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回 尘埃终落定 难逃诺言殇
凤仪宫中,风冥安瞧着香炉里逸出的白烟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皇后坐在首位上,她看着栖凤殿外的那些侍卫神情还算淡然,但殿外的那些侍卫似乎时不时地便想要瞟一眼殿内的风冥安,虽说他们并不隶属云凰将军管辖,但同为安阳城里的驻军,他们即便没有切实领略过,也尽数知晓这位将军的手段,更清楚的知道只凭借他们其实根本制衡不了她。
但皇后似乎不是这样认为的。
风冥安一直都没有看向皇后,她的视线转而落在了自己那件天水碧的斗篷上,那斗篷边上镶了一圈雪白雪白的兔毛,内里也衬了短绒,十分暖和。
皇后渐渐有些躁动,风冥安才终于将视线挪到了主位上,她仔细瞧着皇后的容颜,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那双与云漠寒一模一样的凤眸上,若是洗去了脂粉的痕迹,这两双眼睛根本没有任何差别。
但无论何时云漠寒瞧着她的时候,那双眼睛里都是一样的炽烈,可如今皇后的这双凤眸里只有冷漠,似乎深处还有些躁动不安。
“臣进后宫的次数不多,可无论是在臣嫁入景王府之前还是之后,皇后娘娘对臣都是极为和善的啊。”风冥安想着想着就笑了,然后她便开口了,“就连玉衡公主殿下对臣也是亲切至极呢。”
“今日本宫召你进宫也正是想问问你近来如何。”皇后在几息之后才开口,她看向了风冥安,脸上摆了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
“看来皇后娘娘是觉得臣无用了,大局已定,您认为殿下再无需臣的助力了。”说破与否,不过也就是一个念想之间,而她所效忠的……罢了。
“怎能是无用?今后寒儿的后宅还需要你来尽心打理呢。”皇后听风冥安如此说神色便似乎是沉了下来,毕竟她那心思被一个小辈、一个臣子叫破,中宫之主的面子怎么过得去?
后宅?
风冥安面上的笑意更明显了些。
“臣是嫁入了景王府,可陛下也从未免了臣的军职。后宅之事……只怕臣没有那么多时间处理。不过是殿下爱重,一直以来免了臣的这项麻烦。”
“还是皇后娘娘竟觉得,今后西疆——万事大吉?”风冥安直视着皇后,面上依旧笑着但目光中渐渐带上了一丝煞气,“您觉得月凉会安静多久?在皇后娘娘看来,他们多久之后会卷土重来?在这段时间之内,大汉朝堂可真的能找到领兵西疆,执掌铁骑军抗衡月凉的大将?”
“你放肆!”皇后在凤椅上种种一拍,声音变得有几分尖厉,“难道我云氏的朝堂还要受你这小女子的制约不成!没了你大汉就没人能领兵了不成!以此为挟,本宫是能治你的罪的!”
“皇后娘娘,臣先姓风,然后才嫁了景王殿下,可无论是哪个身份,臣都不会、也不可能为术氏或者那些联络您的、想要将自家子弟塞到军中的人提供任何便利。”风冥安没在意皇后的愤怒,她将自己那被皇后打断的话说完了。
“您认为景王殿下马上将要成为皇储,将来您手里的权力定然不会落空,所以您再也不需要我了,当初您待我那样亲切热情不过是您认为风家很有可能不会认下陛下赐下的婚约,想哄着我乖乖嫁入景王府。”
“这两年您依旧是这样亲切热情,不过是希望我用风家的势力帮景王殿下入主东宫,坐上太子之位。多少还有些希望我能说动父亲或者自己愿意提携一下您娘家的子侄,可惜我一直都没能让您如愿。”
“而父亲过世,想来在您眼中我一小小孤女在朝堂上也没有了什么更多的利用价值。”
“更何况如今大局将定,皇后娘娘自然是再也不需要我了,再加上陛下让您看住我,所以您更觉得我无论是对您还是对陛下,都不重要了。”
瞧着皇后满身的怒气,风冥安也不再称臣,她依旧端坐在那里定定地看着皇后,没有一丝慌乱。
“你既然清楚,就该——”
“就该什么?”风冥安笑了,她这时才站了起来,走到了栖凤殿的殿门口,门外的侍卫见她似乎是想要离开,手才搭在腰间的佩刀上,就被风冥安瞬间放出的威压镇住了。
首领侍卫看了看自己的手下,然后又看了一眼风冥安,强压着心间的退缩之意上前了一步,“云凰将军,还请您……不要为难属下。”
风冥安看了他一会儿,面上复杂的笑意更浓了些,然后她转回了大殿内,重新看向了皇后,“就凭他们,想拦住我?若我今日真不想入宫,皇后娘娘您当真觉得孙姑姑带来的那几个侍卫有用?还不够我一手捏的呢。”
“我入宫,不过是陛下也清楚,我在意这天下,在意我风家几代人守护着的这片万里河山。再有不过就是身为风家人,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真的抗旨不遵罢了。”
“但这也仅限圣旨了,皇后娘娘,您的懿旨——后宫可从来不得干政。”
皇后面色铁青地坐了下去,毕竟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若是风冥安真的不管不顾从凤仪宫中走出去了……今日召她前来的可确实不是圣旨!
“你说了怎么多,可那又如何呢云凰?”皇后深吸了一口气沉下了声音,“做太子有什么不好吗?你既然那样忠君体国就更应该明白储君的重要,既然明白,你就应该劝服寒儿好好上进、你就应该帮着他成为太子!”
“皇后娘娘那样希望殿下成为太子……究竟是为了您的大权永不旁落、为了术家能有个好前程,还是为了这天下将来能再有一位圣祖明君?毕竟从来殿下看着都不像是一个能成为储君的亲王。他不过占着个嫡子的名分罢了。”
“如今看来,无论是玉衡公主殿下还是景王殿下,他们都更像陛下。不过殿下还是有两分像您,那两分薄情与您一模一样。”
“其余的地方他们都更像陛下,果然是陛下嫡出……都将天下放在心里了。公主殿下为了两国之间的和平大义远嫁璃国,如今景王殿下接下这份责任——”
“皇后娘娘,您不会得到您想要的,今后注定了您永远得不到您想要的。因为我了解那个与我一同长大的云漠寒——是的他与我一同长大——他有多无情,很多时候他究竟能有多冷漠,我一清二楚。”
“因为我也同他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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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漠寒和云帝对视了不知有多久,他终于还是从云帝手中接过了那封圣旨。
“既然我接了它,那我便会为这个身份负责。”他看着那云帝亲笔写下的圣旨,声音嘶哑得过分。
“关心则乱啊,寒儿,关心则乱。”云帝却突然长叹一声,他的声音也变得异常沉重,“朕未来要倚仗云凰将军的地方数不胜数,怎么可能真的伤了她,今日凤仪宫中所有的侍卫都曾经在她手下走过一遭,就算是皇后下令,只怕他们也不敢动手。”
云漠寒握着圣旨的手指骤然收紧,那明黄锦缎上绣着的飞龙都被他抓花了。
“别过于在意云凰了,孩子。”他又长叹了一声。
“陛下是想说臣不该耽于儿女情长吗?”云漠寒笑了,只是那笑容胜似三九寒冰。
“不,”云帝面上浮现出了些许哀伤,“是如果你真的只在意她一人……儿啊,你今后的路只会更难走,做一位能为天下万民负责的皇帝就已经难如登天了,即便如此为父也相信你能做好,但若是你再想保一人心,你未来的路……只怕过于艰险。”
云漠寒看着云帝,眼中极尽复杂。
但是他也就在这一瞬间便几乎是想明白了,云帝召风冥安进宫,究竟都说了些什么。
“您以为我为什么会接了这东西,”云漠寒拿着手里的圣旨扬了扬,“难道我不知道宫中的侍卫根本奈何不了她?我接下这圣旨只不过因为我是她的丈夫!我是风家最后一人的丈夫,我的发妻是风家嫡女、是征战西疆的大将云凰。”
“她那么在意镇国公和风家的名声,在意先辈的身后名,所以我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从您手里接过了这份责任罢了!说起来我也算是受风家教养长大,那么多年我陪着那小丫头听忠君报国、学战场杀敌,我或许是真的在意这天下的,但我却绝不会主动去为天下负责!”
“不过今日陛下也算是达成所愿了。”云漠寒一下子收了身上所有的气势,他看了云帝最后一眼,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了。
云漠寒脚下生风到了凤仪宫,看都没看围在宫外的那些侍卫,一个闪身就到了栖凤殿的门外,看见了正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风冥安要说些什么的皇后。
“母后!”
云漠寒一闪身便来到了风冥安身边,握着住了她的手,触觉那温暖的指尖才稍稍镇定。
皇后想要说什么却一眼看到了云漠寒手中的圣旨,那明黄色的一卷像是给了她最大的希望和最强的倚仗。
“母后,您已经得到您想要的了,”云漠寒没给皇后开口的机会,“现在,请您把我的妻子还给我吧。”
“我们该回家了。”
“寒儿——”皇后在他们两人身后有些慌张地喊了一声,明明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但为什么她看着云漠寒的背影会突然感到一阵压抑不住的惊慌,好像刚才风冥安的话依旧充斥在她的耳畔。
“皇后娘娘,您不会得到您想要的。”
而那些侍卫看着离开凤仪宫的两人虽然依旧没有接到任何旨意,却真的无人敢拦。云漠寒和风冥安也就径直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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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皇宫,马车里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只让在外面驾车的听柏觉得压力极强。但是他也依旧是平稳地驾着车,没发出任何声音。
马车行过安阳城的街巷,车里也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叫卖声,风冥安透过车帘看到了那十分熟悉的、插在高高草把上叫卖的冰糖葫芦。
这应该是今年春天的最后一茬了吧。
“寒郎。”风冥安先开口了,她握着云漠寒那依旧攥成拳的手,“既行路至此,那便只能勇往直前。安安会陪着你,一步都不会离开。”
云漠寒看着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手,终于是张开了手掌,将风冥安的手握住了。
“安安啊……”他看向了风冥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我知道你风氏家学出身,终究放不下家国天下。我既然做了这太子,就不会让你失望。”
“只是……我对你终究是食言了。”做了太子,将来成为皇帝,想要带她走,去看天下云游四方,终究是……水月镜花。他这一生想来都不可能逃离这皇城了。
“我们这一生还有未来几十年要过呢,未来或许还是能有转机的。”风冥安侧着身子靠在了云漠寒肩上轻声说道,“而且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怎样都是好的。”
云漠寒听着她这话,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
“也还好,你不是个男儿啊。”云漠寒说着舒展手臂环住了风冥安的肩。
“是男儿又如何?”风冥安也笑了起来,“是男儿你就不能光明正大地娶我了。”
“只要我想要,是男儿也娶了你。”云漠寒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偏执。
“我若是男儿……”风冥安笑着笑着叹了口气,“风家鼎盛太过终究不是好事……”
“想我风氏一门,九代忠良,自认下无愧于百姓,上无愧于君王。到我这里风家不会再有传人,也是好的。也不求流传青史,我只盼自己不会毁了先辈的名誉、爹爹的名声。风家就如现在一般,他日史书工笔能得一句国之良将……就行了。”
“这样就行了。”
云漠寒也叹了口气,在她发髻上轻轻抚了抚。
满门忠烈、世代簪缨,可留给这最后一个孤女的……似乎从来都不是显赫的家世、高贵的身份,反而是逃也逃不脱桎梏。
或许今后他得好好告诉安安,她已经嫁给他了,已经是他的人了,对于风家的责任……无论他人怎么说,无愧于心便好了。
这世上,哪有两全之事,又何曾有双全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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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云帝在早朝时便正式下了旨意昭告天下,封景亲王云漠寒为大汉太子,择吉日正位东宫,封景王妃为太子妃,与太子同日加礼。
旨意一出,不是没有人反对,毕竟云漠寒从来都没涉足过政事,而且他过去的名声也一样不好。
也同时有人提及了怀王和怀王世子,在朝堂上激起了不小的暗流。直到云漠澜在外公开说明自己从来无意帝位,这才平息下来。
但是还没等礼部和司天台选定好吉日,也没等册封太子的文书传遍大汉的各个角落,一场倒春寒猛然而至,云帝突然重病,一时间连床都起不来了。
在这位帝王昏昏沉沉之际下了口谕,即日起,命太子监国。
三月十五,也正是在百花宴这一日,还没正式受封的太子云漠寒监国理政。
这也是云帝登基以来第一次没有办百花宴。
朝堂上的那些臣子瞧着这位端坐在上的七皇子,除了兵部和军方给了云凰将军面子没打算找他麻烦之外,文臣这边也就只有祁家规规矩矩的按常规奏报,没出任何幺蛾子。
若想要服众,云漠寒似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特别是有很多他过去埋在朝堂里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背后的主子是谁,而云漠寒似乎也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挑明。
但这件事并没有花费云漠寒太多的时间,不到一个月,不管众臣私下里是怎么想的,至少表面上没有人再敢找云漠寒的不痛快了。而有心之人放出来的那些陈年旧日的流言蜚语,还没有在安阳城里传播多远,就夭折在半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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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第一百二十回 熹平十年至 龙棺葬君王
自云漠寒监国理政,他能和风冥安好好相处的日子便更少了,风冥安本人也一样越来越忙,武将之首的位置虽然依旧没有定下,但这位云凰将军已经代替了父亲,立在了他曾经的位置之上。
如今朝政内外似乎都已经被太子夫妇握在手中了。但也没有人比他们两个更清楚,现在目之所及只怕都是假象。自从风冥安彻底接手了铁骑军的一切军务,想从她这里找些门路的人便越来越多,再加上云漠寒大权在握,便更是炙手可热。
两个小辈想要抗衡各方人情和那些早便是人老成精的老狐狸可着实不是一件容易事。尤其是在风信过世之后,确实有人想着这位云凰将军很有可能便能任由他们揉圆捏扁,但几个月过去,这些人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失算了。
这夫妻二人纵使身后没有长辈支撑,却也并不是他们一时之间能拿捏得下的。
这一场忙乱一直到六月中旬才终于是能让人有时间喘一口气,也终于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步上正轨,算是暂时有章法可循了。
六月十八,风冥安的二十一岁生辰也到了。
不过她的生辰除了笄礼从来也没有大办过,如今身在孝期之内就更不会开宴了。只是几家交好的府邸送来了些例礼,没声张半分。毕竟也还有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托关系至今都找不到门路呢。
可无论外界情势如何,云漠寒从来都不会把这一天含糊过去,忙里偷了半日闲暇,这位太子殿下还是亲自下厨给风冥安下了碗面。
怀王夫妇这一日也到了景王府,不过童于归怕风冥安伤心,这一次他们两个没带着孩子来。
云漠寒纵然被封了太子也没有搬到东宫去,按他说如今朝中事情太多,太子妃也有军职在身,夫妇两人都腾不出手来忙搬家的事情,所以也就暂时搁置了。景王府的匾都没摘,似乎是云漠寒对他这命运的最后一丝没什么力气的倔强反抗。
“没想到最后做了太子的竟然是你啊。”云漠澜轻轻拍打着插在白瓷瓶里的荷花花苞,那紧闭的花在他持续地拍打下绽开了。“这花儿自己开不了的,你得帮帮忙。”
如今这屋中只有他们兄弟二人,有些事……或许还真是要好好谈谈的。
“我帮忙了,开出来的也不是我想要的。”云漠寒叹了口气,他直面着云漠澜没有半分躲闪,“说实话这烫手的山芋我原是想扔给你的。”
“我算计着昪儿、算计着你啊……二哥。”
“我知道。”云漠澜笑了,“咱么这一家子不都是相互算计的吗?不过这也没什么,你又从来没想过害我,更从来没想过伤害昪儿。把做太子当……皇帝,说成是天下最糟的事情的怕也只有你了。”
“不过不论外面那些人说什么,我自己知道我是根本做不了太子的,更不要说……再进一步了。吟诗弄月我还算在行,但政事,二哥是真的处理不了的。如今你得了这太子之位也是好事。”
“父皇说得对啊……二哥果然还是心软。”云漠寒苦笑了一声。
“只是……就连我也没想到你能把那些事处理得那么好。”云漠澜一直都清楚云漠寒是深不可测的,但在他看来这也确实是云漠寒第一次接触政事,哪怕他确实在这方面比他们兄弟都要有天分他也应该需要时间。
可前些日子他带着童于归去给老泰山拜寿,私下里他听到了童可言说起如今太子,话语间是带着叹服的。
云漠寒听闻他的话,面上的苦笑更深了些。
“二哥,你是知道的,我自年少之时就认定了风家的那个小丫头。我想守着一辈子的那个人是护国大将军的独女啊,若我不够强大我怎么护得住她?可等我能护得住她的时候……也让陛下察觉了我有什么样的本事。然后被他逼到了这储君的位置上。”
“我有想护之人,我有如论如何都不愿退缩一步之事,我没法像小八那样装傻。”
“……八弟?”听云漠寒说到云漠殊,这倒是让云漠澜皱了眉头。那小子现在几乎是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一个麻烦,整日带着一堆纨绔子弟在安阳城里都快成一众祸害了。
“你以为他真不可救药?”云漠寒笑着摇摇头,“等着看吧,将来一切尘埃落定之时,他虽然还会胡闹,但到时候定然是收敛不少。当年云漠若找过他的,他可是个聪明人,明白自己若是搅和进去绝对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可那个时候他还太小了,也没有什么事曾经在后面逼着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强大自己,经营自己的势力。所以他才变成了如今这样,让所有人都觉得他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甚至都不要沾染他才好。”
当初在雨日宴里那一场好戏,他这八弟可是在角落里面气定神闲地从头看到了尾,还没让人攀扯上他。这可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你看他虽然现在闹腾的声势挺大,可二哥——我们的八弟真的做过什么有违国法的事情吗?他干出来的那些事有多少世家子弟私底下都在做,只不过他闹了个人尽皆知罢了。”
“到如今他没有定然要护着的人,可我有,所以我不能像他那样一直装傻胡闹下去。云凰和风家的面子我无论如何都是要保住的。”
云漠澜听着他的话直愣在那里,或许自始至终他都是他们这些兄弟当中最没有心机的一个了,若是他真的想要和他的这些兄弟争……不用怎么样,或许到时候他连自己为什么输、究竟输给谁他都不知道。
“不过若真有什么事是二哥能帮你的,你尽管开口就是了。”云漠澜最终也只是叹息了一声,在云漠寒手臂上拍了拍,“无论如何你和太子妃都要好好的。”
“会的。”云漠寒笑着用力点了点头,“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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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夏天云帝的病依旧反反复复,精神好的那几日召了朝臣仔细询问了太子如今处理政事的能力,也召了云漠寒几次,父子二人独处时说了什么没人知道,但每次云漠寒留下的时间都并不长,最多也就两盏茶的时间。
至于风冥安,云帝并没有再单独召见过她。
有不少人瞧着云帝如今的举动,再加上太医院那边一直也没有什么新的消息传出来,估摸着这位帝王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重新回到朝堂上来,那时候太子手中的大权究竟会怎么样就更是未知了。
但在这些心思活络的大臣还没来得及真的做些什么的时候,入秋之后云帝在又一次召见重臣的时候陡然昏厥,自那之后便再没能起得身来。
云漠寒听着太医院里传来的消息,知道属于他父皇的时间终究是很快就要结束了。
他们父子这些年……
云帝花了自己绝大部分的精力做一个好皇帝,而他费劲了气力想要逃离这座宫城。他们实在是没有相处过太多的时间,他陪在云帝身边的日子可能还没有云漠若多。
不过云漠若和云帝这对父子虽说也是相互算计来算计去,可云漠寒清楚地知道云帝花在云漠若身上的心思比花在他身上的多多了,他这父皇当初是真的尝试着想把云漠若培养成储君的,怎奈何云漠若自己不成器。
也正是因为云漠若不成器,如今他才被迫留在了这里,每天面对着天下各处送来的怎么批也批不完的折子,他都好些日子没能给安安画眉绾发了。
云帝选他是为了对天下负责,那他呢……他究竟做到什么地步才算是为天下负责?
如今想来似乎可笑,他与云帝,相较父子,做君臣似乎更容易些。
待到秋雨落下,云帝的寝宫里也只剩下了药味儿,熏再多再好再名贵的香也压不下去了。
皇宫里也充满了后妃的哭声,听说前些日子被禁足了那么久的韩充媛还跑了出来,想要冲进云帝的寝殿里去最后再给她那一双儿女谋些什么,但她自然是没能触到寝殿大门的。
皇后半路上就把人截了回去,没让她再闹下去。
十月底又落了雪,白茫茫的一片,这雪又接连的下,断断续续好几日,就是不曾彻底停,云帝恍惚间好像看见了他床边小几上新添的一捧红梅,在他的印象里如今这个时节……距梅花开……似乎还要很久很久啊……
“陛下?”他耳边似乎是苏简的声音,间或又有些女人的哭声。他的儿子们……他有过不少孩子……可后来有那么多个都离开了……不是走得比他还早,就是叛了他……
如今……
云帝努力睁开眼首先看到了云漠澜,他这次子眉眼间多像淑妃啊……其实有的时候他能理解老七为什么总不想留在安阳城里,他在江南遇到淑妃的那些日子多么快活,不用在意那么多事,不用去斗。
澜儿素来是个不争不抢的,和老七的关系也不错,今后应该是能一生平安了……
至于云漠殊……他要装傻便由他吧,老七也不会计较这个,那孩子纵然十分小心眼儿,但在这些事上却是从来都不会过多在意的……
还有他的那几个女儿……玉衡是老七的亲姐姐,纵然嫁的远今后也无需担心了……
开阳……开阳被她哥哥连累了……今后究竟嫁给谁……只能看寒儿如何安排了,不过他应该不会……应该……毕竟他和老四之间都已经清算完了,老四只招惹了他,他也应该不会苛待开阳……
只要开阳别掺和云凰的事儿……别学了云漠若和韩氏……
瑶光……那孩子如今依旧灿烂得像朵玫瑰花儿,去年给她选了驸马却还没来得及成婚,如今她要守国丧……得过几年才能出嫁了……不过那驸马也是个好孩子……
至于寒儿……把江山托付给他应该是他做皇帝之后做得最正确的选择,他的老七天纵英才,不应该被埋没……
但如今将死之际,他还是觉得他对不住那个孩子,也对不住云凰……
风信真的是有个好女儿啊,这女儿若是他的……那可就真是人生之幸,做梦都能笑醒……偏偏这一员大将今后注定要被困于宫墙……皇后被困在这里之前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与皇后少年夫妻,曾经相扶持着走过多少,奈何最后皇后被术家那些人哄着跟他离了心……
而他在最后还要用风家的名声去禁锢那个孤立于世的女孩儿……
可纵使他对不住老七和云凰又怎样?他是天子啊……他目之所及便不可能是一人一事,他不可能单单为了一个人而去做什么……他是君父,天下百姓都是他的子民啊……
“太子……”云帝终于还是努力发出了一点声音,他好像一直都没有看到云漠寒。“朕的……老七……在哪……”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
苏简最终还是听清了云帝半睡半醒之间含糊不清的那一句呼唤,急忙遣人去请云漠寒了。
直到一点不属于这寝殿之中腐朽的气味飘到云帝身边的时候他才稍稍清醒,他努力感知着那带着屋外冰霜清爽冷冽的气息,似乎还夹杂着丁香的气味儿,那是注定属于他看不到的下一个春天的气息。
在这丁香花的气息里云帝忽而觉得自己好像又有了些气力,他努力眨眨眼,看清了面前那个又穿了一身白袍的云漠寒。
苏简带着屋中其他的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了云帝和云漠寒两人。
“朕、为父的老七……二十六了……”他前日似乎隐约听苏简提起,那是冬月初九。
云漠寒看着云帝,心中一紧,已然明白这是他回光返照。
“你当真这样……这样、怨我?”云帝看着坐在他床前的一直不曾开口的云漠寒,止不住咳嗽起来。
云漠寒重重叹了口气,还是握住了云帝那双苍老的手,“您那日问我,是否满意您当年赐下的婚约。”
“儿子与安安幼年相识,年少时不知道翻了多少回风家的院墙,只为了能看那丫头一眼,当年那桩婚事……无论您当初赐婚的目的是什么,儿子都相当欢喜。”
“是的父皇,您没听错,十二年前……甚至更早更早,儿子便下定决心,此生非她不娶。所以只此一样,儿子都不会怨恨您什么。更何况作为帝王……您又有什么错呢。”
“我会对天下负责——无论是因为什么,但只有一样我没法答应您,云漠寒此生,在乎的永远只有风家冥安一人。儿子的这颗心太小了,天下装不进去的,第二个人也装不进去的,只能装下一个她。”
云帝瞧着云漠寒的那双眼睛,终于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这孩子……还留着那么点天真……他如此在乎自己的妻子……可知道这是在害她……
一国皇后、武将之首,若再得帝王独宠——众矢之的。
“纵然如此……这天下……也还是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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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云帝熹平十年,十一月十一,云帝云济赫薨,后谥汉睿帝。
云漠寒跪在云帝灵前,心情实在是复杂,曾经他和安安……都不需要考虑太多的事的,安安有岳父,而无论怎么说,云帝在……他便有父亲,许多事都有这位帝王做主。
可如今镇国公战死沙场,云帝驾崩,这一切好像忽然间一下子就砸了下来,砸到了他和安安肩上。
二十六年来他任性妄为,如今终于是要付出代价了。
可若是想要他云漠寒认命?那也决不能够!
云帝丧仪过后礼部便上了折子称国不可一日无君,劝云漠寒尽快登基。如今这个时候云漠寒不会拖延什么,现在拖延又不可能有什么他想要的结果,只可能是局势越托越乱罢了。
于是就在这一年的年尾,十二月廿七,云漠寒登基称帝。
封太子妃风氏为大汉皇后,仍保留其云凰将军军职,同时尊皇后术氏为太后。
云漠寒登基后改年号为太初。
一切周而复始,又是新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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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临终之际顾念儿女消得人憔悴,回光返照坦言一心此生终不悔
第一百二十一回 云游终不成 龙袍束君心
新皇初立,一切未定,虽说云漠寒监国的时候已经让不少人意识到了他的不凡,但真正成为皇帝之后等着他的事情还不知道有多少,所以头几个月君臣磨合,虽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但是各种出乎意料的状况也没有断过。
更不要说这位皇帝还有个身为武将的皇后。
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但是似乎什么事情到了云漠寒这里都有了头一遭,尤其是在封后的圣旨里言明了云凰将军军职如旧这一点让不少人暂时歇了想要上书的心思。
当然这新晋的皇后被人议论的也不止这一样,新皇入主历代皇帝所居天福宫,但皇后却没有居于凤仪宫,反而是和皇帝一同住在了天福宫中。
云漠寒多少还是想了个说辞去堵外界的嘴,这位新皇美其名曰这样做皇后出宫去京郊校场更方便些。
而风冥安做了皇后也并没有一直留在安阳城里的皇宫里,实话实说自云漠寒登基后她留在大营里的时间都比在皇宫里的时间多。
月凉很快会再次发兵,大汉已经在征兵了,这次征兵可以说是近些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要让这些新兵最快地成为能为大汉征战的战士,练兵就刻不容缓。
这样的情势安阳城中的权贵多少也看得清楚,可若月凉要再次打来领兵作战的依旧是风家的这个女儿……这点认知却多少让他们有些不悦,月凉发兵对大汉来说是个难题,但在他们看来又何尝不是个机会?若是能安排自家的子弟领个军职——
再说了在有些人看来月凉人无非就是想要章州罢了,一州之地,以大汉的国土之广,就算割给了那些蛮夷又如何?
如今新帝似乎还是更愿意依靠风家,所以如果他们想要安排自家的子弟或是己方的官员上位,挑拨帝后自然也就成了关键一点。可镇国公的余威还在,风家的名声和风冥安本人也根本没有那么好抹黑,所以现如今他们能采取的法子也没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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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现在我们两个关系不好。”
云漠寒听风冥安说着那些她从安阳城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心情逐渐就不那么美丽了。
五月初五端午节,风冥安好不容易从大营回皇宫里陪他吃粽子。还没能享受半晌这好不容易偷得的闲暇的云漠寒便从自家夫人那里听说了别人说他们两个关系不好,帝后情感不和。
“好像是这样。”风冥安倒是没太在意这个,今年的粽子里还有几个里面包了肉,是咸口的,她吃着倒是新鲜。糯米浸润了油脂,很是润口。
没想到听霜家乡那边不仅月饼有肉馅的,粽子也有。
她好不容易和云漠寒在一起,有些事说来就是让他知道一下,至于是否在意——这些年那些流言蜚语就从来没有停过,太在意了除了自己生气也没什么别的意义。所以还不如就由它去吧。
“这是从哪看出来的我们感情不好?!”但很明显云漠寒不太愿意置之不理,曾经他不能光明正大地告诉天下人风冥安是他的意中人、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捧在掌心里的宝贝,难道现如今他们都成亲了、他都快把皇后宠上天了那些人还在质疑他们两个的感情不成?
“……可能是你曾经做的事情都太——出人意料了?”风冥安从盘子里又捡了只粽子开始拆上面的五彩线,“他们好像觉得你不是宠爱我,而是单纯对女人没兴趣。”
所以她嫁了他多年才有一子,如今……皇帝不选秀可能也是在顾忌风家的兵权和月凉的局势。
“现在我们要顾忌的事情有那么多,”风冥安说着把她新拆开的粽子放到了云漠寒面前的盘子里,“这些小事你知道一下就行了,别占太多精力了。”
“此次登基大典你花的银子虽然不多但是也真是没少到哪里去,和月凉开战也不是多远之后的事情,如今赶紧充实国库才是重点。寒郎你总不希望将来西疆那边的军饷粮草有问题吧?”
“你别转移话题。”云漠寒用银著戳着他盘子里的那个粽子,看着风冥安倒是有点气笑了,不过他也承认她总有办法让他不生气了。
“国库的银子啊……”他的私库里的钱倒是挺多,非常多,异常的多。毕竟前些年的重点都在那边了,赚足够多的钱才能养得起他的安安啊,但是国库……确实之前那一战还有登基……
“税是不能加的。”云漠寒说着轻轻摇了摇头,他知道现在距离安阳较远的州县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百姓的税收是真的不能加的,更何况他现在刚登基,官员和制度也不好动,更不要说勋爵人家的俸禄了。
“不过我也不会饿着你就是了。”
“我知道你那私库里面钱多,但是这大汉也不能永远靠你的私库养着吧?应急可以,但终究不是长远之计。”这些年军务繁忙,风冥安许久没有管过云漠寒的账了,如今更是连风家的那一份也一并交给了他,但云漠寒产业的规模风冥安还是清楚的。
“军饷、抚恤金,这算是近些年国库要出的一大项支出,还有粮草,我们还得祈祷别遇到天灾,长南江那一次水患真是差点把国库掏空了,也还好这些年虽然有些旱涝但终究没有什么大祸。”
“韩承明被贬东海之后,父皇选的接替他的户部尚书倒还算是个勤俭的,不过这位米尚书也就能勤俭了,开源节流,只有一样怎么能成。”云漠寒对于这个人选其实是不怎么满意的,但是现在他也动不得这六部中一部之首的大员。
“户部……大清理之后也有你看好的人吧?”风冥安想想便清楚,那时候想要保证粮草的供应不出任何问题,户部里面必然是有云漠寒的人的,而他的人任职的位置定然也是关键的。
“有是有,但要做户部尚书他们多少还是不太够,就看今后几年那几位是不是还能保持当初的才学了啊。”机会他给了,也会扶持他看好的有才之士,可那些人究竟能不能抓住机会,那可就要看他们自己的真本事了。
“这次春闱呢?”春闱的时候风冥安没在安阳城里,到也不是需要避嫌,而是她真的没空。
云漠寒听着春闱撇撇嘴,他最后是选了个状元出来,但真不是他想把那个人选成状元郎的,而是他必须得选个榜首出来才行,如今已经下放到下面的州县里去了。
“有才的今年是真没有……不过礼部这次倒是有些意思,似乎是在示好了。”礼部尚书肖家是云漠殊的外祖,看来他这八弟是铁定了心思要自保了。
“庆王如此做……你便由他吧,一副自由身而已。”风冥安自然是懂得这中间的弯弯绕绕,笑着微微叹了口气。
“是啊,由着他吧,就是不知道将来的庆王妃究竟他会看上谁。”
“这些年百花宴的时候你让人留意一下,若真是两情相悦你赐婚也是好的。”这件事风冥安到不是很在意,因为云漠寒那么重视她,所以连带着风冥安也明白云漠寒不会无缘无故地用婚姻大事做筹码。
“说到百花宴,我还真是一次都没去过。”风冥安有些可惜地说,“寒郎也一次都没去过啊。”
“你不去我去做什么?”云漠寒说着站起身把他们桌上那碟粽叶挪开了,拿帕子擦了手取了小碳炉来烧水准备煮茶了。
“那么多美人儿聚在一起,现在想来也是值得一看的。”养养眼可能也不错。
“你这样一说……明年我们可以换张面皮然后去玩一玩,我们也许久没有好好玩一玩了。”云漠寒也起了些兴趣,想着能去看看那些少女和少年情窦初开的样子也不错,“或许也不用等明年百花宴,七夕的时候我们便可以出去转转。”
“每年七夕军营里面都是要热闹一番,往年是爹爹主持,今年我不可能缺席的。”风冥安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她看着云漠寒保持着刚才那个有些兴奋的表情定在了那里,过了有好一会儿他才动了动,之后蹭在风冥安肩膀上死活不肯起来了。
“安安——安安啊——”
“安安啊——————”
风冥安听着她耳边云漠寒小声的哀嚎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他也许久没有这样了。现如今他们除了在对方面前,又何时才能有这一分松懈呢。
“好啦——安安今天一整天都在寒郎这里。”风冥安拍着云漠寒的背柔声说道,“与其想七夕……你不如先想想我的生辰?那天我定然回来。”
“你的生辰……”如今风冥安的生辰便是千秋节……若非她如今还在孝期内……这千秋节倒是能好好办一办告诉所有人他和风冥安之间的关系好极了。
“要不……那天你也别回宫了,我们去别院好了,顺便看看荷花。那里离军营的距离还比较近。”
“好——”风冥安拉长了声音应了云漠寒一声,“都听寒郎的。”
小炭炉上的茶壶咕嘟着里面的水已经烧开了,云漠寒取了茶壶和茶盏来泡了两杯茶。
苦丁茶的气味儿渐渐飘逸出来,散在了空气之中。
云漠寒把茶杯放到风冥安面前,余光瞥见一抹紫色从远处的房梁上飞速窜了过来,只见那只他和风冥安养了这许多年的小松鼠蹦到了风冥安肩上围着她转了不知道多少圈,然后在那使劲蹭着风冥安的脸颊。
“好久不见呀。”风冥安笑着把紫焰从她肩膀上捧了下来,用手指在小松鼠的额间轻轻点了点,又顺了顺它耳尖上的毛。
可不是好久不见吗!
紫焰蹭着风冥安的指尖全然无视了云漠寒盯向它的眼神。
有一段时间它虽然知道小主人就在大魔王身边,但是大魔王好像不愿意让它靠近,再然后他们搬了家,搬到了这个有超级多大房子的地方,一开始的时候它总是迷路,但是后来慢慢想起来这个地方在它很小很小的时候似乎来过。
但是自从搬到这个有很多大房子的地方,它就又有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小主人了。
“要不给这小东西找个媳妇儿算了。”云漠寒挪到了风冥安身边,也伸出手指摸了摸紫焰的耳朵,然后在它那大尾巴上戳了戳。
“这样的灵兽……你当初是从哪找来的?”风冥安看着紫焰冲云漠寒呲牙,笑着把那小东西往掌心里拢了拢。这么多年她也没想着问云漠寒这个问题,一直以为是谁专门找来送给他的。
“拍卖场里自己跑出来的,我见到它的时候长得跟个煤球似的,全身都是它自己蹭的灰。”云漠寒说着话语里还有些嫌弃,“自己钻到了我袖子里,带回去洗了洗才发现这小家伙不一般。”
“那你想给它找个媳妇儿估计不容易。”
“哎呀,别生气呀。”风冥安看着自己手里的紫焰听着他们说话然后似乎是炸了毛儿,冲着云漠寒吱吱叫了两声之后便团成了一个毛团子,似乎不想理他们了。
“吃点心吗?”风冥安捏了一块牛乳糕逗它,见那毛团子抖了抖便又再接再厉换了一块更香的,“榛子酥吃不吃?”
果然毛团子抖得更明显了些。
“要不……来个桃酥?”云漠寒也难得参与进了哄小宠物的这个活动里。
团成团的毛团子舒展开了,从云漠寒手里接过了那块小点心,鼓着腮帮子啃了风冥安一手点心渣。
这一幕终究是逗得两个人都开心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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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个月虽然要处理的事情还是多得很,但是也终究是没有超过两人的预计,太后倒是把云漠寒叫去了孝宁宫几次,但是他留的时间都不久,似乎凳子都没坐热就离开了,她也派人叫了风冥安几次,但是都被云漠寒拦了下来。
风冥安也不知道云漠寒究竟和太后说了些什么,但是云漠寒登基之后的半年多她都没有要往如今空荡荡的后宫里面添些新人的举动。
至于术家,云漠寒对他的外祖家没什么特殊的感情,自然到如今也都没有什么提携的举动,术家纵然是有些不满,但是现如今局势并不明朗,他们也便没有贸然做些什么。
而月凉一方也并不太平。
风信在三阴山下斩了完颜霍,这就让月凉王后失去了她唯一的孩子和全部的依仗。讷图部先后被风家父女两人接连重创,现在自保都难,更不要说帮王后做些什么了。
而此次西疆一战,完颜松虽然是打了头阵,但在英额受伤之后他便带着长白部的主力退到了战场后方,战力到如今保存的还算完好,如今和完颜涛相争再加上月凉王的狮部,月凉的局势已经乱了很久了。
但是他们内部的争斗就快平息之时月凉牙帐中却出了事。
王后诬陷金妃偷了她房中的金器强行要宫规处置,顺便还想着把银妃也拉下马,完颜松为护生母在牙帐后宫动了刀剑,后来在一片混乱中伤了心急来为银妃开脱的完颜涛。
宫女侍卫在现场乱作一团倒了一片,月凉王来的时候见到这幅场景勃然大怒,王卫花了很久才控制了场面,然后便是金妃和银妃两人那止不住的哭诉。
月凉王自然是清楚王后如今只是想要泄愤的,毕竟完颜霍一死她也就没有了任何指望,可他出兵大汉的大计如论如何也不能被这一群女人毁了,今日这一场倒是终于给了他一个机会能够让完颜松和完颜涛都安静些时日,让狮部也能有机会好好休养几个月,以备再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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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锦衣玉冠终登九五之尊,持棋天下暂歇四处风波
第一百二十二回 自请出兵去 风氏有传人
八月十五中秋宴之后福王再一次带着全家离开了安阳城,自玉衡长公主和亲璃国福王便因为各种原因没能离开,如今新帝登基一切也算是安稳之后这位老王爷是真的想要离开安阳这是非之地了。
福王府虽然被先帝重用过一段时间,但是对于云漠寒这个人福王实在是拿不准,他对付云漠若的手段太过凌厉,若是云漠寒将来并不希望云溯阳手中有太多权势,福王也不愿意去想他究竟会怎样对付福王府,索性也退了一步,像过去一样不打算再参与朝堂上的争名逐利。
云漠寒看着福王府的上书便明白他这王叔也准备再次退出这些争斗了,想来当初先帝和禹王争位的时候他也是看多了手足相残,心灰意冷到现在,依旧不愿意留在这伤心地罢了
不过福王府和他二哥的情况还不一样,福王和福王世子不过是不想争罢了,能帮着先帝把云济麟拉下马的一位亲王,手段心机眼力什么都不会缺,云漠寒现在放他们走也不过是给他这老王叔一个心安,若是将来要用,他也一样不会犹豫什么。
而福王离京之后,安阳城中流言又起,说得还是帝后不合,这次的矛头不像之前一样模糊,而是直指风冥安至今无所出,再这样的情况下无论如何云漠寒似乎都应该想着要选秀了才对。
固国本也是重中之重。
可风氏仗着自家的军权不许皇帝纳妃,这似乎就怎么都说不过去了。皇帝能忍得一时,难道还能忍得一世?
流言虽起,但至今也没人真的为此事上奏,他们多少还在看云漠寒对此事的反应,毕竟流言在市井流窜,想要真的传入宫里多少也需要时间。
不过这些人多少低估了云漠寒对安阳城中一切风声的了解程度,还没有等到这些流言“入宫”,云漠寒便掀出了几件按在他手里有些时候的旧案,安阳城里的那些二世祖和权贵人家多少都有案底可查,他当年能安排一出赌场里的大戏,现在一样也能换个地方再演一次。
虽说这手段治标不治本,但是终归还是能暂时转移一下注意力,等他手中的大事办完再来计较这些让他家安安伤心的恶人。
不过事态根本没等到云漠寒为自己演的这出大戏收尾,西疆的战报便抵京了。
太初初年,十月十九,战报直接送到了早朝的朝堂上。
月凉狮部大军强袭西疆护闻关及诸多隘口,宁远、平远隘口被攻,宁远隘口守将庄将军、平远隘口守将黎将军拼死守关为国捐躯,护闻关接连被袭,虽最终未败但战况惨烈,铁骑军死伤破万,骑兵营大将查仇战死沙场。
这样的战报让所有人都愣在了朝堂上,他们中有不少人是想着若月凉再战便无论如何把自家子弟送过去一些,拼一拼搏一个军功来,毕竟之前这些年月凉就算出兵也还算温和,铁骑军是大汉最强战力,守将的性命也算是有得保障。
但这一封战报几乎摧毁了他们所有的设想。
是啊,月凉从来好战,他们若真的下定决心要打章州城,又怎么可能一直那样小心翼翼地试探?大汉太久没有经历这样惨烈的战事了,让他们几乎将这些邻国的酷烈遗忘了。
云漠寒捏紧了手中的战报指尖已然变得青白,但是看着底下那些官员面上的神情他又这在及其紧迫的情形下觉得好笑。
之前云帝曾说大汉能得风家守护是万幸之至,现在看来真的是……
若非镇国公早就安排着他这独女学习兵法让她上了战场,如今他这皇帝若是开口问谁愿往西疆为国征战,又有何人能站出来毅然决然披甲上阵?
“边关告急,众卿家——何人愿往?”云漠寒垂首看着大殿中的群臣好一会儿才开口。
但是下面没有人回应他。甚至没有人抬起头来看他。
他们不愿意武将之首的位置被一个女子占据,也不甘心看着镇国公身亡之后军权还掌控在风家手里,但是现在这些人也真的没有胆量去面对月凉人的刀锋,以命相搏,他们又哪里真的上过战场呢?
“怎么不说话了?前些日子你们中间有多少人给朕上过折子,说自家子弟有大才愿报效国家来着?”云漠寒站了起来,盯着在场的所有人语气平平,听不出喜怒。
“陛下,”季士祯站了出来,对着云漠寒躬身道,“云凰将军曾领兵镇守西疆,大胜月凉,如今想来然没有人比她更合适了。”
他虽然并不能完全揣测云漠寒的心思,但是现如今谁能保西疆不失他再清楚不过。
“皇后领兵——”云漠寒的语气依旧平平,他终究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完,这本就是无力更改的现实。
皇后领兵,我大汉还真是有一群好儿郎。
这些年对军中将领的培养已经初见成效,但是想要将帅之才……
“陛下,臣愿往!”大殿外的一声请命,击碎了这满殿的凝重气氛。
这是风冥安第一次真正出现在麟德殿的早朝上,她抬头看着云漠寒,只一言,掷地有声。纵然刚才没有在大殿之内,但君臣的对话她都听的一清二楚。
战报往宫里送了一份,她自然也有一份。
而且风冥安明白一点,云漠寒其实心里是有一点不想她出征的,战场凶险,刀剑无眼,没人能保证明天。他现在希望的是有人能站出来担下西疆的担子,好让她能留在安阳城里。
这是属于她的夫君的那一点点不可能磨灭的私心。
“臣,愿往西疆。”风冥安行至麟德殿中央,下跪行礼之后又道。
云漠寒看着风冥安抿紧了嘴角一言未发。
那件银甲、那身紫袍都是他为风冥安制的,可云漠寒有多不愿意在现在看到只有他自己清楚。
这是云漠寒第一次觉得他掌心的这块宝石折射出来的光刺的他眼睛发痛。
更不要说在精心雕琢和打磨这块宝石的过程中他也出了很大一份力。
“陛下,云凰将军确实能担大任!”
“是啊陛下,云凰将军确实可担大任啊!”
云漠寒没有去看那些附和的朝臣,他盯着风冥安依旧没有开口。他清楚,这次出兵他不可能御驾亲征,他的安安要自己去西疆,他没有任何办法陪在她身边,而这一别,又要不知道多少年。
“陛下,臣身为风氏后人,理应为大汉而战,而且——”风冥安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云漠寒的眼睛,看向了她刻在心底的那双凤眸里,“臣向父亲和风家列祖列宗许诺过,风家人在,边境不亡。”
云漠寒自然知道,那是他亲眼见证的誓言。
“我云氏皇族,得风家将,实乃天佑。”云漠寒捏紧了拳头终是咬着牙开口了,“既然如此,晋云凰为正一品大将军,为朕镇守西疆,抗击月凉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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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早就知道我是一定要去的。”下朝之后风冥安看着云漠寒,声音中有些苦涩,但依旧坚定非常。
“我自然是知道你定是要去的,”云漠寒说着抬手轻轻理了理风冥安鬓边的碎发,她从城外飞奔而来,发髻有些乱了,“我只是不想在这里送你走。”
“有你在,至少我后顾无忧。”风冥安轻声道,“而且我有预感,这一战……只怕不会仅限于护闻关,逼退他们已经不足以保证我们的边境安稳了。”
现在户部和兵部已经开始商议钱粮的调配了,在她进城之前便已经让大军准备开拔。
“有我在,你当然后顾无忧,不用太担心银两,该酬军酬军,粮草我也保证一点都不会少。马上要入冬了,物资也不会缺分毫,为夫的家底你清楚,绝对不会饿着你和铁骑军。”云漠寒说着拉着风冥安朝着天福宫走去,“章州几年前新上任的刺史是我的人,保证能配合大军,再有暗卫你也带走些,和铁骑军的斥候配在一起用效果肯定更好。”
“要不你还是带令曦去,他熟悉西疆,也清楚你的脾性和规矩。”
“青焰随你上战场,你这次要不要把烈焰也带去,能多一匹汗血宝马自然也是好的。兵贵神速,脚力很关键。”
“这次情况紧急,你定然是要带着轻骑先走的,后续部队还是得选绝对信任的人带着,辎重的转运也得安排合适的人……”
风冥安听着云漠寒不停地说着也没有打断他,只是时不时地应他一句。
“寒郎在安阳城里也要好好的。”等到云漠寒似乎是把他所有想叮嘱的话都叮嘱完了之后风冥安才开口,“你的麻烦不会比我少。”
刚登基的皇帝,大权看似在握,实则有多少人欺他年少?
“更何况你如今做了皇帝,天下人都看着你,面上的大局必须要顾忌着,至少现在这几年你得顾忌着。”风冥安明白她不应该成为禁锢云漠寒的枷锁,但是作为皇后、作为臣子她却必须要进谏。
等到云漠寒真的能大权在握的时候或许会好一些。
“当然你也要好好吃饭,别忙起来什么都忘了。我上次离开的时候嘱咐过了可是你好像还是不在意,还有……这次你过生辰我也不能陪你了……”
“往后还有那么多个生辰呢。”云漠寒握紧了风冥安的手,看向了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往后还有几十年,今后总是能在一起的。”
“陛下,皇后娘娘,”殿门外传来了云漠寒新提拔的大内总管任彦生的禀报声,“户部尚书米大人请见。”
“你先去看看吧。”风冥安对着云漠寒说道,然后看着他离开了。
“紫焰,”风冥安对着那只趴在小几上的小松鼠招招手,把它捧在掌心里了,“我要出远门了,这次可能会很久很久。”
出远门?
很久很久?
那是什么意思?
“帮我看着寒郎好不好?不要让他太劳累了。”
小松鼠蹭着风冥安的手指并不能完全理解她究竟在说什么,但是它似乎是感知到了风冥安那极为复杂的情绪,在她掌心转了几圈,抬着小脑袋仔仔细细看着她。
“多陪陪他,多逗他笑一笑。”
“好不好?”
好不好?紫焰抖了抖耳朵,这句话它多少是明白的。
小主人问好不好,那当然是好。
它点点头,然后又在风冥安手掌上蹭了蹭。
“既然答应我了,那可要好好做到。”风冥安笑着轻轻叹息,但还是从小几上放着的那盘子核桃里面拿了两个,给小家伙捏了几块核桃仁。
瞧着它那无忧无虑的样子,当真是羡慕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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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报抵京的第二日云漠寒就在安阳城外送走了他新晋封的云凰大将军。
“我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陪我一辈子。”虽然惜别的话昨天晚上不知道说了多少,但真到了临别之际,云漠寒还是舍不得。
只是他这话一出便多少让同行送别的官员神色有些变化。有些事到了这一刻才被他们所有人看清,还真是……
“寒郎——”风冥安也是第一次在人前用这个称呼,“我是风家的女儿,我要守大汉的边疆,当然也要守身在大汉江山里的你。”
“父亲葬在西疆,他会守着我的,也会继续守着大汉的。”
“……好,既如此,我便等你凯旋而归。”云漠寒终于还是应了她,看着风冥安翻身上马,带着一众轻骑疾驰而去了。
冬月初十,风冥安抵达章州城。
那日正直斯年麾下先锋再次率部进攻护闻关。
听闻战报风冥安也没有休息,换了战马便带了一队骑兵从侧面攻向了那只先锋部队,双刀在手冲入了月凉阵中,内力激出挥刀带出的剑气在几米外便取走了那先锋官的首级。
城墙上的季长庚自然看到了这突然冲出来的小队,也看见了冲入敌军的风冥安。
“大将军斩敌军先锋首级!”他在城墙上高呼一声振奋军心,又借着风冥安打乱了敌军阵势之际加强了攻势,终于斯年的这支小队仅剩几人败退而逃。
“召各战部将领议事。”风冥安面上沾着血也没有顾得上擦,她一路飞奔而来又征战一场,虽然是劳累但如今情势不等人,他们没有时间休息。
“是!”风康和季长庚的副将去传令了,而风冥安也终于看到了如今的护闻关。
虽不是满目疮痍但也依旧能看到最近战况的惨烈。
“宁远和平远隘口如今怎么样了?”风冥安看向了季长庚,这位守将脸上多了一道伤疤,自眉峰至鼻梁上,深深地刀口甚至还没有完全愈合。他的铠甲上血渍堆叠,是许久没有清洗过了。
“已经暂时任命了新的守将,但是损失太过惨重,现在急需朝廷派兵增援。”
“增援在后面,大约还需要几天。”风冥安拧着眉沉声说道,“狮部大将斯元……如今在哪?”
“狮部大将在强袭我护闻关之后便退回后方了,现在靠近西疆这边的狮部众军还是由斯年带领。”
“完颜松和完颜涛呢?这几日有什么新的动向吗?”
“他们两个似乎还在月凉王城,月凉王这次出兵像是不太想用他这两个儿子。”
“似乎?”风冥安听到这并不明确的回答将视线从面前的沙盘转向了季长庚脸上,似乎她的视线过于凌厉,让季长庚都在一瞬间冒出了些许冷汗。
“令曦。”风冥安朝着身后吩咐了一声,“你去,从今天开始月凉王城里所有的事、月凉王和他那些儿子女儿的动向我全部都要知道。”
“是。”令曦领了命令便一个闪身消失在了风冥安面前。
“大将军!”
令曦离开了之后各战部的将领也尽数到齐了。风冥安听着这整整齐齐一声大将军还是愣了一瞬。
她有多希望这个称呼是永远属于她父亲的。
“援军很快会到,粮草也无需担心。”风冥安宁定了心神开口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振奋军心。”
“有大将军前来,在加上今日之举,已然能振奋军心了。”尹明忠说道,他那里最近抓到的人不少,还有几个是挺难肯的硬茬子,不过如今风冥安到了,想来那些人也熬不了多久了。
“还不够。”风冥安环视了一圈,然后她看向了外面的天空。
“我们需要一场胜仗,一场和狮部的胜仗!”国仇家恨聚在一处,如今风冥安身上的战意已经能直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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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先臣后亲事事大局为重,名号易主代代护国边疆
第一百二十三回 角弓不得控 铁衣冷难着
“增援的部队已经传讯过来,再有五日他们便也能抵达了。”风康向风冥安汇报了这最后一条新的情况。
“宁远和平远隘口已经完成修复,人手配备也都已经调整完成了。振远、梦远两处也都相应加强了防御。”季长庚也开口道。
“骑兵营呢?”风冥安翻着暗卫从月凉境内传回来的消息,面色依旧凝重。
月凉方面在接到风冥安抵达章州并在到达当日便诛了斯年麾下的那个先锋官的消息之后,狮部却好似没有了更多的动静,他们一反常态地停止了出兵挑衅和骚扰护闻关。
可对于这个现状章州方面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掉以轻心。
“奉大将军军令,查将军的副将戚天华已经接掌骑兵营,重骑兵也已经整组完成。”
“如今温度太低了,重骑兵想要出击……或许效果并不能达到预期。”风冥安对现如今西疆的战况没有一点点乐观的想法,他们面临的局面真的是近三十年都未曾有过的了。
从铁骑军的骑兵中分出重骑和轻骑是风信在几年前提出的想法,而他最后一次到护闻关来的时候重骑兵已经基本成型了,借助最后一战也对这支新成型的部队做了实战演练。
如今查缺补漏的第一阶段也完成了。
但是冰天雪地确实不适合重骑兵出征,这也是毋庸置疑的。
“他们似乎并不应该在这个时间停下来……尤其是在我杀了斯年手下的先锋官的时候。”风冥安将视线转向了胡武,“斥候没有发现他们什么新的踪迹吗?”
“回大将军,狮部的大军自从那支前来袭击的小队覆灭之后就再没有什么大动作了。”
“他在等什么……”斯年的性格和完颜霍有些相似,他似乎不太像那种能安静的下来的人,但如果是在酝酿新的阴谋,那他确实是会暂时潜伏下来。可风冥安更相信他不会看得起一个来领兵的女子,前来打压一下她似乎才应该是常态。
“再等下去就更冷了……我们不利,可就算狮部兵强马壮,他们也一样不利……”
“他在等什么呢?”
风冥安的视线在挂在那里的牛皮地图和大帐中央的巨大沙盘之间来回移动着,很快她便指向了沙盘角落的一处。
“雁门关一点动静都没有?”雁门关所靠平州的刺史……并不是云漠寒的直属,但是能这么多年与章州相安无事还让两任帝王都放心的边城大吏……
乔刺史……
不过雁门关的守将南宫寿倒是知根知底的,毕竟几年前才从护闻关中调走。雁门关与护闻关一样与月凉接壤,但雁门关对面是月凉最荒无人烟之地,地势也并不利于大军作战,所以几十年来战乱并没有怎么波及那里。
但是如今……还是要防。
“南宫将军没有传信过来。”风康回禀道。
“给雁门关去信,”风冥安说着绕到桌案后面坐下了,提笔蘸了墨,写了封短信塞进一个铜管并用蜡封了,“要秘密送过去,直接交给南宫寿。”她把信递给风康。
“尹将军,”风冥安看向了一直都没有开口的尹明忠,“等南宫将军回信之后,你派一个副将去雁门关,我总觉得接下来那边需要撬开的嘴会越来越多。”
尹明忠也领了将令离开了。
“好了,你们都先去吧,虽然狮部未动,但是我们决不能掉以轻心……时间差不多……该主动出击了!”
等到大帐里面的人都离开了,风冥安才冲着暗处打出了一道指风,令曦出现在了她面前。
“秘密送信回安阳。”除了章州,她接下来定然会需要平州和雁门关的助力,这时候圣旨不能少,雁门关还好说,算下来也是她铁骑军的一个分支,但在没有圣旨的情况下,平州刺史很有可能不会积极帮她。
她很快又写好了第二封信,想了想还是在最后补了四个字。
问寒郎安。
“一定要快。”云漠寒的暗卫能比兵部专用的驿站更快,而且也能保证这信直接送到他手里去。不需要再在阁部转一手。
“主母放心。”令曦也消失在了风冥安面前,大帐里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风冥安站起身,将双刀拿在手中,掀开大帐的门帘走了出去。
如今真真是一刻也歇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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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廿四,大部队抵达护闻关大营。
风冥安送去雁门关的信也有回信传回。
平州内部的消息南宫寿掌握的也并不详尽,但是雁门关大营最近确实隐隐约约的有些不太平。并且他也表示大将军这边最好还是能让尹明忠派一个副将过来,毕竟要论审讯之能,西疆各部没有哪能比得上护闻关这边了。
风冥安也就趁着这个机会派出了尹明忠的副将左青,她需要确凿的证据好能在明面上给朝廷上奏,让云漠寒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让她也能同时调度雁门关和平州。那封密信不过是让他先做准备罢了。
毕竟现在以云漠寒的处境来看,他也还不能在雁门关没有任何显见敌情的情况下再给她一州的兵力任由她调遣,朝中的那些人不会愿意的。可若是在那里拿到了月凉的细作和切实的证据之后就不一样了。
两关毗邻,朝廷不可能再派一个大将军过来,也没有符合其他势力的利益的人能派过来了。
雁门关的事情需要时间和一个契机,而护闻关这边风冥安虽然在此处坐镇,但是她也不能只等着狮部攻过来,那样的话实在过于被动,有些事还是要先下手为强。
但是现如今也不是能在边境做些什么的好时机,可月凉境内就不一样了。
月凉国内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完颜霍的讷图部在月凉作威作福多少年?纵然一朝颓败却依旧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不会甘心就这样被长白部和贺兰部瓜分了的。
而完颜松和完颜涛也定然不愿意就这样被月凉王掌控着全然不能在这次的战争中分一杯羹。
所以挑起内乱还是重中之重,毕竟若是能让月凉撤兵是最好也是最理想的结果,风冥安是战将,但是也最不愿意看到生灵涂炭。
如今在月凉境内帮她做事的主要还是云漠寒的暗卫,风家的亲卫虽然潜进去的不少,但是若论牙帐中和各部落中的人手还是不如云漠寒的暗卫来的隐秘,而且风家亲卫身上铁骑军的烙印着实是明显,有些事情他们去做反而容易露馅。
风冥安翻看着手中那个金色的小令牌,那牌子背面细细密密的丁香花多年过去了也没有磨损分毫。
有些暗卫只有这个令牌能调动,但是现在似乎还并不是好时机。
等消息传过来再做打算或许会更好些……
月凉王城中事还能再盘算,可安阳城……因为她带着大军离开,云漠寒那里军方的助力下降的不止一点半点。
如此便有人想要欺负她的夫君呢。
风冥安眼中闪过了一丝狠厉,她转入大帐内,从箱子深处拿出了一个铁精铸造的机关盒子。
内力灌注指尖在盒子表面特定的花纹处推了几下,然后风冥安两手握住盒子两边用力一扭,咔哒几声连续响起,这个精铁盒子被打开了。风冥安从盒子里面拿出了一块银色令牌。
这牌子入手极重,手掌大的令牌正面是九匹奔马的浮雕,其形态各异栩栩如生,仔细看去隐隐约约见似乎能感觉到神驹奔走如雷;令牌背面是交叉摆放的双刀,最上方睚眦张开大口,竟似有气吞山河之势。
“泰叔,”风冥安从大帐内里转了出来,“有些人也该回安阳去看看了。”
“少主……这!”风泰看到风冥安手里的疾风令心中一惊。
风家暗处的势力只听疾风令牌调遣,这是风冥安的曾祖留下的规矩和秘银令牌,此牌烈火难熔,无从仿制,那个平常盛放令牌的铁精盒子却只有风家嫡传的内力和手法能打开,且内息未曾修炼到足够高的地步对这机关也是无用的。
这疾风令在前三代家主手中出现的次数合起来都屈指可数。
如今——
“我要您亲自走一趟。”风冥安把疾风令递给了风泰,“传讯给所有人,要他们能回去的便都回到安阳城去,去帮陛下。”
“传讯之后这疾风令由您亲手交给他,并且要仔仔细细告诉他这是什么、告诉他如何联络、各处的印记都要事无巨细。”写下来并不安全,所以风冥安才决定要风泰亲自走这一趟,因为风康还没那么清楚疾风令下辖的暗部究竟是如何运作的。
“少主,无论如何陛下——”陛下不姓风,疾风令从来都只在风家人手里。
“他是我的夫君。”
“如今安阳可能比西疆还要危险。”
“那您也不应该让那么多人都回去,”风泰明白风冥安的心思,但是他依旧没有接过令牌,“风家的使命是守护大汉的国土,如今西疆更需要他们的存在。”
“天子所在之处,正是大汉的国土。”风冥安没有将手中令牌收回去的意思,“您传讯去便是了,该留下的人我已经留下了。”
“爹爹在这里看着我呢,我不会让他失望的。”
风泰听风冥安如此说终于是接过了她手中的疾风令。他对着风冥安深施一礼,将令牌仔细收好之后离开了。
而在云漠寒接到风冥安这份特殊的礼物之前,左青给风冥安带来了她盼望的消息,他们确实在雁门关抓住了月凉的探子,还拿到了口供和切实的证据。
风冥安将所有的东西汇总,命南宫寿写了封奏折,走了兵部直属的驿站,八百里加急进京了。
雁门关捉拿到了月凉的细作,恳请朝廷命云凰大将军同理护闻、雁门两关兵力,以便抗敌。
安阳城里被这个消息炸开了花,而云漠寒也赶在封笔前下了最后一道旨意,许大将军云凰调动雁门关和平州兵力,务必要将月凉挡在大汉的国境线之外。
要先前准备的东西在风冥安密信到云漠寒手里的时候便都已经准备齐全了,所以不论这次朝堂上有什么样的阻力,都基本在云漠寒的掌控之下,圣旨的下达还算顺利,在过年前就以就最快的速度被送到了护闻关。
“可以把那个两个‘礼物’给斯年送回去了。”风冥安刚领了圣旨转头就向尹明忠吩咐道,“记得要从我们这里走,整个礼物太大了,选个好辨认的部分送回去就行了。”
尹明忠自然是明白了风冥安的言外之意,“咱们这礼物……送到他们辕门前?”
风冥安摇了摇头。
“该整兵了,董伯秋的轻骑兵和齐叔全的轻步兵也该演练一场了。重兵现在不好动,那便先用这两营试试水,要快,快到月凉反应不过来,我们要给陛下献一场胜仗了。”
“所以——”
“送到他营帐大门前去吧。”风冥安笑着轻声说道。
“啊,对了,记得要挑腿脚轻便的去送礼,送完了就赶快回来,毕竟马上就过年了,营里的兄弟总是要好好团圆的,一个都不能少。还有啊,我大汉的好儿郎自然是不必到他狮部的营帐前去行礼拜会的,远远瞧一眼,也就成了。”
尹明忠瞧着风冥安面上的神情打了个冷颤。
像,太像了,和风夫人萧氏生气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时候他还是太过年轻了些,根本没意识到风夫人这样笑之后绝对没有好事情发生。
如今又瞧见了这幅神情——
行吧,行吧。
“是,大将军,末将遵命。”尹明忠领命去安排这次“送礼”的事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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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初二年,上元节,天官赐福的好日子。
风冥安一马当先立在青焰背上看着对面的狮部副将斯年。对面的人和她得到的画像上的那个将领看着没有那么相像,他脸上有着大面积的烧伤,伤疤的面积占了整张脸的六成以上,且这人眇了左目,眼窝深深凹陷了下去,看着极为可怖。
风冥安握紧了手中的缰绳。
烧伤。
风信的最后一战用的是火攻。
“你便是云凰?”斯年先开口了,他用独目上下打量了一下风冥安,若不是对面将领腰间的双刀那样醒目,他也不能确认她究竟是谁。
全然看不出来那是个女子。
身量虽然纤细,但足够高挑,甲胄在身挺直了脊背稳稳骑在马上,看那狮子骢的样子显而易见是匹烈马。
“大汉没人了不成!听说你是那新皇的皇后?居然要皇后来亲自领兵了!你们的皇帝连御驾亲征的勇气都没有吗?!”
“一个懦夫罢了!想来这章州也很快要是我们的了!”
斯年看着神情半分未动的风冥安却有些了一瞬间的心慌。同是风家将,她和风信虽然气势上有些相似,但给他的感觉却是更多的地方完全不一样!
“凡大汉子民,均有守国之心,凡风家后人,皆可为国效死。”
“至于陛下——我大汉自是有明君!”风冥安自是听不得有人说云漠寒半句的,但失了冷静却不好,如今强压下了心中的怒火沉声说道。
“至于你——”
“来将通名,本将军不杀无名之辈!”话音落下风冥安双刀出鞘,直指斯年。
斯年看着风冥安手中那两把刀心中更多了几分惊骇,她那两把长刀合起来怕是超过百斤,能如此轻松拿在手中——这女子的天赋只怕与风信不相上下!而且她还这样年轻!
但她的话语却也激起了斯年的怒火,他肯定风冥安是故意的。
“风信那老匹夫就死在老子枪下!女娃娃要报仇就尽管来吧!”斯年高和一声拍马向前,先一步冲了出来。
风冥安听他如此说身上气势瞬间聚在一处,一声清咤那狮子骢也是四蹄飞扬瞬间冲出。马跑半程风冥安一拍马鞍提气腾空,便由半空中朝着斯年扑去。
右刀下劈正奔着斯年持枪的手,斯年长枪前指,这一招便想以兵器长短占得先机,却没曾想风冥安一刀砍在他枪杆上只震得他虎口发麻,不得已另一只手也握住了枪杆才挡下了风冥安这一击。
风冥安见此便掷出了左手中的兵刃,那把刀直接扎穿了斯年胯下那匹马的马腹,一声嘶鸣,那马四腿跪地,瞬间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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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局中局外雷霆势,将军铁血整河山
第一百二十四回 相逢无纸笔 传语报平安
虽然战马被风冥安一击击杀,但斯年的反应也很快,在战马倒地前他便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手中长枪横扫攻向了正从半空中落地的风冥安的下盘。风冥安一个翻身手中刀尖向下,在地上一点,借力再次腾空向斯年后方越去,顺手抽走了插在战马身上的另一柄长刀。
与此同时斯年又一招攻来,这一次向着风冥安的手臂急速刺去,依旧是想要以长攻短,用兵刃取胜。风冥安刚才一招便已经探明斯年手中的那柄长枪枪柄乃是钢胎,她想要砍断没那么容易,当下只能险险避开这一击,但她也贴着枪柄急速前攻,想要与斯年近身交战。
一寸短一寸险,不知何时风冥安左手中的长刀已经换了一把短匕首,她擦着枪杆猛攻,眨眼间便到了斯年眼前,手中的匕首没有任何犹疑地划向了斯年的脖颈,匕首的锋刃的他的铠甲上带出了一道火星。
而电光火石间斯年挥起一掌向风冥安胸口用力拍去,风冥安右手握刀成拳对上了斯年这一掌,但是她却并没有用尽全力与斯年对抗,反而使了个巧劲防住了他这一击,又顺势借力,落到了刚好奔来的青焰背上。
这一次交手不过寥寥数招短短几息,两方主帅都不曾受伤,就连发丝也没有乱分毫。但是斯年的战马倒地,风冥安如今好好立在马背上,似乎也是高下立判。
斯年目光扫过自己的右掌心,思绪飞转。风家这女娃娃……内力似高似低。砍在他枪柄上的那一刀震得他虎口发麻,但后来与他对的这一拳却是使诈逃离了和他对峙。
但若论技巧他这身形粗狂的大汉或许还真的不如这身量纤细的女子,而且从刚才那几下交手的情况来开,他决不能和这女子近身交战,他……很有可能赢不了。
斯年站在那里想着刚才那交手的过程,虽然时间依旧很短,但是风冥安却并没有在这很短的时间里停下攻击,她落在青焰背上也并没有对它前冲的态势产生任何影响。
这匹狮子骢依旧四蹄飞扬急速前冲,风冥安竟是一下越过斯年朝着月凉大军阵中冲了过去。
而斯年和他麾下的狮部众军也在此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风冥安身后的骑兵竟是早已冲了出来,如今似乎近在眼前了。
那些骑兵和他们的战马身上都没有过重的甲胄,而且他们的战马起速极快,瞬间便已经飞奔到了眼前。
斯年见这一幕也迅速回神,他几个起落急速飞奔回到了狮部的阵营之中,夺过了一匹战马迅速再次对上了风冥安,而他身后的骑兵也在他一声令下之后发起了冲锋,迎上了铁骑军的轻骑。
“本将军给你们准备了惊喜。”风冥安与斯年战在一处,这一次两个人都有了些保留,暂时僵持住了。
轻骑为了极快的速度牺牲了不少负重,铠甲覆盖面很少,但是风信和风冥安不会用部下的性命去做赌注,如今轻骑兵和轻步兵的人数不多并不是因为将士选拔不上来,而是他们身上的甲胄不易得。
“什么?!”
斯年在与风冥安的僵持之中也注意到了两军的交锋,他的战士并没有像他一开始想象的那样轻而易举地便捅穿铁骑军那看似单薄的盔甲。
“大汉兵部最新的作品,我们英明的陛下提供给西疆最新的战甲。”
“你可满意?”风冥安话音未落便再次施力压向了斯年的枪杆,然后挥刀向他胸前砍去,将他逼退了一步。
要不是云漠寒的私房钱足够多,仅凭国库还真供给不了。不然轻兵两营便要舍去其中之一了。
斯年看着手下隐隐的败绩心下愤恨至极,他怒吼一声拼尽全力朝风冥安心口刺去。看着那长枪破风而来,风冥安神色一凛,侧身之际还是被长枪擦过手臂,皮开肉绽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但是她也只是皱了眉头没有什么表示,右手抬起手中长刀冲着空中挥了几下。
见到这个信号,战场上响起了一声轻啸,声音穿透了整个嘈杂的战场,而后铁骑军阵营后方飞出一排巨型弩箭,竟是越过了正在交战的双方战场,落在了狮部阵营靠后的位置,那些弩箭在落地的瞬间轰然炸响,尘土、石块和残雪飞扬,就连大地似乎都在震动。
狮部的众军被这一招惊住,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失神,而刚才的轻啸便是给铁骑军的信号,他们趁着敌人失神的这一瞬间急速进攻,彻底打乱了狮部的节奏。
“本将军可没说——惊喜只有一个啊,斯年!”
斯年也被这一幕惊得失神了一瞬,虽然他比狮部的将士反应的要快一些,但是依旧被风冥安再次攻到了眼前。那女子竟然直接砍向了他持枪的手,斯年一咬牙竟松了手中兵刃,再次施掌拍向了风冥安长刀的侧面,挡开了她这一击。然后身体贴着战马下翻,接住了被他扔下的长枪,又翻回了马背之上。
两人的距离再次拉开,风冥安微微一笑,再次抬手在斯年有些震惊的眼神中又做了一个手势,又是一声与刚才并不相同的长啸穿透战场。
然后她竟向后飞快撤去,连带着铁骑军的轻骑在听到声响之后也不再恋战,迅速后撤。
在斯年还没有来得及下令的时候,两只巨型弩箭再一次从他们头顶飞过,这两只弩箭带着火焰,落地的瞬间引爆了刚才散落在狮部后方的火药。
黑烟冲天,就连风冥安也能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热浪和飞击的碎石,她手中长刀挥出带起剑气,而与此同时出现在她身边的一众并未身着战甲的侍卫同样长剑出鞘,一样带起剑气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
碎石飞击的速度在这里被削弱,并没能给他们这一方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是对狮部来说便不一样了。
那些是什么人?!
纵然烟尘遮挡了视线,斯年还是看清了突然出现在风冥安身边的一众对他们来说极为陌生的内家高手。
这个法子根本就不是常年在军中作战的人会想出来的!更不符合月凉人习武的套数!
但是斯年和风冥安都清楚,这个办法她只能用一次,下一次月凉这一方绝对会有所提防,不会再成功的。
所以这些人被发现了也无妨,没有什么别的影响,甚至还能警告月凉方面,不要想着私下里对护闻关做些什么。
“撤兵!”
斯年咬碎牙狠狠高呼一声,带着残部撤离了战场,风冥安看着场上弥漫的烟尘,终究还是没让手下追上去再给斯年补一刀。
毕竟浓烟遮挡视线,他们也一样不清楚现在那边是个什么样的情形。
这次胜仗,要好好保留,西疆需要,朝堂也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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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三,捷报抵京。
云漠寒收到风冥安那份特殊的礼物还没过多久便收到了这份捷报,自然也知道了这一次作战的过程,不过作战的详细过程来得比捷报要晚两日,他的暗卫有些关键人手被风冥安抽调了,与风家疾风令下辖的部众一同参与了风冥安的那一战。
因为单独使用哪一方人手都不够。
让暗卫上战场。纵然是云漠寒也惊讶于风冥安的这种操作,似乎无论是什么样的力量在她手里最终都能变成兵力,然后用到没有人能想到的地方去。
内力铸造的短时间的无形劲气墙是挡不住羽箭的,所以也从来没有人想过把内家高手推到战场的最前方去,但是用来挡一挡后劲已经有些不足的石块还是可以的,能保证己方少些伤兵。
再利用地形并控制爆炸范围,这样人数便也由风冥安限制住了,骑兵对冲,月凉的战马也受损严重,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就是风冥安的伤……
云漠寒把战报丢到了火盆里,不知道是谁给她缝的。他家安安又不喜欢让人碰……要不要想办法把听霜也送到章州去?
这个念头在云漠寒脑海里转了有一段时间了,但是考虑到风冥安很有可能不会留下她云漠寒也一直都没行动。
再有就是军营那地方……就算铁骑军治军再严,送个侍女过去也……
罢了。
听柏跟了他这么多年,还是……
不过西疆的这场胜仗也给了他在安阳城里更足的底气和更强有力的后盾去和朝堂上的那些人精扯皮。
做皇帝哪里是天下第一得意事,分明是全天下最累、最烦、最让人想撂挑子不干赶紧跑路的事情了,所以他的那些前辈都不长命估计是有原因的。
“陛下,太后那边孙姑姑过来请您去趟孝宁宫。”任彦生在门外轻轻叩门之后禀报道,他并没有进门,虽然云漠寒任命他接苏简的班做了大总管,但他清楚相比陛下从潜邸带过来的那些侍卫,陛下从来没有真的信任过他。
想要在这位帝王身边留得长久,他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朕知道了。”云漠寒只是应了一声,但是并没有从屋内出来,也没有传人进去,任彦生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孙姑姑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究竟应该怎么办。
太后着人来找的次数不少,但是皇帝放下手里的事情去孝宁宫的次数并不多。可皇后还没有出兵前,只要是她回来陛下绝对是第一时间到天福宫去瞧皇后的。
这哪里是帝后不合……分明是陛下和太后母子不和……
可这话任彦生是半句都不敢对旁人讲的。
“你还有什么事?”屋内云漠寒似乎是知道门外的人还一步没动,又问了一句。
“陛下,太后那边等着您——”
任彦生还没来得及想好自己应该怎么回话,孙姑姑便走到门前开口了,她也听到了刚才云漠寒的那一句,虽然不想惹得龙颜不悦,但是太后下了死命令要她今日一定把皇帝带过去,所以她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还得安慰着自己陛下小时候好歹也是她带过的,想来应该还是会看着些情分,不会对她太苛责。
“怎么?”云漠寒拉开房门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你们是想要做朕的主了?”
任彦生瞧见云漠寒的那一瞬便跪下了,孙姑姑倒是愣了一下,看着云漠寒那张黑脸晃了一下才跪下行了一礼。
冷炙恭敬立在云漠寒身后给这两个人点了根蜡。
他是知道主母受伤了的。
主子现在心情能好才奇怪,更不要说他也知道太后找主子究竟是想说什么。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朕说朕知道了,你是没听到?”云漠寒垂着视线瞧着他母后身边用了这几十年的心腹,心下泛出了些许冰寒。
“太后娘娘实在是想念陛下!陛下已许久没有去瞧过太后娘娘了……今日太后娘娘还特意在宫中准备了陛下喜欢的菜——”
“是吗?准备的什么啊?”云漠寒依旧垂着视线,看着那个根本不敢抬头看他的老宫女。
“准备了——”孙姑姑却在这一瞬间突然卡住了,如今宫里就连御膳房都答不出来这一题。新帝似乎根本没有明确的偏好,让他们想抖机灵迎合上意都不知道究竟要往哪里迎合。
安安不在,什么都一个味儿——味同嚼蜡。
如今吃饭对于云漠寒来说是个任务,因为风冥安让听松看着他,一顿都不能落。
“你回去吧。”云漠寒抬起了视线没再难为孙姑姑,“还有一个月就是百花宴了,既然——这宴会还是太后来办吧。”
“再去问问淑太妃,”云漠寒转向了任彦生,“若是她愿意也可以带着怀王妃去帮帮忙。”
“是。”孙姑姑没办法只能应了云漠寒的话,她站起身来离开却又被云漠寒叫住了,“你转告太后,今年西疆战事正忙,如今国库要供军饷和粮草,百花宴便不必太靡费了。”
“……是,奴婢明白。”
“齐昌侯府的女眷又进宫了是不是?”云漠寒打发了任彦生之后才转向了冷炙。
云漠寒的外祖病逝的早,外祖母倒还在世,如今的齐昌侯、术家主是太后的亲弟弟,云漠寒的舅舅,但是即便如此,云漠寒登基之后也没想过提携术家半分,太后提过两次,但是云漠寒都没理。
太后面前应一句“听到了”,然后就没有任何后续了。
“打年节开始,那位老夫人已经入宫三次了。侯夫人也来了几次。”
“这次是想要权要官要钱,还是想送女入宫?”
“主子……马上就百花宴了。”冷炙哆嗦了一下还是毅然决然开口了。
“他们倒是好算计。”云漠寒嗤了一声。“边境正打仗呢,朕若贪图享乐,战士得多寒心啊。”
“可……主子,咱们不需要先做点什么吗?”
云漠寒手中捻着他腰间坠着的那块红翡没有说话,他倒是想要做点什么,但是这件事对于他来说确实二十多年头一遭。
争权夺利安插人手、应对刺客、给私库添钱他都是手到擒来,但是这阻止别人给他选妃……防止有人想给他塞女人……
头一遭。
“……你放个风出去。”云漠寒在沉吟了许久之后才开口,“这次百花宴……要给庆王选正妃。”
“这么多弟兄,就他还没成家了。”
先看看他这八弟什么反应。
“安阳城里还有谁家该娶妻了?”云漠寒吩咐完了又问道。
“主子……这……不好吧?”
“又不是真要赐婚。”云漠寒皱皱眉,他和他手底下的人都是不愿意用婚事去做筹码的,但是如今——
不过云漠寒也知道这风要真放出去到时候没准就还真的会有人借机做些什么,例如让他赐婚之类的。
他可不想做月老,谁知道到时候又会扯出来多少爱恨情仇,到时候万一再添出两对怨偶,那他和安安将来的日子没准还要受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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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精兵巧计关关相扣赢捷报,朝里朝外步步紧逼择群芳
第一百二十五回 还来扫门处 结草又衔环
“要不……状元郎?”冷炙想了想说道,马上就要开科了。
“对!”云漠寒两眼放光转向了他,让冷炙吓了一跳。
“你们给我盯好今年的恩科,如果要有舞弊的一定拿好所有的证据,能用这个挡枪最好,实在不行在让状元郎牺牲一回!”
云漠寒一拍桌案定下了这个似乎总有哪里不对劲的计策。
“那庆王殿下那边——”
“他可没那么好拿捏,”云漠寒笑了,“消息放出去,有个风声就成。”也让云漠殊闹腾一下,扰乱视线也不错。
“若是真能给他诈出来一个真爱也算是我积德行善。”云漠寒说完挥挥手示意冷炙可以去执行任务了。
今年的恩科……
云漠寒双目放空也不知是看向了哪里,他知道今年这考场定然热闹非凡,就是不知道能让他顺带着发现多少大鱼了。
现如今最重要的还是银子啊……他家安安在西疆太需要钱了,光吃饱怎么行,还得能吃好……若是能把今年那些托关系关照人的贿银都收上来也不错……最好再能有个什么好办法让那些勋爵宗室都能吐点银子出来……为国尽忠嘛……好名声他们也应该愿意要……
这样也能显得他很穷,选不起秀,养不了宫里那么多美人儿……
不过这天下也不仅户部会算账……要是让人发现他一边哭穷一边把铁骑军养得吃喝不愁也不太好?
安安说的对,皇帝的脸面和名声还是要顾忌一下,他云漠寒被天下人怎么念叨都无所谓,但皇帝……
不成啊,朝廷的信誉不能丢,不然天下还是会动荡……到时候还要安安费心思平乱去……
不成不成。
可他要是不哭穷,要怎么才能不选秀啊——
好想找个人打一架……
云漠寒伸手把那个在他御案上睡的心安理得的小松鼠抓了过来,捧在手心里揉了好一会儿,只把那油光水滑的紫色皮毛弄得乱七八糟。
紫焰在云漠寒把它拿起来的时候就醒了,被一顿揉搓也不敢反抗,毕竟小主人走的时候说了要它好好陪着大魔王的。
但它这逆来顺受最后只得到了云漠寒一句,“真羡慕你这没心没肺只知道吃了睡的生活。”
它就不应该牺牲自己好不容易打理的皮毛,它应该挠大魔王一个满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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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百花宴虽然云漠寒有意要淑太妃和怀王妃帮着一同承办,但是太后最终还是自己掌了大权,全当没听见云漠寒这话。不过对这个结果云漠寒也没说什么,毕竟他当初也一样是当没听太后的话,现如今也不能强求什么。
只是在花销上狠狠卡了一笔,没让太后把所有身份够得上的小姐们都请过来。
但是百花宴上发生的事情定然是有人要帮他盯着的,已经“无所事事”很久的听霜被他派出去跟在童于归身边充当了云漠寒的一双眼睛。
太后亲临百花宴,这放在过去也是很少发生的事情,但今年太后不仅去了,阵仗还不小。有不少命妇都带着自家的女儿孙女去给太后请安了,而且聊得火热。
云漠寒当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觉得要糟糕,果不其然第二日早朝的时候就有一堆官员上书了,甚至在麟德殿上光明正大提出皇帝登基已经一年有余,应该选秀了。
“如今西疆正与月凉交战,你们要朕在这个时候只顾自己享乐?”云漠寒面无表情地看着大殿中央充当马前卒的那个官员。
翰林院啊……
一群本该好好读书的仕子趟这趟浑水做什么呢?不过这些人为什么没选鉴院?
“陛下此言差矣,”刚上任的吏部侍郎这时也站了出来,“我大汉与月凉征战在先帝时便已是常态,先前征战之时也不曾耽误朝中诸事。更何况固国本亦是天下大事,陛下理应重视。”
“马侍郎此言差矣。”
云漠寒倒是没想到今日难得出现在早朝上的云漠澜会先开口了。
“这一次西疆的战局朝堂中人皆是有目共睹,就连本王这么个不怎么涉足政事的人都有所耳闻,年前西疆战况惨烈,幸有大将军力挽狂澜,如今战局才刚刚缓和两分,朝廷自然还是要以西疆为重的。”
“怀王殿下所言极是。”童可言没自己站出来,但是推了刑部左丞开口说了这一句。
“怀王殿下说的自是不错,正是因为西疆战况……凶险,陛下才更应该考虑——”
马侍郎的话还没说完,云漠寒一声怒斥便打断了他。
“你若找死,直说便好。”
“诅咒国母是什么罪名,马大人可想清楚了。”云漠澜似是觉得云漠寒这怒气还不够,帮他补了一句。
“臣断无此意!断无此意!”有些话不曾明说还能含糊一二,但此时云漠澜毫无顾忌点明出来倒是让他一下有些慌了,急忙叩首在地,“陛下明鉴,臣绝不敢诅咒皇后娘娘啊!”
“那你要不要把刚才想说的话说完,然后再好好跟朕解释一下你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朕有些没听懂呢。”
“陛下!臣——臣……”马侍郎磕磕绊绊却并没有再说出什么话来。
“陛下,马侍郎自然不会诅咒国母,只是皇后娘娘也定是要以陛下为重,身为国母,娘娘自是要母仪天下,以为皇家开枝散叶为己任的,如今皇后娘娘身在西疆,她必然也知晓为陛下选妃的重要性。”
“既然当初陛下特许皇后娘娘保留云凰将军军职,又晋她为正一品大将军,那皇后就应该将身为国母和武将之首的职责都尽到才对得起陛下重托和朝臣信任。”
云漠寒盯着立在堂上为马侍郎说话的那个老者抿着唇没有马上开口。
“沛国公果然是老当益壮。”良久之后云漠寒才开口,云漠若倒台,他那侧妃与沛国公府也算是连襟,这国公府给他添堵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偏生树大根深,想要拔起没那么容易。
“想来平常给您练嘴皮子的机会不少。”
云漠寒这几乎算是混不吝的话一出只气得沛国公眼前有些发黑,这古往今来有那个皇帝能指着一位老臣的鼻子骂他是长舌妇的?
偏生他们如今这位新帝登基前根本就是个——
“不过想来沛国公也不仅仅是嘴皮子厉害,前些日朝廷开科,您这位老大人好像也挺忙碌的。”
“跟着一起忙碌的人也不少,是不是?”云漠寒眼角眉梢都带了笑,他扫视着大殿里站着的所有人,语气却平缓了不少,没有了刚才的怒气也没有了那三分讥讽。
沛国公适才眼前发黑才刚缓过来,再听云漠寒这话,冷汗却又要下来了。
皇帝是怎么知道的?!他们明明做得再隐秘没有了!而且这条线用了不知道有多久了,从来都没出过问题。
“爱卿若是不想再讨论给朕选秀的事情了,咱们这早朝也可以聊聊别的,聊聊天下大事,别没事闲的总盯着朕的家事瞧。朝廷给你们发俸禄是让你们思虑民生社稷的,这点还是别搞错了,不然这俸禄你们也别领了。”
“……陛下……说的是。”
“既然如此那就说说军饷和粮草,西疆正打着呢,国库缺钱得很,众爱卿谁来为国分忧啊?”云漠寒说完给云漠澜使了个眼色,暂时按下了想要开口捐钱的怀王。
麟德殿里又是一片寂静。
“朕好像听闻你们有不少人最近赚的挺多,怎么如今都不愿意啊。”
敲山震虎,打草惊蛇,让这些人动起来他才好动手。
“既然都不愿意,那就退朝吧。朕看今日你们也没什么别的事情要说了。”
“退朝!”云漠寒一挥袖起身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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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云漠寒便收到了云漠殊送来的一个盒子,庆王殿下人未亲至,只是遣人将东西送了来。
“他倒是有意思。”云漠寒看过之后便把那盒子递给了被他留在宫里的云漠澜,如今有些事多少还是需要些怀王府的助力。
云漠澜打开那盒子瞧着里面满满当当一摞崭新的银票,来自安阳城里最大的钱庄,都是一张一百两的大票子,不多不少两百张。云漠澜整整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点清楚。
“这是在求饶了。”云漠寒笑笑将云漠澜递回来那一摞银票随手仍在了刚才下完的那盘棋上。那钱庄就是他的,云漠殊在那里存了多少钱他能不知道?
那可是两万两……云漠澜有些咋舌,但还是依旧没有说什么。
“果然说庆王府要选正妃的消息是你放出去的。”
“确实,我得探探小八的底,然后看看怎么让他好好为朝堂效力吧?毕竟是云家的江山,咱们骨肉弟兄,我既然已经跑不了了,那他也别想跑。”
“不过看在他给的这些粮草钱的份上……再让我们的庆王爷潇洒一段时间吧。”
“可话说回来,云漠殊真的没看上哪家姑娘?”再过些日子就算云漠殊不想,他的生母也会求到御前来了。
“就算他看上了他能跟我说?小八又不是不知道我站在你这边。”如今谁都知道怀王府是皇帝这边的了,这也挺好,至少今后他的孩子们都有好前途。
“你站在我这边……”云漠寒笑了,“那我要不要给你家那两个小姑娘封个郡主啥的当当?封号你自己想吧,选个你和二嫂嫂喜欢的,选好了和我说就成。”
“那俩丫头才九岁。”云漠澜摇摇头,“不过臣记着陛下的金口玉言,等到她们及笄的时候再讨赏请封吧。”
“不过这银子——”他还是看了一眼被云漠寒根本没当回事的那两万两银票,怀王府怎么也得出点儿吧?
“不用你出。”云漠寒依旧没在意,“你有那么多孩子呢,还是自己留着吧,云漠殊送来这钱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的,这样你们两个明面上都没出钱,平衡了就行了。”
“我想要的也不在你们两个这里,过些日子自然有人给我送来。”
“就一样,二哥你帮我个忙。”
“你说,只要是二哥能做的定然是帮你的。”
“给童尚书带个话,他和他的门生,在要给大汉选妃这件事上,两不相帮,无论谁找,都要不插手、不开口。在其位谋其政,干该干的事就成了。”
“这个没问题。”云漠澜点点头应下了,“那我呢?我知道你和皇后伉俪情深,你也是……不想选秀的,更何况当年皇后于怀王府有大恩,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我都应该要帮你的。”
“现在开口还太早。”云漠寒又摩擦起了他腰间坠着的那块红翡,“这件事得……从长计议啊……”
“怀王府,静观其变。”
“好。”云漠澜点点头应了云漠寒的话。
“主子。”冷炙也恰在此时叩门进来了,但是他看了一眼云漠澜没有马上开口。
“陛下日理万机,臣便先告退了。”云漠澜也没再留下,施了个礼便离开了。
“怎么?”
“太后给外面发了封密信,术家人帮了忙。”
“给谁的?”云漠寒皱了眉,心下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还……不清楚。”冷炙急忙跪下了,“不过……看方向,往……西边去了。而且是几路齐发,明显是想要扰乱我们的视线。”
“有你们没跟住的吧?还没出安阳就跟丢了是不是?”
“……是。”冷炙低着头没敢看云漠寒的神情。
“看来都要开始玩真的了。”云漠寒捂着眼睛长叹一声,“如今我们才触及这些权贵的中心……想要在今后彻底掌控皇城没有那么容易啊。”
“你起来吧。”
“不过我们的动作也必须要加快了,安阳城的布控要更详尽,皇城必须要掌握在我的手里。”
“属下明白。”
“但更重要的是……皇宫。”太后在宫里几十年了,手底下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她的势力是云漠寒如今比不了的,若要在宫里做什么事,她比云漠寒要容易的多。
可偏生宫中的势力算是云漠寒最薄弱的一个方面,他并不会在这个他原来想远远逃离的地方安插太多的人手。
“如今宫中侍卫也算是在听松和听柏的监控之下了。”云漠寒又叹了口气,“可这宫中……还是内侍和宫女更多……”
“属下也观察了一段时间了,那位任公公,似乎在等您给他个机会。”
“至于宫女们……不是还有听霜在吗,明面上她也有个皇后陪嫁的身份,您把她放出去也合适。”
云漠寒瞥了冷炙一眼,别以为他不知道这暗卫为什么把听霜拎出来。还不是这大半年总把他丢出去,然后这货回来永远能看见听霜和听柏凑一块儿。
想想他好不好,他这主子还每天在这里独守空房呢,所以他委屈个啥。
“叫听霜来吧。”云漠寒还是肯定了这个想法,皇宫中的宫女捏在手里,他家安安回来之后才会更安全,“你让听雪和听泉再送四五个他们这些年培养的侍婢过来,要功夫好的、不起眼的,绝对明白自己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是。”
“还有,安阳城里的事,我只给你两年的时间,最多两年。”
“属下明白。”
“给令曦传信,我要知道太后究竟给西疆送了什么信,这件事听我的,无论如何我都要知道太后写了什么,安安就算把信烧了他也得给我把灰送回来!”
“……是!”给令曦点蜡……主母应该不会愿意主子知道……
“最后一件事,赶紧把那些证据送过来,我们也该收网了。”
“你出去的时候顺便把任彦生叫进来。”
想要个机会是吗?
那就给他个机会。
无论如何皇宫必须在他手里,任何人都休想在这个牢笼里还能掣肘他。
就算要做最坏的打算,那也必须是在他掌控了整个皇城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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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西疆点兵护国纵沙场,金銮结党营私乱恩科
第一百二十六回 若心如匪石 则无物可转
“禀大将军,大营外有三位自称是来为太后送信的人。”
太后?
大帐中几位正在同风冥安议事的将令相互交换了一下视线,太后这是让人来看望一下自己的儿媳妇?若真是这样——
风冥安却没有半分这些人的乐观,她和太后之间那层窗户纸早就捅破了,如今她做什么她和云漠寒都不会买账,而且最近安阳城里的事……令曦那边没有给她任何新消息。
“先带走让他们等着。”风冥安没有即刻让那些人来见她,“这里是护闻关,看好了他们绝不许乱走动,若是不听,你们先拿下便是了。”
传令兵应了声是,便下去了。
“风康你跟着去看看。”风冥安想了想还是把风康也派过去了。
见风冥安这样的举动,她身边的几位将领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大将军和太后……这婆媳关系可能根本不好。
若是如此那在这正与月凉交战的时候,太后派人来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接着说,斯元那边如何了?”风冥安没太在意这些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现如今边境的战局比什么都重要。
“狮部大军的绝对主力依旧坐镇后方,虽是离了王城,但是依旧没有太过靠近我们这边的动向。”胡武也收了思绪,向风冥安禀报了斥候最新探到的情况,“但是长白部和贺兰部有些按奈不住了。”
戚天华抱着手臂瞧着地图面上稍稍有些不屑的意味,“月凉人绝少的情况能上下一心,他们就算将来都到西疆来,想来也不会——”
“想来?”风冥安拧着眉打断了他的话。
“这样的想法要不得。”
“属下知错。”戚天华身子一震,急忙放下了手臂对着风冥安躬身说道。
“我们最近是没有再输,但是也决不能掉以轻心。”
“不过这一点你说得也不错,月凉人部族众多,很少能真的齐心协力,可我们不能单纯盼着他们保持这种状态,而是要‘帮助’他们一直这样相互猜疑下去。”
“分而治之,逐个击破。”季长庚语气中带了几分兴味,“因敌而制敌。”
“大将军好计策。”
“要尽快让这两位王子也能从王城里面出来。”风冥安轻轻叩击着桌面,冬日已过,有些事在入夏前做再合适不过。
“那咱们先打谁?”洪桂年说着也有些跃跃欲试,他的步兵已经有些日子没能好好效力了。
“月凉的部落再怎么多也还有王族存在,能做主的自然还是王族,和他们做交易,才来的长久。”风冥安沉声道,“斯年和斯元可没那么容易臣服在一个人的麾下,到时候压着狮部打,让他们认为大汉为月凉选好了新王那就再好不过了。”
“大将军,”等到所有将领都离开的时候,季长庚落后了一步,“天华他还年——”
但是看着风冥安,季长庚还真是说不出来戚天华还年轻这句话。
“跟了查将军那么多年,戚天华自是有才也有担当,只不过上面一直有人帮他撑着罢了。”风冥安不怎么在意的摆摆手。三十一岁,放在边疆的这些将领里可不还算是年轻人?“过些时日就好了。”
“是。”季长庚松了口气,大将军对待军中将领比镇国公还要严苛几分,军中这些年起来的青年将校因着铁骑军连年的胜仗难免心气太高有些自负,有她压一压便也是好事。就是希望那些臭小子别辜负了大将军的一片苦心。
“你既然留下了,那有件事我们便先说说。”风冥安起身走到了季长庚身边。
“你那两个副将,哪个演戏的本事更好些?”
“过些日子去和完颜松或者完颜涛交手?”季长庚瞬间明白了风冥安的用意。
“大将军也了解他们,章张心细如发但确实有些刻板,至于厉平远——”
“一个炮仗。”风冥安笑着嗤了一声,“应该送到孟先生那去帮忙制火药。”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是一点就着。
“不过大将军要真让属下举荐,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但那人不是属下的副将。”
“融子韶的副将,谢喆。当年跟过陛下的箭兵小队长,与陛下年少时的行事有三分相似。”
“像陛下……”
风冥安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季长庚随后便也离开了。
“你最近安静得很啊,令曦。”风冥安转向了暗处,瞧着那暗卫一步一步挪到了她面前。
“我就要去见太后的信使了,你就没有什么消息让我先知道知道?”
“不少朝臣上奏,要主子……”令曦眼睛一闭视死如归地说出了最后两个字,“纳妃!”
“云漠寒说他没钱是不是。”风冥安想了想万分笃定地开口道。
“……是。”
“还有别的事情吧?”风冥安瞧着令曦依旧没敢看她那样子追问了一句。
令曦盯着自己的脚尖依旧没抬头。
“不想说?”风冥安挑着眉又问了一句,“你知道我不从你嘴里知道也有别的渠道吧?或者一会儿太后的人就会打我一个措手不及?”
“沛国公上奏……说、说——”令曦,使劲一咬牙看向了风冥安,“说皇后的职责就是母仪天下给皇室开枝散叶不在京城也得帮着皇帝纳妃冷炙还传信来说太后的信主子要知道究竟写了什么这件事不能听您的说哪怕您把信烧了灰也得送回去!”
风冥安瞧着令曦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全然没有半分停顿的说完这些话倒是沉默了。
皇后的职责。
太后的信件。
“我知道了。”
“主母……”令曦在风冥安离开前又开口唤了她一声。
“会让你把信送回去的。”风冥安轻声说道。她自然……永远站在云漠寒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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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被太后派过来的这些人并没有见过风冥安,但如今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这个女子就算没见过也知道她定然就是皇后了。
他们到了这边疆大营原以为还能仗着太后获得几分优待,却没想到自始至终都被人牢牢盯着,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
“你们说自己是太后的人,有什么凭证?”风冥安也没叫面前这三人起身,只是问了这么一句话。
“皇后娘娘这是何意?”为首一人似是不服,抬头便反问道。
“大胆!”风康在风冥安身后怒斥一声,“这里是护闻关大营,如今是战时,身份不明之人一律以奸细论处,你们可要想好了再说话!”
为首那人听着风康怒斥面色也有些发青,但还是从胸前衣襟里掏出了一封信,那丝绸做的信封上绣着两只飞龙和九只飞凤,足以证明这件东西的出处了。
风康从那人手里把信接了过来,然后才转呈给风冥安。
风冥安将目光从依旧跪在地上的那三人面上移开,然后才拆开了那封信,她简单扫视了一遍信里的内容,然后再一次看向了太后的信使。
“三位远道而来,想来是挺不容易的。”风冥安挥挥手,这时候才让他们起身,“不过边境苦寒,本将军也没什么东西能招待太后的贵客,更何况如今局势不稳,月凉随时可能攻来,本将军就不留三位在这护闻关里了。”
“想来三位除了这封信也没有什么要交给本将军的了。”
“皇后娘娘,太后可还等着您回信。”为首之人面色更差了些,他的声音也带了些冷硬。
“是吗?”风冥安挑挑眉,“可这里是边境,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不要说你们带来的东西连懿旨都算不上了。”
“本将军提醒你们一句,在这里没有人认得你们是谁,如今护闻关和章州都是最严守卫状态,若是胡乱走动被当成细作,那时候想死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了。”
“如今战乱,边境也没那么安全,看在太后的份上本将军应该派人护送三位回转安阳,不过本将军看你们自己也平平安安过来了,连衣服都干干净净,想来三位是有本事在身上的,那本将军也就不浪费如今宝贵的兵力了,还请三位赶紧回去向太后复命吧。”
“风康,好生送他们离开。”风冥安也没有给这三人再说什么机会,直接下令然后便离开了。
回到大帐中她才再次把那封信拿出来仔仔细细又读了两遍。虽然有不少东西说得无比隐晦,但是风冥安还是明白了太后的言下之意。
镇国公的功绩、风家的名声。
皇后的职责、后世的评说。
她至今无子、大汉皇帝不能后继无人。
看来先帝指点过太后了,用什么能捏住她的命脉,什么又是云漠寒的软肋。
风冥安捏着那封信手都有些抖。
这是要她劝皇帝纳妃,以皇后的名义。
凭什么?
凭、什、么!
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太后和先帝确实让她无从反抗。风家……无愧百姓、无愧君王,她决不能让父亲的名声受损,让风家几代人的英魂不宁。
她做了大汉的皇后,那她就必须承担皇后应尽的职责,就像她如今是大将军,她就必须拼死守国门。
风家要护大汉的江山社稷,这战场可不仅仅限于边境的厮杀。朝堂绝不能因为风家人太过动荡,不然最后遭殃的就是百姓。
云漠寒是皇帝……那他就需要固国本,绵延皇嗣。
风冥安磨着牙提刀便去了校场,一直到太阳落山她身边的人倒了一地,被人叫来救命的尹明忠和季长庚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风冥安身边。
“你们两个是想一起上?”风冥安挑着眉看着这两个人语气不怎么好。
“大将军,”尹明忠掐季长庚一把没让他先开口,“水牢里还有几个没审呢,要不——”您换个地方?
“那不是你的工作吗?”风冥安把手里的木刀扔向了尹明忠,“怎么干不了了?”
“没,没。”尹明忠赶忙接住了风冥安扔给他木刀,“属下一定完成任务。”
风冥安瞧了这两个人一会儿,然后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那一群,最终还是离开了。
云漠寒是大汉的皇帝。
可……
皇帝是皇帝。
云漠寒是……云漠寒。
“跟上去了?”风冥安回到大帐,看到令曦正在那里等她。那些人来的时候定然是被跟丢了的,如今离开算是第二个机会。
“是。”令曦应了一声。
“信也抄完了?”
“……抄完了。”
“送回去了?”
“……还没有。”
“那正好。”风冥安深吸了一口气,她净了手走到桌边坐下了,摊开了一张净宣,研了墨,却一直没有下笔,直到灯花爆开,她似乎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提笔蘸墨,最终在纸上只留下了四个字。
风冥安盯着那四个字看了许久,直到墨迹干了,她将那张信纸拿起来仔仔细细折了三折,然后塞进了信封,滴了蜡,拿了云漠寒前些年给她刻的一枚私章印了个花。
封皮上风冥安一个字都没写。
“一并送回去吧。”风冥安把信递给了令曦,“要比我的奏折快。”她说着又摊开了另一张纸,这次落笔要比刚才快很多。“太后那封信你也不必送你抄的那一份了,连着信封一起给他送回去。”将来没准还能有些别的用处。
“是。”
“记得提前提醒他一下,皇后过些日子会上折子。”
“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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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七,云凰大将军的奏折从西疆抵达安阳城,由阁部转了一手才到云漠寒手中。
所以有些消息在云漠寒公开这奏折的内容之前朝堂上就有人知道了。
风冥安以大将军的身份上奏,奏折里写了些西疆的现状和最近的几场胜仗,后面大段的内容却用了皇后的身份说话。
首先谢罪,她身在西疆抗击月凉确实没有尽到皇后应尽的职责,以致陛下烦心朝野不安,实在是罪过万分。
然后上谏,言明皇帝纳妃的必要性,皇帝子嗣充足才是国泰民安之相,只有国本稳固才能使朝野内外安宁和谐。
但是她虽然身为大汉皇后却也是陛下亲封的云凰大将军,如今边境战乱频仍,边民不安,先帝有言,生民乃家国之本、社稷之根,终究她还是要以边境百姓为重,军职在身实在无法回到安阳城为皇帝安排选秀之事,希望在皇帝选秀之时太后能多多协助。
最后还提了一句她这军职首先受封于先帝,先帝赐号云凰,希望她能多忠勇,敬尽与国,其后她才嫁入景王府成为景王妃,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对得起先帝所托,一切以西疆为先,以与月凉的战事为重。
任彦生念着风冥安的这封奏折只觉得背上冒出了冷汗,这皇后娘娘、云凰大将军看着像是在请罪表明自己疏忽了身为皇后的职责,实际上拉出了先帝来说她现在正在和月凉打仗这件事应该排在所有事情之前,若是有人觉得有什么还能比抗击外敌重要那就是根本不把天下百姓放在心上。
最重要的是她有军功,有资本来说这些话。
任彦生合上了奏折悄悄看了云漠寒一眼,如今他也算多少获得了一些这位新帝的信任,却也在现在为皇后娘娘捏了一把汗。
纵然皇帝再宠爱她,纵然她有再多的军功,她这明摆着不希望皇帝充实后宫的善妒想法真的不会被皇帝厌弃吗?
云漠寒垂眸没看站在麟德殿中的那些人,他知道这封奏折不过是他的安安给天下人的一个说法罢了。
你看她说了,她支持选秀的,只是回不来,太后帮忙办一办也挺好。
他们想要的东西已经得到了。
不过她也是真生气了,护闻关的刀斧手全都被她揍了一顿。
还有她传回来的那封私信。
只有四个字。
寒郎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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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君非君云氏七郎烽火候家书,后非后风家云凰奏疏道贤良
第一百二十七回 避实而击虚 因敌而制敌
云漠寒沉默着看着麟德殿上的那一群人,众臣在听完风冥安上的这封奏折之后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既然皇帝没有先开口,那么他们现如今也不要擅动才是最好。
任彦生都能察觉出来风冥安的言下之意,朝堂上的众臣又怎么可能有人听不懂?
如今陛下的态度才是他们想要探知的根本。城门出征那日所有人都能看出来陛下和皇后之间只怕是情深几许,但这情到底有多深只怕还需要一些事情再让他们探一探,然后才好再做盘算。
“众位可是听明白了?”云漠寒终于开口了。但是他似乎也不需要下面的官员说什么,便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西疆的战局比什么都重要,朕自然也要遵从先帝的教诲,把百姓的福祉放在一切之上。”
“边军作战,粮草是重中之重,朕和户部夙兴夜寐为这事儿不知道发愁多久了,不过朕看咱们这朝堂上立着的诸位有不少都富可敌国啊。”
“朕这里还有些奏报,诸位想不想也听一听?”
“或者——”
“朕让人帮忙誊抄不少,众位可以自己瞧一瞧。”云漠寒话音落下做了个手势,听松带着一队侍卫来到了大殿之上,将手里捧着的一叠纸给每位官员都发了一张,那叠好的供词极长,双手摊开来捧着都能垂到地上。
一时间大殿里只剩了纸张摩擦的沙沙声,但不一会儿便有人面色发青双目通红急速喘息着看向了坐在龙椅上气定神闲的云漠寒。
公孙明阳看着大殿里的这一幕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如今陛下身边最近的侍卫都不是禁卫军,他这大统领不过是依照祖制还被云漠寒留在了龙椅边上。云漠寒用的人都是跟了他不知道多少年的,绝对的心腹。
他或许也是时候该退了,毕竟年纪大了。
“众位以为,这扰乱恩科,应处何罪?结党营私、秽乱国法、贿赂朝堂大员又该如何处罚?”
云漠寒这一手是真的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一个多月前他就在早朝上提了那么一句之后便没有任何后续了,到如今基本让那些人都已经放松了心神,以为云漠寒不会再揪着不放,或者认为他没能找到什么切实的证据,便都没再将今年的恩科放在心上。
可如今这人手一份的供词上把那些考生和官员之间如何关照、怎么关照、收受贿银的数量和交付的地点方式以及经手的人员都查了个一清二楚。虽然那些位高权重的自己没有亲身参与这件事,但供词上所指的那些人背后究竟是谁,有八成都明显得很。
“陛下,此案牵扯太广,涉案人员过多,若是彻查,怕是朝野动荡。”刑部尚书童可言却在这时候站出来说了这么一句态度过于暧昧的话。
“童尚书此言差矣,若是不彻查便是寒了天下寒门士子和读书人的心。”祁墨此时站了出来,他对着云漠寒深施一礼,言辞间带了不少愤恨之意。
云漠寒瞧着这被他新调任的鸿胪寺卿倒是有些意外。
祁家在先帝在位的时候站在皇帝那一边,但如今……云漠寒也没想着马上再重用这一脉,祁家在朝中的门生太多了,用不好就会变成一个大麻烦。所以他才把祁墨从吏部里面调了出去。
“若是彻查,今年的恩科便成了笑话。”童可言也没退缩,立在那里却没看祁墨。
“肖叔湛,这科考是你礼部的事,你就不打算说点什么?”云漠寒借着童可言的话把云漠殊的外祖拎了出来。
“臣自知失察有罪,向陛下请罪!”肖叔湛跪在大殿上向云漠寒请罪,也并没有辩解什么。
“礼部尚书确实失察,不过这事儿要不是有人跟朕告发,朕也一样被蒙在鼓里呢。”云漠寒面上带笑,眼底一片冰凉,“既然如此,肖尚书罚俸三个月,闭门思过一个月,回去好好想想你这一部之长究竟应该怎么当。”
“至于其他人——”
“但凡涉案考生成绩一律作废,十年内不得再考,其余不做牵连。”
“涉案官员一律罚俸三年,看在这朝堂若是再缺了一大批官员确实会朝野动荡的份上,朕这一次保留你们那岌岌可危的官衔,希望你们都能回去好好想一想。”
“至于贿银——尽数充公,朕替西境军全体谢谢你们的慷慨解囊,正好最近胜仗多,朝廷也该好好酬军了。”
“也不用担心交不上来,”云漠寒看着大殿外面笑了,“这不是都已经回来了?”
麟德殿上众位官员顺着云漠寒的视线看向了外面,这一看不要紧,有人眼前发黑差点晕过去。
只见陛下的那位近卫听柏带着一众侍卫抬着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个箱子已经站在了麟德殿外。
“众位放心,朕的人,一个铜板都不会多拿,但你们当中所有人收的银子,一厘都别想留。”
“进殿来吧,把账本给众位朝臣好好念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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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云漠寒在早朝上给大汉朝臣一行一行念账本的时候,西疆的布局也完成了,这一日铁骑军的军饷遥遥到账,雁门关附近也见到了月凉军队的痕迹,具南宫寿的斥候来报,到那里去的是完颜涛和其下辖的贺兰部大军。
“等完颜松到护闻关来,到时候压着狮部打便好了。”风冥安这一个月的时间当然也不会闲着,他们和狮部僵持有一段日子了,双方各自试探了两场,但是都没有再大范围、大规模交战。
“要早做准备,这一次月凉狮部出战,我们的战场也不会仅限西疆和护闻关了。”风冥安说着掀开了新制的沙盘上盖着的红布。
“章副将素来心细,”她说着转向了季长庚的副将章张,“地图早就在我们手里了,半年之内,我需要一条能通往月凉王城的通道网,主线路——”风冥安说着用手在沙盘上画了一道线,“看清楚了?”
“大将军放心,属下明白。”章张应了风冥安的话之后看了季长庚一眼,见他面上也有不少赞许之色,便更加兴奋了些。
“戚将军的骑兵营也要做好安排,对于我们来说,将来战马会很重要,你与盛临夏商议之后要准备个切实的方案,我们会需要大量的战马,现在开始准备,也要给朝廷支援我们的时间。”
“冲锋用的战马咱们素来不缺,”盛临夏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向风冥安回禀道,“但是长途行军的战马……怕是数量不足,属下听闻当年镇国公在安阳曾经特殊驯养过两千匹,但这次朝廷派兵带过来却并不多。”
“现如今有四千左右,”风冥安说着敲了敲掌心,“但是不够。”
“而且那些马……不好动。”安阳城外必须要足够的兵力给云漠寒储备,那个马场对安阳成中的诸多势力来说并不是秘密,它的存在也代表了云漠寒这一方的军备,他在朝堂上若是没有足够的武力支持……
“先在边境这边想办法。”
“是。”戚天华和盛临夏应了风冥安的命令。
风家铁骑军以“铁骑”二字命名,骑兵原本就是各战部中最强悍的力量,对战马的储备也是大汉军中无可比拟的存在,如今面临这个情况虽然有一点紧迫,但也还是能应对的来。
“可是大将军,我们要如何肯定完颜松会到这里来?”戚天华看着风冥安在那个新沙盘上插着代表各方战部的小旗子,终究还是没能明白她的信心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这几日月凉王城牙帐里也会挺热闹,戚将军练兵之余也该劳逸结合,可以去胡将军的斥候那里转转,应该能听到不少精彩的故事。”尹明忠忍着笑在戚天华肩上拍了拍。
他来不来和牙帐里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戚天华虽然没问出来,但还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
“咱们的斥候什么时候还能查到牙帐那边的事了?”虽然刚才那个问题他没好意思真问出来,但铁骑军的斥候的侦查范围他们每个人都清楚,总不会人都到月凉王城了他们这些战部守将还不知道吧?
戚天华这个问题倒是也让大帐中的众人将视线都放到了风冥安身上。
大将军自年少时便不同凡响,若是她有自己的势力也说得过去?
“势均力敌,能往敌国王宫里伸手还能安插那么多人手的自然也得是相当的势力。”风冥安看了一圈那些盯着她想要个答案的众人这些日子第一次笑得有些骄傲。
“陛下?!”
“诸位不是基本都见过他了吗?”风冥安朝暗处一指,令曦就凭空出现在了大帐中央,对着铁骑军各战部的首领抱拳行了一礼。
主母这样做无非就是为了在将来也把西疆牢牢和主子绑在一起,让大汉最强的战力成为主子最强大的后盾。
这样说来他这暗卫出现在明处也理所应当了。
他们是都或多或少见过大将军身边的这个暗卫,但是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不是同风康一路的风家亲卫。
这样的暗卫如果是陛下的人……
那陛下……
“你们还记得风七吗?”
“那也是……陛下的人?”贺少申倒是第一时间回过神来开口问道,他记得的,那时候大将军身边莫名其妙就出现的一个亲兵,很得她的信任,风泰说是镇国公送来的,他们就没有人深究过了。
后来那个亲兵在一次战役中阵亡了。
现在看来,风七,七——
“他不是陛下的人。”风冥安摇摇头,“他就是陛下。”
风冥安话音落下,大帐中久久无声。
所以那么多年少将军和景王殿下把天下人都骗了???
也是,换脸而已,从风家父女和坤爻师徒的关系来看想要做到易如反掌,更不要说那时候坤爻和坤宁都在护闻关。
这还只揭穿了一个风七,过去还不知道大将军身边跟着的那些人里还有哪个也是陛下假扮的呢。
陛下能这样对大将军上心这是很不错的啊。
毕竟要是真论起来风冥安从辈分上来讲也算是他们的小侄女,他们身在西疆却也希望在安阳城里有人能好好照顾她的。
所以——
如今这位云凰大将军、皇后娘娘是要让铁骑军成为陛下手中能牢牢握住的最锋利的刀和最坚固的盾。过往的那些闲言碎语都做不得真,他们这位新帝是位深不可测之人。
很快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
“所以做好准备,牙帐那边的戏唱完,就该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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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霍死在风信手中,他身后的讷图部也一样那那场战役中被分崩离析,月凉王后无疑是失去了最大的依仗,没有了这唯一的儿子,她今后的日子也全然没有了指望。
月凉王的后宫从那个时候开始就逐渐被金妃和银妃把控,谁都知道未来的月凉王定然是完颜松或完颜涛,月凉王就只剩这两个儿子了。
如今对完颜松来说唯一有点麻烦的就是他的妹妹,依旧疯癫的完颜占桐。
她是疯了,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疯子似乎重新找回了用毒的天赋,一个会用毒的、至今都没查出来她手中的药材究竟是从哪里来的疯子,她的存在实在是太过危险。
如今就连金妃都不敢靠近她,可是也没有人能真的关得住她。
完颜松最终无奈只能找人装扮得与云漠寒有五分相似,冒着生命危险跟在完颜占桐身边,只有这个人还能利用那张与云漠寒稍稍相似的脸在关键时刻限制一下完颜占桐的举动。
因为金妃和月凉王都暂时并不想要了完颜占桐的命。
毕竟云漠寒已经登基为帝,只要完颜占桐有一丝清醒的可能,他们将来就有一个最合适的和亲人选,只要这一场仗他们能攻陷章州。
可月凉王后并不这样想,毕竟就算将来完颜占桐能清醒过来去和亲,对于她来说也根本不算是一件好事。
纵然月凉国内大部分人都擅毒,但她现在想要毒杀完颜占桐并不现实,毕竟完颜占桐的用毒天赋在月凉境内无人能及。
但是没有了清醒的完颜占桐相助的金妃却能成为最好的对象。
本来月凉王后的这个想法还仅仅是个不成熟的设想,这法子成功便罢了,可若是东窗事发,她就彻底完了。
但这个时候总有人在她能听到的地方明里暗里说些什么刺激她的话,而后完颜占桐又一次跑出来的时候意外跑到了王后的寝宫,用毒放倒了她寝宫外所有的守卫,在千钧一发之际才被王后的贴身宫女冒死拦住。
看着跟了自己几十年的宫女死在自己面前,王后脑海中那最后一根弦也绷断了。
三日后金妃在和完颜松陪同月凉王用膳的时候骤然昏厥,月凉王大怒下令彻查,但是线索却在最后关头断了个一干二净。
与此同时完颜松意外在月凉王城内听了一出生父忌惮亲子想要除之后快的戏。
他向来是知道月凉王并不放心他们这几个儿子,这些年死掉的也不只有完颜霍一个,当初那么多年他和完颜霍相互制衡难说这里面究竟有没有月凉王的刻意设计,但如今完颜涛都被放出去了,为什么他还要被留在王城里?
若是月凉真的想赢,他才是那个和云凰交手了不知多少次的人!
月凉王把狮部都派出去了,可偏偏留着斯元这个狮部大将在他身边,这就是不放心他。
还有他的母妃所中之毒,在牙帐里,若不是月凉王,难道还有别人有把所有的线索尽数断掉的能力吗?!
不过是月凉王借王后之手借刀杀人罢了,毕竟王后对任何人来说都没用了。
王后帮他下手,若是他杀了王后,那讷图部不会放过他,这就又有了一方能制衡他的势力……
他不能再留在王城里了,他得到边关去,去大汉的护闻关,去赢那个风家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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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黄金万两解燃眉之急,顺水推舟乱其所必行
第一百二十八回 瀚海百丈冰 愁云万里凝
纵使完颜松有一颗想要以最快速度飞到边境的心他目前也得留在月凉王城给最近牙帐里发生的事情收尾。
等到他终于领兵朝着两军对抗的战场出发的时候,夏天已经来临了。
这一年的夏日格外炎热,铁骑军中投入的抗暑热的汤药都比往年多了三成,护闻关和狮部已经半月余没有任何交手了,两边的主帅都明白在这个时候对抗对任何一方都不会有什么好处。
但也就在这样的条件下,在完颜松领兵到达护闻关附近的两日前,风冥安亲自率兵重兵出击从三面同时围攻狮部大营,打了斯年一个绝对的措手不及。
这一战铁骑军骑兵和箭兵再加神射营几乎全军出击,速度极快、攻击范围囊括了狮部的整个营地。一场大火在盛夏燃起,因为风冥安用了大量火油,这一场火很久都没有被扑灭。
直到完颜松到达的那一日天降暴雨,灭了火也毁了狮部所有的辎重和粮草。
狼狈万分的斯年在这样的情况下正好遇见领兵过来看着意气风发的完颜松。
对于如今这样的场景就算是完颜松也有些意外,明明大汉最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兵,明明对面的主帅曾经是那么狡猾,明明——
可如今看斯年这个样子,完颜松有些不切实际的觉得铁骑军这一仗是打给他看的,在他来之前狠狠揍了一顿斯年,就是为了给他看狮部如今这几乎溃不成军的样子。
他们伤兵不太多,但是营地全毁了。
如今狮部什么都没有,除了等着斯元再送东西过来,他们也只能先和他的贺兰部一起了?
但是……他又为什么要对狮部太好?月凉王的狮部——月凉王可有着想要把他除掉的心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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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松是帮斯年重建了营地,但是也确实如我们所料,他没分多少粮草给狮部,应该是让斯年等着斯元亲自来了。”护闻关内,胡武禀报着斥候传回来的消息。
“我们这边的伤兵要密切观察,用最好的药让他们尽快养好伤。”风冥安没有再分给月凉那边更多的注意力,现如今传回来的消息都是他们早就预料到的,现在重要的是护闻关的伤兵。
“天气太热伤不好养,别再出什么别的病情。”
“大将军放心,老夫必定好好看着。”南山应了风冥安的话。“有坤老神医帮忙,这次咱们倒是不用太担心月凉人使绊子。”那本书如今也算是护闻关的高级机密,知道的人并没有几个。
“朝中送来的药材也要在您这里再过一手,然后再用。”风冥安对药材没有那么放心,云漠寒能保证药材从安阳和章州出来的时候没什么问题,但是终究是要在路上走不短的时间,没人知道中间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老夫定然当心。”
“过些日子天气凉爽些了完颜松很有可能会亲自出战,”风冥安把代表完颜松长白部的小旗子插在了沙盘上,“不知道哪位将军愿意跟他去打一场?”
“大将军若信得过,末将自请领兵与那完颜松一战!”厉平远第一个站了出来。
风冥安抬眼看他倒是没有在第一时间拒绝。
“大将军放心!末将一定把他打回月凉王城去,让他打哪来回哪去。”
“为什么要让他回去?”融子韶听着厉平远这话便笑了,“让他回去我们的功夫不就白费了?”
“大将军,谢喆可以,您派他去保证能达到效果。”
“融将军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厉平远有些不平,他知道前些日子重击狮部那一仗是融子韶的箭兵和骑兵营的战绩,他哪里不如那姓谢的狐狸了!还有什么叫他们的功夫白费了?
“你们两个一起去倒是挺不错的。”风冥安开口没让这大帐里的温度再往上升,“不过我并不希望完颜松回牙帐去,你们要想办法把他赶到雁门关那边去和完颜涛对上。”
“等到那个时候斯元也就差不多要到这里来了。”
“让他去雁门关?”厉平远看着风冥安依旧有些不解。
“大将军您就不怕他知道真相之后气疯了?”谢喆心思一转倒是明白了,大将军这是彻底要把完颜松和长白部当工具人来用了。先挑拨狮部,再挑拨完颜涛。
“毕竟我们从来没有好好和完颜涛打过,他如今在雁门关那边先让南宫寿摸摸底。”风冥安看着厉平远笑着叹了口气,“厉副将,你说我到底为什么在这酷暑里非要出兵打斯年那一场?还赶在完颜松马上就到的这两天?”
“我是图在这个气温条件下,伤兵的问题好解决?还是说我就是为了向完颜松挑衅一把?若真是要挑衅他我为什么不等他来了?若是要痛揍斯年一顿我为什么非得挑这个能热死人的时候?”
“这——”厉平远瞧着谢喆看着他笑,然后扭头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章张,最终还是没能想明白。
“我只嘱咐你一点,”风冥安转向了谢喆,“英额的腿是断了,但是脑子没坏,完颜松也不是完颜霍,他向来擅使计谋,他这次出兵还带着英额意味着什么你们应该明白,你们绝不能被他察觉出异常。”
“末将明白。”谢喆道。
“去打完颜松你为主,厉副将为辅。至于狮部,本将军在这里等着他来。”
“大将军,您——”厉平远上前一步似乎是不服,但对上风冥安的视线那一刻他心中那点气愤便尽数消失了,“属下谨遵军令!”
谢喆瞧着风冥安什么也没同厉平远解释倒是把她这命令理解得更深刻了些,不解释就是让厉平远真的以为他们是痛去打完颜松的,只有这样这个不会演戏的直肠汉才能发挥最好的作用,跟他说了准保露馅。
大将军还真是看得起他,他能管得住厉平远吗……不过看如今这架势,管不住也得管了!
如今看来不用和厉平远配合得最多的章张的原因也很简单,章张也没演戏的本事啊。谢喆在还没有出兵之前便已经觉得自己头疼了,但这也确实是个机会,若是真的能让大将军看中他的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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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说二王子是不是和大汉那边有什么勾连?”斯年的副将如今已经是真的有点怕风冥安了,自从完颜松来到他们这边同他们一起打护闻关,狮部承受的火力比那云凰刚到这里的时候还要多。
“他们可也算是旧相识,若真是达成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协议——”
斯年听着副将的猜测心里也忍不住盘算,完颜松来的时候他就被铁骑军重创,如今再回头看那一仗,简直就像是特意打给完颜松看的,让完颜松轻易便接管了边疆的事宜,也让他受制于完颜松和长白部。
之后铁骑军派出来和完颜松作战的虽然也不是寻常人,但那两人原先只是两个副将,所有的守军大将都只围着他打,特别是风冥安,这位大将军似乎就盯死了他,根本不在意完颜松那边究竟怎么样了,就算完颜松和她对上她也没有认真应对过!
大汉新帝继位,月凉王也总有一天会把王位传下去……难道完颜松和大汉达成了什么协议?
他可是王子……
雁门关那边还有一个王子……
想要保住狮部在月凉的地位,让未来的月凉王也只有他们可依靠——需要长白部和贺兰部相互内耗才行,或者……
要尽快让斯元离开王城到这里来了!
“统领!”斯年麾下的一个斥候从外面飞速跑到了他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斯年握紧了拳头一下捶裂了他面前的桌案。
昨夜有穿着大汉服饰的人夤夜往完颜松那边去了!停留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开,安然无恙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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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护闻关内,风冥安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
“查到他的落脚点了?”如今大帐内只有她和令曦两个人。
“目前是章州城重点的一家点心铺。”令曦将一小片布条递给了风冥安,“这是从那人衣服上刮下来的。”
“不属于风家也不属于暗卫……”风冥安的脸色凝重了不少。
“可那人的身手并不高。”他应该也被狮部的人瞧见了。
“从没来过西疆但在如今这个关口要谋私?”风冥安仔细瞧着那一小条黑布,大汉人常用的夜行服都是这个材质,这种已经能算是上好的。
“若他真的被狮部的斥候看见了……倒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可主母,如今若是再多变数——”主母这一次的布局已经很冒险了,如果这个时候再有另外的势力插手,主子那边——
“他们为什么选完颜松?想要和月凉的王族勾连么……完颜涛那边最近也盯紧一点。”
令曦点点头,看着风冥安还是有些紧张。
“马上传信回安阳去,如果真的是朝中有人想要通敌,他那边必须马上知道这个消息。”
“属下明白!”
“继续派出人手跟着他,若真是在战时通敌,你们必须第一时间掌握证据。先别打草惊蛇,要小心,如今我们这边和安阳城里都要谋定而后动,有多少人等着我们夫妻两个出差错。”
“您担心有人会诬陷——”令曦一个激灵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风冥安哼了一声,面上怒气显现,“风家人除了我尽数为国战死,他们若真是敢——”
“更何况有云漠寒在,谁能平白无故冤了我?”
“就怕他们浑水摸鱼扰乱战局,西疆的百姓跟着遭殃、大汉的国土被人侵占那我才是真的要成为罪人了!”
“这些日子暗卫要盯紧这些人,所有的消息你都往安阳城里送一份。”风冥安想了想还是又加上了一层保险,“用暗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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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等待的前锋支援并没有如约抵达。
风冥安从战袍的披风上扯了一条布,擦了擦手上滑腻的鲜血然后握紧刀将手和刀缠在了一起。
她身边还有三十二个人,青焰也受了重伤,不能再带着她跑了。战马跪在地上哀鸣,用头不停蹭着自己的主人,似乎在挽留,又似乎在让她快走。
孤军深入本是诱敌,却不曾想他们如今真的被困在这里孤立无援。
与完颜松暗中联络的大汉人。
风冥安身上的气势冲天而起,如今他们只有杀出去这一条路。她身后的士兵与她做了一样的事,将兵刃和自己的手缠在了一起,这样哪怕脱力也不会丢掉武器。
“我们杀出去!”
风冥安的嗓音已经嘶哑万分,她身后的人也同她一样,那一句“杀啊——”并没有喊出声音,他们只是跟在主帅身后拼劲最后的力气挥着手中的刀枪。
敌人太多了。
而且他们所拥有的羽箭超过了所有人的估量,风冥安的铠甲是云漠寒给她特质的,只要她内力还够就不会产生过大的损伤,但是她身后的士兵没有这样的甲胄。
羽箭飞射,在风冥安银色的战甲上划出火星,划过她的脸颊和手背留下深深的血痕,但她身后的士兵在一个接一个倒下。
从已死的敌人身上拔出武器,用尸体当掩护再朝着另一个人砍去,事到如今的混战里就连牙齿都成为了武器,风冥安眼睁睁看着她的士兵哪怕气绝也用力咬着一个敌人没有松口。
他们只有一点点火雷,需要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把敌军坑杀在这里。
“无论如何今天要把云凰的脑袋留下!”英额骑在马上遥遥看着被他们围住正在厮杀的那二十几人,只要她死了,大汉边军属于风家的时代和辉煌就都结束了。
风信断了他一条腿,甚至还废了他大半武功,但如今他的女儿还不是要死在他手里?
真是畅快!畅快!!!
但也就在他感叹之时,一支羽箭朝着他面前飞速射来,他身边的士兵出手够快但也只是将那支箭震得偏离了一点角度。
风冥安被那些士兵围在中间,他们帮她死死挡开了月凉的敌军,而她也趁着刚才的混战重新获得了大量的羽箭,三箭齐发,还缠着刀的手拉弓如满月,风冥安已经收走了两位月凉指挥官的命。
如今她射出羽箭的速度已经越来越快,只有她一个人却硬生生拼着羽箭周围缠绕的内力逼退了大半的敌人。
她的内力无穷无尽不成?!
英额看着那个浴血的女子眼中是止不住的惊骇,但是他心底也明白如今就看是她先内力枯竭还是他们的士兵能先回过神来。
风冥安也一样明白如今的局势,如果她带着的人都有轻功,如今离开并不是不可能,但是他们只是普通的战士,大部分连内力都没有。
“大将军。”在风冥安身侧突然有人唤她。
风冥安看着她的一个亲兵拿着那唯一一点孟子贺最新制造的火雷冲她笑了一下,然后捡起了地上的火把就要冲出去,“不行!”
风冥安手中的羽箭依旧在飞速射出,但是她知道她阻拦不了。
“您要赢。”
飞射的箭矢缠绕着内息在敌军中已经震慑出了一条通向中心指挥军官的道路。
那亲兵话音落下便冲了出去,但并没跑多远便被月凉人击倒在地,眼看着火把要熄灭之时一阵马蹄声响起,那匹早已倒地的狮子骢竟如电飞奔而至,叼起那亲兵拿着火把的手便将人甩到了背上,骏马飞奔无视了所有砍在它身上的兵刃冲入了月凉的士兵中央。
一声惊天爆炸的声响,残肢与石块飞射在整个战场上,就连风冥安都被这爆炸带来的震动震倒在地。
而后她以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带着仅剩的几人朝着刚才爆炸后月凉防御最薄弱的地方突破,烟尘散尽之时风冥安看到了急速飞掠过来的几个灰衣人,是令曦。
风冥安看着那仅剩的几个士兵被暗卫用轻功带走,最后看了一眼刚刚爆炸的地方,焦黑的土地上看不到任何一点点属于铁骑军的甲胄也看不到一点点青白色的鬃毛。
在被令曦带走前,拉弓射箭一气呵成,在月凉成名几十载的智将英额,最终死在了风冥安的手里。
这一日是冬月初九,大汉的万寿节。
这一日的西疆,落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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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阳谋阴计成佳策,山河永兴万骨枯
第一百二十九回 月下长相忆 是谁捣寒衣
“完颜松用了那么多人都没能杀了那云凰?!他们还搭上了英额一条命?”狮部大营里斯年听着手下的奏报心中止不住的惊骇。
“不过咱们的探子已经探明那位云凰大将军确实重伤,如今似乎还昏迷不醒呢,对我们来说这也是个机会啊!”
云凰重伤。
这确实是属于他们的一个难得的机会,但是斯年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对劲,如果当初他的设想是正确的话……完颜松若真的和大汉有勾连,那这次云凰死里逃生便是最正确的解释?
如果她重伤也是大汉那边放出来的假消息呢?不是没有过先例啊。
如果这是完颜松和大汉那边同时给他、给狮部做的局呢?
不然怎么解释这次铁骑军的主帅身边只有那么点儿人还被围攻了?
牺牲几百人给整个狮部做局……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至于英额,那早就是个废人了,用他一命来让这个局更逼真……
但那终究是用了几十年的心腹,完颜松当真会如此绝情?
不会。
但若最终的利益是月凉王位呢?
就算不能让完颜松离开战场回到王城去,那无论如何也要让他远离大汉护闻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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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闻关这一方从风冥安带着那仅剩的七人与大部队汇合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件事后面的水只怕是深得不可想象。
若不是令曦察觉不对带着暗卫出来寻她,只怕这次能死里逃生的只有她一个人,她也不可能最后要了英额那条命。
八百人的小队最后只剩下七人,百不存一。他们暗中联络的密信被人调换,本该作为奇兵出现的前锋部队不仅走错了路还晚了整整两个时辰。
知晓秘令的传递方式、能读懂铁骑军中的暗语、完全渗透了她这次奇袭甚至联络了完颜松就是为了把她坑杀在这一场战役中。
他们是已经准备好了在西疆能代替她领兵的人了吗?
这位本应与她配合的先锋官叶荣坤究竟只是接到了错误的命令还是他也是被埋下不知道多少年的暗棋?
秘令调换的途径只有三个,从她手里出来的时候就被人换掉了,传信的人是风康,第一个途径行不通;传信的途中被人偷偷换掉,有可能;最后在叶荣坤打开秘令的时候,如果他真的是其他人的暗棋,那无论她写得是什么最后命令都会被改掉。
背后之人究竟是谁?他想要谋求的利益在哪?边境还是……朝堂?
他们要杀的人究竟是谁?大将军还是……皇后?
还是她风冥安?
一箭双雕,后宫、前朝,国母之位、边境军权。
她从不后悔把疾风令给了云漠寒,纵然这个举动会让她如今缺少一些关键人手,但是相较于现在的处境,风冥安太清楚谁才是她最坚固的后盾。
有太多的事情只有皇帝能最快地做到。
当然这些事是她昏迷了两日之后才想的,内力耗空再加上重伤和失血过多,两天能醒过来都是老天开眼。
风冥安最后的记忆是和被风泰带出来部分亲卫汇合的那一幕,但是醒过来视线还不太清晰的时候就意识到她面前的是南山那皱得像一个干巴巴的橘子一样的一张脸。
风泰会带人出来也是因为令曦,这暗卫发现章州城里被他们盯着的那些人不太对劲的时候差点急疯了,也还好这次到了西疆风冥安所有行动没有任何一次瞒过云漠寒的暗卫,所以令曦才能那么快找到她。
“你传信回去了吗?”风冥安哑着嗓子看着凭空在南山身后冒出来的令曦。
“还没有。”这一次的事情全然超出了他能处理的范畴了,具体的内容必须要主母来定夺,传什么样的内容、传多少、到底走那条线,这些都要风冥安来做决定才行。
“消息先按下来。”她咳嗽了两声想要起来却被南山按了回去,这老军医满脸写的都是如果你敢起床我就要一针扎晕你。
“叫风泰还有……尹明忠,”风冥安却没有丝毫要继续休息的意思了,“还有季长庚。”
“这两日月凉那边——”
“没动静,斯年的狮部没有任何动兵的迹象,完颜松倒是向着雁门关方向去了。”令曦急忙禀报道。
“属下不敢撒谎!”
风冥安终于还是点了点头,示意他出去叫人了。
“小姐你未免太不要命了。”南山也知道风冥安如今一刻都休息不得,他在风冥安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却最终还是拿出了银针帮她提了精神。
他们这些老家伙都还活着呢,却偏偏要看着这个被他们看大的女娃娃冲在他们前面,如今她身边豺狼虎豹、牛鬼蛇神一个不缺,虽然也不缺能全然信任的部下,但终究陛下不在她身边。
小姐在西疆最难的时候,陛下都不在她身边。
“……让您担心了。”风冥安扯了外袍披上之后才终于开口,但不拼命是不可能的啊。
她的内力恢复需要时间,最快也要超过半个月,如果这个时候月凉来攻而他们这边还没能把操作这次事件的人挖出来的话……
但是她活着回来了,那些人会在多久的时间之内再次尝试呢?
不过今后这些日子或许可以好好观察的一下,他们最终的目的究竟是要她的命……还是要这边境的军权。
边境的军权没有那么好拿,除非这里还有更多对方埋下的人手,埋下了不知道多久的人。
“现在我们是内忧外患。”风冥安看着她面前的三个人,如今她醒了的消息也被压下了,令曦是秘密把这三人找来的。
“我还会再昏睡几日,看情况要不要再发个高热,”风冥安撑着精神看着风泰和尹明忠,“这大营里面并不干净,我们现在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边境线外面的敌人了。”
“找到了之后怎么办?”尹明忠沉声道。
“我只要名单。”风冥安闭了闭眼睛,还是打定了主意,“不能被察觉,无论你查到谁都先留着,我只要名单,并且保证你查到的人能在我们控制的范围内活动就好。”
“若是……要职呢?”
“那就看住了他。”风冥安转向了风泰,“在我处理找出来的人之前,所有的秘密联络都换成风家的亲卫,胡武那边应该不会有意见。”
风冥安相信她父亲亲手提拔的将令,纵然不明白为什么,但军令如山,主帅的命令他绝对会服从。不过若是这人非要阻挠,那也就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父女两人都识人不明。
“季将军,”风冥安最后转向了季长庚,“护闻关的守卫提到最高级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斯年没有趁机进攻,但是难说他不会利用这个机会,若是斯元很快就要到来的话,后面还有的是硬仗要打。”
“完颜松走了,厉副将应该也已经回来了,安排他守营吧,让他好好打两场。”
“属下明白。”
“那您这边的守卫怎么安排?”风家亲卫如果都调去秘密联络那边,大帐的守卫定然会有些问题。
“我又不是真昏迷不醒。”风冥安嘴角翘了翘,“不过若是真有人敢这个时候来我倒是敬佩他的勇气,到时候定然赏他一个全尸。”
“可您毕竟——”现在他们几个谁察觉不出来风冥安内力全无的状态?
“有暗卫在呢。”
季长庚看了一眼最近已经很少待在暗处隐身的令曦,这个年轻人的隐匿功夫纵然是他们也极难察觉,若是大将军身边还有这样人,那他们倒是可以放心了。
“过年前我们一定是还有仗要打的,”风冥安声音里带了几分寒气,“绝不能再输!”
“如今看来,暗卫的秘密线路或许也没有那么安全。”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风冥安看着桌案上的纸笔终究还是没有给云漠寒写些什么。
令曦闻言也瞬间绷直了身子。
“虽然密信他们应该破解不了,但若那幕后之人真的想查,或许还确实能给他查出来些什么,今后送信,要更小心了。”
“那这次的事情,我们要怎么告诉主子?”如果连他们的密信也有可能被人截断,那今后或许真的会出大问题。
“多线齐出,”风冥安想了想之后说道,“而且安排不同的内容,送到安阳城里的那一份不再转手,速度或许慢一点,但是一定要保证把真密信送到。”
“至于这一次……陛下寿辰,我这位皇后怎么能不献礼?走明路,看看谁敢拦下来。”
风冥安说着拈了三枚棋子,找了个盒子用红绸子包了放了进去。
“用蜡封了,交给风康,让他找章州刺史安排人明路送回安阳城去。”
“不用跟主子说这里的事吗?”令曦接过了那个盒子到还是有些疑虑。
“我们这边一样是什么都不知道,既然如此那便让冷炙他们从头开始查,这样才不会被任何消息左右了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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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这份贺礼在万寿节过后的几日才从章州出来这一点就足够让人感到意外了,而且看这贺礼的大小也让护送的人摸不着头脑,纵然被无数人关注着,但是没有任何人真敢在贺礼到达安阳之前打开来瞧瞧。
毕竟封蜡上印的是风冥安的私章,那纹路和所用的火漆他们在半路上根本无从仿制。
直到这份贺礼在年节前终于送到了安阳城,在早朝上呈到了云漠寒面前。
云漠寒看着那红绸布里的三枚棋子呼吸一窒,这小木盒中似乎还带着当时一同被封住的血腥气。
西疆有朝中人安排的人手、如今不知道又几个、至少在这东西离开西疆的时候他们还什么都没查出来、这些人已经威胁了风冥安的性命、就连他们送信的渠道都有可能不再安全。
更有甚者——
盒子里的三枚棋子一白两黑,他们勾结了月凉人。
“也不知皇后娘娘从西疆送了什么样的珍宝来。”
下面的朝臣看着云漠寒半晌都没有动静悄悄议论了起来,毕竟这份贺礼晚了太多,一般情况下不是都应该赶着万寿节当日送过来吗?
“这么大的盒子,难道还能有第二颗燡阳珠?”
“陛下看着似乎有些龙颜不悦……”
不能打草惊蛇。
什么消息都没有,那便是让他从头开始查。
还是说这盒子还有什么玄机?
云漠寒合上了那个只有他巴掌大的小木盒,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份贺礼递给站在他身后正等着的任彦生,反而将那个盒子紧紧握在了手里。
“陛下,不知皇后娘娘所献何物?”见到云漠寒终于合上了手中的贺礼,也有人大着胆子问了出来。
“怎么,爱卿很好奇?”云漠寒挑着眉看着大殿上那一张张带着探究的脸。
“行了,退朝吧。”
风冥安从西疆送来了三枚棋子,还有那枚属于风家的疾风令。
她去西疆一年了,只送回了这两样东西。逼近他们两人的究竟是哪一方的势力如今是真的没有什么具体的头绪,想要争权夺利的人太多了,云漠寒知道无论那后面的人是谁他们不过都是同一样东西的代名词罢了。
如果不是真的危及了她的性命还差点成功了,风冥安不会如此急迫送这样东西回来。毕竟最近的战报都还算正常。
西疆究竟出了什么事?能清醒着送这三枚棋子过来也意味着她已经暂时解了危局,可这不代表今后还能如此,一次不行那些人定然还会再动手。
现如今对铁骑军的主帅动手……是与月凉达成了什么协议不成?可若真达成了某种协议,定然不会不留任何痕迹地逃过铁骑军的眼睛。
风家的西疆经营了几十年,两代人,那里是绝对属于他们的地盘,就算有埋下了很久的暗棋也不会真的是他们的对手……
在月凉王城里他的人或许行事更加便捷,但若真是在两国边境上,只怕到处都是风家的眼线,他们可是送上过西疆的地形图的。
他要查证这件事也要给风冥安一个处理这些棋子的态度。
云漠寒瞧着那三枚棋子想了想把它们攥在手心用力一捏,然后重新找了个盒子拿了块白布把那些粉末包上放了进去,也一样封上了。
西疆今年的战况挺好,他也该派人去酬军,顺便给皇后一份回礼。
还有就是这些棋子究竟是谁的人了。最近在向着军中插手的人基本都有嫌疑,或许他们中是有真的想为国效力的人存在吧,但定然也是有人要安排自己的人手的。
西疆每天都在死人,新提拔的将领有,新入伍就有高阶军职的也有。
这些人要么是风冥安直接任命的,要么是有人举荐的。但这如果真是要彻查……那就绝对是像大海捞针一样的大工程。
可最终下令的人不会在西疆,敢杀皇后、谋取军权的人定然身在权利的中央,因为只有在这里他们才会这样不知足,如论如何都想要更进一步。
在安阳城里,向着军权伸手的人。
如今在这里和军权有关的人。
禁卫军大统领公孙明阳,他的启蒙师傅。想要乞骸骨的迹象已经很明显了,而且他不相信镇国公的过命之交会向他留在身后唯一的女儿动手,而且最近公孙府也没有喜事,这些年都不曾联姻。
而且禁卫军的军权就在安阳城,和西疆的联系很小很小。
再有就是京郊守备,安安走了以后还是交给了列叔辰。
不过列家最近似乎……有婚事啊。
他们家一个旁支的小姐在今年的百花宴上和静平公家的一个庶子相看上了,似乎已经定亲了?
静平公……
再说别的军中势力……
季家……
季长庚。
距离安安最近的西疆铁骑军第二掌权人。
绝不——
可谁知道呢?
如今还有谁可信?
知人知面……不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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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蝇营狗苟盘算局中利,真真假假难分影中人
第一百三十回 不见青海头 白骨无人收
“斯元和狮部主力已经从月凉境内开拔。”
风冥安听着这最新的消息只觉得心里悬了那么久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们一直都知道斯元会到西疆来,但是这狮部真正的主力军究竟什么时候来没有人料得准,他们来了才算是这场战事真正的开端。
“按时间算,他们大部队全部到齐应该要年后了。”她的内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但是外伤还没痊愈,不过似乎老天终于还是偏向了她半分,斯年不曾趁着她伤重袭击护闻关。
而雁门关自完颜涛的兵马临近之时起南宫寿便是以守为主,如今完颜松的部队也迁到了他那一边,最近两军的冲突倒是更多也更激烈了。
不过因为英额战死,长白部又失一员大将,最近完颜松也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主子从安阳城派出来的慰抚使已经上路了,估计是领了圣命要在年节前到这里来。”令曦也稍稍松了口气,这些日子他们是真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因为还真有人趁着风冥安受伤之际想要来刺杀或者窥探些别的什么。
有来自安阳的消息他们也能稍微松口气,当然最重要的好消息还是风冥安的伤已经好了一大半了。
“慰抚使是谁?”风冥安比较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兵部侍郎澹台楠,跟了季尚书几十年的左右手。”想必这个人选也是主子那边特意选定的。
“那位老大人都快六十了……”风冥安倒是有些意外,“他们过来一路上估计歇不得,让这么一位老臣出来……”还不如派季士祯,酬军的名目让兵部尚书亲至也不过分。
云漠寒在考虑什么?或者说他在担忧什么?
季家?
季士祯与季长庚虽是同族兄弟,但是二三十年都没见过了。
“你们在章州城那边查得怎么样了?”慰抚使团里若真是有云漠寒什么其余的安排,那也要等他们到达这里之后才能再做应对。
“对方不像是仓促定计,”令曦声音有些苦涩,“他们的人在这里经营的年头似乎并不比主子短。或许您……您让风家的人去查会更快些。”
“不成。”风冥安缓缓摇了摇头,“如今说来你们隶属陛下,这个身份才是最强有力的依仗。而且实话实说我没有更多的人手能抽调了。”
她把太多的暗中势力都送到云漠寒那边去了,人手确实有些短缺。
“尹明忠那边名单已经有些长度了,”风冥安想着最坏的那一种情况终究还是选择了非常手段,“我要你们为我准备好‘证据’,我需要能将那些探子和暗桩置于死地的无懈可击的证据。”
“现在只怕没有时间让我们追根溯源了,月凉不会给我更多的机会,找到一个……杀一个!”
“属下明白。”令曦对上风冥安的目光便明白了他们接下来要花大量心力去做的事情,尹将军那里的名单既然已经出来了,那他们就要编出故事、造出信件和信物,让一切无懈可击,给主母一个将那些探子“合理合法”送上断头台的罪名。
“而且这件事要让安阳那边知道一切的始末缘由,知道他们真正的罪名。所有的一切都不能瞒着当今天子,一个字都不行。”
还有就是要看云漠寒给她送来的贺礼究竟是什么了。那才是他要处理这件事的态度,若是安阳那边一切还没有太超过预期,那云漠寒的选择应该和她一样。
快刀斩乱麻。
无论他们埋了多少人,只要杀了,那对方一时之间终究是无人能用,想要做什么都没有那么方便了。
但是在见到云漠寒送回来的那个锦盒的时候风冥安隐隐约约觉得安阳城里应该有什么事情是云漠寒控制不住的了。
这可不是快刀斩乱麻。
这是乱刀分尸。
他要她在这里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那她就需要一个特殊的契机,这个机会并没有那么容易获得,甚至可以说想要等到难上加难,除非她人为制造。可如今要制造“证据”都没有那么容易……
而且云漠寒究竟为什么会派澹台楠来西疆……
还有这次的慰抚使团,又有哪些人不是云漠寒本意要送来的?这些人都是章州那边帮着接待的,到护闻关大营里来的只有一小队人,不过十余个,在大营里就待了半日,所有人全程都在风冥安的眼皮底下,然后她就以战况多变为由把他们都送回章州了。
到了那边也有暗卫盯着,还有章州刺史帮着布控,若在这里面真是有别有用心的人混迹其中,他们应该能得到些蛛丝马迹。
但是直到慰抚使在灯节之后离开章州,令曦也并没有给风冥安传回什么新消息。
去年夏天西疆是罕见的酷暑,入冬了又下了一场比熹平四年年初还要大的一场大暴雪,而这场雪刚好是在年节里,也阻拦了斯元来了西疆便想要出兵的心。
可风冥安并不敢掉以轻心,她当年能冒雪赶路去奇袭完颜松的大营,那谁说斯年就不能趁着大雪扰乱视线来打护闻关的注意?铁骑军的大营可常年都在这里,连位置都没有变过。
再有就是忘途河的水,风冥安就没有对那条河放心过,如今斯元到了西疆,军中专门安排了军医时时刻刻盯着,入冬后融雪为水的时候变得更多了。
可这些她不能和大营里的士兵讲一个字,如果乱了军心那才是真的死局。
但就是这样千防万防似乎也还是留下了漏洞,慰抚使离开之后一场极为严重的伤寒席卷了护闻关,大雪天章州那边的物资没那么容易运过来,更不要说药材本就稀缺。
可更让风冥安感到有些绝望的是另外一件事。
护闻关中伤寒爆发的第五天,南山拿着一堆药渣悄悄找到了风冥安。
“这不是伤寒。”
“这是月凉人的毒。”
南山手里拿着一本医书对着桌面上的药渣指给风冥安看。而那本书正是坤爻在风冥安十四岁的时候送给她的生辰贺礼。
这就是斯元来了也不曾出兵的原因吗?
风冥安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喉咙里也泛出了些许腥甜。
“你需要什么?”
她没有问南山能不能解,如今根本没有能与不能的两个选项,无论如何都必须解毒才行。
“咱们的药材不够了,此次朝中借着酬军又送来了不少药材,但要制作解药咱们这边还是少了两味,且这两味药用量极大,若是现在要章州方面即刻采购应该也买不来那么多。”
“坤神医这里倒是提出了一个新方子,但是……”
“没试过?”风冥安接过了南山手中的书,仔细读了读他指给她看的那两段文字和后面的药方。
这个方子是坤爻根据曾经的经验推断的,在后面特别注明了一定要慎用。
“这个方子的药材我们倒是都有。”
“……重症的是不是已经拖不得了?”风冥安盯着那书页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是。”南山犹豫了一下还是对风冥安点了点头,“若是药材不到也就……也就在这几日了。”
“既然你已经证明这不是伤寒而是月凉人的毒……那是不是他们不会感染其他人?”
“这个真的不能肯定。”南山似乎明白了风冥安想要做什么,“而且现在还没查清楚这毒究竟是怎么被放进来的。”
“我要去见他们。”风冥安终究还是下了决心,“要用他们的命去赌,就必须要告诉他们赌的是什么,他们都是我的兵,我定然是要亲自去告诉他们这一点的。”
“让您去可以,”南山最终还是妥协了,“但是您得听老夫的。”
“有方子能让我们试着解毒的消息不要传出去,”风冥安轻声说道,“还有我们缺的药材您……稍微改一改,拟个单子,我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到安阳去。”
“改一改?”南山愣了一下,然后打了个哆嗦,若真是这般,这个事实可要比外面的冰天雪地还要让人觉得冷。
“我不信正好能缺那几味!”风冥安在桌案上锤了一拳,“无论多难陛下都绝对能保证我们这边不会真的少什么,那几味药材又不是天材地宝,怎么会刚好缺了?还是一丁点都没送来的这种缺法?”
她是不太能辨别清楚药材的名字和它们对应的样子,但那些东西到底有个什么作用坤宁和坤爻是逼着她把那些文字一字不错的都塞到了脑子里。
“要普通人看不太出来的那种,若是他们只有药方却不懂医理……赌一把。”
“老夫明白。”
“我什么时候能去看看他们?咱们这边也要快,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任何人成为铁骑军的‘救世主’。”风冥安眼中划过了一分狠厉,“就算是,那个人也必须是陛下!决不能是其他人!”
“一个时辰以后,您容老夫准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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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冥安被围困差点殒命的事情云漠寒好不容易查了个八九成的时候,西疆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战报就进京了。
护闻关大营伤寒爆发,急需药材,盼望朝廷火速支援。
云漠寒瞧着风冥安送回来的那张单子却察觉出了些许异常,他不像风冥安,对那些东西天生没有任何感知力,就算明白点药理也全是死记硬背的,当年他是好好跟着坤宁学了几年医,虽然偏重的全是妇产方面可别的也没落下太多。
这些年医书更是没少看,坤爻在安阳的时候也看在风冥安的份上提点了他不少。
虽然是没什么真给人看诊的经验,但是这医书里的东西他脑子里并不缺,也融会贯通了不少。
每一次送往西疆的药材他心里都有数。
而再想想他查到的东西……
云漠寒只觉得如坠寒窟。
这场“伤寒”能爆发出来就定然是事先没能被风冥安察觉,她重伤之下只怕也没法什么都顾及到……虽然风冥安无法什么都顾及到,可西疆的铁骑军守将和他的暗卫不是平白存在的,他们都没能事先察觉……
对方的人究竟埋得有多深?又有多少人手?
他们能勾结月凉围困铁骑军主帅、能改了军中秘令让先锋部队生生错过支援。
如今也能用月凉的毒毒了护闻关里的士兵。
他们图什么?
还能是什么。
是兵权?
是风冥安的性命?
都不是。
——是后位。
这一年朝臣们还是不断地上奏让他选秀,后宫里太后也一遍一遍地催促他应该尽快找人诞下皇嗣。到最近甚至已经有太后宫里留着官眷然后诓他去用膳的情况了。
是不是如果他再不选秀,这些人就会再次想法子借着战场去要安安的命?是不是将来他们会说后位成空所以皇帝必须充实后宫?
是啊,比起不一定能拿到手的铁骑军军权,一个带着自家血脉的皇子难道不是更好的投资吗?
他们要杀的是皇后。
是皇后!
是他的发妻。
借着战场杀人,神不知鬼不觉。自古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中亡!
可他至今没有查清真正的幕后主使,哪怕西疆那一次的事件被他基本查清楚了。
但勾结月凉确有其事且证据确凿。都不用令曦他们忙着造假了,他得到了真凭实据。
而那个先锋官叶荣坤,已经可以死了。
可杀了他一个有什么用?那不仅是一枚棋子,还是一枚不知道埋了多少年的暗棋,不过到现在也没能真的混上一个真正的高阶军职,不知道是后面的人安排他不冒头,还是他自己没本事。
还是说他们就是要这样一个平常没有太大权力关键时刻却有大用的棋子?所以他才是先锋官。
杀一个有什么用。
对方对西疆的渗透并不浅,能勾结月凉一次,就能勾结第二次、第三次。
啊,已经第二次了。云漠寒瞅着手里那张药材单子攥紧了拳头,不过还能设计送信到安阳来,是不是安安那边还是有办法能解决的?
那这个送药去西疆的人选,就看下面的人推上来的是谁了。
可安安那边真的有办法解决吗?这次暗卫还没有传消息过来,他最先收到的竟然是给朝廷的战报而不是暗卫送来的密函。
他要怎么才能解安安的危局?这一局的症结终究还是在安阳城,在他这里啊。
就像当年他转移安阳城中的注意力让人来杀他好给风家嫡女选一个新的夫婿一样,是不是现在他要让那些人把关注点都放到皇宫里来,让大汉皇帝选秀充实后宫他们才会不再注意西疆?
云漠寒从心底抵触这个唯一的选择。
他还是太弱了。
云漠寒瞧着御案边上的那个矮榻,却又莫名想起了他和云帝的最后一次真正的谈话。
那时候他的父亲要他不要太过在意他的妻子。
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认为父亲觉得那样太过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如今想来……是不是云帝还有别的含义……
他的安安若是知道了会说什么?
会说她没有那样脆弱,不会那么好杀;会说她信他,信他终究能护住她。
为了后位和皇嗣、为了这朝中的利益和炙手的兵权,是不是死多少人他们都不在意?
是不是他们和月凉也约定好了要趁机拿下护闻关?
现在还来得及吗?西疆怎么样了?
在他看信的时候,在他思虑这些的时候,西疆究竟如何了?
“主子!”冷炙和听松一起冲了进来,没有叩门也没等他应声便冲到了他面前。
他将手里一个沾着血的铜管递给了云漠寒。
“斯元率狮部强攻护闻关,主母守关血战三日,惨胜月凉,并重创敌军大将斯年。雁门关同时遭受突袭,南宫将军斩完颜涛麾下贺兰部大将,已迫其退军!”
云漠寒手一抖,他手中那张被揉得面目全非的药材单子落到了地上,险些飘到火盆里被焚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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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雪上加霜计计相连杀机现,火上浇油步步紧扣索命来
第一百三十一回 三月天山雪 无花只有寒
云漠寒愣了半晌才终于回过神来从冷炙手里接过了那个还被密封着的铜管。这个铜管看着就和之前送过来的都不一样,上面密密麻麻錾刻着不少丁香纹。
绝对的机密。
而这上面的血……这封密函曾经遭遇拦截。
云漠寒拿着这只铜管用特殊的方式扭了几下,咔哒一声之后一张白娟从里面掉了出来,云漠寒看着这张没有任何字迹的绢布面色更加阴沉了些。
将特质的药粉加入水里,然后再把整张白娟都浸湿,白娟上很快有文字显现,而那些文字却并没有一笔一划因为浸水而模糊分毫。
是一份名单。
西疆已经查清楚的暗桩的名单。
还有风冥安告诉他最近西疆的战报不会及时按照正常途径抵达安阳城,一切暂时靠暗线联络,对方路途中的秘密驿站已经被令曦查出了不少,如今想要拔干净就还需要一把火才行。
可仅仅是这份名单就让云漠寒觉得心惊肉跳,这上面可不只有人名,军职也一样被列在上面,甚至还有几个是章州的官员。
刺杀皇后、当朝正一品大将军、勾结月凉是什么样的罪名那些人不可能不清楚,哪怕如此也要甘冒大险,那这些人因此而暴露出来的暗桩又是埋了多久的?剩下的还会有多少?
西疆没有时间审讯,他们必须马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被千刀万剐,这样做能震慑一时,可却是真正的无奈之举。
因为现在已经能肯定发生的这两次“意外”都是试探而已,只是试探。
若是他们真的下定决心去要风冥安的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而不通过朝廷的渠道送最新的战报回来,再加上对对方情报网的干扰,或许能让云漠寒获得更多的讯息来制定今后的应对策略。
“去叫任彦生进来吧。”云漠寒收好了那张白娟还有风冥安送回来的那只铜管,然后捡起了掉在地上的药材清单。
“召户部米尚书,太医院关麒,兵部季尚书、澹台楠,还有齐昌侯,沛国公。”云漠寒数着人名然后他想了想,又加了一个人,“还有静平公。”
“主子疑心房家?”冷炙等到任彦生离开之后才开口,他们和静平公府从来也没有什么交集,先前也没有怎么盯着这一户,如今安阳城里布控更加严密,冷炙虽然盯着这些勋爵人家,但是除了齐昌侯术氏之外并没有哪一门哪一户让他重点关注过。
“这绝不是一家一户能做到的事情。”云漠寒想着刚才那张白娟上的名单心下不停地盘算着,“你们别忘了他们的对手是谁,风氏一门多年兵权在手,能让他们如今的当家都觉得棘手的情况……绝不是单凭一股势力就能做到的。”
“齐昌侯府……这些年已经有些落寞了,就算我登基了那也没有丝毫要扶持他们的迹象,朝堂上的人都是人精,这样的情形他们不会给齐昌侯更多的助力,而太后却能把一封密信从你们眼皮底下悄悄送出安阳城。”他抬眼看了一下站在面前的两个侍卫。
“若说宫中的人手眼线我还有所欠缺,那安阳城里呢?在安阳城里跟丢?还有这次送回来的密报,被人拦截过,一定也赔上了不少暗卫的命。这中间若不存在联手,我是不相信的。”
“今后安阳城里行事,你们一定要小心。”云漠寒看着冷炙叮嘱了一声。
他至今也没有把匿阁变成朝廷的机关,也没有给过他这些暗卫天子的信物,毕竟他要考虑的方面太多了。可这样也有问题存在,一旦他的暗卫被人拿到,他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把人救出来——如果他希望他的暗卫永远不被人所知的话。
“主子放心。”冷炙应了一声,而旁边一直没有开口的听松却将视线移过来看了他好一会儿。
“等一会儿议事结束,齐昌侯府、沛国公府、静平公府你们要好好瞅着。”
等到离开了云漠寒的御书房,听松一把拽住了正想要悄悄出宫的冷炙,没让他立刻消失不见。
“怎么?”冷炙任由他拽着也没动,只是悄悄瞟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主子可还在里面呢,他保证要是听松这会儿说些什么……他绝对会被外派出去,到年底都别想回来了。
“你要小心。”就连主子和主母都应对得如此艰难的时局,他们这些做侍卫的自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有些事是个人都有些私心。
“我知道。”冷炙看着面前的这个冷面侍卫在他肩头轻轻拍了拍,然后最终还是消失在了听松面前。
听柏家的第二个小娃娃马上要百日了,他应该是赶不上了,不过听松应该会帮他送份贺礼去。
就是不知道主母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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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定下给西疆送药材的人选是房仁肖,这一次选人云漠寒没插手半分,就是顺其自然看看究竟哪家的人会上位去做这个西疆的“救世主”,虽然这人注定不会成功,但是从如今的情形来看对方的情报线路应该已经被他们扰乱了。
可只要这支队伍抵达西疆他们机会发现这件事,补救……也会很快。
虽然这一局他和风冥安联手看似赢了些时间差,但是这个局面并不会对他们有利更久了。
至于这个静平公府三房嫡出的公子……在鸿胪寺这么多年一直没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如今却有不少人明里暗里向他举荐……
静平公府就算是想趁机捞些什么,应该不会选择在这个关口上,而幕后之人也不会让他这么轻易成功才对。
他们倒是没有一上来就动用嫡系,这一举,究竟是扰乱视线,还是……欲盖弥彰……
不过他要去便让他去吧,正好在西疆好好看看他的大将军是如何处置叛国贼的。
三月初二,房仁肖带着朝廷最新筹备的大量药材一路疾行到了章州城,毕竟护闻关大营的伤寒应该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再加上他们到底多少听说了这里已经又和月凉大战了一场,战况也较为惨烈,如今正是需要有人雪中送炭之时。
可他今天要来的消息风冥安自然十分清楚,所以有心算无意,房仁肖在心里不断演练着自己想好的说辞被章州刺史带人送到了护闻关大营。
而他怎么也没想到到了这里看到的不是遍地伤兵和断壁残垣,而是早就修复完善的大营和被吊在营地中央的十几个人。
云凰大将军风冥安站在点将台上与他遥遥对视了一眼,那冷漠至极的眼神差点让这位新上任的房大人摔下马来。
“季将军,今日这是——”章州刺史看了他身边强撑着的房仁肖一眼,然后下马后才向季长庚问道。
“刺史大人,”季长庚一手按在腰间的刀上,然后瞥了一眼被吊在那里的十几个人,“今日营中处决通敌之人。”
“通敌之人?”房仁肖看着被吊在那里好似生死已经不知的人面色发青,这里面有两张面孔他在画像上见过,“通敌可是大罪——”
“房大人快下马。”章州刺史没等房仁肖把话说完,便在他那坐骑的缰绳上拉了一把,“你怎能在季将军前面拒马回话!”
他的声音看似压低了些,但说实话也还是让周围的人都听清了。
“我铁骑军拿人,自然是不会冤了任何一个。”季长庚盯着房仁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见对面那人没到两息便移开了目光下了马,索性也没继续搭理他。
“不知刺史大人今日到护闻关来可是有公干?”
“大将军之前因护闻关缺少药品之事上奏朝廷,今日房大人昼夜兼程把药材送过来了。”
季长庚听了他的话往才两个人身后看了看,果然见小队后面有几辆运辎重的马车。
“季将军,此事紧急,还是请皇后娘娘先来看看这些药材?”房仁肖见马车停稳,面上也带了几分明显笑意,他指着那些药材继续说道,“这大营中的伤寒终于能根治了,这可是好事一件啊!”
“我护闻关中的伤寒已经根除了。”季长庚看着他也跟着笑了,“镇国公与坤神医是莫逆之交,大将军处得了神医几张秘方,边关这里军情紧急,当时情势太过凶险,大将军和军医商议之后先是上奏朝廷再试了新的药方,最终保住了护闻关。”
“不过我军将士都感念这浩荡皇恩,知晓一切都是陛下的隆恩,得陛下护佑我们才能渡此难关,铁骑军中所有将士都会铭记于心。”
“伤寒根除了?”虽然房仁肖努力控制了自己,但是他面上还是出现了三分不可置信的神情,还带了一丝丝惊慌。
“是,所有染病的士兵半个月前均已痊愈。”季长庚又转向了章州刺史,“刺史大人能够作证,而且这种情况我们是断然不可能欺瞒陛下的。”
“那——”
房仁肖的下一句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风康打断了。
“季将军。”他走上前来示意季长庚看向了点将台上的风冥安,很明显他们这场审讯因为“突如其来”的客人已经延后了。
“确实,护闻关中伤寒已经根除,如今还是这次审讯更要紧些。”章州刺史说着也没再询问房仁肖的意见,直接跟着季长庚和风康朝着点将台走去了。
等他和风冥安见礼之后房仁肖才从后面赶上来。
“下官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他站到风冥安面前,隐晦地盯着她腰间的佩刀看了几眼之后才行礼。
“静平公府果然是退出军中太久了。”风冥安垂着视线看了他半晌也没说免礼的话,直到季长庚出面才将这人放过了,之后也没有在意这个突然出现的官员,似乎对他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也不感兴趣。
“尹将军,把证据拿上来给全营的将士们好好看看。”
随着风冥安话音落下,尹明忠手下的士兵托着十三个木制的托盘走了上来,正好与吊在那里的人数相等。
每个托盘里面放的东西都不一样,有书信,有特殊的信物,有兵刃,也有金银细软。
然后尹明忠便开始亲自将那些证据点给在场的所有人听,如何截获、如何搜查、如何查证,一字一句都在证明着他拿人是铁证如山。
“解了这些人的穴道。”风冥安一直站在那里听着尹明忠一句一句念着那些人的罪名,有些确有其事,他们也拿到了实证,有些确实是来不及了,有罪要杀但是实在没证据,所以这里面确实有些证据是令曦他们制造出来的。
不过这件事护闻关的将士中没有一个人知道,季长庚不知道,尹明忠也不知道,风康和风泰风冥安都瞒住了。
这些所有的罪证都是尹明忠带着人亲手搜出来的,这就绝对会让他深信不疑,如今所有的话说出来都有绝对的底气。
可对于吊在这里的这些人——
果然在穴道解开之后就有人喊冤了。
“大将军你陷害忠良!”叶荣坤狠狠瞪着点将台上的风冥安,“末将也是被奸人所害!大将军你怎能拿我泄愤!”
那证据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而那被证明是他亲手所书的书信究竟是哪里来的——
他怎么可能认?
跟着他叫起来的还有两个,但他们并不是护闻关中的将校,而是章州下辖的官员,如今也看到了章州刺史,正叫着救命。
房仁肖看着这一幕正想和站在他身边的章州刺史说些什么,但刺史却在他开口之前便大步走到了风冥安身侧,“云凰大将军拿下你们之前曾知会过本州,如今证据确凿!这里又是边关,大将军有便宜行事圣旨在手,怎么,还斩不得你们吗?!”
章州的这位封疆大吏,果然是风家这边的人。
房仁肖退了一步,没再开口,到如今他如何还能不明白,今日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就等他来。
要不然这位刺史在路上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他大营里早就没有伤寒了?
被吊着的这些人,今日看来是非死不可了。
“我风家执掌边军数十载,埋骨边境九代人,从来就没有错杀过一个叛国贼。”在这无尽的吵闹声中,风冥安的声音如寒风,席卷了整个营地。
“是上一次本将军杀得不够么?”
“还是曾经那个冬天叛徒的血流的不够多?”
“是大汉的国土上再也没有了能让你们守护的人和物,还是就连家国都没能排在第一位上?”
“残害军中同袍,是重罪,该杀!”
“假传军令,是死罪,该杀!”
“勾结月凉,是叛国,该诛连血亲!”
“哪一桩哪一件都不是本将军要杀你,而是军中法纪要杀你!是国法要杀你!不杀你,如何对得起血战而死的那些英灵。”
“还是那句话,好好想想,若是护闻关被月凉攻破,若是章州落入月凉手中,他们的士兵烧杀劫掠的时候可会认得你们这张写着叛徒的脸?可会网开一面放你一命?你们从来都没有机会再回到你们主子身边了。”
“你们自己清楚,你们哪个不该杀?”
“再说了技不如人被擒而已,你们有什么不服?本将军若不是……最终杀了出来,那日也命丧月凉人手里了,是不是啊,叶前锋?”
“既然话也说明白了,行刑!”令箭被从高台上掷下,插入了碎石地中。
房仁肖看着一队士兵随着风冥安话音落下走了出来不由得别开了视线。
“房大人当心您的脖子,活剐需要的时间挺长的。”
“还请您好好看着,回京以后也好帮着本将军做个证,帮忙禀报陛下,这护闻关里有本将军在,绝对容不下任何一个二心之人。”
在骤然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的那一刻,房仁肖膝盖一软,但终究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他面色几经变换之后仅是有些苍白,像只是不习惯这样血腥的场景。
“皇后娘娘的懿旨,下官如何能违背?”他笑着对风冥安施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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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近似山穷水尽路,血染边关雪满山
第一百三十二回 深宫莺啼时 卧雪慰眠霜
风冥安听着房仁肖那一直都没有改口过的称呼眼睛轻轻眯了一下,但她也没更多的表示些什么,只是转过去看着那被吊着的人不停嘶吼了。
不过一段时间之后这些人就都没了气息。
“听闻房大人是来送药材的?”
“那你和我们的军医好好谈谈吧。”
之后整个场地上的士兵也都解散了,风冥安也没下令给那些已经断气的人收尸。虽然没有一人真的被割满了三千三百五十七刀,但都是千刀万剐之后才咽了气的。
这些尸首就被吊在辕门那里,也不知道是给月凉那边看的,还是给护闻关里的人看的。
场上的鲜血倒是有军士铲了砂石来掩盖了,但这气味儿许久都没有散去。
房仁肖和他带来的人被风冥安扣在护闻关里整整七日,以药材太多要交接点查为由没让他们离开,但是也并没有允许这些人胡乱走动,毕竟是边境军营,有太多机密决不能被人知晓。
而这七天令曦在暗中盯着,倒是没发现有人尝试刻意接近过房仁肖和他带来的人。
“主母准备放他们走吗?”已经七天了,若是再不放人,只怕是有点说不过去。而且他们也没有拿到什么证据。
“房家人……”风冥安依旧想着那日房仁肖的一举一动,他说得每一个字和面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他究竟是单纯对风家不满还是另有所图现在确实不好判断。”房家在云漠寒祖父在位早年时在军中的势力曾经是和风家相当的,可后来风家历经三代帝王都是武将之首,而房家子孙没了将帅之才又不愿意上战场拼命……
“放他们回章州去,和刺史好好交涉一下,让他们在章州再待半个月左右,你们再看看。”
“属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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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仁肖在章州停留的最后几日倒还真是让暗卫察觉了些许蛛丝马迹,但是他们也没能找到什么切实的证据,而安阳城里已经有圣旨召这次的使团回京了。
云漠寒也没想这么快就下旨,那边故意扣着人他怎么会没想到,只是从那份名单背后查出来的东西让他都觉得窒息。
这一次的处决,很有可能只是他们看到的冰山一角而已。
四月底房仁肖回到安阳城也带回来了西疆处决叛国贼的消息,之后便有朝臣上奏,暗中指责风冥安手中证据其实不足且她没有权力处决章州刺史府衙下僚属。更进一步怀疑这位大将军不把皇上放在眼里,有拥兵自重的嫌疑,希望皇帝能往西疆派遣钦差进行督查。
而与此同时要云漠寒选秀的呼声也再一次高涨起来。
明里暗里对风冥安的那些指控云漠寒都好解决,这也不过就是对方在面子上想要找回来的一点东西,那些罪证的真假和这件事的整个经过云漠寒都一清二楚,更不要说当初在让风冥安接掌雁门关和平州军备的时候他就给了便宜行事的圣旨。
这些人真是打量着他忘了不成?
便宜行事,如帝亲临,别说杀的是章州刺史府衙下的僚属,就是杀了章州刺史也在便宜之内。
对方情报网重建的速度和这件事背后隐藏着的那些人才是真正让云漠寒忌惮的。
两方都在震慑和逼迫,可云漠寒实在是赌不起了。
西疆的战局是国事,无论如何都不能受影响,他从云帝手里接过那册封太子的圣旨的时候答应过,他会为这个身份所代表的东西负责。
但安安要怎么办?这是家事。
云漠寒轻轻摩擦着那宣纸上留下的墨迹,就这四个字,风冥安想要说的究竟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可就算清楚又能怎样?他……发过誓的啊。
寒郎非君。
天子就要做天子该做的,教化万民、广纳贤才、稳定朝堂、兴屯水利、劝课农桑、固守边疆,当然天子除了这些还有其他要做的事,比如……绵延皇嗣。
他不是开国之君,他的前朝和后宫注定会连在一起,这是如今的无解之局,大汉的一切权和利早就纠缠在一起,任谁都分不开了。
安安说他是他,皇上是皇上。
可他们都一样装在这副躯壳里,怎么可能真的分得清呢?
从一而终,永不言弃。
只此一妻,再无另娶。
但如今最棘手的是,如果他再不在这件事上妥协,风冥安在西疆会继续腹背受敌,她的性命没有任何保障,而西疆的战局也会更加莫测,如果章州真的到了月凉人的手里……再想拿回来……
只此一妻,再无另娶。
他会对这个身份负责。
寒郎非君。
风冥安是风家的女儿,是大汉的云凰大将军。
她也只是他的安安而已。
“来人。”云漠寒终究还是哑着嗓子开口了,“拟旨。”
任彦生悄悄抬眼窥见了云漠寒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面容,然后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等着这位帝王接下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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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初三年,五月初五,宫中突然传出旨意,大汉新帝云漠寒登基后终于决定选秀。
这封圣旨非常的长,云漠寒把自从云帝给他赐婚之后十五年的人生几乎都囊括在了里面,但是这封圣旨写的也意外的极为耐人寻味,新帝似乎是仔仔细细向天下百姓说明了一下他究竟为什么非得在这个朝廷正在拼尽全力抵御外敌的时候选妃。
首先,因为上奏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太后和朝臣们一致觉得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现在就赶紧充实后宫更重要的事情了,如果他还不花钱选秀那就是对皇室血脉的不负责、就是对先帝的大不敬、就会让朝堂不安稳、更有甚者让江山社稷动荡不安。
其次,皇后在西疆冒着生命危险为大汉领兵打仗,皇帝却不能没人伺候,所以皇帝要选秀,要多选些女子在后宫里陪着他,当然这话也是那些上奏的朝臣说的,和他这个皇帝没有任何关系。
最后就是他已经年近三十了,必须赶紧有个皇子,不然按照那些大臣的说法,他今后就要绝后了,所以没有办法,他必须马上选妃。
综上所述,他和皇后一直都是夫妻一体,十余年的相互扶持,原本没有皇后在边境冒着生命危险打仗他在这边花天酒地的道理,但是耐不住朝臣和太后摆出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非得要他选妃,不然他们就要闹得朝廷不安宁,可怜他一个刚登基没几年的皇帝大权都不在自己手里,只能先听他们的了。
虽然以上的话语没有一句明说,但是这封圣旨传遍大汉各个角落的速度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在幕后之人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前百姓们就都知道了。民间一样有的是能揣摩这些文字背后意义的高人,云漠寒更是掌握着不知多少说书人的喉舌,这件事总要有人被诟病,那被诟病的人究竟是谁终究是要他说了算。
更何况要选秀宫中就要进新人,进新人过去那些宫人就不够用总要开始安排新的了,借着这个机会刚好让云漠寒能把整个皇宫都捏在手里。
他是答应了选秀,可选进来的女人怎么处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对于逼云漠寒选妃的人来说皇帝能答应选秀就是他们的胜利了,只要能把人塞进宫后面的一切便都能商量,在他们看来他们能让皇帝妥协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就算到时候进献的自家女儿皇帝看不上,那还不是有太后在吗?太后看上了也是能把秀女留下来的。
可谁曾想太后还没有因为云漠寒下的这道圣旨高兴过一个时辰云漠寒就去了孝宁宫,直言太后不许插手秀女去留和今年选秀的一切流程,不然他就敢一个都不选,顺便再把齐昌侯府过去做的破事扔出来几件,到时候谁都别想好过。
太后被他气得不行却也实在不敢再跟她这个儿子拧着干,最近她已经越来越能感受到自己在这个宫里的力不从心,好像过去半辈子的经营都渐渐消失了痕迹,这座宫城已经逐渐被云漠寒紧紧握在手里了。
当初风冥安的那句警告似乎又出现在了太后耳边。
云漠寒不可能被任何人真的拿捏在手里,也不会满足她任何自私的心愿。
所以最终她也只好作罢,称了病,把选秀这件事交给了淑太妃和怀王妃以及礼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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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保证所有这些名单里的人没有一个早就和别人两情成悦了。”云漠寒拿了一打纸给冷炙让他下去好好查。
他若非得选秀也决不能做棒打鸳鸯的事,不然之后能惹来一堆麻烦不说,没准又要坏他气运。
他才不在乎选来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模样什么性情,他选的不过是她们背后的家族势利罢了,既然以“皇帝”的身份选妃,那选的就是“家族”,不用太在意那个女子究竟是谁。
他不过是选她们的姓氏而已。
可即便如此他也实在不想选了别人的心上人。这些女子只要被选上今生就是囚在深宫的命运,若只为家族倒也罢了,若是还有寄托……那似乎太残忍了些。
冷炙接过了那一摞纸没敢看云漠寒,皇帝要选妃的消息早就送到西疆去了,可主母那边到现在一个字都没传回来。
战报倒是传回来了一封,斯元被打得挺惨,大营都被人悄悄炸了三分之一。
“主子,我们得到消息,萧家送了个小姐过来。”可该禀报的还是要禀报,这件事绝对拖不得。
“萧家?”云漠寒闻言面色更加难看了。
风冥安的外祖家。
当初风冥安的母亲无论如何都要和镇国公成婚的时候萧家父母扬言和他们的女儿断绝了关系,几十年都没有了往来,后来萧家落寞了便离开了安阳城,如今也只是个外放的小官,他们送女来选秀安的什么心?
“这是……那个萧小姐的画像。”冷炙把一张画小心翼翼地递到了云漠寒的案前。
那画上的女子和风冥安有五六分相似。
“她是嫡亲?”云漠寒瞧着那张脸声音彻底寒了,若是嫡亲还有辩解的余地——
“不是。”其实看到暗卫送回来的画像的时候冷炙便已明白萧家这是在打什么主意,他们没有一个不生气,“这个女子是萧家在族人里特意挑的,还特意让她学过一段时间的武。”
早就准备好的女子,若没有这次选秀,将来估计也会让她出现。
“只凭萧家,他们就算有野心也不敢。”云漠寒冷笑了一声,“毁了她的脸,扔回萧家去,不许让她进安阳城。”
“再去查查萧家,能做这种事,我就不信他们这一族都是干干净净,查出来了直接捅到刑部和吏部去,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然后看看有没有人要保他们。”
冷炙应了声是,然后终于抬起视线看了一眼自家主子那毫无表情的脸。云漠寒瞥了他一眼,显然是发现了他这个小动作,冷炙赶忙又将视线别开了。
“房家呢?他们选了谁?”
“还在嫡长女和嫡三女中间挑,静平公似乎依旧没拿定主意。”冷炙急忙答道。这位静平公生怕是选的不对了女儿会落选,却不知自己家早就被内定了。哪个都一样,反正一定是会选一个姓房的,而这个女儿将来也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静平公府。”云漠寒咬着牙磨着这四个字,他眼中浮现了不轻的恨意。
他祖父在的时候曾设狴犴司,当时的房家家主是狴犴司首尊,狴犴为公,那时候的房家主也算是能还百姓公道的好官,不过后来狴犴司又被祖父亲自裁撤,封了房首尊一个静平公的虚爵。
那时候房家在军中的势力也大,和当初的风家差不多,可惜他家的后辈没有一个像当年的房首尊,为官为民没学的半分,蝇营狗苟倒是一样没少沾。
“祁家呢?”
“祁家看样子是选了个旁支的嫡出小姐,不起眼。应该是祁阁老亲自下的令。”
“他们倒是拎得清。”祁家人没必要选进宫,而且这家也决不能出后妃,不然将来想用也没法用了。
但他需要盟友。
“给你的那些要尽快查清楚,既然要选秀就不能拖,必须要快。”
冷炙一路疾行回到匿阁才好好看了看云漠寒给他的那一摞纸,上面详细记录了超过六十个官家小姐的基本信息,未来的娘娘们要是从这里面出……不知道主子究竟要选多少个……
从过往主子的行事来看,既然那些人逼着他选妃,那他选的就绝对少不了,绝对会多到超过所有人的预料。
可这些人也就仅仅是大汉后宫里的娘娘了,主子会基本保着她们衣食无忧可别的应该也就不用想了,而他们也绝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主母。
还有宫中的人手大换血的问题,人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就等着往宫里送了。
云漠寒选的妃确实不少,选妃那日简直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他隔着屏风连秀女的脸都没看,但最终这位新帝足足选了四十九个,超过了前两任帝王所有在册嫔妃数量的总和。
而也就在外界猜测着究竟四妃九嫔这一次能占上多少并已经开始盘算协理六宫的大权之时,云漠寒把这四十九个秀女全留在了采女和美人的位份上,数量超了他似乎也没在意,而且他把这些人一股脑全塞在了离天福宫最远的几个宫殿里,住得没比宫女宽敞多少。
皇帝说了,国库太穷,得先养西疆铁骑军,妃嫔不能服侍皇后尽妃妾的本分,那就先省着点份例少花点银子吧。
再说了刚选进来的这些女子一于国事无功,二于龙脉无助,给那么高的位分她们当真要的起吗?
这话云漠寒依旧没明说但他就是那么个意思,不过索性这送女进宫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大家也都先安静了下来,安阳城里也过了一段时间的安宁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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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筋折骨碎借告天下君心难,百花千娇各凭东风入宫墙
第一百三十三回 烽火烧几季 问归未有期
早在风冥安下定决心给了云漠寒那封信的时候她就知道早晚有一天皇帝是要被迫选妃的,所以她终于还是推了一把,帮云漠寒割裂了和“皇帝”这个身份之间的关系。
但是真的到接到安阳城里选妃的那个消息的时候她还是觉得生气,倒不是生云漠寒的气,而是她明白要不是她的命被人算计着,云漠寒也绝不会做这个决定。
别看边境离安阳城那么远,这两地发生的每一件事背后却似乎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既然她的皇帝被那些大臣烦的没有好日子过,那凭什么月凉王能在牙帐里没有除了打仗之外的烦心事?
西疆如今是日日鏖兵,狮部的大军被铁骑军缠着暂时没有更多的兵力拱卫月凉王城了,这个情况要让月凉的那些部落都清楚才好。让他们知晓月凉王如今没有更多的力量去维持自己在月凉内部的统治,挑拨他们现在赶紧闹出点动静来没准月凉的王族能换一家坐也说不定。
月凉内部还有几个大部落没有支持的王子,他们等到月凉新王继位也没有太多上位的可能,而若再等下去,谁知道要再等几十年?还是更久?不趁机瓜分权力,下一次狮部尽数出击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而单方面的挑拨月凉的大部族也不一定能成功达到目的,所以这个计划里风冥安还有些别的安排。
比如——暗杀月凉王。
若是成功月凉内乱定起,届时铁骑军便可趁乱攻入月凉内部,若是雁门关那边再能收了完颜松和完颜涛的命,便是最好的结果。即便不成,让月凉王拿到其余部族刺杀他的证据,到时候也一样是一团乱。
当然这些都是暗中进行的事情,在护闻关大营里除了风泰父子和令曦没人知道。
如今被她炸了大营的斯年正在想方设法疯狂报复,六月的天气热了,月凉却打得更凶了。
风冥安盘算着两边的兵力,但更让她提起十二万分精神的是半月前和斯元正面相撞的那一战。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位狮部的主帅。
斯元在月凉成名已久,但与铁骑军对上的次数几乎没有,也就是在他年轻的时候和风信打过一场,后来他便没有再到过边疆了。这位狮部主帅并不好对付,他用兵比斯年更有经验,而且斯年和他相辅相成,如今共同领兵对大汉一方的压力也更大,如论如何要尽快除掉其中一个。
“要针对斯年,给他设一个局。”风冥安看着她营中诸将,要设局诱捕敌方大将,这可不是一个小工程。
“以现在的情势来看,斯年孤军深入的可能并不大。”戚天华抱着臂沉声说道。领兵久了,这原先还总是有些心高气傲的骑兵营将领也终于是学会静下心来筹算了。
“不一定要他孤军深入,能将他和斯元分开且让两方都没有时间救援就可以了吧?”融子韶看了风冥安一眼,见她点头便也有了些盘算,“如此可调动我军主力做疑兵,只是挪动位置,并不出击。”
“用步兵配上盛临夏新准备的战马,让月凉认为我们调动的具是骑兵主力,但骑兵不动,静待时机。”
“可若月凉人不上当怎么办?”洪桂年听着融子韶的这个计划却没有那么乐观,用他的步兵伪装骑兵或许行得通,但是斯年却不一定上当。
“神射营的小队许久没有出去了。”风冥安忽然说道。铁骑军神射主要为守卫和奇袭所用,或是小队作战进行一些特殊任务,自从两军大面积交战,贺少申和他麾下的神射便没怎么离营了。
“还请大将军下令。”贺少申应道。
“我要你亲自带一五十人的小队去截狮部的一批粮草。”对面新的运粮路线已经被探明了,“用最新的那一批火药箭,人可以放走一些去给斯年报信,但是粮草一定要全部毁掉。”
“炸毁粮草,再布疑兵,双管齐下。”
“我们也是时候主动出击了。”
“大将军放心,属下一定完成任务。”埋伏远攻本就是神射营最拿手的。
“陛下也已经有旨意传来,咱们这边的战马已经备好,这一战结束之后,我们便要离开护闻关了。”
离开护闻关。
风冥安此话一出便让在场的所有人心中一震,若是如此,大汉便是要出兵打到月凉国内去了。西疆这边已经几十年没有如此主动出击过了,以往就是往月凉那边打也不会离开护闻关太远,但是看这半年多来的准备,他们应该……
“应该叫他们知道厉害了,西疆不能再连年征战,”主要还是因为国库终于有钱了,他们也终于能不只是防守,“可惜月凉人从来不愿意两国修好,那也就只有以战止战,这便是陛下的意思。”
“各战部在两个月内要安排好护闻关内守营的将领和相关事宜,并做好大军开拔的准备。”
听到风冥安如此说大帐中的各战部将领面色也凝重不少,一旦他们离开护闻关,那到时候的粮草转运以及其他很多的东西对于铁骑军来说都是新的挑战,他们没有远军作战的经验。
可打入月凉是陛下的命令,领兵作战的还是……大汉皇后。
不说后无来者,可这确实是前无古人。
但这对于他们也是难得的机会,只要最终能胜利,那大汉的西疆至少可以十余载不见狼烟了。或者更长些,几十年。
既然如此,马上要到来的与斯年的一战,他们许胜不许败。
七月十五,大汉中元节。
这一日月凉运送粮草的小队被早已埋伏在其秘密路线旁的铁骑军神射围剿,几支特质的火药箭飞射而出,马车上的粮草瞬间爆炸,然后大火燃起,呼呼烧着还冒着黑烟,但是等狮部前来接应的人远远看到这幅场景意识到不对赶来支援的时候,这一批辎重已经烧的什么都不剩了。
偷袭他们的人也早就不见了踪影。
而在这次突袭发生的前一日,斯年和斯元便注意到了铁骑军这一方骑兵有大规模移动的迹象,像是在朝着雁门关的方向移动。
发现了他们的秘密线路、毁了他们新一批的粮草,然后骑兵向着雁门关移动。
这样的动向难免让斯年和斯元多想些什么。
可按照他们得到的情报来看,雁门关完颜松和完颜涛与南宫寿的交战并不激烈,他们一直都没有大面积开战,且在完颜松失了英额之后,长白部作战难免有些吃力。
而完颜涛在前些日子才终于亲临了战场,之前他一直都只是坐镇后方没有亲自参战。
这位六王子原先从未领兵作战过,终于一马当先站在阵前难免不太适应,所以雁门关的情况至今也没有过于危急。
这个时候铁骑军去雁门关做什么?难道是南宫寿向护闻关求救了?现在的战况并不需要吧?
可他们哪来的更多的兵力去帮雁门关?如果骑兵这时候离开,那护闻关就失去了最强的战力,那云凰可从来都不是傻子。
还是说大汉袭击他们的运粮部队就是为了震慑?设下疑兵让他们不敢擅动,如此才能将骑兵移走去帮雁门关?
可若是从大汉境内行军他们根本就无法察觉……
此时若是不动,那无论云凰那边有什么计谋都不会得逞,可这样的机会若是放过他们怎么能甘心?!
而就在斯年和斯元犹豫不决的时候,月凉境内又有消息传来,有人试图暗杀月凉王,刺客虽然没有得逞,但他被侍卫重伤逃离的时候掉落了随身的武器,那柄弯刀上刻的是讷图部的部落纹样。
无论这件事真的是讷图部的人做的还是被人栽赃嫁祸,都说明已经有人把目光盯在了少了狮部保护的月凉王身上。这件事更让斯年和斯元觉得怒火中烧。
再加上风冥安对护闻关内进行的大清洗,现在狮部这边真的是得不到任何一点关于护闻关和章州的具体情况,能帮他们做出判断的情报太少了些。
可即便如此,铁骑军主力移动的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也实在是过于难得了,斯年的大营一共被风冥安毁了两次,他想要报复回来的念头真的是压不住了。
至今为止月凉一方还从来没有人真的攻陷过大汉护闻关那个巨大的营盘,若是他们狮部能成功,对月凉境内蠢蠢欲动的各个势力也是震慑。
所以最终斯年还是向着护闻关大营出兵了。而他走到半路就遇上了带着骑兵大军等着他的风冥安。
对面的主帅跨在一匹汗血宝马上,银色的铠甲映着夏日骄阳,她身后的七万骑兵简直看不到尽头,今日的西疆没有风,但那书着铁骑和风字的战旗似乎还是在猎猎飞扬。
“你怎么会还有骑兵!”斯年几乎在这一瞬间便意识到他又被风冥安骗了,“大汉怎么可能有这么多战马?!”他们认定向雁门关移动的大军是骑兵就是因为对方每个士兵几乎都配备了战马,而且都是上好的良驹!
风冥安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她手中长刀扬起的那一刻战鼓便响了,一声声鼓点催着先锋官带着人便冲了出去,马蹄声响起,两军便撞击在了一起。
而风冥安作为主帅自然是一马当先冲向了斯年。
“这么多战马,自然是为了能长途行军!”风冥安挥刀砍向斯年的面门,另一只手起势横刀挡在胸前,斯年一枪正刺在她刀面上。这一击未中他便将枪杆横抽,攻向了烈焰的脖颈。
风冥安夹着马生生一拧强行躲过了这一击,手中的刀一砍一劈带着内息再次攻了过去,这一次剑气斩落了斯年那匹马的鬃毛,却没能伤到他本人。
她和烈焰的配合终究没有那么默契,这汗血马纵使听她的话却从来没跟她配合作战过,云漠寒也没怎么在马背上和她拆招对战,所以要做战马,烈焰却没有青焰那么合格。
到今日和斯年对了两招风冥安多少有些受制于此。
但斯年似乎并不在意这个,战马对他而言便只是坐骑而已,上次风冥安杀了他的战马,如今对战却并未觉得他受什么太大的影响。
不过斯年的内力不如她到也是真的,此消彼长之下,他二人还真是僵持住了。
但是身边的战况对斯年来说是有更大的影响的,因为他带出来的士兵人数比风冥安这边要少太多了,他作为主将也没能及时地发号施令指挥战斗反被风冥安拖住,可铁骑军这方戚天华并未亲自参战,这一战他才是指挥官。
重骑兵分散两侧挡掉了太多的伤害,而中间的轻骑则能看准时机以极快的速度使用长兵刃出击,已经收割了太多狮部士兵的性命。
斯年只是稍稍一分神,便没能彻底躲过风冥安砍向他头部的一刀,头盔被打落,就连发髻都散了一半,斯年如今看着已经是有些狼狈。
“记得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对本将军说什么来着?”风冥安第二刀未曾有半分停歇,将斯年从马背上打了下来,“你说要报仇尽管来?”
斯年刚要提枪再攻,风冥安的刀尖便已经指在了他右眼前,只有半指的距离。
“你这只招子也别要了吧?”
斯年侧过脸险险躲开了这一击,他面颊上被风冥安划开了一道大口子,隐隐能透过那道伤口看到他口中牙齿。
“你口气不小!”斯年忍着剧痛再次用长枪抽向了烈焰的前腿,风冥安勒紧了缰绳,那汗血马人立而起,然后双蹄对着斯年便重重踩下,一踢一踏间竟蹬落了斯年手中的长枪。
而斯年抽出腰间的弯刀生生又当了风冥安一击之后明白自己不能再与她缠斗,现在狮部的将士需要有人统领,不然这一战他们便全完了!
借着风冥安攻向他的力道斯年急速后撤,然后月凉的号角声在铁骑军的战鼓声和喊杀声中响起,狮部竟是决定要撤退了。
风冥安也没有继续追着斯年打,她转向了正在发号施令的战鼓那一方,随着她的几个手势,新的节奏被敲响,在狮部撤退的方向,平地上突然竖起了大量战旗,平地设伏的正是先前出来不知道多少天的洪桂年麾下的步兵。
如今绊马索被一条条拉紧,最先撤退的狮部骑兵先是被伏兵所惊,后又被绊倒在地,能侥幸逃得一命者已是极少数,而后大量羽箭从两侧和正前方飞射而来,却是混在步兵中的箭兵也发动了攻击。
斯年见到这一幕眼眸赤红转头看向了身后铁骑军中立在最前面的风冥安,那女子正立在马背上,手中朱弓拉得极满,两支羽箭齐出向着他飞射而来。
纵使隔得那么远,斯年也看清了那双冷冰冰的、满是杀机恨意的、黑白分明的眼睛。
大汉有这样一位皇后、风家有这样一个女儿、铁骑军新上任的云凰大将军——或许月凉在面对她率领的军队的时候不会有任何机会攻入大汉了。
那两支带着鲜红尾羽的箭瞬息便飞到了斯年面前,然后消失了。在最后他才意识到那两支箭贯穿了他的身体,在他的胸膛上留下了两个血窟窿。
杀父之仇原就是……不共戴天啊。
大汉太初三年,八月初一,云凰大将军风冥安斩狮部大将斯年,歼灭狮部主力四万余人,向陛下云漠寒献大捷。
而这一场胜仗也让安阳城里多少人暂时歇了想要参风冥安一本的心思,毕竟西疆那边僵持有几个月了,一直没有大胜的消息传来。而云漠寒纵然选秀却根本没入后宫,这样的情况也让有些人心里着急得很。
可风冥安的这一场大胜仗,便直接让不知多少人暂时偃旗息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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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兵分几计诱敌深入巧连环,国仇家恨刻骨切齿终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