    “在呢。”听雪说着拉来了另外一个衣架,有些相似的一套,上面是银线绣的丁香花和蝴蝶。

    “这套也试试?”云漠寒拉着风冥安进进去瞧那套衣服。

    “这套也有相配套的头面。”雪夫人间云漠寒的视线盯在风冥安的发髻上,便上前说了一句。

    “好吧好吧,丫头去试试。”风冥安笑着应了。

    “漠寒哥哥也去换一身吧,丫头可不相信你没让他们做和这些衣服成套的男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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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冥安那天除了给自己挑了些衣服之外,也给尉迟千挑了两身成衣。

    坤爻在江州见过坤宁之后和风信聊了聊,老神医觉得自己这个弟子也是时候自己去天下四方走一走了。

    尤其是此时安阳城中风云已起,坤宁作为一介江湖人最好还是暂时先不要搅入其中。他还是先去天下各处看看比较好。

    毕竟坤宁已经在风家待了四年多了,还在江州参与了赈灾,也算是长了不少见识。

    尉迟家的幺女知道这件事之后,决定跟着自己的心上人一起去江湖上走一走。也算是实践一下她在听风阁闭关的时候所学习的那些东西。

    风冥安是知道了他们要离开的消息,便想着给这位还算熟识的姐姐送上一份离别之礼。

    不过消息网有尉迟家自己的听风阁,平时行路上万一有什么伤病,坤宁这个神医弟子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

    所以后来风冥安想了想便送上了一份女儿家的礼物。毕竟看这两回见到的尉迟千在行走江湖的时候的穿着其实是有那么些不方便的。

    而且她这样明艳的姑娘,这样上路只怕觊觎她的宵小不会是少数。

    就是不知道那位听风阁的少主尉迟瑊知道这个消息了没有。

    风冥安和云漠寒在安阳城外送别他俩的时候暗搓搓的想着这件事,但是他们谁都没有想着要提醒坤宁。

    毕竟他们要在一起想要走的路还是很长很长。

    风冥安握着云漠寒的手看着坤宁给自己的爹爹行礼之后跨上了马背,与那位尉迟姐姐一路绝尘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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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玉佩叮咚锦帛缠绵情意重,并骑而行初走江湖行路难

第四十九回 双兔傍地走 雌雄安辨何

    送走了坤宁和尉迟千之后,云漠寒过上了半个多月十分舒坦的日子。

    每天翻翻风家的院墙,陪自己的丫头过过招,又带着她往浮影轩逛了一圈,瞧瞧泉夫人新研制出来的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

    也可能是上天见不得他们过这样的安宁日子,五月下旬西疆密报抵京。

    暗流涌动,翻成巨浪的趋势似乎已势不可挡。

    风家和云帝都收到了消息,月凉二王子完颜松和三王子完颜霍有意联手出兵西疆。其二人手下的长白部和讷图部已经有相互靠近的趋势。

    这两年月凉的年景并不好,想来安静了几年的他们这次是想要再为月凉谋取一些粮草和物资了。

    云漠寒自然也是收到了消息,当初他在西疆培植的那些人手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停止发展。如今也是有了自己的规模。

    估计风家又要出兵了啊。

    景王爷在他那王府主院的念风阁里细细盘算着。

    但是终究他那父皇还是有顾虑的吧?如今平北候被召进安阳城才不到半年,若是大将离京……只怕……

    可若是借这一役扶持新的武将,如今朝堂上又有哪位武将能当此大任?能保边境不失?虽然离月凉真正闹起来还有些时间,但是想来这一次镇守西疆不真正大胜估计便无法还朝了。

    而且绝不能败。

    云漠寒算了一夜,他盘算了如今朝堂上所有的武将官职,连带着能做军师的文官都算上了,唯独漏了一人。

    但是这似乎也不能怪云漠寒,毕竟他连他自己都算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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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汉熹平二年,六月初二。

    云帝正式下旨,风家嫡女封将,官拜铁骑军先锋营将军。奉圣命前往西疆,守关镇压月凉。

    圣旨是风信进宫和云帝密谈了两个时辰之后亲自带回来的。

    江州赈灾一事过后,云帝自然是清楚了如今这位风家嫡女的本事。纵然如今年岁不大,但是这行事用兵已有其父风范。

    若是男儿身,只怕十年后风家又会出一位大将。

    难得的将帅之才。只是可惜了,是个女儿身。

    云帝在下旨的时候盘算的也正是这点。但是这女儿身倒是也是件好事。尤其是她的婚事也已经定下来了。

    风冥安对于这份圣旨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讶,如今不来,想来再过两年也会来。她是风家女,终归会有这样一天。

    守护大汉的边境是风家的责任。所以这份圣旨她接得住,也接得稳。

    “臣女领旨,叩谢皇恩!”

    风信将圣旨交在了女儿手中,拍了拍风冥安的头顶,叹了口气。

    “还好上次带你去过了,铁骑军当时便认了你这位少将军。这次接手西疆会容易不少。”风信终究还是有些舍不得的,毕竟这是夫人留给他的唯一一个小丫头,如今也要真正送到战场上去了。

    但是这是风家人的使命,他们绝不会逃避。

    “就是上次爹爹没有带着女儿去过,女儿也是不怕的。”风冥安那双黑色的眼睛闪亮异常。

    无论什么样的情况,这少将军的名位她都会自己去夺下来。

    风信点了点头。

    “一个月凉人都不要放进边疆来,”风信严肃地说,“还有……”

    “照顾好你自己。”

    “女儿明白,爹爹放心。”风冥安笑着说道。

    “大将军也放心。”复而她又神情严肃地加了一句,并抬手施了个武将礼。

    “好了回去吧,想来你院子里应该已经有人翻墙来了。”风信受了风冥安那一礼,然后有些无奈地说道。

    他也要去祠堂看看夫人了。

    夫人呐,今日过后,安儿也是大汉的武将了。她要自己上战场了。

    你莫要怪为夫啊,她姓风,这是风家人的既定的命运。

    --------

    “漠寒哥哥。”风冥安回到莲心院的时候云漠寒正靠着她房间的门口等她,而且脸色不怎么好。

    “漠寒哥哥……不高兴了?”

    “我不可能跟着你去。”云漠寒的视线落在了风冥安手中的圣旨上。那圣旨上刺绣的金龙栩栩如生,刺得他眼睛疼。

    “我不想和你分开。”

    “丫头很快会回来的。”风冥安拉着他进了屋,将圣旨安稳放下之后说道。

    “丫头可从来不会在我面前撒谎。”云漠寒盯着那双色如点漆的眼睛沉声说道。

    “和往后的几十年比起来,可不就是很快嘛。”风冥安也清楚,她这一去怕是至少要两年。

    西疆的风沙之苦她无惧,战场的血海厮杀她不怕,唯一有些担忧的……要和爹爹还有云漠寒分开那样久。

    那样久。

    “我会想办法作为慰抚使去一趟的,再想办法多待上几个月。”云漠寒在心中叹息了一声,这丫头总是有办法让自己消气。

    “你这次带着青焰一起去吧。”

    “还有……”云漠寒顿了一下,牙帐那边的消息他那里就没停过,有些事还是得告诉丫头的,“你要小心月凉王女。”

    “那位被削了封号的王女月淑?”风冥安对这个消息有些意外,她倒是没有太关注这位王女的事,毕竟每次在边境闹起来的都是她那两位兄长。

    “对,还有这次月凉银妃似乎也在打着什么主意,她所出的月凉六王子完颜涛也年满二十了。”云漠寒说着最近加急送过来的情报。

    “你带着暗卫的令牌走,这次我在西疆的人手也随你调动。到时候让他们跟你细说。”

    风冥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她得让云漠寒和风信都安心。

    更何况对于云漠寒,她的漠寒哥哥,她无需那样拘束。

    “这次出兵不带兵,”风冥安说道,“毕竟现如今只是预防月凉动起来,所以不会从安阳城带兵走。只是到章州成去接手那里的守军,所以脚程会很快。”

    “还是会带走一些的吧?上次和你们一起从章州回来的那些铁骑军?”这一路,他那岳父大人不会不找人保护丫头的安危。

    “嗯,带走一千。剩下的四千留在安阳。”风冥安点了点头。

    有些事他们都清楚,但是不能宣之于口,毕竟是皇室的隐秘。

    为什么云帝要留着护国大将军在安阳城里面防着平北候?那真的是防着平北候吗?

    一个不入朝堂的侯爷没必要留着一个大将军防着他,最主要的是,这位如今牵扯着善化寺里面的那一位啊。

    还有怀王府,以及陵王府依旧在蠢蠢欲动。

    一个侯爵牵扯着两位亲王一位皇子,这中间不知道还牵扯着多少朝廷命官。

    不留手握实权的武将在京中又那里压得住啊。

    “有他们在,这一路也安心。”云漠寒清楚那些是绝对效忠他们少将军的部下,可以绝对信任。

    “三日后丫头就出兵了,漠寒哥哥……”风冥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你不能来送我。”

    “是啊。”云漠寒叹了口气,他最近叹气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

    “这道圣旨一下,京中有多少人盯着你啊,这次……真实要站到风口浪尖上去了,尤其是你归来之后……”

    那时候你将不只是风家唯一的女儿,有的会不仅仅是身份所带来的一切,还有你自己的本事和才华。

    你能带来的利益也绝不仅仅是风家的支持,有多少人会意识到这一点,又有多少人现在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啊……

    有多少人的眼睛盯在他的未婚妻身上,盯在他视如珍宝的丫头身上。

    “我们说点别的吧。”风冥安在云漠寒手上轻轻拍了拍。

    “好吧。”见她如此,云漠寒也坐直了身子,神色微微放松了些许,“给你做新的铠甲也来不及了,到时候我再安排冷炙送到章州去。”

    “铠甲是有些来不及了,”风冥安听他这样说倒是抿嘴一笑,“但是丫头给漠寒哥哥做的衣服是已经做好了。”

    说着她站了起来,到后面捧了一件衣服出来,正是半个多月以前云漠寒带着她去绫潇坊的时候风冥安看上的那流云纹的玄素锦。

    “原本想做一套的,”风冥安的声音里面带了些惋惜,“如今就只做好了一件外衫。”

    “还有那并蒂莲花……丫头只能过两年再陪漠寒哥哥去寻了。”

    “那……我也不会自己去,让听竹好生打理着就是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找。”云漠寒将风冥安手里的衣衫接过来,然后把他的丫头拉到怀里用力抱了抱。

    “想来岳父大人要留我用晚饭?”云漠寒说,“明天估计母后会召我入宫了,我明天晚间再过来寻你。”

    风冥安靠在他肩上,微微点了点头。

    这一次分别,想来会是他们在一起之后最久了吧?等她回来的时候估计都及笄了,然后便能……之后就不会再分离了吧?

    哪怕要出兵他们也能在一起了吧?

    风冥安这个时候并没有意识到,她这个想法并没有什么实现的可能。

    --------

    正好在六月的最后一天,风冥安带兵抵达章州城。

    身着金铠红袍的少将军立在那狮子骢上,一路疾驰也掩盖不住那飞扬的神采。

    “铁骑军恭迎少将军!”

    “铁骑军恭迎少将军!”

    “铁骑军恭迎少将军!”

    章州大营里呼声震天,风冥安身形笔直地立在点将台上,深吸了一口气,“铁骑军麾下所属全体将士,恭迎圣谕!”

    声音用内力送出,响彻在大营上空。

    自然月凉的派出的斥候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毕竟这也是风冥安的目的之一。

    大汉护国大将军风信的独女、铁骑军的少将军领兵镇守西疆的消息不消一日便传到了完颜松和完颜霍的耳中。

    尤其是这位女将还是大汉皇帝亲封的、年纪更是只有十三岁。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头一瞬,他们都怀疑是听错了。

    “一个女娃娃?”完颜霍甚至直接就笑了出来,“一个女娃娃到这边境来带兵?!大汉的皇帝不是在开玩笑吧?!”

    “你还记得那个专门逮着你讷图部往死里打的那位‘杀神’吗?”完颜松倒是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完颜霍瞬间恼了,那个人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而且那绝对是讷图部和他完颜霍的耻辱!耻辱!!!

    “你安静下来听我好好说!”完颜松有些头疼,就完颜霍这样的,哪有什么可能和大汉人玩心计!

    “那位杀神自从前年风信离开边疆之后就消失了,在这之前也没有出现过。”完颜松的手指微微捻动,“而且我不相信风信会派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娇娇女到这边境来。”

    “他要是那样的人,这章州城早就是我月凉的了!”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完颜霍听他说了半天都没有说到点子上便再一次拍案而起了。

    “我是说,这位风家的少将军,很有可能就是那位杀神!”完颜松瞥了完颜霍一眼,心里叹了口气。

    “你开什么玩笑?!两年前她才多大?!”完颜霍听他这样说直接就跳了起来,难道他手下的人曾经输给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吗?!

    “你在小看铁骑军的少将军?风信唯一的孩子?”完颜松说着眼神变得冰冷起来,“那位风大将军第一次自己上战场的时候是几岁?”

    “我月凉的男儿几岁便能为兵?我月凉的女儿难道比男儿差?”

    “那可是铁骑军唯一的少将军!”

    “反正我言尽于此,到时候如果轻敌输了,甚至没了命,你可不要怪哥哥没有提醒你!”

    “而且——”完颜松停顿了一下,又看了完颜霍一眼。

    “而且什么?”完颜霍如今也镇定了不少。

    “你我争了这么多年,难道要让别人上位不成?”

    “银妃如今可是很不安分啊。”一丝戾气在完颜松的眼睛里面闪过。

    那将来也不能让你上位!

    这话完颜霍没有说出来,对于银妃所出的完颜涛他没怎么放在眼里,现在他和完颜松算是联手,毕竟月凉的日子不好过。

    等将来他们还有的是动手的机会。

    至于刚刚完颜松说的那个小女孩……他会找机会去会会她的!

    其实在完颜霍的心里,谁来都比那个有病的七皇子要好得多!

    他当然是没有关注那个在他心里有病的大汉七皇子和如今这个到章州城来的风家少将军之间的关系,但是有一个人注意到了。

    --------

    月凉王城,牙帐。

    银妃看着手下人递进来的消息在心里暗暗盘算着。

    她知道王女完颜占桐对大汉七皇子云漠寒的心思,这还得拜那个蠢丫头自己所赐。

    在她被王后软禁的时候自己说出来的。她的人听到了。

    如果那个小妖女知道如今这位到边境来领军的人是大汉皇帝亲自下旨赐婚的景王妃的话……

    她绝对会到边境去找麻烦的!

    如果她能成功给那个少将军下毒,那么对月凉的战事就会是一件好事,风信没来肯定是大汉京城有什么事把这位护国大将军绊住了,到时候想要再过来也得要些时日。

    就算她没有成功,估计也能给完颜松和完颜霍制造一点嫌隙,那样她也就有办法让自己的儿子也去抢点军功。

    王后和金妃得意了那么多年,还不是靠着她们手里的那两个王子么。

    不过月淑王女的封号被褫夺,金妃也算是输了一局,如今王后更得意了,是时候让她也吃吃亏了。

    不然王上什么时候想得起自己的涛儿啊!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让完颜占桐“不小心”听到这个消息而已。

    -------

    于此同时,风冥安越上了青焰的马背,一声轻吒,便朝着章州城的城墙疾驰而去。

    夕阳在她身后将大漠映得如同血染一般。

    那狮子骢极为神骏,亦是第一次在这样广阔的天地间奔跑,一阵嘶鸣响起,马背上的少女勒马急停,几个起落便落在了城墙上。

    狼烟起,西疆已然布满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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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风起西疆四方动,谁说女子不如男

第五十回 忆卿卿不至 仰首望飞鸿

    在云帝亲封的铁骑军先锋营将军领兵出安阳之后,安阳城里还发生了一件有些意外的事。

    当初景王云漠寒和护国大将军奉旨赈灾江州,如今江州一切都好,但是有一些没能等到江州重建完成就离乡逃难的难民到了天子脚下。

    而且还进了安阳城。

    云漠若知晓这个消息的时候觉得这是老天爷都在帮他了。

    如果这件事他也能处理的好的话……那可不又是踩着云漠寒得到的功绩?

    所以在京兆尹府上奏之前他就派人开始处理这件事了,等到报到云帝面前的时候,那些灾民都被云漠若手下的人处理得差不多了。

    “父皇也不用责备景王,七弟当初作为钦差在江州的时候就十天半个月的不见人影,这次想来也不是故意的。”

    这话听起来是在为云漠寒开脱,实则什么都没说清楚不说,而且还给了云漠寒一个尸位素餐的罪名。

    云帝看着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垂首行礼的云漠若,神色莫测,并没有回应他什么。

    不过风家嫡女刚刚封了官,也算是景王那边的势力有了些增长,为了制衡朝局……

    不过对于这个四儿子,云帝多少还是有些不满意的,如今看来依旧是不能给他太大的权力,不然还不知道要生出什么样的心思来。

    尤其是云帝不相信这些宗亲如今对风家嫡女会没有心思,哪怕自己早就给她赐婚了。

    “这次的事情你做的不错。”云帝终于拿定了主意,沉声说道。

    云漠若低着头,等了半天没有等到云帝的下文。他有些不甘地撇了撇嘴,每一次都是这样,有什么差事办得好,最后也就只能得到云帝口头上的一点表扬,或者一些金银珠宝一类的奖赏,那实打实的好处是根本就没有的。

    但是他也就只能恭恭敬敬道声感谢,然后退了出去。

    云帝没有错过云漠若离开的时候眼中的那一抹不甘,叹了口气。

    这个儿子,格局终究是有些低了,不是帝王之才啊。

    当初封王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急功近利的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什么变化。

    熹平二年,六月十七。

    云帝下旨晋未央宫德妃韩氏为德贵妃,以褒奖其子陵王在江州赈灾一事及后续工作中的功绩。

    这道旨意多少有些耐人寻味了。

    若说是因为陵王的功绩想要奖赏他,纵然陵王已经是亲王尊位,依旧还是可以给予实际的奖赏的,可这褒奖却只给了德妃一人。

    纵然是宫中自古母凭子贵也有些说不过去了。

    但是云漠若和如今的德贵妃韩氏不是这样想的。

    在这母子二人看来,这是云帝对这些年来云漠若做出的贡献的第一次实际性质的肯定。所以他们难免有些多想了。

    德贵妃若能再晋一位便是皇贵妃,位同副后,那陵王和景王也就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了,将来若是云漠若想要风家嫡女……

    所以一时间在安阳城里那有些奇怪的氛围中,陵王殿下像是感受不到那有些微妙的气氛似的,神清气爽了很久。

    ----------

    “臣妾给皇后请安。”凤仪宫中德贵妃给皇后行了个半礼。

    皇后端坐在主位上,被德贵妃那满头珠翠晃得有些眼花。

    上次德妃——啊不对,是德贵妃——到她这里来请安还是陵王云漠若纳侧妃的时候,那时候她那张脸可没这么好看。

    “起来吧。”虽然心里的思绪转了几转,但是皇后面上看不出分毫,依旧是母仪天下的端庄。

    “来人啊,赐座。”

    “皇后娘娘看起来有些气色不佳啊,也不知道景王殿下最近有没有入宫请安?”德贵妃一边说着一边用手里的白玉扇子微微掩住了嘴。但是那双眼睛里那带着三分炫耀的神采是藏不住的。

    德贵妃也没想藏。

    “想来景王殿下平常闲暇时日多得很,一定经常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吧?”没等皇后说什么,德贵妃立刻又开口了。

    “寒儿都已经是开了府的正经王爷了,怎能像小时候一样每天围在本宫身边呢?”皇后微微一笑,似乎没听出来德贵妃的言下之意,端起茶盏来缓缓喝了一口。

    “是啊,”德贵妃眼波流转,微微一笑,“都是正经开府这么多年的亲王,陵王也是忙得很呐。”

    “毕竟皇上交办了那么多的差事,要忙起来也真是脚不沾地的。”德贵妃一边说着一边一副笑得开怀的样子,“臣妾还得经常派人给他送些补品什么的,不然啊,那个孩子忙起来也是不顾自己的身子的。”

    “孙嬷嬷,你去库房看看,拿支上好的人参来赏给德贵妃吧。”皇后转身对着身后恭敬立在那里孙嬷嬷说道。

    “那臣妾就谢皇后娘娘赏赐了。”德妃站了起来给皇后行了个礼。

    “儿臣给母后请安。”玉衡公主自殿外行来,给皇后行了一礼,然后似乎对于在这里能看到德贵妃有些意外。

    “给德贵妃娘娘请安。”

    “哎呀,公主快快请起。”德贵妃笑着去扶玉衡公主。

    “德贵妃娘娘怎么有空到母后这里来?听闻最近有不少命妇贵女到未央宫里去给德贵妃娘娘请安啊?”

    “不过德妃娘娘要记得,你现在站的地方才是凤仪宫。”

    玉衡公主笑着说道。

    她这句话落下,德贵妃的脸色便僵了一瞬。

    -------

    再说章州城外铁骑军营。

    尹明忠那里捉到了两个月凉的奸细,不过却是小喽啰,知道的不多。

    风冥安在日夜加紧练兵,完颜松手下英额的大军和完颜霍的手下喀拉以及新京的军队已经开始集结了。

    想来不要多久他们就会尝试攻击章州城外护闻关。留给她的时间已经很有限了,尤其是西疆的夏日是在是有些过于炎热,但是晚间又寒冷。实在难熬。

    若是这半个月他们不出手,哪怕是月凉的军队也要等到秋日了。

    所以最近风冥安可以说是神经紧绷。

    这个道理她明白,完颜松和完颜霍自然也明白。这二人商量了许久最终决定让完颜霍带小队去袭关。

    毕竟完颜霍对这次云帝派来的风家少将军是真的十分好奇。

    但是他没能成功见到风冥安。

    风冥安这次来西疆,把上次带走的所有铁骑军神射都带回来了。而这次完颜霍又过于托大,直接带着人到护闻关下挑衅。被贺少申带着神射一支小队三轮齐射便灭了大半,只能撤退了。

    “那便是月凉三王子完颜霍?”风冥安站在贺少申身边,刚才她并没有出手。

    “是的,少将军。”贺少申一边回话一边收起了手里的长弓。

    风冥安看着那绝尘而去的身影眸中闪过一丝寒芒。

    完颜霍啊——

    上次来西疆的时候诛杀的只是他的手下,这次终于见到这“罪大恶极”的本人了。

    唔……漠寒哥哥说什么来着?时间太久有些模糊了,反正往死里打应该就可以了吧?

    “今晚我再带着人往三阴山那边去一趟。”风冥安仔细想了想之后说道。

    “是!”贺少申拱手行礼,吩咐人下去安排了。

    “走吧,想来过两天这个莽夫还要来。”

    风冥安走出了关口,弯下腰将钉在地上的羽箭用力拔了起来。箭头上的双钩并没有被磨损,依旧闪着寒芒。

    “月凉、月凉。”

    风冥安用手指轻轻摩擦着羽箭的锋芒。抬眼向刚刚完颜霍撤走的方向看去,凌乱的马蹄印还留在沙地上。

    在她身后,贺少申已经指挥着部下将留在地上的双钩轻羽箭尽数回收了。

    “风康”风冥安的声音里带了三分冷厉,“吩咐章州城边各个关口,这些日子要严防死守,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是!谨遵少将军吩咐!”风康领了风冥安的将令快马离开了。

    “我们回去吧。”风冥安转身说道。

    章州大营的主帐里,风冥安在商议过后遣散了众人,然后一道指风冲着暗处打了过去。

    “属下暗卫副统领令曦,见过小主母。”一个蒙着面的灰衣人落在了风冥安面前。

    “怎么是你过来?”见到这人风冥安是有些意外的,毕竟前几次跟在她身边的大多是小队长,没想到这回云漠寒会把暗卫副统领直接派过来。

    “殿下说此次小主母镇守西疆比不以往。”平常冷炙跟在殿下身边,而他主要处理殿下在天下其余地方的产业和信息往来。

    这次被派过来是在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在殿下心里,什么都没有小主母重要吧。

    “送信回去吧。”风冥安的神色柔和了很多,将桌案上一封已经用蜡封好口的信递给了他。

    至于写给爹爹的信,风家的驿卒去送就可以了。

    “还有,能不能给我说说——月凉王族?”风冥安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小主母您是问……”

    “特别是那位,王女,曾经以国荣封的月淑王女。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漠寒哥哥不会无缘无故地让她去小心一个人,甚至还是那样谨慎的态度。风冥安也了解过月凉的那些王族的性子,毕竟那是风家的宿敌,是他们如今镇守西疆的主要敌人。

    那位王女擅用毒,但是这不会是云漠寒让她小心这位王女的主要原因。

    ----------

    在令曦给风冥安讲述这一年多来月凉王族的各个消息的时候,他们话题的主角已经从牙帐出发了。

    这次完颜占桐倒是学得聪明了不少,身上带足了金银、药草,还有她王女身份的证明,以及一些让宫女准备的干粮。

    毕竟上次吃得那些苦头她再也不想来一次了。

    至于偷溜出宫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完颜占桐现在根本就不在乎!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看那抢了她的东西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

    听说那小贱人才十三岁!居然就被派到这边疆来了?!不会过两天就要哭着回去吧?!

    那大汉七皇子是她的!她的!!她的!!!

    明明是她先看上的!凭什么便宜那个铁骑军风家的小贱人?!

    上次要不是因为铁骑军的人追了她好几个城镇,她也不至于最后弄得那样狼狈,连皇宫都回不去还被王后那个老妇夺了封号在宫里关了那么久,然后一场高烧差点要了她半条命。

    至今完颜占桐都不知道当初追杀她的人就是她心心念念的七殿下,而且还是故意没杀她,就是为了看看她究竟是什么目的。

    还有那场高烧,也是云漠寒叫人伺机弄出来的,因为那个时候风冥安跟风信去西疆领兵了,为了不让自己的丫头更麻烦,云漠寒才想出了这个办法。

    所以那熊熊怒火占据了完颜占桐的脑子,让她不管不顾地再次溜出了皇宫,根本没花心思想一想,这个消息怎么就正好会有嘴碎的小宫女在依旧算是被软禁的她的窗户底下念叨给她听。

    她也没有考虑她再一次私自离开牙帐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的母妃和兄长又会受到什么样的牵连。

    这些她都没有在意。

    完颜占桐唯一在意的就是这次她要杀了那个敢跟她抢东西的小贱人,尤其是那个小贱人还是风家的种!

    但是这路上花费的时间比她预料的要长很多,尤其是金妃在发现完颜占桐不在宫中的第一时间就派人出去捉她了,并且送信给了完颜松。

    银妃都知道的事,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女儿曾经是她在月凉后宫中的一大助力,但是现在,金妃只希望这个拎不清的丫头不要再给她找麻烦了!

    所以完颜占桐不仅要一边躲避金妃的追查还有王后派出来的人的追杀,还要一边往现在局势很紧张的边境赶路。直到完颜松的人接到她,那已经是近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完颜松现在根本就不敢送她回牙帐,且不说中间王后的人会不会再次出手要她的命,就是他这个刁蛮的妹妹中间会不会自己就又跑了这就是个根本无法预料的问题!

    不过完颜占桐的毒术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大助力。不过完颜占桐身上的毒在到完颜松边上的路途中几乎都用尽了,想要再配置需要时间,而且现在边境封锁得那样严,她想要潜伏进去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完颜占桐也就只能先留在完颜松身边等待时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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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熹平二年,八月。

    安阳城里又是秋高气爽的好日子。西疆虽然有些不安宁但是终究是没有大面积开战,所以安阳城里的气氛也还不错。

    景王府,重光院,念风阁里,云漠寒正在叹他今天的第七十七口气。

    丫头走的第一天,想她。

    丫头走的第二天,想她。

    ……

    丫头走了两个月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也想去西疆啊啊啊!

    他要去揍完颜霍!上回为什么不干脆把那个月凉莽夫打残了呢???

    听松和听柏还有冷炙挤在院子的角落里面,战战兢兢地瞅着云漠寒在院子里面发疯。

    但是他们并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声响,毕竟他们谁都不想去顶缸。

    天空碧蓝无云,一串人字形的大雁飞过,雁鸣的声音回荡在景王府上空,云漠寒那凤眸里精光一闪,一记眼刀就飞到了天上,让那打头的头雁莫名其妙地感到了一阵冷寒,急忙加快了速度。

    “殿下!”勇于出声儿的是听柏,因为他眼尖地看到了重光院门口的一个正想要溜的身影。

    “听雪过来了!想来小主母的新铠甲和冬衣都做好了!”

    果然云漠寒没计较听柏出生这件事,双眼放光地看向了院门口,正好瞅见正十分尴尬的听雪还有他身后那几个抬着箱子的人。

    “殿下。”听雪硬着头皮给云漠寒行礼,暗中给了听柏一个“你等着”的眼神。

    最后拯救他们的还是他们的小主母。

    冷炙手下的暗卫跟着听雪前后脚地到了。

    “殿下,小主母的回信!”

    于是云漠寒的侍卫们再一次暂时逃脱了与水缸为伴的命运,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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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牡丹国色镇妖娆,再付西疆护国安

第五十一回 戎装覆红妆 双刀现寒芒

    风冥安当然不会等到完颜松和完颜霍的大军完全集结好、磨合好之后来打章州城的时候再选择反击。

    先下手为强这个道理在这种时候也挺适用的。

    尤其完颜霍是个这种时候还会带着小队出来狩猎的性子。

    风家铁骑军已经完全掌握了月凉边境的地图,哪里是好的猎场他们自然也是万分清楚的。

    所以自九月底十月初气温彻底降下来的时候,风冥安就开始带着小队围堵完颜霍了。

    就是不能要了他的命,毕竟月凉的局势需要这两个王子相互制衡,将来如果六王子完颜涛的势力能后来居上的话,那么估计西疆又会是另一番景象了。

    风冥安带队出来的原因还有一个。

    月凉王女现在月凉军中的消息令曦已经打探到了,也完完全全地送到了风冥安面前,暗卫甚至还探到了完颜占桐对风冥安的敌意和原因。

    这位王女擅毒,而且很明显是冲着风冥安来的,风冥安要是想解决这个麻烦就必须要把她诱出来,毕竟现在完颜松把她保护得挺好,护闻关也不是那样容易就能潜入的。

    所以围堵完颜霍可以算是一件一举两得的事情。

    尤其是这位云漠寒口中的“月凉莽夫”对自己的功夫极为自信,每次出来就带着十几个人。

    风冥安带人在西疆林地间追了半个月,终于是找到了完颜霍的踪迹。

    无论是对飞在天上的雄鹰,还是骑在马背上的猎手,秋日的狩猎都有些不太容易。

    毕竟那些猎物随着时间生长已经度过了青黄不接的时候,秋日的山林又色彩斑斓,成为了最好的保护色。

    月凉人的战马终归是较大汉的要神骏一些,完颜霍带着的骑兵和他自己的马匹自然是要更胜一筹。

    急促的马蹄声在林间响起,羽箭破空激射,那被围堵的獐子四蹄无措地踏着,但是前后都已经没有退路了。

    完颜霍拉紧了手中的弓,这一下,那是志在必得。

    但是就在他羽箭射出的一瞬,两支带着鲜红色尾羽的羽箭后发先至,一支折断了他的箭,另一支贯穿了那只獐子的双目。

    哪怕是被人抢了猎物,完颜霍也从心底赞叹了一句“好身手!”。

    但是这一句赞叹过后,愤怒就再次袭上了心头,“谁?!如此鬼鬼祟祟算什么英雄!”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只有另一支红色尾羽的羽箭从他们的斜前方再次飞射而来,并不是冲着完颜霍去的,而是瞄准了他身后的一个骑兵。

    那名骑兵反应也快,手中的弯刀迅速举起挡了一下,但是那只羽箭来势汹汹居然没有被完全格挡开,只是微微偏了些轨迹,在那个骑兵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还没等完颜霍再次骂出口,又有两只羽箭灌注着内力飞射而来,眨眼间便钉死了刚刚那个骑兵的战马。

    战马轰然倒地,激起了地上的落叶和沙尘,那骑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被战马压在了下面。

    “给本王子滚出来!”从羽箭射来的方向,完颜霍已经能看到有一队人马立在树后,这样观去,人影还不少。

    回答他的是一阵马蹄声和大量飞来的箭矢。不过这次那些羽箭堪堪射在了完颜霍的马蹄前,并没有伤到他们分毫。

    等完颜霍再抬眼的时候,那队人马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领头的人跨在一匹高大的狮子骢上,那马的鬃毛极长,宛如飞瀑而下。

    马上的女子长发高高挽起,一身红色骑装,未着甲胄,马背上带着箭筒和长弓,腰间佩着双刀,身量高挑,一双星眸顾盼间熠熠生辉,如今正闪着杀机寒芒。

    “月凉三王子完颜霍?”风冥安的声音里带着些刻意的嘲弄,毕竟此人罪大恶极,罄竹难书。

    “你是谁?!”完颜霍的眼中满是震惊,一个骑在烈马上的女人!而且看着年纪并不大。还有她这明艳异常的样子,和他见过的大汉女子都不一样。

    “风家的那个女人?!”完颜霍似乎一下子想道了什么,“你是风家的那个女人!”他一下子便肯定了自己的推测。

    也就在这时,完颜霍那一队人的身后也响起了马蹄声,他们被风冥安带来的人合围了。

    “听闻三王子曾与我大汉景王殿下比武,后按约定一年未曾靠近边境一步。”风冥安用马鞭轻轻敲击着手掌心,顺便提了提这些年来最让完颜霍心塞的事情。

    “景王?”完颜霍一时没反应过来,“七皇子?!”但是他对自己曾经应下的那个极为屈辱的条约印象深刻。

    “你!”完颜霍握紧了手中的弯刀直指风冥安,“你这女人逞什么口舌之快!”他到现在都没有看到风冥安马背上那和所有人都不同的羽箭。

    红色的尾羽在青焰青白色的皮毛的映衬下其实十分显眼。

    风冥安的眉尾微微一挑,将左手举了起来。包围着完颜霍一众的铁骑军瞬间举起了弓箭对准了他们中间的人。

    “那三王子不如也跟我打一场?如若输了——”风冥安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精芒,“便带着你的讷图部滚回去!”

    “你休想!”当他还会再上当不成!

    “是吗?”风冥安的双手分别握住了雌雄双刀的刀柄,长刀出鞘,刀刃上的花纹反射着秋日的阳光。

    风冥安一拍马鞍直接从空中功向了完颜霍,右手一刀指向他的面门,左手另一刀照着他胯下战马的脖子就砍了过去。

    在见到面前这纤瘦的姑娘将那雌雄双刀毫不费力就拿在手中的时候,完颜霍的精神就绷紧了。那刀的重量可不可小觑,而且看她这动作,明显是风信的亲传!

    迎着迎面而来的刀锋,完颜霍用力夹了一下身下的坐骑,将那战马生生拧了个方向,然后被迫后仰躲过了风冥安冲着他面上的那一刀。

    见自己第一招被躲过风冥安并没有什么意外,右手顺势下劈,左手横砍,攻击完颜霍的上半身,右腿屈膝向胸口,在完颜霍的战马头上借力,身子再次拔高。

    那战马被风冥安带着暗劲一压,竟是前腿向下一弯跪倒在地,将骑在它背上的完颜霍直接就送到了风冥安的刀刃前。

    电光火石间,完颜霍弯刀上挑,堪堪架住了风冥安的双刀,而风冥安再次借力,身形后撤,一个起落回到了青焰背上,而青焰就定定地站在那里,一步都没有动,显然和风冥安配合得默契无间。

    在风冥安后撤的那一瞬间,围在边上的铁骑军瞬间放箭,完颜霍带出来的手下霎时间便被灭了一半。

    而完颜霍的战马的前腿因为刚刚那一下竟然是直接骨折了,如今正在地上哀鸣着。

    但是骑在它背上的完颜霍反应很快,在地上快速翻滚了一圈便站了起来,并没有被战马压在身下。

    风冥安在青焰背上俯视着完颜霍,长刀持在手中,连气息都未曾散乱。

    完颜霍一时间怒火中烧,扬起马鞭就冲着风冥安的脸抽了过去,不过没等他鞭子甩动,风冥安右手的雄刀就刺到了他眼前。

    距离他的左眼只有一指的距离,只要他再动一下他的那只招子就废了。

    “我是大汉护国大将军风氏嫡女,是我大汉皇帝亲封的铁骑军先锋营将军,完颜霍,今日留你一命,去转告你那二哥完颜松和六弟完颜涛,我铁骑军在护闻关等着他们!”

    “你月凉犯我大汉,侵我国土,欺我子民,我大汉必不轻饶!”

    “放箭!”

    随着风冥安一声令下,完颜霍带着的那十余人尽数被诛。

    “今日留你一命,让你还能回去送个信!”

    风冥安话音落下,收刀入鞘。直到这时完颜霍才反应过来他带出来的人已经都死了。

    心有不甘正要再次向马上的那个女子攻去,却看到周围数十铁骑军箭在弦上指着他身上各处要害。

    “三王子,后会有期!”希望下次你耐点打,毕竟我现在还不能杀你。

    嗯,还是漠寒哥哥说得对,往死里打就对了。

    风冥安带着那些铁骑军离去了很久之后,完颜霍才愤怒地跺着脚,看着地上的那些尸体,怒气上涌,涨得他的脸通红。

    当他是个送信的?

    完颜松!那他算什么!还有完颜涛!过去十多年什么时候有过那小子的事儿!

    凭什么他是送信的!

    但是刚才那个女人——

    完颜霍重新找了一匹马骑上,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些什么,那个少女宛如月凉境内的那巍峨雪山,曼妙极了。

    不像月凉的女子那般泼辣,也不是大汉女子那样的娇弱。

    那飒爽的英姿,噬人心魄。

    不知道她的男人是什么样子的。

    完颜霍和风冥安都没有想到,还有个人也看到了这一幕。

    林地边的小山丘后面,完颜占桐正捂着嘴看着铁骑军远去的影子。她没有看清风冥安的脸,也没有听清楚他们说的话,但是凭直觉,她猜到了那个领队的女人的身份,那绝对就是风家的那个贱人!

    可是完颜占桐看清了风冥安胯下的那匹马,那是狮子骢。

    是那匹她曾经在风家校场看到的,大汉七皇子牵着的狮子骢!

    那是她的!是她的马!

    是她要骑着和云漠寒那匹汗血并骥的狮子骢!

    凭什么连这匹马都是那个贱人的!

    但是看刚刚的情形,连完颜霍都讨不了好,她还是先不要被发现了。

    今天完颜占桐是从完颜松的眼皮子底下跑出来的,毕竟如今战事已经要开始了,完颜松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看着她。

    他们已经开始小规模地袭击章州的各个关口了。

    毕竟在这次出兵是为了物资,在能得手的情况下,小股的骑兵抢完了就跑也是他们的惯用策略。

    也是这样的战术让大汉的军队头疼不已。

    这也是风冥安回归护闻关大营的原因,就算今天没能揍一顿完颜霍,她追击完颜霍的日子也要告一段落了。

    边关的防守更是要紧。

    果然在风冥安回到护闻关的第二天,月凉的兵马就袭关了。

    风冥安站在城楼上指挥着铁骑军排兵布阵,仔细放眼瞧去,却没有见到完颜霍,完颜松这次也没有亲自出战。领兵的是完颜松手下的英额。

    但是这部下——两边谁的人都有啊。

    风冥安原本还担心英额领兵的话他们这一战可能不是那样好打,但是这部下里混着完颜霍的人马的话……

    果然对命令的执行有延迟啊。

    这次月凉袭关算是试探性的攻击,但是风冥安却没有选择试探性的应对,以重兵顶雷霆之势而下,打破了完颜霍和完颜松对她的算计。

    以为她是个年轻的女子就好欺负?

    以为她会畏缩不前不敢下手?

    以为她没有真正将铁骑军握在手里?

    以为这样几千人就能吓她回去?

    开玩笑!

    她是铁骑军的少将军风冥安!

    “传令下去,穷寇勿追!”

    身后的战鼓随着风冥安的将令被敲响,鼓声震彻云霄。

    -----------

    “三哥,你在想什么呢?”

    完颜占桐从完颜霍的身后悄悄冒了出来。

    这次袭关失败,整个月凉的军营里面的气氛都有些低迷,毕竟他们是真的小看了那个风家的女将。

    “在想那个风家的女人?”完颜占桐试探着问道。

    然后她看到了完颜霍脸上的神情凝固的那一瞬。

    还真和她猜测得差不多啊。完颜占桐想道,完颜霍竟然真的对那个小贱人动了心思。

    不过如果完颜霍能成功的话,想来那个大汉的七殿下就不会要她了吧?听说大汉那边对女子的名节看得特别重,有的女子不小心被别的男人碰了一下手甚至是和别的男人说一句话,那丈夫都是会休妻的。

    要是完颜霍能……

    更不用说完颜霍和那大汉七皇子还有些宿怨,要是他知道那个小贱人是大汉七皇子的未婚妻的话……

    “你知道大汉的皇帝已经把她赐给那个七皇子做未婚妻了吗?”完颜占桐装作不经意地说道。

    “你说什么?!”果然完颜霍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不是才十三岁吗?!”

    “好几年前大汉皇帝就赐婚了啊。”完颜占桐依旧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仿佛说的是一件她根本不在意的事情,“他们大汉人的规矩都奇奇怪怪的,那么早赐婚可能也没什么奇怪的。”

    完颜霍并不知道完颜占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骑在马背上神采飞扬的姑娘。

    如果……如果月凉能胜,他要管大汉皇帝要这个风家的女人!

    反正大汉人经常派人和亲的。

    尤其是这个女人……是那个有病的七皇子的未婚妻!

    这场战争他们一定要赢!必须要赢!

    --------

    半个月后,月凉一支飞骑奇袭振远隘口。“正好”碰到了巡关的风冥安。

    “冲入敌军!各自为战!”风冥安率先冲了出去,这只飞骑看起来和一般的月凉士兵有些不一样,要是他们能成阵的话,估计就不好应对了。

    “该死!”马背上的喀拉低声咒骂道,他没想到那个女人能这么快就料到了这一点。

    三王子殿下的顾虑还是有道理的。

    风冥安在和喀拉交战的时候,意外注意到了一个有些格格不入的身影,看起来和她一样是个女子。

    然是很明显。那个女子并不习惯骑兵的作战方式,也似乎不习惯骑在马上和人动手。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对上了风冥安的星眸。

    月凉王女!

    她为什么会混在这对骑兵里面!而且明显在朝着她身边靠近!

    内力灌注在双刀上,风冥安一刀砍向了喀拉,另一刀祭出了刀风,以内力斩向了另一方的完颜占桐。

    那刀风掀掉了完颜占桐的头盔,那一头秀发散落而下,同时风冥安也看到了她手中似乎有什么粉末被扬了出来,正冲着自己而来。

    纵然及时屏息,但是还是感觉有些粉末擦在了她的脸上。

    最后风冥安看到了完颜占桐眼中的一道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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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峥嵘初相对高下立见,王女擅毒计随风远扬

第五十二回 云中锦书来 山雨风满楼

    回到大帐之后风冥安用水仔细洗了脸,对镜照了很久也没有看出什么异常。而且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出有哪里不妥。

    但是最后月凉王女的那个眼神让她觉得这件事不能掉以轻心。虽然她及时用内力做了防护,又似乎只是沾上了一点点。

    但是她还是把南山叫来了一趟,结果这位军医也没有发现什么。

    “小姐……”南山看了风冥安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风冥安用帕子擦着脸上的水,刚才南山给了她些药,让她再洗了一次脸。

    “要送信回安阳吗?毕竟那月凉王女……”月凉王女擅毒啊!

    “还是先别了。”风冥安沉吟了半晌,叹了口气说道。

    现在安阳城里的局势比西疆好不了多少,这里是沙场血战,那边是不流血的战争。

    谁都不轻松。

    “那小姐记得每天让属下把把脉。”南山还是有些担忧,但是并没有违背风冥安的话。

    风冥安点了点头,看着南山躬身退出大帐外,她自己摸了摸脉门,然后叹了口气。

    如果真的有不妥那就绝对不能瞒着,毕竟如果主帅不能克忠职守,那么这边境又该怎么办呢?马上就入冬了,最近月凉的攻击只会更加疯狂,毕竟入冬之前他们需要足够的物资。

    可是如果被月凉人知道她自身出了问题……

    西疆铁骑军里一定是有内应的,不然那天那月凉王女怎么会正好也在振远隘口,而且更好赶上她在巡关的时候那飞骑就来袭击了?

    看来她这护闻关里的小老鼠还是没有杀干净啊,是时候来一场震慑了。接下来的日子不会有时间和这些宵小周旋。

    “来人!”风冥安对着帐外吩咐了一声,“传尹将军!”

    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血光。

    一夜的时光,风冥安的大帐里灯火通明就没有熄灭过,直到太阳升起,尹明忠才离开。

    铁骑军里有老鼠本来就是他的失职,如今更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了。

    在他离开后,令曦从暗处冒了出来,来到了风冥安的面前。

    “月凉那边查得怎么样了?”风冥安抬手在两眼之间捏了捏,一夜的谋划,她也有些累了。

    “银妃的母族贺兰部已经有动兵的迹象了,而且完颜霍和完颜松之间嫌隙依旧。特别是月凉王女到了之后,完颜松多少有些——”

    “顾不过来了?”风冥安笑了一声。

    “小主母说得是。”令曦的嘴角也微微显现了一丝笑意。

    “月凉王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他手下的部队可是月凉最精锐的,除了这次派出来参与袭击我大汉的那些,其他的呢?”风冥安从桌案后站了起来,走到了那悬挂起来的牛皮地图前。

    “依旧停留在牙帐周围,没有什么动静。”令曦说。

    “他在牙帐里是不是太久了。”风冥安的眼神暗了暗,声音变得沉重了些。

    “不过也多亏他在牙帐里这样久啊。”风冥安用手点了点地图上牙帐的方位,“可是月凉王终归是身在壮年,不过四十余岁。”

    “但是王子们都长大了啊。”令曦笑着说道。

    “是啊,是啊,王子们都长大了啊。”风冥安重复了一边他的话,手指不断在地图上描画着月凉的边境线。

    “该去练兵了。”阳光已经透过大帐门帘的缝隙照射了进来。“那封信——”风冥安自然是早就看到了令曦带来的信件,“等我回来再看吧。”

    抱歉了漠寒哥哥,我是风家嫡女啊。

    但是风冥安没想到后面的事儿可以说是一件接着一件都没怎么给她喘息的时间。

    尹明忠在得到风冥安的命令之后行动得很快,兵不厌诈,终究被他们揪住了老鼠尾巴。

    而且在江州的时候风冥安说的话是真的,在西疆就没有尹明忠撬不开的嘴巴。

    晚间的护闻关军营里,在最后一缕血色残阳的映照下,火把点起,照得整个营地恍如白昼。

    营地正中央那个十字架上绑着一个血肉模糊地人形。

    风冥安定定立在点将台上,摩擦着腰间双刀的刀柄,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内开口,而那些将士看着站在十字架边上的尹明忠早就明白了这个人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如今连一个敢大声喘气的都没有了。

    到这位铁面阎罗手下走一遭还能活着的……那是留着条命就为了——杀鸡儆猴啊!

    而且如今少将军看起来……下手比大将军更狠。

    “这里是西疆。”在天光完全暗下来的时候风冥安开口了。

    “你们是大汉的儿郎,是我铁骑军麾下的将士。”她的声音并不大,而且语调平缓,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声音让人脖胫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在你们身后是我大汉的国土,你们的家人都在你们身后。”

    “月凉人侵我国土,烧杀掳掠,害了多少百姓,又有多少人家破人亡。”风冥安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

    “你们身在边疆,想来应该是再清楚不过了吧?”

    “但是本将很好奇啊——”

    “月凉人用多少好处就能压弯你们的脊梁!用多少金银就能买走你们的良知!用多少珠宝美人儿就能让你们忘记你们身为大汉人的事实!”那双带着怒火的眼睛牢牢地钉在了场地中央的那个人身上。

    “还是你们觉得——”风冥安的视线再次转向了场地上所有的人。

    “我一个女娃娃不配站在这点将台上!我守不住护闻关!我赢不了月凉人?!”

    “但是无论你们在想什么,最好记得本将是圣上亲封的铁骑军先锋营将军,奉旨率军镇守西疆!”

    “若是不服,打赢本将手中的刀再说!”

    尹明忠看着站在点将台上的那个少女,知道她是已经真的发了狠。

    上一次大将军带她来这里的时候,的确有不少将领都已经认下了少将军的身份,特别是那些还跟着去了一趟江州的。更是明白如今这位少将军的本事。

    但是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些人看不起一个身在沙场的女子。

    可是风家的女将,那哪是能用常理来计算的?他们遗忘的太多了,太多太多了。

    等到那些人回过神来,会有多少人后悔?又会有多少人因为自己的自负而丧命?

    他们真的以为这个人身上审讯的伤痕是他弄出来的?

    不,不是。是少将军亲自审讯了这个人。

    “至于这位,凌迟处死!”

    “给你们看看,这就是为月凉人做事的下场!若是还有人想要试试,别担心,本将会一一成全你们的。”

    “尹江军,行刑!”令箭从高台上被抛下,灌注了内力直接插在了十字架前的土地上,只余下了一个“令”字露在外面。

    “至于你们,好好看着,一步都不许离开!”

    随着风冥安的话音落下,尹明忠便像后面的副将使了个眼色,那个被绑在十字架上的人一双被鲜血模糊的眼睛看向了那正逼近他的细小寒芒。

    鲜血顺着他的脚趾滴落,在被悬空的脚下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泊。

    滴答,滴答,滴答。

    一声一声,整个营地里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作为陪衬。

    终于在几刻钟之后站着的士兵中似乎有人受不了了,一阵小小的骚动,然后是羽箭破空的声音。

    噗嗤一声,然后是人重重跌倒在地的声音。

    羽箭红色的尾羽颤动着,在火光下红得那样耀眼。

    “少……少、少将军!”风冥安一箭射落了他的盔缨。

    “少将军饶命啊!少将军!饶命啊少将军!”

    “属下再也不敢了啊!再也不敢了!”

    “拿下。”风冥安的声音此刻已经没有了半分波澜。

    “你是谁的属下?”风冥安垂眸看着那个被按压着跪在高台下的人,“谁又是你的少将军!”

    “完颜霍?完颜松?还是完颜涛?”风冥安的声音的满是被抑制的怒火。

    “少将军……”

    “既然我不是你的少将军,你就别叫我!”一个纵越,风冥安落在了他的面前,手中的刀已经出鞘。

    “你们还有谁想要试试?嗯?”

    地上的头颅瞪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猩红的眼睛。鲜血溅在了风冥安铜色的百叶战裙上。

    “还想试试的人,想想自己长了几个脑袋。”另一刀挥出,被绑在十字架上的那个人也人头落地了。

    “对了,你们知道圣上四十五岁圣寿的时候,本将代风家、代铁骑军全体将士送上的贺礼是什么吗?”

    “今晚回去好好想想吧。”话音落下,风冥安便离开了。

    ---------

    “怎么样?”大帐里风冥安看向了风康。

    “确如少将军所料,有一人悄悄离开了,已经派人跟上了。”风康恭敬地说道。

    “查到他接头的人,然后把那接头人的脑袋给我丢到他主子的床上去!”风冥安说着,目光转向了桌案上的那封信,信封上没有任何字迹。

    “是!”风康应了一声,也随着风冥安的目光看到了那个空白的信封,“属下告退。”

    等风康离开之后,风冥安从一旁的水盆里拿起手巾仔细擦了擦身上沾上的血迹,然后擦干了手才去拿那封信。

    空白的信封里面还有一层,上面只有四个字,“丫头亲启”。

    风冥安捏了捏那信封的厚度,果然里面估计又是很多张,又是一封很长很长的信啊。

    风冥安微微叹了口气,但是眼中终究是有了些笑意。

    很快就要过年了,只怕过些日子漠寒哥哥还会送东西过来吧。自己总是让他操心的。

    不过……这辈子他也别再想操心别的女子了!她的漠寒哥哥是她的,是她一个人的。一辈子都不会分给任何其他人。

    信上说来年开春以后他会想办法作为慰抚使到西疆这边来一趟。

    慰抚使啊……那就需要一场胜仗了,大胜仗?若是能挑起月凉的内斗就更好了。

    但是如今……想来下个月月凉也不会再出兵了。这几个月的征战,有胜有败,毕竟那样的小股骑兵抢完就跑他们终究是有些难以应对。

    但是开春之后……或许他们会击中主力进攻,到时候——

    风冥安倒是有些不希望开春的时候云漠寒就能过来了。主力进攻的话,云漠寒定然是想要出战的,若是他出战,那月凉王女便会见到他。

    风冥安当然是知道了月凉王女敌对她的根本原因。

    当然她不会迁怒她的漠寒哥哥,只是下次她不会再有任何的留手了。

    “少将军。”

    在风冥安将云漠寒的信仔细收起来的时候,门外的传令兵禀报了一声。

    “什么事?”

    “安阳城怀王府和大将军有信件和一个包裹送过来。”

    怀王府?童姐姐?

    “送进来吧。”

    风信寄来的信也依旧是问她安好,让她仔细带兵,绝对不能有丝毫疏忽,还有就是回复她上次的信函,以及关于年结的一番问候。

    至于怀王府怀王妃……

    童于归如今已经生下了怀王府的嫡次子,怀王云漠澜为期取名云沐晏,取其安宁美好之意。

    而童于归这次写信给她也不过是未来妯娌之间的一些问候,还给她送了些东西,说是纵然她武艺高强,但是到底还是个女孩子,在西疆那样苦寒的地方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

    风冥安看了看一旁蜡烛上淌下来的烛泪,一点一点地堆叠在那红烛的下面,再顺着烛台的边沿滴落在桌案上,那一滩红色的蜡液半凝固着,中间一点点依旧高温的蜡液反射着烛光,一晃一晃的。

    就像刚刚那被绑在十字架上的人脚下滴落的鲜血。

    要不明天再回信吧……

    风冥安一边想着一边熄灭的大半的烛火,转到了大帐后面的幔帐里,将束发的金环解了下来,长发散下,铜镜中的那个人多少多了三分女儿家的柔情。

    随意绾了个简单的发髻,风冥安长长舒了一口气,头皮上的紧绷感终于是消失了。

    这个年纪,熬一个通宵似乎是不怎么费劲的事儿,至少她现在依旧心思清明。

    风冥安将自己的佩刀抽了出来,仔细擦拭着并没有沾上血的刀锋。

    云漠寒的生辰已经过了,估计回去之后她的漠寒哥哥又会粘着她让她补贺礼了吧?

    还有……风冥安将养护好的刀重新收入刀鞘,然后她碰了碰自己的脸颊。

    月凉王女最后那个眼神依旧让她不舒服,还有她再次遇到的前来袭关的完颜霍。

    那个男人的眼神让她很难受,仿佛是在看着什么物品一般,一件他志在必得的“物品”。

    贪婪、征服欲、还有……

    风冥安很不喜欢。

    或许可以和漠寒哥哥写信说说这件事,让他下回到这里来帮她揍完颜霍一顿?

    风冥安一边想着,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终究是困倦了啊。

    解下铠甲,风冥安一头便栽向了床铺上铺着的狐裘,皮毛浓密而且十分柔软和温暖。

    唔——漠寒哥哥送来的狐裘啊,究竟要不要写信告诉他……

    最终风冥安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太阳被云层遮住了大半,天空晦暗又阴沉。那个昨天晚上悄悄离开的士兵已经被抓了回来。

    风冥安把写好的回信分别交给了风家的驿卒和令曦,让他们尽快送回安阳去。

    然后自己去了尹明忠那里。

    让他们找到了接头的人,他的作用就没有了。

    一个千夫长,是用多少军功换来的呢?又经历了多少生死一线?

    世人曾赞铁骑军是大汉军魂的脊梁!

    但是很可笑啊。

    一百两黄金。

    风冥安在手中掂量着从那个千夫长的营帐里挖出来的金条。

    一百两黄金就换走了一个将士的忠心。

    可笑吗?

    风冥安朝着尹明忠做了个手势。

    不,这太过可悲了!

    手起,刀落,又是一地猩红,满室血腥。

    ----------

    这正是:暗潮涌动血光现,铁血柔情覆人心

第五十三回 真龙有九子 子子各不同

    西疆那边战场的战事在这个冬季有些胶着,安阳城里各个势力之间的争夺也一样。

    去年年底的时候平北候薛丰奉召进京贺岁,这一年多的时间云帝也没有任何让他回到柳州去的旨意。

    如今已经有不少人在暗中揣测着是不是云帝想把薛丰就这样永远扣在安阳城里了。

    当初平北候由轻车都尉一跃晋为侯爵的原因可不是谁都清楚的,而且这其中还涉及到皇家的一些阴私,更加不是能宣之于众的东西了。

    但是安阳城中的那些权贵之家多少都清楚薛丰的上位多少和如今的云帝有关,所以他们也在明里暗里打探着皇帝对平北侯府的态度。

    奈何圣心难测,所以如今也只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安宁,相互和稀泥。

    因此薛丰原本想借着怀王府往上爬的打算如今也就只能不上不下的在那里僵持着,尤其是在月凉都对章州动兵的时候云帝都没有把风信派出去,而是选择给了他那个才十余岁的嫡女一个军衔的时候,薛丰也察觉出来有些不对劲了。

    为什么云帝会选择把风信留在安阳城里……

    这位护国大将军……

    是啊“护国”大将军……这时候不是正应该把他派到西疆去吗……

    云漠澜自然是清楚他那位侧妃的父亲的心思的,所以这一年多的时间和平北候府之间的联系能避开的他都避开了。

    这一年童于归又为他生下一个嫡子,怀王殿下那样爱重王妃,自然是不想给她惹来任何麻烦。

    但是有些事往往是意料不到的,就像当初云漠寒为了能早点回安阳城去揍了一顿完颜霍,没想到惹来了月凉王女如今对他视之如珠如宝的丫头动手一样。

    云漠澜自然是也没有意识到他以兄弟代之的云漠尘如今有着的是什么样的心思。而恰恰是因为他不知道,在这熹平二年的年底,他带着怀王府的世子云沐昪前往了善化寺。

    “来,昪儿,叫三叔。”

    云漠尘看着被云漠澜抱在手里的小东西瞬间僵在了那里。

    那个小小的团子穿着橙色的新衣,小手正紧紧攥着他父王的领子,一双有些茫然的大眼睛盯着这个和他平视的光头。

    然后蓦然间云沐昪扭过头将小脸整个埋在了云漠澜的脖颈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云沐昪这嗷的一嗓子,云漠澜也吓到了,平常小家伙很少这样哭,哪怕在他那个七叔逗他逗得比较过分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哭过。

    云漠尘看着那个小团子的后脑勺微微皱了皱眉,眼中划过了一丝不喜。但是云漠澜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自己那嚎啕的撕心裂肺的儿子身上,并没有看到云漠尘的表情。

    “昪儿,不哭了啊,不哭了。”云漠澜有些手忙脚乱地哄着怀里的儿子,他没这么应对过这样的场面,如今已经急得有些额头冒汗了。

    等到云漠澜的鬓发都被小团子蹭得有些散乱了,云沐昪才停止了哭泣,在他父王怀里小小地打了个嗝,砸吧砸吧小嘴儿睡着了。

    “三弟……”云漠澜这会儿才分出些注意力来看向了依旧站在门边上双掌合十的云漠尘,“抱歉啊。”

    “无妨……快进来吧。”云漠尘的视线落在了云漠澜依旧在轻轻拍着云沐昪后背的那只手上面,轻声说道。

    “本来是想让你抱抱你的小侄子的,”云漠澜轻声说道,他瞧了瞧怀里的小团子生怕惊醒了他再大哭一场。

    “还有晏儿,下次再带他一起来看你。”云漠澜说着便微微笑了起来,丝毫不见刚刚被儿子“折磨”之后的疲惫,眉眼之间尽是慈父神态。

    “那小子才出生没多久,还是皱巴巴的,一点都不好看,但是我倒是觉得他更像你二嫂一点,也是一双杏眼,好看的紧……”

    云漠澜后面的话云漠尘都没有听进心里去。他觉得如今云漠澜的样子无论怎么看都有些碍眼。

    那说起自己妻儿的幸福模样……真是——真是!

    太想把这个人拖进深渊里面来了,凭什么他这样幸福呢?

    娇妻美妾、儿女双全?

    还有平北候那个老匹夫当初威胁他云漠尘的时候的手段都用尽了不成,来这安阳城里都快一年了,怎么童氏还能那样平平安安地把那个小贱种生出来?!

    难道他什么都没做不成?!

    那他那个庶女呢?那个什么恭定县主呢?!也眼睁睁地看着童氏给云漠澜连着生了两个儿子也没想法子做些什么?

    就算不能杀了那两个小贱种和童氏那个贱人,能闹得他后院不宁也好啊!

    这样云漠澜就不会总是待在他那怀王府里面了,他就会出来了,来他这里的机会就多多了!

    而不是像现在该这样就围着他的女人和刚出生的孩子转悠!

    “——三弟?三弟?”

    云漠澜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云漠尘眨了眨眼睛,面色如常地转过头看向了云漠澜的方向。

    “二哥?”

    “是不是刚才昪儿闹得太凶了?扰了你这佛门的清净……”云漠澜这会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他这个三弟如今依旧在佛门之中,自己把昪儿带过来原是想让他看看他的侄子的。

    毕竟这也是家人啊。

    但是云漠澜是真没想到云沐昪一见到云漠尘会突然哭得那样厉害。这孩子平时是真的胆大的很,也很少哭的。

    他不想云漠尘不喜欢他的亲侄子啊。

    “没有的事,贫僧只是觉得这为人父母真是太不容易了,”云漠尘扯开了话题,“……他平常也这样哭吗?”

    “可能是第一次带出来……”云漠澜抿了一下嘴唇到底还是撒了个慌。

    都抱到宫里去给云帝抱过了,皇帝皇后的气势都没能吓到这孩子。

    “……第一次带出来有些久了,天又冷,所以有些不舒服了吧。”云漠澜赶紧又加了一句,他不希望他的三弟多想。

    这么多年过去云漠澜不是没有发觉他这位三弟有些敏感。而且因为他的身份还有些自卑。

    云漠尘的眼帘垂了下来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嘴角那个意味不明的笑也因为他稍稍的低头而没有让云漠澜看到。

    云漠澜在跟他撒谎呢。

    也是啊,同父异母的弟弟和亲生的儿子相比,自然是儿子更加重要呢。

    天冷?

    那干脆吧这个小杂种冻死该有多好啊。这样在云漠澜心里最重要的应该就还是他了吧?

    “贫僧这僧房里也没有火盆……”云漠尘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带着些歉疚了,“要不……二哥你先把……他带回去吧。”最终云漠尘也没能说出侄子这个称呼。

    “那……”云漠澜看了一眼怀中睡得正香的云沐昪,小团子正在他父王怀中咂吧着小嘴。但是脸蛋儿摸起来稍微有些凉凉的。

    “过年的时候我再来看你。”终于云漠澜还是抱着儿子站了起来,单手解下了自己的斗篷把小团子小心翼翼地裹了进去,然后离开了。

    云漠尘看着云漠澜的背影眸色深沉,当云漠澜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野中时,他十分用力地甩了一下僧衣的袖子,砰的一声关上了僧房的门。

    没想到云漠澜竟然真的扔下他走了!

    或许是时候让元峰来一次了?或联络一下薛丰的人?再或者……

    ---------

    在云漠澜到善化寺去的时候,宫中云帝的心思也一样并不平静。

    风家嫡女“代父出征”这件事本来就在朝堂上引起了极大的争议。

    纵然风家代代长在边疆、纵然风家曾经有过多个女将、纵然在元康十二年云帝的寿宴上所有人都看出来这位风家嫡女确实不俗。

    但是没有人想道云帝会这样快的就让这位风小姐独当一面去西疆,还是在月凉进攻的时候。

    一旦这个小姑娘根本不堪重任,那后果不堪设想。

    也有不少人琢磨出味儿来了,想来是一定有什么原因让云帝必须把护国大将军风信留在安阳城里,而此时此刻的局势也让朝廷必须往西疆派人。

    是谁有什么紧要吗?只要不是月凉真的举国来攻,风家原本留在护闻关和章州的守将又不是没有用。

    在那些人看来派过去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用途的,不过是像景王封王前一样,让他去捡个现成的军功而已。

    所以这个军功为什么要给一个毛孩子?给一个女人?就因为她是风家的嫡女?是景王殿下未来的亲王正妃?

    所以也有不少人试探着能不能把自己的子弟派到西疆去也“捡”些现成的功劳。

    所以无论是真的关心边境形式的还是心怀鬼胎的,这三个多月因为这件事给云帝上奏折的人是真的不在少数,这也让云帝有些心烦。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这位风家嫡女是真的有本事在身上的,他也相信风信敢跟他建议说让他那个唯一的女儿去边境一定是有着万全的把握,因为风信不可能用大汉的安危和风家的名声开玩笑。

    临近年关边境那边已经有捷报传来,至今西疆各镇县都没有月凉军队大规模入侵的情况发生,这让他甚是欣慰。

    也因为这样,云帝派人给了风府不少的赏赐,抚旨中明里暗里都提到了这些赏赐与刚刚晋封的铁骑军先锋营将军有关,所以那些想让云帝换人镇守西疆的折子都没敢写得太过分。

    但是关于这件事云帝依旧在头疼,他头疼的是他那个七儿子云漠寒对于自己的未婚妻到西疆去领兵的这件事的态度。

    因为那简直就是没有态度!全然一副事不关己,那个姑娘和自己没有半分关系的态度!

    出兵那天,人都没出现;一直到现在,风家的驿卒没往景王府送过一次信;就他生辰那天,十一月初九风家派风泰送了一次礼,这小子依旧没出现,不过礼倒是收了。

    说到他这个七儿子,云帝想起自己剩下的那些儿子来也是一样的头疼的要命。

    老二云漠澜,那是没什么大事发生在他身上的,怀王府也是一片和谐,又给他添了个孙子,云帝是真的觉得童家这个儿媳妇娶得好啊,又是个极为贤惠大度的。

    但是奈何当初牺牲了云漠澜让他娶了恭定县主,这就让怀王府和平北候府有了些关联。

    薛丰是真的以为他不知道他往怀王府里派的那些人吗?

    说到这个!他那个三儿子……让他说什么好!还真的以为他隐藏的有多好?在朝堂上发展自己的势力以为能瞒过他这个皇帝?

    他只有在佛寺里青灯古佛才是最安全的啊!才能保命啊!当初乐氏求了他多久才保住了他们母子二人的命?

    通敌可是大罪啊!大罪啊!那敌人还是北境天狼!

    老四也一样不省心!

    看看他那两个侧妃选的!竟然还和嘉诺公主产生了联系!

    还有韩氏,晋了她的位分,那女人的心还真的就野了!这母子二人还真的敢肖想风家嫡女?

    老四那样子是能坐上皇位的?他扶了这么多年,结果呢?还不是依旧目光短浅?怎么教都教不会!

    老三、老四还有平北候,如今这三方势力都在努力往他的朝堂里伸着手。而唯一被他给予厚望的云漠寒如今依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顽劣样子。

    平常在安阳城里都看不见他的人影!别说往朝堂里伸手了,就连看一眼六部的事宜那个小子都觉得是他吃了亏!

    可是偏偏!偏偏!唯一一个他觉得心智能配得上皇位的就只有他这个七儿子,毕竟要是真没有点本事的话,他这个嫡子不可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尤其是在他给他赐婚了风家嫡女之后,想要他的命的人只会更多。

    这种情况下云漠寒想要保住他自己的命就更加不容易了,可偏偏就是这个看起来一点优势都没有的七儿子潇潇洒洒地活到了现在。都没有看到有谁能成功对付了他,或者真的成功往他身上泼过脏水。

    从老四如今的势力就能大约推断出云漠寒的本事了,尤其是到现在他这个父皇都没能查出过所以然来。

    云帝看着手旁的朱笔用手在额头上用力捏了捏。

    真的得想个办法试探一下这个小子的底细了。但是到如今为止云漠寒没有任何软肋。

    云帝十分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是这就是事实。

    至今为止他都没发现云漠寒有真正在意的人,或是有真正在意的事——如果皇后和玉衡不算的话。

    但是他总不能用自己正妻和嫡女来试探自己的嫡子吧?云漠寒不会相信他真的会致其死地。

    愁啊。

    云帝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再一次想着要是璃儿还在该有多好啊……

    “陛下,德贵妃娘娘来了。”苏简小心地看了看云帝的脸色,然后轻声通禀道。

    “她又来干什么?!”闻言云帝抬起头神色间已经是十分不悦了。

    苏简恭敬地低着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今天是十五,按例皇帝是该去皇后宫中的,如今也已经快要到用晚膳的时辰了,估计要不了一会儿皇帝就该起驾了,她这个时候来揣着的是什么心思谁不知晓?

    真的是晋封了之后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了?

    “你去!你去跟她说,”云帝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要是真的有什么要紧事,让她先去给皇后请安去,今日是十五,朕一会儿要到凤仪宫去陪皇后,没空在这档口听她说那些有的没的!”

    “皇上……这……”苏简愣了一下,这话要是他去和德贵妃说……

    “怎么?”云帝瞪了他一眼,将手中的奏折用力合上,扔在了旁边比较大的一堆上面。又是些胡言乱语的废话。

    “奴才这就去!这就去!”

    门外德贵妃听了苏简的传话瞬间变有些脸红了,然后那张俏脸瞬间又变得有些青,捧着手炉的纤纤玉指握得那样紧,连指尖都变得青白了。

    --------

    这正是:故作无意掩有意,知人知面难知心

第五十四回 心毒似蛇蝎 忘途迎寒年

    熹平二年的年关,安阳城里的气氛有些紧绷,而边疆那边则是充斥着血腥和杀机。

    纵然冬日的严寒并不利于大军作战,但是两方相互刺探情报这种事并不会因为大雪就停下来。

    而密探,似乎是怎么杀都杀不完的。

    月凉那边完颜占桐几乎日日都探听着护闻关那边的消息,但是她试着给风冥安下毒这件事她知道她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她的亲哥哥完颜松。

    可是她自己的人手并不够用,所以如今完颜占桐也不能确定风冥安是不是真的毒发了。但是她又不能去找完颜松借人手,因为完颜占桐肯定她哥哥要是知道她给铁骑军的少将军下毒这件事肯定会押她回牙帐。

    完颜占桐对自己的毒术是十分有信心的,但是风冥安在边境这样久了,完颜占桐也算是了解了些这位风氏嫡女的本事,如今也真是不敢小瞧她半分,如果那天她真的用内力防住了她的毒粉的话……

    不过按照时间算,最多还有一个月,如果她真的成功了的话,最多还有一个月,就能见分晓了!

    风冥安在护闻关军营的大帐中微微抖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东西盯住了她一样。手指颤动之间没有捏住那个代表着铁骑军的红色小旗。

    小小的红色旗子掉落在新做的沙盘上,十分醒目。

    风冥安伸长了手臂将那个小旗子捡了起来,在手指间慢慢捻动着。大汉人最在意的就是这新春佳节了,每年铁骑军中也有自己的传统。

    篝火、烤羊、歌舞、骑射的比试都是有的,哪怕如今月凉在窥视着这些也是不能少的,不然这军心……

    “准备的怎么样了?”没有抬头风冥安也知道进来的是谁,风康的脚步声比较有特点。

    “回禀少将军,伙头军那边已经都准备妥当了,校场那边也安排好了。”

    风冥安点了点头,然后低头看了一眼她手里那个已经被揉得不成样子的小旗子叹了口气。

    “少将军……”风康瞄了一眼风冥安手里那一……团不明物体,再次开口道,“尹将军请少将军去一趟——水牢。”

    听闻“水牢”两个字风冥安立刻就回头看向了风康,那双目中的寒芒和杀机让风康一下子便绷直了身子。

    尹明忠的水牢沿着忘途河而造,相对于整个大营来说在忘途河的下游,但是相对于章州来说……那可就是在上游了!

    哪怕是西疆这样的寒冷气候忘途河在冬天也不会结冰,但是水温如同寒冰一般,若是将手伸进去感觉到的是刺骨的冷,多待上几息的时间都会冻伤。所以那座水牢,是真的堪比地狱一般的存在。

    风冥安赶到的时候,尹明忠正脸色铁青地看着一个被压在地上的俘虏。那人的一张脸已经被冻得青紫,嘴唇上有不少的裂口,如今正滴着血,地上还有他刚刚被打落的一颗牙。

    牙后藏毒……

    是个死士。

    风冥安的心立刻就沉了下来。

    “他身上有毒!如今已经——”

    “混入了忘途河?!”风冥安接下了尹明忠的话。

    “少将军恕罪!”尹明忠一边说着一边直挺挺地跪在了风冥安面前,“末将已经派人骑快马去章州传讯了。”

    “带着军医了没有?”风冥安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个手势让尹明忠起身,然后问道。

    “带了,也吩咐他们到了章州城以后检查河水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风冥安的一双眼睛盯在了那个俘虏的十根手指上,从水牢被提出来就被扔在了这冰天雪地里,如今那十根手指上都挂满了白霜。

    “刚刚,他才被扔到水牢里不过半天。”尹明忠沉声说道,“要不是刚才河边上有两只兔子在喝水——”

    半天?

    风冥安的眉尾微微一挑,这是不是有些过于巧合了?如果这个人是月凉故意派过来的……如果月凉知道铁骑军中的水牢所在的方位……总觉得……

    “立刻传令!铁骑军全体不许饮用忘途河水!快去!”风冥安语速极快地对边上待命的士兵吩咐道。

    “即刻派人沿忘途河布置守卫,守卫要一直到大营在忘途河的最上游!沿河打捞,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风冥安话音落下,她没有错过刚刚在她吩咐的时候那个俘虏眼中的暗恨。

    看来她的推测很正确。

    但是这就更让风冥安的背上出了冷汗,如果这是真的……

    “把南山请过来,还有吩咐下去,这些日子护闻关中融冰为水,一定要谨慎小心!”

    “尹将军,”风冥安深吸了一口气转向了尹明忠,“看来我们又别想休息了,这个年能不能过好,就看我们能不能撬开他的嘴了!”

    “末将明白!”随着风冥安的那些命令,尹明忠也即刻明白了她在担心什么。

    如果月凉人已经探知了这座水牢的具体位置,那么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它在忘途河的下游,在这里下毒不会危及护闻关一丝一毫。

    至于在更下游的章州,先不说路途遥远,这么远的距离下毒到了章州还能剩几分的问题,忘途河的水源都不是章州城的主要供应,哪怕在冬季也一样。

    这个俘虏当初抓过来的时候似乎就有些过于轻松了。如今又这样快的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如果他们真的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章州那边的话……这座大营,这章州的防线……

    那后果不堪设想!

    “去找人烧些热水来,”风冥安如今也平静了下来,“都说这冻伤之后不能立刻将冻伤的部位泡在热水里或者立刻烤火。”她一边说着一边看了尹明忠一眼。

    “尹将军就不好奇若是这样做了会怎么样吗?”

    尹明忠心下一颤,赶忙让人照着风冥安吩咐的话做了。

    少将军这性子,还真的是和……曾经的夫人一模一样啊……

    ---------

    “把这尸体用箱子装了,送到月凉军营门口去,”风冥安看着地上那几乎已经辨别不出人形的一滩血肉吩咐道,“难为我把他这一张脸保存得这样完好,以避免他主子认不出他来了。”

    “就说是送给月凉王女的,祝她新春喜乐。”

    那位月凉的前月淑王女不仅觊觎着她的漠寒哥哥,还用这种不择手段的方式对付铁骑军的将士,那她怎么可能示弱呢?

    铁骑军是她的责任,而漠寒哥哥是她的未婚夫!

    无论是哪样都不可能让那月凉王女碰触分毫!

    不过……风冥安瞥了一眼那已经被装进箱子里面的尸首,月凉王女的手下人也真不怎么样。虽然和她一样有着一副歹毒的心肠,但是这本事……

    没用几下就招认了。

    这忠心——都值得商榷了。

    所以用的确实是那位王女的毒药,但是这个主意究竟是谁想出来的?

    完颜霍?

    不像,那位和他的手下势力能明显的感觉到那绝对就是,兵莽莽一个,将莽莽一窝的典型代表。

    完颜松?

    也不像……那是个绝对谨慎的,而且很明白大汉的底线在哪里。护闻关的驻军是铁骑军的主力,但是从人数上来说并不是大部分,如果真的下定决心让章州的主力部队全力而攻,月凉承受不起。

    如今的局面也不是他会采取这种战术的情形……

    那就只剩下一个人……

    至今都没有在月凉军营里面露面的完颜涛。

    想来银妃的母族在那两位的身边都有暗桩……

    如今她把矛头指向月凉王女……风冥安不相信完颜松会就这样看着。只要这位二王子去查,就一定能查出完颜涛的人手,到时候月凉部队中只要有了任何一点利益纷争,那就是他们能利用的绝好机会。

    “少将军要不回去休息一下?”尹明忠看着士兵将装尸体的箱子抬走了,瞧着风冥安的脸色不太好,便说了一句。

    “忘途河边的守卫不能松懈,伙头军那边再派一个军医过去。”风冥安沉吟了半晌之后盯着地上的那几个罐子说道,“把这些拿去烧了,一点都不能留下。”

    那几个罐子是风冥安派出去的守卫在忘途河中找到的。里面盛放的都是剧毒,哪怕溶解在这流动的河水中也能保持毒性的毒药。

    月凉人想着将他们的注意力全都引到章州去的时候让她在不查之下毒了整个护闻关!

    还好她终究是多了个心眼。

    当初跟着坤宁看他行医的时候草药认得不怎么样,但风冥安终究学会了一件事,在用药使毒这件事上,计量是个十分关键的问题。

    凭借那个死士身上的毒药,按照忘途河中的水量计算,他根本做不了什么!

    天上的月亮细细的一弯,如今已经向东偏斜了不少了。

    抬手揉了揉额头,风冥安深吸了一口气,她最近总是觉得有些头疼,而且还有些容易困。

    “再有两天就过年了,绝对不能再出岔子了。”

    “属下们都清楚,”尹明忠躬身应道,他瞧着风冥安的脸色实在是不好,便又劝了一句,“您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

    风冥安见他坚持,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又吩咐了几句让守卫仔细小心之后便离开了。

    最近这几日……风冥安再次仔细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当时那些粉末……感觉主要都粘在了左边的脸颊上。

    如今看着……这皮肤似乎是……暗沉了些?还是因为最近真的没有休息好?

    也没什么别的不舒服的地方……这两天南山来帮她号脉的时候也没有发现别的异常……

    但是……似乎依旧不能有所放松啊……

    趁着还没天亮,多少休息一会儿吧。

    风冥安熄灭了烛火和衣躺到了床上,她盯着大帐的帐顶出神,一时间觉得自己脑内乱哄哄的还有些头疼,但是就是难以入眠。

    将手伸到脖颈处,摸到了挂着项坠的那条红线,将那块红翡从衣领里面拉了出来。上面原本坠着的那条丁香色的璎珞被风冥安暂时解下来留在家中了。

    那红翡带着风冥安的体温,握在手中暖暖的。

    若是云漠寒知道了这件事……

    她的漠寒哥哥定会给她出气的吧。风冥安将那红翡握在了掌心,深吸了一口气再次尝试着闭上眼睛想要入眠,这回倒是成功了。

    梦中不是这西疆的冰天雪地漫漫黄沙,而是云飒别院中的那片荷塘。

    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她的漠寒哥哥带着她泛舟湖上,挖藕采莲。

    抬眼处花开并蒂,远望则又有蜻蜓和几只翠鸟掩藏在花叶之间。

    少年恣意的笑和少女泛红的脸颊。

    “丫头。”

    梦里那人柔声唤她,“丫头,要平平安安的。”

    “漠寒哥哥……”风冥安喃喃了一声,微微翻了翻身子,将脸埋在云漠寒叫人送过来的狐裘里睡得更沉了。

    -------

    安阳城,景王府。

    云漠寒这会儿正看着令曦传过来的消息,那双凤眸里满满的凝重。

    护闻关的毒……还有……南山到丫头那里去的次数……好几次丫头都把暗卫支走了……

    那位王女擅毒啊!

    要是坤宁跟着丫头一起去了西疆该有多好!

    开春之后无论如何要想办法去一次章州了。云漠寒握紧了右拳,用力在左手掌心捶了一下。

    丫头,要平平安安的。

    紫焰蹲在房梁上低头看着身周弥漫着低气压的大魔王,尾巴晃了晃,顺着墙角的书架爬了下来,然后蹿到了云漠寒的书桌上,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衣袖。

    你在想小主人吗?

    小松鼠蓬松的大尾巴在身后不断晃动着。

    云漠寒摊开手掌将紫焰捧在了掌心举到了眼前,“你也想她了是不是?”云漠寒说着微微叹了口气。

    “给她写信好不好?”云漠寒说着在桌案上摊开了新的宣纸,拿起笔蘸了墨,悬在纸上一时间又不知道写些什么了。

    问她月凉王女的事儿?

    丫头都没提过这件事,但是他肯定丫头已经知道了那个王女……抽疯的原因。估计等见面的时候他没好果子吃。

    云漠寒将笔放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天可怜见,至今他别说和那个王女说上一句话了,就是近距离地见都没见过一面!

    他们月凉人是不是都脑子有毛病……

    那个完颜霍是这样,如今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也是这样!

    现在云漠寒还不知道完颜霍如今看上了他的丫头的这件事。要是真的知道了,那估计又是一番血雨腥风了。

    那问她身体的事儿?

    估计更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要是没事儿还好,要是真的有事儿了怎么办……那是他的丫头啊!是他捧在手心里疼的丫头啊。

    而且若是真的有事,要不要告诉岳父大人?风将军如今究竟知不知道……

    要不明天宫宴之后找机会问问?

    还是现在就做准备给月凉王城那边施压?

    再或者——

    云漠寒再次将笔拿了起来,不过这封信,不是写给风冥安的。

    坤宁不是带着尉迟家的那个幺女去闯荡江湖了吗?干脆也到边境去看看不就好了。

    当初那两个人走的时候说是要北上,如今往西边去也算是顺路?

    他的丫头需要神医的弟子作为助力。不说是她自己身体的问题,就是月凉人如果真的对大军或者章州城的百姓下毒的话……

    有他在也会好很多吧!

    云漠寒一边想着一边下笔如有神,一封信快速落成,最后的结尾的时候终于想起来如今正值年节,便加上了一句问候。

    “听松!”云漠寒冲着外面喊了一声。

    “把这封信拿到听风阁在安阳城中的分舵去!”上回就是听松去见的尉迟瑊,这位听风阁少主这个年节在安阳城里,估计也是看如今天子脚下一点都不太平吧……听风、听风,皇家的事他们不参与,风声却是要好好听一听的。

    听松从外面进来接过了云漠寒手中那已经用火漆封好的信封,看着上面那“坤宁亲启”四个字,觉得听风阁少主的这个年恐怕是彻底地过不好了。

    “当初他妹妹那件事他也算欠了我一个人情,而且他肯定知道他妹妹现在在哪里,比我们自己找要快多了!”云漠寒的手指在桌上扣了扣。

    “让他用最快的速度送过去。”在听松离开的前一刻,云漠寒又加了一句。

    他总觉得有些不安心。

    “属下明白!”听松似乎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躬身应了便急忙离开了。

    “冷炙!”在听松离开之后,云漠寒再次冲着外面喊了一声。

    “殿下?”

    “你告诉令曦,丫头那边无论有什么事都必须告诉我!”

    冷炙看着云漠寒那已经有些发白的脸色,急忙应下去传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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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声东击西掩耳目,少将智避屠戮毒

第五十五回 人心多险恶 玉面覆寒霜

    云漠寒那封送到听风阁的信究竟是让尉迟瑊气成了七窍生烟还是怒发冲冠如今已经有些难以论断。听松维持着自己从出生就带来的一张冷面孔依旧是恭恭敬敬地双手将那封信递到了这位听风阁少主面前。

    然后把他家殿下的话又重复了一边。

    尉迟瑊攥紧了拳头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这到底是景王的贴身侍卫绝对不能打的同时还不得不承认那位景王殿下说的话是对的!

    他还真是欠了景王云漠寒一个人情!

    无论是当初在云飒别院那次,还是江州那次。准确的来说江州那次算是欠了风家一个人情……

    话说回来这两家如今有什么区别吗?!

    不过这倒是个好机会。

    尉迟瑊拿了信打发了听松之后想道,他早就想往小妹身边派人了。

    但是尉迟千离开京城的时候特意跟他说过,不想任何人跟着他们,既然决定要自己闯荡江湖了,那就多少要有些样子吧。

    而尉迟千也是硬气得很,从出了安阳城到现在一次尉迟家的势力都没有动用过。

    这次终于也有机会让他派人去仔细瞅瞅这位在听风阁中万千宠爱在一身的掌上明珠究竟过得怎么样了。

    “鸿羽!”尉迟瑊冲着门外喊了一声,一个青衣侍卫闪身进了屋内。

    “这信你亲自去送,不要让其他人发觉了。”不然这个年更闹腾。

    “少阁主放心!”鸿羽接过信,给尉迟瑊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

    其实坤宁如今也是带着尉迟千往章州那边走的。坤宁知道风冥安被派到章州领兵的事情,也知道月凉王女擅毒。

    在和尉迟千商量过后,他们便一致决定去西疆帮帮这位风家妹妹。

    按照他们的脚程来算,距离章州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如今已是年节,投店并不容易。所以他二人露宿野外的情况比较多。

    “坤宁哥哥,那边有家客栈!”尉迟千立在马上朝着远处的山脚下看去。

    一面极大的,上面写着“酒”字的旗子立在那房屋边上,站在山上也依旧能看到大门开着正在迎客。

    “过去看看吧。”坤宁看了看两人的马,人需要休息,马也一样。如今也该找地方让这两匹马好好歇歇了。

    纵然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有这么大一家客栈看着有些不正常的样子。但是坤宁还是决定去试一试,毕竟他们是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了。

    坤宁和尉迟千走到客栈门前的时候正好是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映着酒旗,天边的乌鸦发出了两声凄厉的鸣叫。

    一派不详景象。

    “客官要住店?”坐在门口长凳上打瞌睡的店小二看见打马前来的两人立刻站起身来,抖了抖袖子问道。

    “是啊。”坤宁夹着马往尉迟千身前行了两步应了一声,但是却没有从马上下来。

    他定睛往那迎客的店小二身上瞧了瞧。

    一身靛蓝色的短衣,在领口和袖口处镶嵌了些乱糟糟的皮毛以做避寒之用。

    双目有神,看这动作似乎是个练家子,有些硬功夫在身上。

    还有那双手……

    坤宁一下子便确定了,那是用刀留下的茧子。

    要说在风家长得知识是什么,那就是用不同的兵器究竟会在手掌上留下何种痕迹,如今的坤宁都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坤宁回头看了一眼正准备下马好好休息一下的尉迟千,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毕竟这人若只是这客栈为了安全而雇佣的保镖……还是先不要横生枝节了。

    “我们的马也要照顾好。”坤宁翻身下马,对那迎客的小二说道。

    店小二点了点头,应了一身便将两人的马牵走了,坤宁回头去拉尉迟千,没有看到那店小二在仔细看了他二人的马匹之后眼中流露的一缕精光。

    那两匹马出自风家自己驯养的良驹,自然不会是凡品。

    原本是为了风家亲卫长途行军的时候准备的。坤宁走的时候,风信给了这位世侄两匹。毕竟行走江湖也是个长途跋涉的过程。

    有马的话很多时候会方便一点。

    尤其是他还带着尉迟家的那个宝贝幺女。

    走了这么一路,有眼光瞧出来的几乎没有,毕竟这种马,最重要的并不是看着怎样神骏,而是要体力和耐力非常好。

    如今却是被人看出了玄妙所在。

    另一边,坤宁拎着两个人的行李先把尉迟千送到了她的房间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尉迟千连靴子都没脱便一下扑到了床榻上,而且眼看着就要睡着了。

    “千儿。”坤宁叹了口气,到床边把尉迟千薅了起来,扶着她的肩膀用力晃了晃,努力让尉迟千再清醒一会儿。

    “坤宁哥哥我真的很困了……”尉迟千一边努力控制着自己已经在打架的眼皮,一边模模糊糊地说道。

    “千儿!”坤宁用力晃了她一下,十分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要不要用点药给尉迟千醒个脑的问题,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个客栈可能没有那样安全。”他在尉迟千耳边小声说道。

    “什么?!”这句话倒是一下子让尉迟千清醒了一点。

    “你武器不要离身,一会儿用过晚饭之后,我再在你门口放点药。”坤宁想了想说道,“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尉迟千间坤宁如此正色,便也点了点头,示意自己会小心行事的。

    这一路行来,虽然遇到过一些劫道的,但是这类似黑店的存在他们还没有经历过。

    “希望是我多心了。”坤宁见尉迟千已经清醒了,便也松了口气,“一会儿一起用晚餐。”又嘱咐了一句之后,坤宁便离开了。

    走之前他想了想还是给了尉迟千一小瓶薄荷油。

    --------

    “掌柜的?”牵马回来的店小二刚进店门便被柜台后的掌柜招到了跟前。

    “我看这两个人都不寻常,”掌柜捋了捋胡子说道,“那女扮男装的姑娘看着也是个绝色尤物。”

    “可不是,那两人的马也不寻常,虽然瞧着没什么,但是那可是耐力极好的良驹,看着被仔细驯养过。”店小二附和道。

    “看他们这样子,怕不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出来游玩的?”

    “不会,你见过哪家的少爷小姐出来不带着随侍的人的?”掌柜否定了店小二的猜测。

    “晚上看看他们身上有多少钱,那个妞儿,”掌柜说道这里笑了一下,“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那掌柜的,您看——”那小二往楼上看了一眼,“兄弟们也许久都没有见过女人了——”

    “当然,当然是掌柜的您先享用。”被掌柜佯装严厉地瞪了一眼之后,小二马上说道。

    “把后面的弟兄叫来,先给他们一顿好饭,让他们今晚好好睡一觉。”掌柜的吩咐道,“对了,再给那个妞儿送一桶洗澡水去。”

    “是!”店小二低声应了一声,几个闪身就消失了。

    不一会儿店小二便端着做好的饭菜敲响了坤宁的房门。

    “哎,客官,这菜齐了。”小二低着头,并没有看向坤宁。

    “你再加一副碗筷,在下和兄弟一起用晚餐。”坤宁看着托盘上的一副碗筷眉心一跳,然后说道。

    “……是。”店小二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应了。

    “坤宁哥哥?”在店小二离开之后,尉迟千推开了坤宁的房门,探头进来发现坤宁屋中只有他一个人之后便溜了进来。

    然后尉迟千走到桌边,看着坤宁正在将桌上的饭菜拨乱,并且将一部分倒到了屋角的痰盂里。

    “这……”看坤宁这举动尉迟千也明白了,想来这些饭菜都已经被人下药了。

    “还有些干粮,你先垫垫肚子。”坤宁看了一眼进来的尉迟千,然后转过头去继续忙他手底下的事了。

    “我们怎么办?”尉迟千有些无措地看了坤宁一眼,她的确在听风阁学习了足够多的东西,但是真正身临其境这还是头一回。

    “今晚不能睡了,我估计你的女儿身肯定也没瞒住。”不然那个店小二也不会把两个人的晚餐分开了。

    “现在想要离开估计也来不及了,”坤宁想了想说道,“你今晚留在这里,我们守到房梁上,你那间屋子我再用些药。”

    “若只是谋财……”坤宁微微捻动手指,“留一点在包袱里。”便暂时不计较了。

    他不会武功,尉迟千又是个女子,虽然有功夫在身也仅仅能做防身之用。想要带着他两个人跑那是不可能的。

    能破财消灾也好。

    “就这样给他们?”尉迟千虽然明白有危险,但是这样的事她觉得稍微有点憋屈。

    “这店里的伙计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是仅仅是谋财的话,我们能破财消灾最好。”那些饭菜里是普通的蒙汗药,药效也不强,最多让他们在今天晚上睡得死沉。

    “如果真的要动手,一定是我们吃亏。”坤宁说道。

    “好吧。”尉迟千扁了扁嘴,将手中的饼掰了一块给坤宁。她虽然觉得有些憋屈,但是也明白这利害关系,自然不会在这种时候和坤宁对着干。

    坤宁小心布置了尉迟千房中的药阵之后回到了他的房中,然后在房门口又做了些手脚。

    其实如果他是一个人的话,想要自己离开也是方便的,毕竟他也算从小就泡在药罐子里,对于很多药他本身就有抗性,但是尉迟千没有。

    所以现在他用药要十分的小心。

    “这个你吃了。”坤宁抛了一粒白色的小药丸给尉迟千。

    然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袖子,袖中那把小弩已经上好箭,箭上也涂了麻药。他这射箭的准头是被铁骑军神射训练过的。如今也算得上能指哪打哪了。

    然后他吹熄了烛火,和尉迟千一起攀到了房梁上。提起了精神。

    ---------

    “掌柜的,那个姑娘好像没在自己的房中,”店小二凑到了掌柜身前小声说道,“刚才小的们去送水的时候屋里都没人应声,打开门瞅了瞅也没见到人。”

    “难不成我们被发现了?”

    “有可能。”掌柜摸了摸下颌,“不过两个毛儿都没长齐的娃娃能掀起什么浪来?”

    “你们也没见到人离开是不是?”掌柜问道。

    “是,那两人还在。”店小二回答道。

    “那估摸不是在床底下就是在房梁上了。”掌柜的撇了撇嘴,“多安排几个人手就是了,那个妞儿一定得抓住了!等入了夜,两个人的房里都去搜!”

    “是!”店小二点头应道,到后面去做准备了。

    冬日的太阳下山早,夜间的风也大。

    呜呜的风声像是鬼怪凄厉的嚎啕,坤宁和尉迟千挤在房梁上听着这声音都觉得有些惊心动魄。

    坤宁持着手中的弩机瞄着大门口,尉迟千则握紧了手中的峨眉刺。

    就在他二人都有些要熬不住的时候,门口和隔壁都传来的声响。

    几息过后,隔壁传来了几声重物倒地的声音。在窗外肃杀的风声的掩映下并不清晰。

    在坤宁房间的门口,那些正在摸索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好!有迷药!”为首的人喊了出声。

    在他开口的同时,尉迟千和坤宁动了。

    坤宁原本只是瞄准来人的腿部的弩箭转移到了那人的胸口处,本来还想留他们一命的,不过看着架势,那些人可不单单是想谋财了!

    轻轻的嗡的一声,一支小小的弩箭激射而出,正中来人的左胸,一击毙命。

    与此同时尉迟千也从房梁上扑了下去,双腿齐出踹飞了正在门口的那个人,这一击直接让那人撞断了二楼走廊边的扶手,让他一下子摔落到了一楼的大厅中央。

    因为这一击尉迟千也顺势到了房门之外,右侧一人刀锋映着寒芒正要砍下。

    尉迟千左手的峨眉刺掷出,正中她右边人的胸口,然后顺势在刚刚被撞断的栏杆上一拉,将自己定在了二楼的走廊之上。

    就在这时,她左边那人也死在了坤宁的弩箭之下。而进入屋中的那另外两人如今也中了坤宁的迷药,倒在地上人事不知了。

    刚一照面他们死了三个人,还有三个也失去了行动能力,进入另一间屋子的那几个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如今还剩余了几个人围着尉迟千,一时间也不敢擅动,屋外这个看起来身手不俗,屋中还有一个用暗器的。

    这样的架势,尉迟千也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大堂内的灯亮了起来,尉迟千也终于看到了她身边的死人和一地血腥。

    小脸瞬间就有些苍白了。

    “阁下好手段!”掌柜的铁青着一张脸走到了大厅中央,抬眼看着楼上的尉迟千。

    “不敢当!”就在尉迟千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坤宁从屋中走了出来,用力握住了尉迟千的左手,直视着掌柜说道。

    “不知阁下是哪条道上的?”掌柜看着坤宁那直指他面门的弩箭寒声问道。

    “我听风阁的小姐也是你这号人物能动的!”掌柜的话音刚落下,客栈大门就被人踹开了。

    一柄闪着青光的长剑瞬间指到了掌柜的两眼之间。

    听风阁!

    就像当初云漠寒说得那样,尉迟家这么多年后终于迎来了一个女儿的事情江湖上几乎没人不知道。

    那个女扮男装的!

    掌柜的又回头看了一眼尉迟千的方向,咬了咬牙。

    “把她拿下!”

    “你们小姐可还在我手里!”狠厉的声音里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可是你自找的!”鸿羽眼中闪过了杀机。

    “动手!”随着他这一声落下,两个黑衣人从窗外破墙而入,两息之间那几个围着坤宁和尉迟千的人就倒下了。

    “现在,你可以想想自己要怎么死了。”鸿羽神色平静地看着客栈的掌柜,就像在看一个已死之人。

    --------

    这正是:江湖善恶终有报,经风经雨心智坚

第五十六回 西境危机现 师徒聚边疆

    见自己的人瞬间就都被放到了,客栈的掌柜一时间愣在了那里。

    他们盘踞在这荒山野岭已经有十余年了,这里临近边疆,本来就是个是非纷扰繁多之地,再加上这里实在偏僻,官府就是查找失踪人口也对他们没有什么办法。

    没有人能证明那些失踪的人曾经来过他们这里,谁知道是不是在深山里被什么猛兽捕食了呢。

    就是有些江湖中人到这里也照样被他们成功放倒了。

    直到今天终于是踢到了铁板。

    “败在听风阁手里,老子认了!”那掌柜冲着鸿羽脚下的地板狠狠啐了一口,眼中闪过了一丝凶光。

    袍袖挥动间一股迷烟在他脚边炸开,鸿羽被那飞射开来的白烟冲了个正着,便急忙用内力防御,也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掌柜猛一跺地冲向了客栈门口。

    这一幕被站在二楼的坤宁看得清清楚楚,

    持着弩箭的右手抬起,没有任何犹豫地勾动了手指。

    鸿羽眼看着那根极小的弩箭从自己的眼前飞过,正中那掌柜的后心。

    一击毙命。

    难怪少阁主对小姐这次想要和这神医弟子一起行走江湖这件事没怎么阻拦,鸿羽确定掌柜已经死在坤宁箭下之后便收剑入鞘了。

    然后他一个飞身就上了二楼走廊。

    尉迟千正神色有些呆愣地看着地上的那两个死人,一个是被她下意识地掷出的峨眉刺杀死的,如今她的武器还钉在死者的胸膛上。另一个是被坤宁射出的弩箭杀死的。

    血迹并没有多少,但是那两人死不瞑目的神情尉迟千看得清清楚楚,也在杀死敌人的瞬间看到了那一双眼睛里面瞬间消逝的光。

    纵然晚餐没有吃多少,她还是感觉到了自己的肠胃正在往上翻涌。

    哪怕坤宁正抚着她的后背安慰她,尉迟千还是不住的在发抖。

    她杀人了。

    第一次杀人,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景。

    最终她挣开了坤宁的手,冲到了走廊的另一边,撑着墙不可抑制地吐了。

    ---------

    “坤宁公子,这是景王托听风阁送来的信。”

    在他们终于安顿好尉迟千之后,鸿羽将信件交给了坤宁。

    手上第一次染上血的少女如今正躺在床上睡得有些昏昏沉沉。

    坤宁也没跟鸿羽客气什么,将信接过来便拆开了,他大约能猜到是什么事,毕竟这位景王殿下云漠寒是绝对不可能特意给他来信祝他新春快乐的。

    果然最后那两句真的是十分敷衍,不过字里行间也能看出来风家妹妹似乎是真的有了什么不妥,云漠寒这才会请了听风阁的人将信最快地送过来。

    “你们只是来送信的吗?”坤宁在将信仔细地看了一遍之后,一边把信装回信封里一边问鸿羽道。

    “少阁主让我们来跟着小姐的,毕竟如今西疆并不太平。”鸿羽担忧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尉迟千依旧苍白的面庞。

    小姐在万千宠爱下长大,虽然这两年不知道为什么少阁主终于下决心锻炼她,但是这种场面她见应该都是第一次见,就更不要说亲手杀人了。

    不过鸿羽也明白,少阁主同意小姐出来的时候就肯定知道小姐终究是要经历这一遭的。

    行走江湖的人那个手上没有几条人命呢?

    “我们天亮就启程。”坤宁咬了咬牙终于还是狠下了心,尉迟千必须振作起来,这个世道、她的身份,没有任何一样能由着她沉浸在这样的恐惧中。

    况且风家妹妹那边只怕是真的要不好了。

    鸿羽盯着坤宁认真瞧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

    坤宁见他同意了,便靠在了一旁的塌上,争取在赶路之前能再好好地休息一阵。

    看着尉迟千,坤宁的思绪也飘远了,想到了第一次见到风冥安动手的样子。在风家的后门那里,她帮他赶走了那些来找麻烦的人。

    那时候风冥安几岁?十岁?

    只怕那个时候风冥安就已经……

    而如今的风冥安那里也正如云漠寒谋算的最差的情况那样。一点都不好。

    “你说就是了。”风冥安看着她面前欲言又止的南山开口道。

    她自己也察觉出来了,内力滞塞,时常的眩晕,更别说她那沾到毒粉的脸。

    如今皮肤发黑还有些浮肿了。

    没想到月凉王女的毒能潜伏了这样久之后才发作。

    “属下解不了。”南山跪在了风冥安面前,“若是坤宁公子还在的话——”南山其实是想说如果坤宁的师傅坤爻在的话……

    可是老神医在江湖上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哪有时间去找啊!

    “传季长庚将军来。”风冥安当机立断便下令了,这个时候最好还是做最坏的打算。

    “小主母!”传令兵刚走令曦就冲了进来,这毒已经浮于面上,自然是不可能瞒住云漠寒的暗卫了,两天前令曦和风康就传信回安阳城了。

    “殿下送到坤宁公子那里的信已经到了,还有几天他就能到这里来了!”

    云漠寒的人是跟着鸿羽找到坤宁和尉迟千的,如今已经沿途调配了快马火速护着他们往护闻关来了。

    “月凉那边查得怎么样了?”风冥安听到这个消息也算是终于松了口气,既然她也算是没事了,便马上就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走了。

    “殿下会对月凉王城那边出手的,还有……”令曦倒是不会瞒着风冥安,安阳城那边估计已经炸锅了,冷炙还给他来了封信说他回来之后估计会顶缸一年之久。

    “什么?”风冥安皱了皱眉,令曦从没有在她面前这样过。

    “从属下们得到的的消息上来推断,这次大将军似乎和殿下联手了。”

    爹爹?

    风冥安愣了一下。这次出来之前,爹爹给她践行的时候说这次边疆的一切都交给她,她需要对边境、铁骑军和她自己负责。

    这次她身边没有云漠寒也没有爹爹守着她了。

    纵然她十分清楚爹爹是不会不管她的。

    不过月凉国内的事交给爹爹和漠寒哥哥也好,她的精力如今还是要放在边境,尤其是她自己现在的状态实在是已经不好,就是有心也无力了。

    就在令曦犹豫着要不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大帐外的守卫禀报说季长庚已经到了。

    令曦隐藏在暗处听着风冥安有条不紊地和季长庚交代着之后护闻关及章州城的防卫事宜。

    季长庚原本便是护国大将军帐下数一数二的将令,还跟着风信做了他多年的副将,在风信回京之后章州的守卫基本都是由他来负责调配,如今让他再次接手也不会出现差错。

    要不要告诉小主母安阳城那边已经炸锅了?

    总之看冷炙传给他的消息,自己回去之后估计绝对要凉凉。

    还有一个消息就是,殿下在黑市上悬赏了月凉王女的人头,黄金千两。

    冷炙派来的人是用十分正常的语气将这个消息告诉他的。

    想来也是,谁惹了小主母也就等于惹了他们景王府了。估计要不了多久殿下自己就会过来了。

    如今就盼着坤宁公子能赶快赶到这里,把小主母身上的毒解了。

    五日后,坤宁在一众景王府的暗卫的护送下日夜加急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护闻关。

    正好赶上了风冥安毒发。

    南山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坤宁被令曦用轻功拎着带到了风冥安的大帐里。

    不过护闻关中的药材并不齐全,坤宁也只能暂时先给风冥安施针以求能多延续些日子,风家的亲卫和令曦手下的暗卫都已经撒出去了,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带着药材回来。

    其实坤宁还是很庆幸他带着尉迟千一起来了。毕竟他十分清楚他这位风家妹妹不喜欢任何人近身。

    她到西疆这么久了,这大营里依旧只有她一个女子。

    还好如今有尉迟千能照顾她,也绝对信得过,不用担心其他的事。

    坤宁落下了最后一针之后叹了口气。

    他已经到这里三天了,风冥安见到他之前便陷入了昏迷,要不然令曦也不会得到消息就出去迎他,并且二话不说将他拎过来了。

    而且不仅仅是昏迷,坤宁示意尉迟千来给风冥安擦擦额头上的汗。

    昏迷伴随着发热,如果那些特定的解毒药材再不找回来的话……

    “阿宁。”就在坤宁站在风冥安床前焦急万分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

    猛然间回头,坤宁看清来人的时候眼圈立刻就红了。

    “师傅!”只见一位老者正和南山并肩站在他身后。

    那位老者一身粗布衣衫,须发皆白,面色红润,双目神采奕奕,一缕长须垂在胸前。

    正是神医坤爻。

    坤爻用力在坤宁肩上拍了两下,这小徒弟离开自己有好些年了,如今看来真的是成长了不少。虽然在江州的时候已经远远见过,但是到底与这面对面的重逢不一样。

    “让为师看看。”坤爻说着来到了风冥安身边,上次见到这个小侄女的时候她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如今已经是能独自来镇守边关与敌国征战的将士了。

    纵然是面色的憔悴,那眉目间的英气和在这边疆染上的杀机还是能依旧窥得三分。

    “是月凉的毒。”在坤爻帮风冥安诊完脉之后,坤宁说道。

    “是啊,是月凉的毒……月凉王族……”坤爻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走到了边上的桌案旁提笔写下了药方。

    “你去煎药,要抓紧时间了。”坤爻说着将手中的药方交给了坤宁,“这里面的药材为师都带来了,纵然没有那么多但是撑两三天足够了。”再有两三天那些寻药的人怎么也该回来了。

    “赶紧去!”坤爻把坤宁直接赶了出去,没有给他任何和尉迟千交代些什么的时间。

    “那丫头,”在坤宁离开之后,坤爻冲着立在那里的尉迟千招了招手,“你过来。”

    在坤爻到风冥安床边给她诊脉的时候尉迟千就十分紧张地站在那里了。

    那可是她坤宁哥哥的师傅啊!今后也应该是……

    “用这个给风丫头擦擦脸。”坤爻说着从随身的药箱中拿出了一个小圆钵。

    女孩子哪有不爱美的,等着丫头醒过来对着自己那张脸估计也有些接受不了吧。

    尉迟千闻言赶忙将手中那刚才给风冥安擦脸的帕子放下了,从坤爻手中将药膏接了过来。

    圆钵中的膏体颜色洁白如雪,闻着似乎有极淡的玫瑰香。尉迟千用小指小心地挖出来了些许,在手掌之间揉搓匀净了才小心地往风冥安脸上擦去。

    坤爻注视了一会儿尉迟千的动作,回头看了一眼终于是松了口气跌坐在凳子上的南山,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头疼。

    你说说他这小徒弟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了听风阁里最宝贝的那一个。

    尉迟家的幺女啊,那是想要就能要的。

    不过他坤爻的弟子不会输给任何人。这样想着坤爻不由得捋着长须微微笑了一下。

    这次见到坤宁他还是十分满意的。尤其是在看过了他给风丫头的诊治之后。

    但是这尉迟家的姑娘……

    纵使是跟着坤宁在这江湖上走了几个月,也能看出来那绝对是娇生惯养的,和他这徒弟在一起可未必合适。

    虽说在钱财上作为神医的他是绝对不缺的,毕竟有多少人一掷千金就是为了能多活几日。将来坤宁也不会缺钱就是了,钱财上来讲他也绝对养得起这尉迟家的丫头——

    但是江湖上的血雨腥风这姑娘又能承受多少呢?

    自己这徒弟挺能找麻烦,如今昏迷不醒的那位也一样不是能太平过一生的孩子啊。

    她的那位未婚夫也不是一般人。

    坤爻会到西疆来是因为风信给他写的信。在和月凉交战了那么多年之后,风信怎么会不清楚月凉王族的手段?他当然也对付过月凉的毒。

    对于风冥安这次去月凉他当然是担心的,所以在风冥安从安阳城出发之后他就派风泰带着风家亲卫去找坤爻了。

    希望坤爻能帮他这个忙到西疆去帮他女儿度过这个难关。

    但是风泰带着人找到坤爻的时候风冥安都还没有中毒,所以他们往西疆赶的速度并不快,再加上坤爻在江州看过坤宁之后就一直在南方逗留,往西疆赶自然路程就比坤宁远了不少。

    而在往西疆来的路上,坤爻收到了消息有另外一拨人也在找他的行踪。后来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他。

    也还好有风泰跟他在一起,两拨人才没有产生冲突。

    之后他才知道这些人是景王府的人,风丫头的未婚夫也在找他。

    坤爻在这之前并不知道风冥安和云漠寒的真正关系,虽然在江州的时候他和风信见了一面,但是那个时候江州事忙,他们也没有过多地交流,而且那个时候他们说的都是江州的伤病员的事情。

    如今坤爻大约是明白了这两人的关系比所有人知道的都亲密很多,而且更令坤爻惊讶的是这种亲密的关系居然还是被风信所默许的。

    他还真没想到风信会这样容易就把自己的掌珠交给另外一个男人。

    尤其景王云漠寒在世人眼中的形象并不好。

    “师傅,药煎好了。”坤宁端着药碗回到风冥安的大帐中的时候尉迟千早就完成了给风冥安擦脸的任务,如今正有些紧张地坐在风冥安床边看着坤爻。

    “风丫头最晚明天早上应该就能醒了。”坤爻从尉迟千手中接过了变空的药碗,探了探风冥安的额头说道。

    “要不要告诉守军?”他问了南山一声,毕竟风冥安的状态应该也算得上是军情了。

    “先不要。”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风泰突然出声道,他看了一眼在暗处的令曦。只怕有些事情并没有他们想得那样顺利。“而且无论怎样都要等少将军真的醒了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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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摄江湖亡命徒命丧荒山岭,临边疆神医术妙手能回春

第五十七回 运筹帷幄中 釜底抽薪计

    听到风泰制止了自己的提议,坤爻也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原本他也就只是个大夫,江湖中人因为医术称他一声“神医”,但是这打仗这件事坤爻明白他是绝对没能力插手的。

    不过看风泰这神情,坤爻也多少猜出了一些原因。

    估计月凉那边已经有人意识到风丫头出事了吧。

    坤爻所猜测的并没错。

    在完颜松终于有些时间陪陪自己的妹妹的时候,他敏锐地察觉出了完颜占桐似乎有些不对劲。

    几分兴奋、几分不安再加上总是在旁敲侧击地问他护闻关那边的事情。要是关于军情她完全没有必要这样。所以完颜松在盘问了完颜占桐整整两天之后终于是得到了真相。

    那正好是风冥安毒发的前一天。

    完颜松一开始得知自己妹妹的举动的时候可以说是吓了一大跳,若是完颜占桐没能彻底毒死风家嫡女,一旦风家查到真凭实据、或者说她解毒成功又或者说她根本没有中毒那月凉马上要面临的情况可以说是不堪设想。

    如果月凉国内是铁板一块自然不会怕大汉倾力来攻,但是现在的情况——不仅他和完颜霍在争位,完颜涛那小子也来插了一脚,同时他这个十分刁蛮的妹妹可能成为最大的也是最不受控制的一个变数。

    但是对完颜松来说,纵然有这样多的不确定性,他还是觉得这能成为一个好机会,尤其是他的探子真的打探到了护闻关的一些不寻常。

    风家那个女人多日没有出现,而且护闻关大营里似乎有一些不正常的人员流动。

    纵然整个大营在整体上没有出现任何动乱和不安,完颜松还是觉得这应该是个赌一把的好机会。

    哪怕是大汉人设下的陷阱,如果他们能抓住这个机会打破现有的僵局的话也是个好机会。

    尤其是他对完颜占桐的毒术有着很大的自信。

    所以在和英额商议了很久之后,他们选择了三日后夜袭护闻关,而这一天,正好是坤爻抵达的日子。

    风泰和云漠寒的暗卫都得到了月凉大军正在调动的情报,纵然他们得到的情报都十分的模糊,但是也足够这经验丰富的两人做出判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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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汉熹平三年,二月十九,章州的天气并不好。

    到了晚间乌云遮月,风虽然不大,但是温度依旧很低。

    月凉的战马向来驯得好,大量的骑兵一同行军竟然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在加上有风声作为掩盖,更是让人难以察觉。

    英额带大队人马先完颜松半日出发绕道临近了护闻关大营的西边,只要跨过忘途河就能进攻护闻关了。

    而完颜松带人悄悄前往了护闻关大营的辕门,他那一队人都没有完全地做夜行装扮,而且胯下都是快马,想要撤离是最快的。

    而与此同时,完颜霍带着新京也临近大营后方。

    完颜霍这次打的主意是想要将风冥安悄悄劫走,毕竟估计现在她已经毒发,大营中一旦乱起来,守卫自然会松懈不少,到时候这个女人就是他的了,他再让完颜占桐帮她解毒就是了。

    但是一切似乎并没有像他们计划得那样顺利。

    “月凉二殿下,别来无恙啊!”就在完颜松临近辕门想要制造动静吸引守军注意的时候,瞭望台上火把突然燃了起来,一声高喊穿透云霄。

    瞭望台上的火把燃起似乎作为了信号,整个大营前竖起了一排火把,照得这没有月光的夜晚如同白昼。

    也就是在这样的光亮下完颜松看清了那个对他喊话的人。

    贺少申,铁骑军神射的统领!

    辕门前如今已是弓箭手齐备,箭在弦上了。

    “本皇子听说你们那位少将军已经病入膏肓了,特地前来看看你们!”完颜松特意用内力将这句话远远地送了出去,就算如今是这样的情况,谁知道是不是铁骑军虚张声势,毕竟看着那神射的数量并不多。

    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如今能乱了大汉的军心是再好不过。

    贺少申并没有回应他这句话,他身边的士兵也没有任何表示。但是就在这时完颜松耳边听到一声羽箭破空产生的轻响。

    砰!

    他身边士兵胯下战马的额头上赫然有一箭贯穿了马首,战马轰然倒地,它背上的骑兵躲闪不及正正被战马压在了身下。

    口鼻溢血,惨烈至极。

    完颜松的视线从那骤然间毙命的战马身上转回了护闻关,看到那射出这一箭的身影的时候,他愣在了那里,双目瞪得几乎要突出眼眶。

    这不可能!

    “把那人头给他主子送回去!”那人厉声吩咐道。

    而就在这时,大营西边轰然一声炸响,满天火光。大量的烟尘冲天而起。

    完颜松看着这一幕脸色彻底白了,那是火雷?!一直有传闻说大汉掌握了这种技术,但是从来都没有见他们用过,如今见到了。

    但是也正是这一认知让完颜松彻底觉得心底冰凉。

    冬日不结冰的忘途河如今并没有水在其中,季长庚命人用巨石堵住了河道,将河中的水引到了大营后方的战壕里。

    英额在察觉到没有水声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了,但是他已经进入了季长庚命人准备好的伏击圈。

    那样大量的骑兵想要同时调转马头撤退并不是容易事,在他们头顶上还有大量火箭射来,那些火箭引爆了地上的火雷。

    这是继铁骑军神射的火药箭之后铁骑军中的军械师孟子贺最新实验出来的东西,正好用了英额的这支骑兵喂招。

    爆炸的火雷也惊吓到了那些并没有被炸死的战马,有不少月凉的骑兵都是被自己的战马踩踏而死的。

    季长庚站在水牢的房顶上看着这一幕也不由得心惊肉跳。这种火雷必须要严加管控,而且绝对不能让月凉得到分毫。

    这次战役结束之后不仅要和少将军仔细商议此事,就连大将军那边应该也要进行报告了。还有兵部……

    季长庚看着英额带着麾下的残存的骑兵逃窜并没有追击,如今绝大部分的兵力都在后营,毕竟月凉那边还有一位王子也在边境,而且他绝对不会和完颜松一样在同一路成为吸引他们注意力的存在。

    那些在后营引水进去的战壕之中可不是空无一物,想来过了那一关他们的兵力最少也要减少一成。

    水下有钢钉。

    也在这时,火雷的爆炸声响起之后,后营的喊杀声也起来了。

    完颜霍又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中了计,但是想要劫走风冥安的念头在他的心里占据了最上风。

    他踩着月凉骑兵的尸骸过了壕沟,一路上并没有恋战,朝着主帐就摸了过去。

    躲过守卫,完颜霍进入了大帐。

    却没想那灯光昏暗的大帐中没有一个人。

    床榻是空的,但是被褥凌乱,似乎它的主人刚刚急匆匆地离开。

    还没等完颜霍往被褥之间摸一摸是否有温度留存,大帐暗处一柄长剑直指他的后心带着万分凌厉的杀机刺来。

    攻过来的人正是令曦,只不过如今他一身铁骑军的甲胄,根本看不出来是个暗卫。

    完颜霍与他交战很快便打到了大帐外,这时候他也意识到了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但是铁骑军中的好手可以说月凉中也有记录,这位却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你这小兵!报上名来!”完颜霍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

    令曦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怒哼了一声再次攻了过去,他这次留在小主母的大帐里就是为了看看来的人是谁。

    刚才完颜霍那个表现他怎么会不明白这人对他们未来的王妃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既然明白了,那就绝对不能放过他!

    但是完颜霍不能杀,完颜松也不能杀。如今还得让他们活着好制衡月凉王城中的局势。

    不然一旦月凉王的其中一个儿子一家独大的话——

    借着营地中的骚乱,令曦砍伤了完颜霍的左臂之后便隐于人群中消失了。

    没过多久,从后营进攻的月凉骑兵便已溃败,开始了逃窜。

    “完颜松,这个礼物你可还满意吗!”大营辕门上,那直挺挺立在那里的人高声问道。

    地上的人头瞪着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仿佛正盯着完颜松。

    那是一双浅棕色的眸子,高鼻深目,正是月凉人。

    “贱人!——”在剧烈的喘息之后,完颜松指着辕门上的身影怒骂了出来。

    只见风冥安一身白衣在这夜色中分外显眼。

    她都没有穿上铠甲,只在白衣外面披了一件银白色的披风,左手握着长弓,如今正迎风站在那里。

    她这样出现无疑证明着完颜占桐的失败,以及月凉完全被大汉骗了。

    那个被铁骑军斩杀的月凉人正是完颜松的斥候。他们正是接到了斥候的消息才最终确定在今天晚间来袭营的。

    可是如今大营后方的骚动、西边的爆炸声都已经告诉了完颜松这最坏的结果,以及那些正用羽箭指着他们的铁骑军神射如今人数已经越来越多。

    “还望二王子多多保重。”风冥安没在意完颜松的辱骂,冷笑了一声说道,“若再上前一步——杀!”

    “……我们走!”完颜松几乎是咬碎了他那一口牙,才终于下令。若不是今天来原本是为了偷袭人带的不够多,拼着被那些弓箭手毙命一些也要给这个贱人一个教训!

    风冥安站在辕门上一直到完颜松的骑兵一个都看不见了才晃了晃。

    一直跟在她身后风泰赶忙将她扶了下来。

    “我没事。”落地之后风冥安松开了风泰的手,轻声说道。

    她醒得比坤爻预计得要早很多,坤爻原本说她得明天早上才能醒过来,但是她在坤宁那碗药喂下去没多久就醒了。

    虽然是醒了,但是虚弱是必然的,刚才那一箭几乎是将内力都用尽了。

    但是她必须出现,风冥安十分清楚这一点。

    哪怕季长庚他们的布置都已经完成了,而且她的那些叔叔伯伯没有一个人同意她撑着这样的身子亲临战场。

    可是风冥安清楚,她不出现的话月凉人会用什么样的言语扰乱他们的军心,尤其是在她已经很多天都没有出现在大营里面的情况下。

    她必须振奋军心,才能在季长庚已经算是运筹帷幄的状态下让铁骑军更好地度过这道关。

    哪怕她只有一击之力。

    如今他们胜了。

    月凉人逃了。

    想来月凉王城那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她醒来的时候坤宁说她已经睡了三天,从漠寒哥哥知道她这里情况不对开始算,他有足够的时间对月凉出手了,还是在和风家联手的情况下。

    “少将军!”季长庚出现在了风冥安的面前,见到她没事也松了口气。

    “大营中的事还是暂时交给你指挥。”风冥安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说道,她还在发烧,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彻底好起来,然后再从长计议。

    季长庚领了将令带着人去打扫战场了,风冥安也回到了大帐中,看到了令曦和完颜霍交战之后留下的一片狼藉。

    “是完颜霍。”令曦从风冥安身边冒了出来,将帐中的灯点上之后说道。

    “先不要告诉漠寒哥哥。”风冥安摸了摸床上的狐裘,“等他来了我亲自跟他说。”她听出来了令曦声音中压抑的怒火。

    “他是不是已经出手了?”

    “殿下说小主母醒来后好好养一养,他不会让月凉在这个时候有闲心打搅小主母的。小主母就权当看戏,乐呵乐呵就行了。”令曦一板一眼地传达着云漠寒的原话。

    “那好吧。”风冥安整理了一下床上了被褥,抱着云漠寒给她的那张狐皮笑了一下。

    应该不止有漠寒哥哥在出手,风泰就在这里说明了什么简直是一目了然。爹爹也出手了。

    那她也要做好自己的事,牢牢守住西疆,守住护闻关和章州城。

    就在风冥安已经要陷入沉睡的时候,月凉王城里面也染上了一丝血色杀机。

    第二天一早金妃的宫中传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在金妃的床前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三颗人头,在三颗人头的下方血迹已经干涸,层层叠叠的暗红色铺展开来,从量上看完全不是那三颗人头能留下的,像是有人先在地上倒了一桶鲜血,然后再将那三颗人头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那里。

    那是金妃母族所掌握的月凉最大的金银坊里的三位掌柜。

    可以说是金妃母族钱袋子的掌管者,如今就这样被人杀害还将他们的人头送到了她的床前。

    金妃见到这一幕的时候就晕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便又听闻了又一个噩耗,金银坊中的所有钱财在一夜之间都被人散尽了,大件的金银器也一样被利刃切割成了小块,这些东西撒满了月凉王城的大街小巷。

    今天早上就被人哄抢一空了。

    月凉王震怒,下令彻查。

    但是这一查不要紧,居然查出了金妃的母族贪污了大量金银,平时就是靠着这金银坊洗白这些钱财。

    而查出这些事的不是别人,正是六王子完颜涛的母妃银妃的母族。

    王后看着银妃与金妃对上心中也是暗喜,毕竟这两个人只要闹起来,她的霍儿就能坐山观虎斗了。

    而且她还听说了一个消息,散金的就是完颜涛的人。

    想来也是,清楚金妃母族的势力、能自由出入月凉王城和牙帐的应该也是后宫中人。

    然后王后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金妃。

    在那之后月凉王牙帐中硝烟四起,女人间的争斗那可真的算得上是不见血的战争。

    而金妃的母族受到的打击过大实在是疲于应付,终于示意金妃传信给了在边疆领兵的完颜松。

    而此时风冥安每天看着令曦和风泰送来的月凉内部的事无巨细的报告竟然真的过了好几天一边养伤一边看戏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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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兵分三路夜袭护闻关终惨败,翁婿联手巧记散千金成戏台

第五十八回 欲守江山难 初夏又逢君

    风冥安养伤看戏的那些天季长庚可没有歇着,而是趁着此次月凉夜袭失败率军攻击了月凉大营。

    完颜松到底是被月凉王城内的局势牵扯了太多心神,而完颜霍又有伤在身。同时他们两个难得的齐心协力在防止完颜涛和银妃的人上位。

    所以这一仗最终还是铁骑军胜了。

    捷报传入安阳城,云帝自然是大喜。

    先是月凉袭营的计划失败、三王子完颜霍受伤,后是乘胜追击让月凉的大营后撤了五十里、歼敌一万。

    原本风信说自己的嫡女能守住章州的时候云帝并没有做什么太好的预期,他觉得这个小姑娘在那些铁骑军的将领的帮助下能保得章州无恙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但是没有想到如今有这样已经能算得上是大胜的一战。

    这位领兵出战的主将季长庚自然是要重赏的,当然镇守在西疆的将士也不能落下。

    还有这位风家嫡女——

    云帝看着手中的奏章陷入了沉思。

    这一仗这位他亲封的铁骑军先锋营将军留在了护闻关镇守大营……据说是因为身体有恙?

    他的暗影倒是没有打探出太多的消息,只是隐约知道坤爻似乎是到了护闻关。

    若说连那位神医都到场,难道是中毒了不成?月凉王族擅毒啊。

    如果真是中毒了的话,那似乎就可以解释风家在月凉王城里干得那些事了。

    所以这位风家嫡女是在自身中毒的情况下也护住了章州?

    还是说是季长庚带着人护住了章州?那位风家嫡女在不在都没什么意义?

    风信不在边境的那几年他也把那里守得不错,到底是曾经跟随在风信边上的副将,能力没的说。

    那将来……

    如果要重用,会不会又是下一个风家?

    哪怕再明白风氏一族的忠诚,云帝也知道兵权掌握在一个武将手中太多是不好的。

    尤其现在的风家哪怕没有兵权应该也能调兵遣将。

    每每想到这里云帝就觉得头疼。

    也还好风信如今就只有一个女儿,他本人也从来都没有什么僭越的举动和心思。

    但是下一个“风家”呢?那绝对不会和如今的这个风家一样的。

    云帝太清楚这一点了。他们云氏能遇到一个风家就已经是天命所佑了,这种事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如今也不是打天下的时候,这是在守天下了。

    太难,太难,太难。

    这次派去的慰抚使得是个能真正打探到消息的人,他需要知道风氏嫡女真正的本事,要为将来几十年的布局打算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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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冥安人在西疆自然是不会清楚云帝如今的打算。

    她在事态平稳了些之后立刻亲自给安阳城那边写了两封信。这两封信让风信和云漠寒都安心了不少。

    毕竟纵然是有暗卫传回来的消息,那也终究是比不过风冥安本人的信件的。

    而风冥安本人在坤爻终于同意她开始工作后,终于能开始处理那些因为她中毒而遗留下来的众多问题。

    毕竟这段日子除了令曦每天整理出来的“月凉王城趣闻”之外她什么都没有看过了。

    不得不说月凉王女用毒的本事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风冥安承认这一点,也知道她在今后几十年的日子里面或许都要小心这个女人。除非有一天月凉变成大汉的属国或者完颜占桐死在她手里,那时候就要另说了。

    但是刨除毒药配置的手段不错这一点之外,风冥安对完颜占桐的其他能力如今还是持保留态度。

    并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几个月前年关时护闻关水牢中有人下毒那件事。

    从如今的一切事态发展看来,那件事他们已经算是圆满解决了。

    但是这才是让风冥安有些不解的地方。

    “所以小主母是想让属下们盯着六王子完颜涛的动静?”令曦看着风冥安不紧不慢地在烛火上把她看过的消息一条一条地烧掉,有些意外地问了一句。

    “其实主要还是银妃的母族。”风冥安若有所思地说道。

    “月凉王女的事情我让风康他们去盯着了,银妃这边就交给你们了,毕竟我看最近在牙帐你们玩得挺开心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的,漠寒哥哥是不是曾经就派你们查过月凉王女完颜占桐?”

    风冥安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但是令曦却生生从风冥安依旧平和的表情上察觉到了一丝凉意。

    这个问题要是回答不好的话,他或许会被小主母直接从这里“遣返”回景王府。到那时候……那可就真的是后果不堪设想了!

    但是还没有等他开口,风冥安就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了。

    “那时候你们有没有觉得她有点——怎么说……傻乎乎的?或者说缺根筋?”

    令曦还没有听说过谁这样形容自己的敌人呢,“傻乎乎”是什么意思?

    “小主母为什么会……这样形容?”

    “当初跟着她查出她是什么身份的任务是你执行的吧?”风冥安终于烧完了手中的一堆消息,抬头看着令曦问道。

    “那个时候善化寺失火又赶上春闱。漠寒哥哥纵然不在意安阳城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需要消息的时候你们必须得拿得出来,所以当时冷炙一定忙得不可开交。”

    “所以这件事的主要负责人一定是你。”

    “小主母聪慧。”令曦说着便笑了,当初这件事还真是他负责的,毕竟要一直跟着那个姑娘,以殿下对小主母的上心程度来说,这定然是要他来亲自跟着的,只是派暗卫来定然是不行的。

    “当初殿下在风家校场外发现了有人暗中窥视,就命令属下们一定要查出这个人究竟是谁,所以属下们一路从安阳城跟到了月凉牙帐。”

    “这位月凉王女那个时候确实如小主母所说有些……傻乎乎的。”

    “属下们觉得她应该是一直都被养在牙帐中,没有什么自己出来的机会。”有两次还是他们帮忙,那个王女才没有饿死。

    毕竟当初殿下的命令是一定要查出来这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并拿到确实的证据,所以他们才盯着她看着她活着回到了牙帐。

    “心思倒是够歹毒,但是若论起心计,倒似乎是比她兄长差得远了。”风冥安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句话令曦没有接,只是看着风冥安缓慢敲击桌面的手指挺直了脊背。

    被小主母盯上的敌人啊——应该是能比被殿下盯上的死得干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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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熹平三年四月初九,云帝下旨,陵王与景王为慰抚使至西疆犒赏西境守卫军。

    两位亲王一同作为慰抚使前去边疆这种事在大汉立国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一时间安阳城里暗潮涌动得十分激烈。

    再加依照圣旨上礼部、兵部、吏部和户部都派遣了官员前往,如此阵仗真的是分外宏大。

    不过那些人几乎都是陵王云漠若选的,再加上一些云帝指派的人。

    据说景王云漠寒接旨之后就把苏简从景王府里“赶”出去了。

    他似乎根本就不想往西疆跑这一趟,虽然在封王之前云漠寒也是在那里历练过的,但是很明显如今看起来这位似乎今生都不想再去第二次了。

    云帝对于这个情况似乎是采取了一种视而不见的态度,皇后和德贵妃都在这之后单独见过云帝,也不知道他们到底都说了些什么,但是景王云漠寒一定要去西疆这件事似乎就这样被敲定了。

    这位嫡皇子有多少不愿意终究也是无用的。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外人看到的样子罢了。

    云漠寒前脚领了圣旨把苏简从他景王府的大门里“轰”了出去,后脚就翻墙到风府去了。

    虽说是依旧先到莲心院去逛了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是要带了去给他家丫头的,但是这次到风家主要还是去见他的岳父大人风大将军的。

    岳父大人一定是有东西要捎过去的,兵部虽说也是有熟人可以托付,但是他肯定还是要来跑这一趟的。

    风信看着基本上是凭空出现在他书房里的云漠寒觉得他额角跳了几年的青筋如今都有点跳不动了。

    这位景王殿下可能这辈子都学不会走正门了啊——

    只能认命了,不然还能怎么办,给安儿再找个夫家不成?

    那也得自己的女儿愿意啊。

    所以纵然心中愁肠百结,风信面上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是嘱咐了云漠寒几句,然后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交给了他,看着那小子翻墙走了。

    云漠寒一边在景王府里数着那些要带到边境去的东西一边想着这次也会一并到西疆去的云漠若。

    那位——似乎并不是父皇一开始的意思。

    父皇原本似乎根本没想让云漠若去边疆,这是苏简想要暗中传达给他的意思,或者说是云帝想让苏简暗中传达给他的意思。

    但是他也只能是假装没懂,假装根本不在意。

    云漠若到西疆去还能是因为什么!

    云漠寒有些气愤地一掌拍在了一个描漆的盒子上,那个和他同父异母的所谓兄弟现在还惦记着他的未婚妻——更惦记他的未婚妻了!

    云漠寒小心地在手下那个盒子的描花上仔细摸了摸,还好刚才没带着内力,这个绘着丁香花纹的盒子还挺不好找呢。

    丫头在大营里面用不上什么首饰,但是束发用的发冠和簪子还是要准备的,到底他的丫头是个马上要及笄的姑娘了,怎么可能不爱美呢?

    这次……要想办法用最快的速度让云漠若在到达西疆之后就不得不离开。

    不过估计他金尊玉贵养了这么多年也不是能在西疆那种苦寒之地呆得住的人。

    同时要想办法让父皇不管用什么理由把他“扣留”在那里,直到丫头回来的时候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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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十三,慰抚使团从安阳城出发。

    陵王府的一溜车架看着分外气派,一箱又一箱的物资在陵王本人的马车后面排得那叫一个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大家闺秀出嫁备的嫁妆。

    再看看那些堆在后面车架上的箱子,朱红的颜色似乎是刚漆的,上面还描着金线,似乎在告诉沿途他们经过的每一个地方的绿林豪杰他们带着大量的金银财宝,赶紧来抢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云漠寒的马车跟在使团的最后面,他看着云漠若这些东西那双凤眸里面涌现出了许久未见的寒芒。

    听柏在他边上看着心里打了个哆嗦。

    求快点到西疆大营!

    求陵王在路上千万不要想不开来刺激他家主子!!

    求赶紧见到小主母!!!

    总觉得自从月凉那个王女给小主母下毒之后自家主子就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确实云漠寒从那个时候就紧绷着了,纵然后来风冥安来了亲笔信告诉他自己没事了,令曦也每天事无巨细地汇报着小主母的一举一动,月凉王城和牙帐也几乎是被他们搅和了个天翻地覆。

    但是终究是没有亲眼见到他的丫头,云漠寒怎么都无法真的安心。

    带到边疆去的东西在精不在多,而且用这种所有人都看得到的方式往西疆送东西,当他是傻子不成?

    要送走的东西都伪装成货商送到章州城去了,再由那里的暗卫安排着送给风冥安。

    所以这次景王府一共就两架马车,一架是云漠寒的,另一架装了些他本人的行李装装样子。

    至于云漠若带的那一大堆——云漠寒放下了车帘嘴角撇了撇,他肯定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云漠若自己的东西,这位陵王殿下是吃不得苦的。

    宫里有消息传出来,不少东西都是德贵妃让人嘱咐云漠若带着的,这对母子可能是认为边境的东西根本配不上他们尊贵的地位吧。

    五月二十,慰抚使团抵达章州城。

    风冥安率部迎接,俯首跪地叩谢圣上隆恩。

    至于跟来的两位亲王,这位铁骑军先锋营将军是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季长庚看着一路基本都在看天的景王云漠寒,再看看目不斜视的自家少将军觉得自己有点喘不上来气。

    他知道大将军对这门亲事没有反对的态度,但是这俩孩子——

    当初云漠寒到边疆来的那一年多他们也都看在眼里的,这位殿下堪当大任,和他们那个小侄女也相配。

    可如今这架势——他是不是该去个信问问大将军?还是他不要插手这小女儿家的婚嫁之事?

    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想要娶他们铁骑军的少将军没那么容易!

    至于那个陵王,眼珠子都没怎么错地盯着他们少将军干嘛呢?!以为他看不出来啊?!

    他干吗呢?!

    看着连马都骑得不太好的样子,也敢肖想他们少将军?凭他是亲王又怎样?

    季长庚和走在队伍另一边的贺少申对视了一眼,一番无声的交流达成共识之后分别控制着胯下的战马改变了一点行进的方向,把风冥安挡在了他们中间。

    云漠寒在靠后的位置看到这一幕挑了一下眉头没有说什么,看在那两个人把云漠若挡住的份上他就不计较什么了。

    至于云漠若,他倒是有心想要靠近风冥安说两句话,可惜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他不愿落了云漠寒一乘非要和他一样骑马,但是到底骑术不精,胯下又是铁骑军中的战马,本就不好控制,现如今能稳稳当当走着已经让他汗湿衣襟了。

    再说风冥安,她似乎对身边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情的样子,领着使团到了章州,为他们准备好的馆驿下榻之后就以兵务繁重为由带走了她带来的一众将领。

    只留下了原本就等在馆驿里的风泰招待朝廷四部过来的官员还有两位亲王。

    云漠若看着风冥安一众马蹄下溅起的土尘就知道他今天是无论如何都追不上那个姑娘了,一番不甘之后也只能放弃。

    不过他回到馆驿里想要嘲讽一下他的七弟弟的时候,发现一如当初在江州,他的七弟已经完全找不见人影了。

    据他留下的那个小侍卫讲,他家殿下因为旅途寂寞到章州城里找乐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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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上位者盘算江山预布局,双亲王远赴西疆各安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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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8697/ 第一时间欣赏夫人她说得全都对最新章节! 作者:北玄胭岚所写的《夫人她说得全都对》为转载作品,夫人她说得全都对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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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她说得全都对介绍:
【跳脱忠犬皇子×护国大将军独女】
一眼认定,一生宠爱。
当云漠寒第一眼看见风冥安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小女孩儿和安阳城里的其他姑娘都不一样。但是那时候他并没有意识到今后他会把这个姑娘刻入灵魂成为想要羁绊一生的存在。
可是这院墙翻着翻着似乎就有什么不一样了。
所以后来誓言掷地有声。
“我云漠寒此生只风冥安一妻,绝不另娶,我会让她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从一而终,永不言弃,如有违背,生世孤零。”
风云相伴,云卷云舒,空中颂赞。夫人她说得全都对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夫人她说得全都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夫人她说得全都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