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佛心染尘霜 漠寒归安阳(下)
七月底,云漠尘在做完了一天的晚课之后,从菩萨面前的蒲团上站起身,回过头看到有个灰衣人竟然堂而皇之地坐在自己房中的椅子上,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
见云漠尘发现了自己,薛忠的目光转向了桌上,一柄长剑已然出鞘,银色的剑锋映着如血的残阳,一片肃杀景象。
云漠尘微微向后退了一步,他是想到平北侯的人会找上门来,但是没有意识到会是这样的一副景象。
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必须要知道真相,这样才能对症下药,才能离开这里,才能——
“这位施主,在菩萨面前动刀兵不太好吧?”云漠尘强自镇定,双手合十对着薛忠微微行了一礼。
“是不太好。”薛忠将桌上的剑拿了起来,“只要小师父能乖乖合作,我自然不会在菩萨面前犯杀戒。”说着将剑插回了剑鞘里面。
云漠尘稍微松了口气,道:“不知施主想要贫僧合作什么呢?”
“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师父怎么能在菩萨面前撒谎呢?这多不好啊。”薛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紧紧盯着云漠尘说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小师父不是很清楚吗?”
“不过也对,”薛忠猛然将剑拍着桌子上站了起来,“出家人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可你这么想要知道世间俗事,想来——也不是真地皈依佛门吧?”
云漠尘没有说话,他是想知道当年真相,他的确不是真心皈依佛门,但是这样被人诘责他是有些不快的。
“怎么不说话了?”薛忠向前走了一步,站到了云漠尘的面前。
“看来施主很清楚贫僧的过往,”云漠尘开口道,“那施主不如说说到底要贫僧合作些什么才更加有用一些。”
“看来你是个明白人啊,了因师父。”薛忠的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可惜啊,了因、了因,你空有此名却对过往一无所知。”
云漠尘抿了抿嘴,没接话。
“你想要知道真相,而我的主子想要你帮一个小忙。双赢的事情,很划算的。”薛忠说道。
“施主的主子?”虽然云漠尘几乎可以肯定面前这个人是从哪里来的了,但是他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自然是平北侯府,了因师父不是很清楚嘛。”薛忠笑了笑,云漠尘在他的眼中还是太嫩了些。
“在下薛忠,平北侯的贴身侍卫。”薛忠说着挺了挺腰。
“要你帮得小忙也很简单,这几次侯爷派人来怀王府看县主的时候发现县主有些郁郁寡欢,只要小师父从旁帮着和怀王殿下说说,让怀王殿下不要太过冷落县主就好。”
看来这些人已经知道了自己和云漠澜的关系。
“恭定县主?”云漠尘重复了一下。为什么偏偏是这件事?要他跟云漠澜说对薛氏好一点?云漠澜现在心里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童小姐……而且……
“是啊,若是我家县主能有个孩子,侯爷也能安心。”薛忠用一种充满担忧的语气说着,“县主是侯府第一个出嫁的小姐,侯爷自然是万分担心的。”
“更何况县主已经嫁入怀王府,如今侯爷只是希望县主能有个孩子在膝下,这样将来也有所依靠啊。”
云漠尘垂下了眼睛,所以薛忠并没有看到他眼中闪过的那丝戾气和极大的不甘心。
“如果贫僧说服怀王殿下,平北侯会告诉贫僧当年真相?”沉默了很久之后云漠尘才说道。
“当然。”薛忠很快就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以何为凭?”云漠尘的语气突然变得尖历起来。
“以此为凭。”薛忠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上面刻着“薛”字的木牌。那“薛”字周围刻着不少的暗纹,看着极为精致。木牌的背面雕着一只正背负着巨碑的赑屃。
“此牌所用的木料是柳州独有的,没有办法仿制。”薛忠将木牌递到了云漠尘面前,“若你答应,今日之约就此达成。”
云漠尘看着那块平放在薛忠手掌中的令牌,牌子并不大,比薛忠的手掌还小一圈,下面缀着一个绛红色的流苏,静静的垂在那里。
要答应他么……
薛忠并没有打扰云漠尘,等待着他的决定。
让云漠澜宠幸恭定县主?让恭定县主有个孩子?让他去说?
凭什么……
可是他需要离开这里!如果不离开这里,他想要的连得到的机会都不会有!
“……贫僧需要想一想。”云漠尘终于开口道。
“是啊,是得好好想一想。”薛忠倒是没有觉得意外,他倒是有自信云漠尘会答应的,现在外面和他有关系的人就只有怀王,不过怀王是绝对查不到当年真相的。
更何况他就是不答应,自己也有办法让他答应。
“如果想好了,就拿着这牌子到城中云来客栈去,自然会有人接待你。”薛忠说着掏出了另一块令牌放在了桌子上,与刚刚那块不同,这是块很简单的红色木牌,正面是个“薛”字,反面雕着简单的云纹。
“想来你也不是没有离开过这里吧。”薛丰走之前大笑了两声,调侃道。
云漠尘没有说话,只是将那块牌子紧紧地攥在了手里,手心被那没有被仔细打磨过的棱角隔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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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府,莲心院。
风冥安坐在窗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紫焰油光水滑的皮毛,小松鼠张开嘴打了个呵欠已经昏昏欲睡了。
风信上了那封奏折之后云帝让兵部核查了一下月凉的状况,就下令边境的守军不动,但是风信和云漠寒可以回来了。
平北侯的动作云帝自然有所察觉,所以这个时候还是把护国大将军召回来比较好。
按照日程来说,今天风信和云漠寒会驻扎在安阳城外,明天才会进宫面圣。
所以现在风冥安正坐在窗前发呆。
突然她手里的紫焰抬起了脑袋,小鼻子快速地抖动着,风冥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向外面看去。
丁香树下站着一个人。
那人看着长高了不少。
“漠寒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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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祸水东引智胜完颜霍,剑拔弩张利诱云漠尘
第十二回 佛心染尘霜 漠寒归安阳(上)
小主母怪殿下不能回安阳?听柏直觉地感到这绝不是小主母原本想表达的意思。
“殿下可是在担心小主母的生辰?”听柏联系着云漠寒话中的意思又想了想现在的日期,然后仿若福灵心至一般的想到了什么。
“殿下可以先送点贺礼回去?这一年多殿下也为小主母收集了不少小玩意不是?”因为觉得自己想得实在是太正确了,听柏一时间没有控制住自己有些炫耀的语气。
看!他能想到殿下想不到的!
“不成!”云漠寒想都没想,一口就回绝了。那些小玩意儿给他的丫头解闷还可以,但是怎么能做生辰的贺礼呢?
绝对不成,那天可是他的丫头来到这世上的日子啊。
那么特别的日子怎么能用这种小玩意来庆祝呢?
云漠寒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听柏,满满的都是嫌弃。
然后他发现这小子似乎很是得意的样子。
嗯?
“听柏啊,本皇子看前面院子里面那个水缸挺好看的,你举起来给本皇子看看吧。”云漠寒声音十分平静地说道。
水缸?
听柏机械般地转过头,看着院子里面那个他和听松两个人合抱都抱不过来的大水缸,然后看了看自家殿下那没商量的眼神,认命地走了过去。
云漠寒看着在院子里面顶缸的听柏,心思一动想到了背锅这回事。
对啊!他回不去不就是因为完颜霍吗!
云漠寒想着便开始了奋笔疾书,在他的完颜霍简直就是危害人间、罄竹难书的极大罪人。
所以这就是风冥安后来到西疆来领兵的时候逮着完颜霍就往死里打的最根本、最原始的原因。不过等真到那个时候她自己也说不清到底为什么了,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这个人绝对不能轻饶。
在云漠寒往完颜霍身上甩锅的时候,平北侯薛丰也收到了手下的报告。
看起来安阳城里面有好戏看了,要怎么利用这个待在佛寺里面还不安分的皇子呢?
他想要真相?那自己给他一个“真相”不就行了?反正他没机会去找皇帝求证,也没办法去找风信求证。
至于乐氏——那个女人得解决……要是她真的碍事——
不过她的软肋自己也很清楚,这个女人这些年这么安分是因为什么。
外人只道她生性仁善吃斋念佛的,可是自己很清楚这个女人的本性。要利用她,跟当年一样不就好了?
自己是不能随意离开柳州的,要是无召进京,那就是重罪了。
派谁去呢?得找个知道当年事的旧人才不会露馅……还得安排一个合适的替罪羊!
六月十八,安阳城风府里面风冥安一个人过完了她的九岁生辰。
当然风家大小姐的生辰风府里面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所以坤宁也知道了。
在这之前的几个月他想了很久实在是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个小姑娘,但是这貌似是个很好的和好机会,所以坤宁送了两份药给风冥安。
坤爻传给他的药方,一份是专门防蚊虫的,正好夏天到了,还有一份是伤药。坤宁念着风冥安一个姑娘家要习武难免受伤会留疤就不好了,才选了这个。
但是他忘记托送药过去的人说这是送给风冥安的生辰礼物了。
然后这两份药就被风泰郑重地送了回来,说是自家小姐说不能收外男的礼。
其实这话不是风冥安说的,是云漠寒在那封甩锅给完颜霍的信里面特别叮嘱的。
小丫头的生辰要到了,万一那个“坤公子”要送什么贺礼怎么办?万一送的很特别呢?必须得提防,一个缝都不能留!
所以特别叮嘱了他的丫头不要收别的男子送得任何东西,万一将来被人发现对她的名声不好。
至于他自己,在云漠寒的意识里面,将来谁敢说什么他灭了谁!
所以风冥安连坤宁托人送来的盒子里面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嘱咐风泰完完好好地送回去了。
六月就在风冥安的生辰和完颜霍被云漠寒使劲怼中度过了。
同时云帝也收到了风信的奏折。
月凉的动作也算是平静下来了,现在西疆章州城除了日常地布防并不需要再多做些什么。
特别是在云漠寒追去了月凉,逮着完颜霍狠狠地打了他一顿之后。
据他自己说是完颜霍按照月凉的规矩逼着他要和他单挑,奈何最后输了。
其实是云漠寒追去了月凉,逼着完颜霍按着月凉的规矩和他打了一架,把这位“月凉莽夫”可劲地揍了一顿,完完全全地发泄了自己离开安阳一年多后积攒的烦闷和痛苦。
并且他们在开始时就立下了赌约,要是云漠寒赢了,完颜霍一年之内不能撺掇那些好战派的首领进攻大汉边疆。
那个莽夫被云漠寒简简单单一激将就答应了。
这件两件事风信都不知道,他是在云漠寒风尘仆仆回来之后才听他说的。一开始风信并不相信,后来派人暗中调查过之后才惊觉后生可畏。
去调查的风家亲卫回来说,完颜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都不见,现在正在疲于应付完颜松的攻击呢。
当然没法见人了,云漠寒招招都往他脸上招呼,估计没有一个月他是出不来了。
而且那些搅扰边境的月凉首领的确已经撤军了。
对于大汉来说这当然是好事一件。
但是对于云漠寒来说倒是未必。
他是为了早日回到安阳去看他的丫头才跑到月凉去揍完颜霍的,是为了解决边境的麻烦才到月凉去的,却没有想到他给自己和他视若珍宝的丫头惹来了一个更麻烦的存在。
本来就对云漠寒万分感兴趣的月凉王女完颜占桐知道了这件事。
自从因为月凉后宫中的事情让她不得不先回到王庭去帮她母妃对付王后的时候开始她就十分不爽了。
好在总是有消息传来的,完颜占桐也就在不断传来的消息里面了解了云漠寒的一些本事,对这个大汉皇子更加的有兴趣了。如今这个大汉人居然能一对一的打败完颜松,这就更令她想要亲眼看一看他究竟是一副什么模样了。
月凉以军武立国,更是个马背上的民族。他们全民皆兵,均是弓马好手,各个皇子都是身怀武功的人才。尤其是完颜霍。
而大汉,据说那里的人规矩多得数不胜数,什么都要讲礼,皇族更是不谙武学,这个大汉皇子居然能打败完颜霍?
她一定要去看看!亲眼看看!
第十三回 终解相思苦 丫头很贤良(上)
“漠寒哥哥!”风冥安放下手中的紫焰,撑着窗框就跳了出去,扑向了正笑着看她的那人。
云漠寒张开手臂把扑过来的丫头稳稳地接住了,抱了个满怀。
嗯,他的丫头长高了,也重了些。身上依旧是丁香的味道。
听着怀里的人叠声不停地叫着“漠寒哥哥”,云漠寒搂着风冥安的手紧了又紧,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
难得他的丫头主动扑过来,这种福利绝对不能放过。
直到风冥安在云漠寒怀里抬起头盯着他看,云漠寒才发现这丫头的眼圈有点儿红红的。
一时间云漠寒慌了,在边境第一次面对敌军的时候都没慌过。
只能不断地抚着风冥安散下来的长发,心疼地说道,“丫头我回来了。”
云漠寒的声音有些沙哑还有些闷,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鼻子也是酸酸的。
“嗯。”风冥安把头从新埋回了云漠寒的怀里,在他胸前不断地蹭着,把眼泪都蹭在了云漠寒的衣襟上,环着云漠寒后背的手紧紧揪住了他的衣服。
云漠寒由着风冥安腻在他怀里,把他的丫头抱起来进到屋里去了。如今入秋了晚上冷,可万万不能让她着了风寒。
“漠寒哥哥怎么今天回来了?爹爹来信说你们今晚驻扎在城外,明天才会回来进宫面圣的啊?”风冥安心神安定下来才意识到问题的所在。
“我悄悄潜回来的,等不及要见我的丫头了。”云漠寒说着将跳到他肩膀上同样在求抱抱的紫焰提着尾巴放在了一边。
他要抱着他的丫头,这小东西凑什么热闹!
“你私潜入城?!”风冥安一听顿时急了,能提前一天看到她的漠寒哥哥她自然是开心的,但是这是要是被皇上知道……
“没人发现我,”云漠寒赶紧安抚着风冥安,搂紧了她的腰才没让她跳起来,“我明天开城门之前就出去。”
“丫头想要我走吗?”用上了带着些许委屈的语气,云漠寒盯着风冥安说道。他还真不是装的,他是真委屈。
他刚回来他心心念念的小丫头就想让他走,委屈巴巴。
“……不想。”风冥安想了想说了实话。
“所以啊,丫头再让我待会儿?”云漠寒趁机更进一步地为自己谋求更多的福利。
“你说你要在开城门之前出城?”风冥安说道,“那……漠寒哥哥今晚……睡哪?”他一路紧赶慢赶着回来,又潜入城中,想来根本没有好好休息吧?
“我看你这榻不错。”云漠寒看了看现在自己抱着风冥安坐着的矮榻,他的丫头都这么为他着想了,他不能拂了他的丫头的这番好意啊。
那怎么行……风冥安正要开口,他怎么能睡在自己的闺房里面啊,这里到底是女儿家的地方,自己由着他翻墙来也就罢了,但是这是不是有点……
可是看着云漠寒眼底的青色,风冥安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云漠寒自然是没有错过风冥安眼中下意识地拒绝和后面的心疼。所以他适时地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那好吧,我明早叫你起来。”风冥安说道。
云漠寒轻轻用手指碰了碰她的脸颊,十分不舍地将她放开了。看他的丫头如今的神情,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要懂得细水长流嘛。
风冥安站起身来到外面打了热水来准备给云漠寒洗漱一下,回来却看见云漠寒已经合衣歪躺在那里睡着了。
将手中的盆轻轻地放下,风冥安回到内室拿了枕头和被子出来,小心地帮云漠寒睡得舒服些。
云漠寒也是真的累了,他是真睡着了。
风冥安倒是不担心会有人进来发现云漠寒在这里,她一向不喜欢有人近身服侍,所以她不叫人,绝不会有任何人逾距进来的。
坐在榻边,风冥安仔细地看着云漠寒的脸。在边境一年多,云漠寒的面容上多了一份凌厉,棱角比走的时候更分明了些,不过那双凤眸依旧眼尾上挑,没有什么变化。
“漠寒哥哥……你回来了啊……”风冥安伸手摸了摸云漠寒散在枕边的头发。
到现在她觉得自己的心里面似乎多了一些什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溢满了内心。看着漠寒哥哥的睡颜让她有着极大的满足和莫名的心安,这种感觉——很开心,开心到自己的嘴角已经悄悄扬了起来。
四年的陪伴,一年多的分离,再相见的亲昵。这种感觉和对爹爹的思念并不一样。
她自然也是很想爹爹的,给爹爹的信比给漠寒哥哥的信多多了,可是现在想想她在写那些信的时候完全没有给漠寒哥哥写信的时候的那种紧张,那种不知所措。
紫焰趴在云漠寒的被子上,看看云漠寒再看看边上坐着发呆的风冥安,突然觉得有些无聊。
这个主人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了,回来也不知道抱抱它!另一个主人见他回来了也不要自己了,以前自己只要趴在她面前她都会来伸手摸摸自己的!
好气哦!但是它不想再被丢下去了……
天光已经完全的黑下去了,因为风冥安坐在云漠寒身边发呆,她并没有点灯。
“丫头……”云漠寒沙哑的声音让她回了神。
风冥安向云漠寒看去,发现他并没醒,只是在睡梦中还是叫着她。这让风冥安的心似乎被重重一击。
一颗心都像被泡在热水里一般,暖得过分。
是啊,这是她的漠寒哥哥啊。
是她的漠寒哥哥啊。
“漠寒哥哥,丫头在这里呢。”风冥安在云漠寒的耳边轻轻应了一声,见云漠寒微微皱起的眉毛平复下去了。
风冥安就这样守着云漠寒两个多时辰,直到天边泛着鱼肚白,她才有些不舍地叫醒了他。
云漠寒睡眼惺忪地看着风冥安一时间还有些怔然,之后他才想起来昨天晚上自己不仅又翻墙进了风府,还在他的丫头的闺房里睡了一觉。
看了看自己脑袋下面多出来的枕头和身上多出来的被子,云漠寒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外衫和鞋子风冥安都帮他脱了,要不然估计他也不会睡的这么神清气爽。
自己果然没有白疼这丫头这么些年!
第十三回 终解相思苦 丫头很贤良(下)
“漠寒哥哥,梳洗一下吧?”风冥安见云漠寒已经完全醒了,便指了指旁边桌子上的脸盆,她刚让人送来的新的热水。
“好。”云漠寒应了风冥安一声,将手巾打湿了才意识到这个时间——只怕风冥安一宿都没睡吧。他的嘴角紧了紧,却并没有说话,只是洗漱完了在风冥安的头顶抚了抚。
风冥安对着云漠寒绽开了一个笑容,将手里的点心盒子递给了他。
“一会儿多少吃一点儿,等你今天入宫面圣完了,丫头再给你准备好吃的。”
“今天风大将军也会回来,我还是不打扰你们吃团圆饭了,明天我过来好不好?”云漠寒穿好了外衫,将风冥安手里的点心盒子接过来放在了桌上,再一次抱住了他的丫头。
然后他在风冥安的目送下翻墙走了。
风大将军的态度云漠寒已经清楚了,在他那封甩锅给完颜霍的信要送出去的时候他未来的岳父找他郑重地谈了谈。
虽然风信话语中的意思很是隐晦,但是云漠寒还是明白得很透彻。如果他能一直对丫头这样好,自己未来的岳父是愿意在将来把她交给自己的。
对,重点是,将来。
他也是明白的,现在还绝对不到将一切说破的时候,尤其是这次回来,离他封王已经不远了。
大汉的皇子会在十四岁的时候依例封王,但是不论是父皇那一朝,还是如今自己的那些皇兄们,没有任何一个在封王之前参与朝事或者身有军功的。
自己是个特例,又是嫡子。
皇爷爷是嫡子,父皇是嫡子,自己是如今唯一的嫡子,哪怕自己打定了主意不想当皇帝,那些人的目光和算计都不会远离自己。
一旦在这个时候牵扯到他的丫头……他的丫头是护国大将军唯一的女儿……
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把丫头带到这些纷争中,这是他和他未来的岳父达成的共识。
今后自己来找她得低调再低调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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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城外,暂时驻地。
云漠寒悄悄回来就看到了在已经站在他营帐前面正等着他的风信,晨间的水汽沾湿了风信的铠甲,护国大将军那两条花白的眉毛拧在一起,下面那双眼睛紧紧地瞪着刚落地的云漠寒。
听柏和听松正站在风信的身后,低着头像霜打了的小幼苗似的。
看着都快远离人世了。
“呃……大将军……”云漠寒肯定自己溜出去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发觉,自己未来的岳父是怎么知道的!
风信还真是不知道云漠寒出去了,他后半夜睡不着的时候灵光一闪突然想到的。
就云漠寒那性子,他根本不相信这小子在已经到了安阳城外的情况下,还能忍到明天进宫面圣之后再去翻他的院墙!
面圣之后他还要去兵部、还要去皇后那里吧,然后就不知道还能不能有可能出宫了,要是出不来,这位七殿下可就要等到后天或者大后天才能去翻他风家的院墙了。
他能忍得住?
原来一直在安阳城的时候就恨不得天天来,这一年多没见自己女儿了,他能再等两天,近在咫尺却求而不得?
到云漠寒的帐外一看,果然!就剩这两个小子了!其中一个沉默着不看他,另一个跟他驴唇不对马嘴地叨叨了几句自己就没声儿了!
风信觉得自己的太阳穴被怒气冲地一跳一跳的,真是……!真是让他说什么好!
自己不是都算是答应他了吗?!
他不是也和自己达成共识了吗?!
然后风信就站在这里,直到云漠寒回来。在这段时间里他因为太过气愤根本没去想云漠寒一晚上都没回来,那他待在哪里了这个最严重的问题。
现在他想到了,也知道答案了,因为他看见了云漠寒手里的那个点心盒子。那不是他家的盒子吗?!上面还有风府的印记呢!
所以这个盒子是安儿给他的?!
所以他昨天住在风府了?!
风府哪?!
莲心院吗!!!
“七殿下这次离京这样久,皇上和皇后娘娘以及玉衡公主一定很担心也很想念殿下您,”风信强忍着怒气开口了,“还请七殿下顾念圣上和皇后娘娘的思念之情,在面圣之后多在宫中陪陪他二人。”
要完!云漠寒心里一凉。
看来自己未来的岳父知道自己昨天睡在丫头那里了。
自己能不能去风家先不要紧,现在要紧的是自己未来的岳父不要去罚他的丫头啊!
“大将军不要怪丫头啊!是……”这话说到这里云漠寒突然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说自己因为太累睡着了?这是事实没错……但是听起来不像啊!
风信瞪了云漠寒一眼,没有再听他说话,迈步便走了。
这小子重视自己的女儿是好事,可是他这性子还得再磨磨才好。
看如今这样子,安儿也是认定了他吧。
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能近的了她的身。
风泰家的那个小子也像云漠寒一样围着她转了几年,但是风冥安从来都没有单独跟他在一起过哪怕一次。
还有这次来风家的坤宁,从风泰来信的内容看安儿与他在一起的时候讨论的都是医术兵法,但凡有些别的交谈内容,自家女儿的话里面是句句不离云漠寒的。
还有她那莲心院,平时除非洒扫,婢女嬷嬷她一个都没放进去过,偏偏云漠寒来翻墙她一次都没阻止过,这回更是留着他过夜了。
看来这是风冥安命里的劫……
夫人啊,你会同意我把咱们的女儿交给他吗?
当年你的戏言或许是命中注定要发生的事情……
或许如今做这个决定太早了些,几年前我还是会觉得安儿绝对不能和这位七殿下有牵连,但是为夫真的是觉得这天下再也不会有比云漠寒更疼我们女儿的人了。
他是真的把安儿放在心尖儿上,捧在手心里啊。
为夫保护不了安儿一辈子,如果到安儿及笄,他还能这样视安儿如珠如宝,那么就将安儿许配给他吧。
夫人啊,你说好不好。
风信边想着边整军向着安阳城的城门口行进了过去,云漠寒也着了甲胄,跟在风信的马后同他一齐向前走着。
其余的事情都可以之后再说,现在要做得是,进宫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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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少年郎思卿卿难耐长夜,大将军心惶惶考量佳婿
第十四回 百鸟朝坤宁 帝王心术上(上)
“宣护国大将军风信、七皇子云漠寒觐见——”
苏简高唱的声音在大殿前回荡,传得极远。
面圣的过程还是很顺利的,云帝看着自己这个最不着调的嫡子在边疆待了一年多之后变得正经多了的模样,自然是十分欣慰的。
看来这小子还有的救啊!
看样子他和风信相处没产生什么太大的矛盾,那么有些事也是可以考虑起来了。
到底云漠寒是自己的嫡子,终究是不一样的。
但是风信那里——
在云漠寒封王之前还有时日,再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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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面圣之后风信真的对云漠寒严防死守了很多天,直到八月上旬,风府因为中秋节而忙碌了起来,云漠寒才再次找到了空子。
但是他第一个去的却不是风冥安的莲心院。
云漠寒从后门的院墙翻进了风府之后直奔了坤宁暂住的东跨院。
这些日子他进不了风府,但是这个“坤公子”却能光明正大地住在这里,这让他十分的不爽。
在这些进不来风府的日子里,云漠寒在济世堂外面暗中盯着坤宁观察了很久。
年纪跟他差不多。
长得没有他英俊。
不会武功。
但是看起来却是有些温润如玉的君子样子,文质彬彬的。
不是丫头喜欢的那种,嗯!
总结:没什么战斗力。
但是他依旧很不爽。
然而在西疆那么久,云漠寒知道自己不能着急,要一击即中才好,最好还能一箭双雕让这个人知道丫头是他云漠寒的!这就要好好的想一想了。
坤宁在东跨院里进行着他日常晒药的活动,丝毫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的“天降横祸”。
要是说风大将军和七皇子回京之前,他还偶尔能见到风冥安,在风泰或者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跟她说两句话,那么自从风大将军回来他就一次都没看见那个小丫头了。
去陪她的“漠寒哥哥”了?
他在风家这么久,对于这个小姑娘他是当亲妹妹来看待的,也不知道这位七皇子能不能配得上她。
安阳城里对这位殿下的评价和风家妹妹口中的“漠寒哥哥”简直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但是坤宁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着很多天了,要不是顾忌着风冥安,云漠寒就准备在济世堂踩盘子了。
所以现在他也没发现自己身后的房顶上多了一个人。
风家亲卫也没发现。
整个风府只有一双眼睛看见了房顶上的云漠寒。
他被紫焰看见了。
小松鼠抖抖蓬松的大尾巴,想了想朝着莲心院跑去了,它知道风冥安这些日子一直在等着云漠寒来。
再说云漠寒。
他看着坤宁一丝不苟的整理着手中的药材,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纸包。本来想弄些能引来蜜蜂的药的,不过要是大量的蜜蜂来了风府,跑到丫头那里去伤了她就不好了。
所以……今日本皇子好心好意,让你体会一把“百鸟朝凤”好了!
将纸包拆开,借着内力的掌风将药粉送到了坤宁身上。
就算你是神医的弟子,有这一院子的药气,你还能这么快察觉异样吗?
不得不说云漠寒算得很准,他这一招要去算计坤爻定然是不会成功的,但是算计坤宁却是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天边一群鸟雀已经扑灵着翅膀飞了过来,当然一同来的还有被紫焰带着跑的风冥安。
她到东跨院的时候正见到坤宁被一堆小鸟包围着动弹不得,心思电转,抬眼往上一看,就见云漠寒正在房顶上憋笑憋得身子打颤。
这时候坤宁也意识到自己被人捉弄了,挥手赶开了一些鸟,将院中的几味药材放在手心中揉搓成了粉末扬了出去,没一会儿那些小鸟就飞走了。
然后坤宁抬头就看见了房顶上的云漠寒。
是他干的?
这人谁?
能明目张胆地坐在风家的房顶上,能毫无顾忌地对他动手,他似乎很明显地在知道自己是个大夫的情况下还对自己动手,而且现在看起来一脸“我就是要整你,你能怎么样”的神情。
那估计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做了,七皇子云漠寒,那个小姑娘的——
“漠寒哥哥!”风冥安正好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她等了他这么多天,这人来了风府怎么到这里来了。
云漠寒自然是看见风冥安了,虽然不知道这个小丫头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这很明显是,老天都在帮他啊。
坤宁看着云漠寒从房顶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了风冥安的面前,笑得十分灿烂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这笑意明显和刚才看着自己笑完全是两码事啊!
坤宁再看看风冥安,她很明显也是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的,但是这个小姑娘拽了拽云漠寒的袖子就挡在了自己和他中间。
然后这位七皇子的神情就更加得意了起来。
“坤公子,”风冥安对着坤宁施礼道,“我代七殿下跟你赔个不是——”
她话没说完,就被云漠寒拉住了,他是要整坤宁不错,也从根本上没打算否认这件事。所以怎么能让他的丫头来赔不是?虽然丫头站在自己这边他是很高兴的。
想带着丫头去马场上跑一圈!
不行,现在还得忍住!
“七殿下要让这样一个小姑娘来替您认错不成?”坤宁也打断了风冥安的话。
她还真的向着云漠寒啊???
这件事他是受害者好不好?说好的明辨是非的姑娘呢?
坤宁觉得他再次刷新了自己对于风冥安的认知。
是不是只要涉及到她的“漠寒哥哥”她就和明辨是非没关系了?
是吧?就是吧?!就是!
坤宁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有点凉凉。
也还好坤宁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让他在今后少受了很多打击。
“自然不会,”云漠寒说着从风冥安身后向前迈了一步,将风冥安护回了自己身后。
坤宁看着他这个动作,觉得自己的心不仅凉,而且还有点被什么塞住了的感觉。
“早就听闻坤老先生是当世神医,如今看来他的弟子也是不凡啊。”
“早就听闻七皇子性格与众不同,今日一见果然不是言过其实啊。”
第十四回 百鸟朝坤宁 帝王心术上(下)
风冥安看着自己面前这两个针尖对麦芒的少年,有些无语。
漠寒哥哥就算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找上坤公子,但是他平常也是这样的性子。
坤公子平日看着文质彬彬的像个君子,怎么也看着快和漠寒哥哥吵起来了。
“风姑娘今日过来,是又来看看在下这里的药材吗?”坤宁话中紧紧扣中了“又来”二字。
想来想去这位七皇子针对自己的理由也就只有这个小姑娘了啊。
他当然知道这个小姑娘对云漠寒的不同,如今开来说“不同”都是轻的,应该说是“逆鳞”才对。
“坤公子,我已经很久没有过来麻烦你了啊。”风冥安在云漠寒身后小声说着实话。
坤宁听着风冥安这完全没站在自己这边的大实话,觉得自己的心更塞了。
风冥安再次拽着云漠寒的手腕扥了扥,她不希望漠寒哥哥觉得她不听他的话,自己在信里答应他不会再来打扰坤公子学医了。
云漠寒自然是明白的,他对着坤宁炫耀般地笑了笑,回头对着风冥安说道:“丫头跟我去演武场过两招?”
“好啊!”风冥安马上就答应了。然后拉着云漠寒就要走,之后才想起来坤宁还在那里呢。
“那……坤公子,我和漠寒哥哥先走啦。”对着坤宁认认真真地行了一礼,风冥安说道。
坤宁看着面前一个似乎完全忘记她的漠寒哥哥刚才是怎么捉弄自己的小丫头,另一个仿佛打了胜仗一般的七皇子,只得还了一礼,看着云漠寒将风冥安带走了。
云漠寒拉着风冥安没去演武场,而是朝着莲心院走了回去。
对自己的亲昵和对那位坤公子的周全礼数,看来这位坤公子可以不用在意了。
“漠寒哥哥为什么要这样做?”回到莲心院里面风冥安挣开了云漠寒的手。
“……嗯……嗯?”云漠寒没想到这小丫头没打算放过他。
“他是风家的客人啊。”
因为这个?云漠寒心思转了转,“只是因为他是风家的客人?”他盯着风冥安问道。
“不然还能因为什么?”风冥安有些疑惑地看着云漠寒,“漠寒哥哥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捉弄过谁了,这次是为什么?”
“坤公子跟我说了好多关于药材的事呢,我打扰他很久了,就是为了能等漠寒哥哥回来的时候能说给你听。”风冥安低下头,有些不开心。
“你不是也说了,学医是一件很枯燥的、很忙很累的事吗,当初我去打扰他那么久就已经觉得很过意不去了,今天漠寒哥哥还去捉弄他……”
这是云漠寒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且你这么久没来……来了却不先来看我……”风冥安抱怨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抱歉嘛丫头,这些日子我母后和你父亲看的都挺严的。”云漠寒见风冥安的重点已经被转移了,赶紧就顺着往下说了。
爹爹?
风冥安想着那天风信回来,很是严肃地问她是不是想清楚了。
她虽然不是很明白爹爹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知道爹爹问得是云漠寒的事,她也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是不对的,是绝对不能让人知道的。
可是……
她给了爹爹肯定的答案。后来爹爹只是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并没有再说什么。
可这跟云漠寒不能来有什么关系?“这些年爹爹不是都没再管过你吗?”
云漠寒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看来他的丫头虽然将自己归在与他人不同那一类里,但是很明显的还没开窍儿啊。
“总之我是因为宫里和你府中都在忙中秋节的事情才得空进来的。”
是啊,中秋要到了。
“今年漠寒哥哥在这里了!”风冥安的心情明显的愉悦了不少。
“是啊,今年我陪着丫头过中秋!”,云漠寒笑着再次去拉风冥安的手,这次风冥安倒是没有挣开他。
“我从西疆带回来了好多小玩意,丫头要不要看看?还有些月凉的东西。”
云漠寒说着献宝似的从怀里拿出来了一个小包裹,“我挑了些先拿来给你,剩下的到时候我让听松送过来。”
“好啊!”
皇宫。
云漠寒不知道自己今天偷跑出来之后云帝就到皇后宫中去了,却没有见到本来应该在逸梅堂里的云漠寒。
这小子去哪了?
估计是在边境被风信管得太严了,这回终于能自由了,跑出去乱逛了吧。
反正这小子不可能去风府吧?
云帝将来怎么也想不到他无意间错过的就是真相了。
不过他现在想得是终于有人能管得住这个小子了,或者说终于有个人能让他这个跳脱的儿子避之不及了。
既然这样能有人帮自己管一管也不错啊。
风信家的那个小女儿,自己也该给她找个归宿了。
怀王不行,他府里有个平北侯府的庶女做侧妃,平北侯因为当年那桩事得了这大富贵,却是贪心不足。决不能让他和风家搭上关系。
老三云漠尘……为了他好,这孩子还是一辈子都待在佛寺里吧。
陵王云漠若,这些年封王之后看着倒是好了些,也上进了些,但是依然不是帝王之才。
老八云漠殊,前两年开蒙了,但是如今也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
就剩个云漠寒……他是嫡子,也是绝顶聪慧,就是性子太过跳脱,如今看来对皇位没有任何念头。
身为皇子却不想要帝位!要那样的聪慧有什么用?还不是胸无大志?
如果将来他一直都不想成为太子,成为储君,那他的身份和这份选择能让这个风家嫡女不会妨碍任何事。
就云漠寒现在的性子来看,他绝对成不了任何人的党羽,而风家又绝对忠于自己,那么这个姑娘就会一直与夺嫡无关。
如果将来要是需要云漠寒来坐这帝位,除了他没有任何人能来托付江山社稷,那么风氏的名声能让风家嫡女做个贤良淑德的好皇后。
为了风家的名声她绝对不会让自己背上“善妒”或是“祸水”的罪名。尤其是在风信百年之后风家就只剩她一个,到时候她没有争权夺利的母族,一个女子在后宫中也和军权扯不上任何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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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云漠寒初见坤宁戏百鸟,帝王心纵观全局布戏台
第十五回 赐婚不为情 为利动八方(上)
元康十年,冬月初九。
云漠寒的十四岁生辰终于是到了。
白天在凤仪宫里耐着性子由着皇后和玉衡公主跟他念叨十日后——也就是冬月十九那天他封王的事。
绝对不能偷跑、绝对不能失礼、绝对不能自己开府了就在外面胡来、绝对不能……
对于云漠寒来说这件事就只有一个好处,他能在宫外开府了,他能不被宫禁管着了,他能想什么时候去找丫头就能什么时候去了!
如果他未来的岳父不再拦着他的话。
黄昏的时候他去了趟风府,翻墙进了莲心院。看着他的丫头在等着他,云漠寒的心情更好了。
他笑着收下了风冥安特意为他准备的点心,然后很开心的和他的丫头聊了很久。
然后掐着点在宫门下钥之前回去了。
云漠寒在开开心心地等着能出宫住的日子的到来。
风冥安在心心念念地盼着她的漠寒哥哥能多来找她。
风信十分欣慰地感叹云漠寒还是知道要收敛的,这是件好事。
这个时候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云漠寒封王的那一天,对他们来说那道圣旨宛如晴天霹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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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皇七子云漠寒年满十四,依祖制敕封亲王,加一品衔,特赐王号为景,念其随护国将军镇守西疆,击退月凉有功,功在社稷,特赐风氏嫡女为景王正妃——”
苏简的声音宛如惊雷一般炸在了风信和云漠寒的脑海里。
圣旨前面的话云漠寒没认真听,反正都是差不多的场面话,后面的内容云漠寒根本没听见,他被那句“特赐风氏嫡女为景王正妃”震得差点跳起来。
风信站在一旁也是一脸的震惊。
他是有心理准备自己的女儿将来是有可能要交给云漠寒的,那是将来!如今他和云漠寒谁都没有准备将这件事放到明面上来。
这件事肯定不是云漠寒跟云帝求来的,如今他要护着安儿的心和自己是一样的。
那就是云帝自己的意思……
用自己的女儿制衡朝局吗……
风家要做的,永远是承托云涌的那阵风……
永远都是。
如今风信也只能庆幸也还好是云漠寒……至少他如今待自己的女儿是真心的。
云漠寒低着头,云帝没有看到他的神情,但是风信的神情他看得很清楚。看来他的算盘并没有打错,风家的忠诚值得信任。
“儿臣接旨,谢父皇隆恩!”云漠寒知道现在自己不能有任何表示,震惊不能有,兴奋不能有,抗拒不能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恭恭敬敬地磕头谢恩,再稳稳地接过这重似千斤的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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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漠寒在去过太庙和栖凤殿行过礼之后,没有理会自己母后那兴奋的神情,而是紧赶着出了宫门。
风信正在宫墙外等他,他的手里拿的正是给风冥安赐婚的那道圣旨。
看来这是要自己跟着他去风家了。
这是云漠寒有史以来第一次走风府正门。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理由。
然后他们看见了等在府门前的风冥安。
很明显,风冥安没想到能在风家正门口看见云漠寒。她正要跑上去,就看见面前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
“进去说吧。”风信先开口了。
“这份圣旨是给你的。”在风家的正堂里,风信对着风冥安拿出了那份赐婚的圣旨。
“给女儿的?”风冥安看看风信再瞅瞅云漠寒。
云漠寒对她点了点头。
“接旨吧。”风信看着风冥安,将手中的圣旨展了开来。
风冥安依礼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风氏嫡女淑温居质,仁孝天赋,又特念风氏一门镇守边疆,功在社稷。今特赐风氏嫡女为景亲王正妃,待及笄礼成。望今后同心同德,敬尽予国。钦此!”
风冥安一时间也愣住了,但是到底幼承庭训,还是回过神来领旨谢恩了。
一时间屋中的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景王殿下,请您记得答应老臣的话。”风信先开口了。
云漠寒对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风信看了风冥安一眼,叹了口气,先出去了。
今后终究有一天,这条路要这两个人一起走。既然这一天早晚会来,那不如就从现在开始吧,让云漠寒来和自己的女儿将一切分说明白。
“……你答应爹爹什么了?”风冥安看起来还是有些愣愣的。
“答应他保护丫头一辈子,今后,你是我的责任了。”云漠寒认真地说道。
风冥安没接话。
“丫头……不愿意吗?”云漠寒前段时间才感觉过这小丫头还没开窍呢,如今问她要不要嫁给自己估计……没什么结果吧。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保证这丫头心里只有她的漠寒哥哥。
“不愿意?”风冥安稍稍有些回神了,“风家永远不会抗旨不遵。”
“……我不是这个意思。”云漠寒赶紧说道。“我是说……丫头不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景王正妃?”风冥安重复了一下。
“不,不是。”云漠寒打断了她的思绪,“不是景王正妃,而是……将来,在丫头及笄后,嫁给我,做我云漠寒的正妻。”
嫁给……漠寒哥哥……
自己愿意吗?
前段时间在风冥安心中出现过的那种满足和心安的感觉再次出现了,不过这次她似乎明白了这是什么。
同样是在自己身边的少年,自己视坤宁就如兄长一般。虽然一直叫着云漠寒“漠寒哥哥”,她却从来没有将云漠寒视为兄长过。
是啊。从一开始,这个人就是不同的啊。
“我……我愿意的,愿意在及笄之后嫁给漠寒哥哥!”风冥安终于是抬起头对着云漠寒开口了。
他原本还以为路漫漫其修远兮,他还要上下求索很久呢。
没想到他的丫头总是能给他惊喜。
看着风冥安亮晶晶的眼睛,云漠寒知道这丫头是彻底想通了。
“我一定会保护你一辈子。”云漠寒执起风冥安的双手对着她信誓旦旦地说道,“我向你发誓,今生我云漠寒定然从一而终,永不言弃,如有违背,生世孤零。”
第十五回 赐婚不为情 为利动八方(下)
“漠寒哥哥……”
“丫头啊……既然都赐婚了,你能不能告诉漠寒哥哥——”云漠寒特意拉长了声音。
“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啊?”这些年云漠寒求而不得的就这件事了,
“还没纳彩呢,漠寒哥哥就想问名了?”风冥安故意将手放了下来,扭过头去不看她了。
纳彩?
想让自己未来的……不对!可以不是“未来的”了,想让自己的岳父大人接受自己的纳彩礼?那估计还得至少再等六年啊……
“好吧,我再等几年就是了,反正名分我已经有了。”云漠寒也没有再逗她,毕竟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丫头,我和你爹爹商量过了,”云漠寒的声音变得认真了,风冥安也转过头来看着他,听他继续说。
“在外人面前我们还是装作不熟吧,如果只是赐婚那些人估计还不会动得太厉害,要是再知道我们关系亲近,只怕要出事的。”
“估计过段时间母后也会找理由召见你,在她面前也不要露馅,还有父皇。”
“皇后娘娘?那是漠寒哥哥的生母啊,怎么?”风冥安有些不太明白,在皇帝面前装她能理解,可是皇后……
“见了她,你会明白的。”云漠寒在心里叹息了一下,自己的母后是疼自己的,但是这份疼爱比不上她对权势的眷恋。
“别太担心,她不会为难你的。”估计不仅不会为难,反而会十分和颜悦色吧,至少在丫头安安稳稳嫁进景王府之前都会这样。
“丫头相信我,漠寒哥哥不会害你的。”
风冥安点了点头,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装不熟?”风冥安想了想,对着云漠寒叫了一声:“景王殿下?”
云漠寒听她这样称呼自己,皱起了眉。当年他就不喜欢那个小人儿叫他“七殿下”,如今自然也是不喜欢她这样称呼自己的。
“漠寒哥哥!”风冥安见他皱眉,赶紧开口找补了一声,见云漠寒的眉头舒展开了,她也笑了起来。
“漠寒哥哥会保护丫头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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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这份赐婚的圣旨震撼到的自然不只云漠寒和风家父女。
后宫,凤仪宫,栖凤殿。
皇后和玉衡公主正在对弈,可明显两个人的注意力都没在棋盘上。
当年皇后就觉得云漠寒对风冥安有意思,而且这些年这小子时常偷偷溜出宫去,虽然自己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可是看今天他这反应,估计这几年他和风家小丫头的关系应该没有那么疏远。
如今陛下赐婚了自然是喜上加喜的。
“也快过年了,过些日子本宫会找机会召风家丫头进宫来,到时候你可得拿出长姐的风范来对那个丫头好一点。”皇后对着玉衡公主叮嘱道。
如今看来只要稳住风家丫头,云漠寒再别出什么乱子,风信是不会也不可能反对这份由圣上赐下的婚约的。
只要风家嫡女能嫁给云漠寒,那他就是注定的储君了。那将来自己就是最尊贵的太后了!
“女儿省得。”玉衡公主应道。
未央宫清凉殿中,陵王云漠若也来见了德妃。
“坐下吧。”德妃抬抬手示意正给自己捶腿的小宫女先退下。
“云漠寒封景王……景字——那可是高高在上的太阳啊,多么远大的前程。日照京都安阳城啊!”云漠若带着三分嘲讽地说道。
“是又如何?”德妃说道,“就云漠寒那性子,也配得上?”
“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竟然将风家嫡女许给了他!”德妃嗤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估计这件事风家也不愿意。”
“母妃说的可是真的?”云漠若将身子往前探了探,说得有些急切。
“你想啊,风信把他那闺女当宝贝似的藏了这么多年,估计是想着奇货可居想要将来让这小丫头一鸣惊人买个好价钱。”
“而这次皇帝都没跟他商量就把他的这个宝贝赏赐给了云漠寒那个最没出息的皇子,他能愿意?”
“那有没有可能是风信和父皇商量好的?”云漠若想了想说道,“这样对各方都没有影响?”
“怎么这么多年就教不会你呢?”德妃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云漠若一眼,“风信怎么可能用这样一个作为风家唯一继承人的女儿去换一个扶不上墙的皇子呢?”
“那小丫头才八九岁吧?今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啊。”德妃感叹道,“不过本宫看,皇后又能得意好一阵了。”
“那如今我们怎么应对?”云漠若问道。
“不用应对,景王真要成婚还要好几年,”德妃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自己的护甲,“如今就赐婚皇帝只怕也是想看看我们的反应。既然是圣旨赐婚,那哪是别人能反对的?”
“所以没有动作,就是最好的应对了。”云漠若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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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漠寒跟风冥安交谈的时候,风府里面又来了一位客人。
禁卫军大统领公孙明阳,云漠寒的功夫启蒙指导,风信的生死之交。
公孙明阳是知道自己的这位老兄弟将他那个女儿宝贝成什么样子的。
怎么说呢,他跟风信算是一起长大的,一起习武,一起抗敌,只是后来风信做了护国将军时常征战边疆,自己做了禁军统领留守京城。
大半辈子过命的交情。
但是!
迄今为止他就见过自己的那个小侄女三次!九年多,就三次!
一次是小家伙满月,自己去吃了杯酒;一次是她母亲逝世自己去凭吊;最后一次是这回风信去西疆自己来风府看看这个小侄女。
眼看这么宝贝的闺女就这样被赐婚了,估计自己这位老兄弟心情复杂啊。
可是云漠寒是自己看大的,那也是个好孩子。
虽说性格有些怪异不似常人,但心性是正的,若是托付终生也是个好的去处……吧?
是……吧?
“公孙兄。”风信看着公孙明阳难得纠结的一张脸,只能先开口了。看来云漠寒来找自己女儿的事儿,除了风家真没人知道。
“那个,风兄啊……”公孙明阳暗暗搓了搓手,“你看吧,这姻缘天定……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对于自己这个老兄弟,公孙明阳那可是太了解了。他宝贝着他那小姑娘是不假,但是风家永远忠于君上,他不可能违逆上意。所以这件事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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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封王赐婚双喜临门朝局变,各路人马或喜或忧起风云
第十六回 岁末祭天地 业火点檀香(上)
“我知道,”风信说道,其实他也没想瞒着公孙明阳什么,但是云漠寒和风冥安这事儿吧……它到底涉及自己女儿的清誉,没法说啊。
“这一年多景王殿下跟着我在西疆,我也算了解他。”
听风信这样说,公孙明阳松了口气。
“况且你我都知道,这位殿下对皇位没有兴趣,如此的话,他倒也是小女的一个好的选择……吧。”风信觉得自己也就只能说到这里了。
“那我今天陪你喝两杯!”公孙明阳见风信这样说也就拍拍他的肩膀不再多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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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封王和赐婚的邸报也送到了平北侯府。
薛丰的心里十分的不是滋味。
风信的女儿被定为景王云漠寒的正妃。云漠寒又是嫡子,和那个只知道琴棋书画的怀王不一样。而自己的女儿却只是个侧妃!
都是当年的功臣,陛下这是不是也太厚此薄彼了些?
看来自己的动作也要加快了。
云漠尘是个不安分的,就像当年乐氏一族一样,要是他能像乐氏一般好利用就再好不过了。
看来自己要催一催薛忠了,让他想办法推云漠尘一把。自己得赶紧能插手怀王府才好。
反正自己也还有很多个女儿,将来要是景王真的大有作为,自己也能送一个女儿去景王府。
等风信死后,那个风家女还能翻起什么浪来?母家都没有了。到时候还不是自己的女儿说了算?
又是一年辞旧岁,该祭天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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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城外,善化寺。
忙完了每年腊八的施粥和浴佛会之后,寺中便清净了不少,如今再要等着的就是新年的头香了。
云漠尘在山上看着山下的佛寺,目光有些冷然。
这些善男信女真的相信这些被供奉的佛像能够帮他们完成心愿?
笑话!
菩萨佛祖又怎么会懂世间的求而不得苦?他们那样的无欲无求!
可是……平北侯府,自己真的要答应么?
这些日子云漠澜来过几回,但是都没有什么进展。自己还是多留了他一会儿跟自己多说说话,但是并没有提恭定县主的事。
他不愿意。
可是如果不这样,他现在被困在这里,就算人能溜出去,他也不可能和朝堂上的人产生任何关系。唯一帮他和外界对接的人只有云漠澜。
真的要利用云漠澜吗?
他是应该是不愿意的。可那是这么多年来——十九年来最想要的啊。
不过就算没有恭定县主,还有个童小姐呢!云漠澜对她可是用情至深啊,这几次言语中提及想要娶她过门也不是那样容易的。
他需要恭定县主先有个孩子……
云漠尘自嘲地笑了笑。
对了,有个孩子?
云漠澜……本来就需要恭定县主有个孩子?
对啊,有个孩子,他才能迎娶他心爱的……姑娘进门。
但是这和对恭定县主好一点,时常去看望还是不一样的啊。
什么恭定县主!什么童小姐!他一个都不想让这些人围在云漠澜身边!
云漠澜……那个如同霁月清风一般的人,他应该是……
要不要答应……平北侯……
他得离开这里!
云漠尘带着自己纷乱的思绪转过身,朝着松林深处走了过去。
原本就跟在他身后的蒙面人看了看山下的寺庙,对着远处的同伙点了点头,从怀里抽出了匕首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夕阳西下,松林间有几丝风吹过,带着松针沙沙作响。这声音惊动了几只寒鸦,嘎嘎叫着朝远方飞去了。
云漠尘抬头看着那几只飞鸟,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将自己的脖颈送到了敌人的面前。
匕首带着冷厉的寒芒向他袭了过来。冰冷的杀意激起了他求生的意识。
云漠尘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被地上的枯枝绊倒了,躲开了这一击。
“你是什么人!”云漠尘的声音颤抖着问道。
“这很重要?”蒙面人狞笑着说道,“就要死的人有必要知道那么多吗?”
“贫僧一介出家人,实在不知哪里得罪了施主!”云漠尘的大脑飞速地旋转着,他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但是这样的场景还是让他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试了两次都没能从地上站起来。
“出家人?”蒙面人重复道,“这么执着于皇城里面的旧事的出家人?”
“了因,”蒙面人盯着他叫道,“不——云漠尘!你不是应该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招来杀身之祸吗?”
“你觉得为什么没有人敢提起当年旧事?”
当年旧事?……
云漠澜!
已经有人来要自己的命了!一直在帮自己追查这件事的云漠澜会怎么样?!
不行!他得逃出去!
想着云漠澜,云漠尘用力撑起了自己不听话的四肢,连滚带爬地向山下逃去。
“你以为你逃得掉?”看着云漠尘狼狈的样子,蒙面人向前踏了一步,提起匕首就攻了过去。
云漠尘的眼睛被匕首的寒光闪了一下,下意识的往边上一躲,那匕首错过了他的脖子,划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是云漠尘第一次闻到血腥味。
湿的、热的、粘稠的红色液体,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儿,从他的肩膀上涌了出来,湿透了僧衣。
顺着他的手指滴在地上,染开了一片鲜红。
如同被灼烧一般的痛意,他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用力撞击肋骨的声音。
咚、咚、咚。
一下、一下、又一下,仿佛催命的咒声。
他真的会死在这里。
他不能死在这里!
身后的杀手就像猫逗耗子一样的追赶者他,一次次攻击仿佛是故意的一般没有击中要害,却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道伤口。
他在他身后看着他逃命,仿佛在说自己永远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怎么办?要怎么办?
就在这时,山道里传来了说话声。
是寺中的僧侣!听声音还不止一个!
但是很明显听到这个声音的人不止他一个,他身后的杀手也听到了。
云漠尘扶着树站了起来,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拼命的跑了过去,并没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追上来。
看着他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那些僧侣身边,在众人看着满身是血的云漠尘惊叫出声的时候,将手中的匕首掷了出去。那柄匕首插在云漠尘脑袋边的地上,不断颤动着。
此时另一个蒙面人也来到了他的身边,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下山去了。
第十六回 岁末祭天地 业火点檀香(下)
云漠尘醒的时候在山下的僧房中,觉慈方丈正坐在他身边看着寺中的医者为他换药。
夕阳、追杀、匕首上的寒芒、血腥、逃不掉的……
一切记忆涌回脑海中,云漠尘打了个寒颤。
“了因,你醒了?”觉慈方丈看到云漠尘动了动,便起身到他的身前轻声问道。
“方、方丈。”云漠尘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哑的不像样子,整个喉咙仿佛黏在了一起,又好像有火在少一般。
觉慈方丈看着他的样子,叹息着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
“了因啊,这些日子你就住在佛寺中吧,一来能好好养伤,二来能……安全些吧。”
“是,弟子知道了。”云漠尘应了。
觉慈方丈看看他,摇了摇头,迈步出去了。
他不知道是谁要了因的命,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是这个弟子的身份他清楚,无论如何都是皇族的血脉,是如今皇帝的子嗣。
只怕这个可怜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吧,还以为自己无父无母的,自小便在寺中长大。如今看来,有些事,是不是要告诉他?
可告诉他又能如何,那都是尘世间的事了,二十年皇族的不闻不问,为什么会突然有人来要他的命?
看来有些事……不知道的人不是了因,而是……自己吧……
罢了,是福是祸,都是他自己的缘法。
这个孩子或许终究与佛无缘,终究是要回到红尘中去的……
来不为他自己,只怕这去,为得应该也不是他自己。
自己与他师徒一场,今后能做的,或许也只是为他多在佛前祷告,让佛祖多多庇护他了吧。
房中的云漠尘谢过了大夫,如今房中就只剩他一人了。
外面的太阳已经再次升起,又是新的一天了。
他只记得自己最后昏倒在那些僧侣面前,然后呢?那蒙面人放过了自己?
听他言语中的意思,是因为自己想要知道真相才招来了这杀身之祸。
也不知道云漠澜会怎么样。不过他是怀王,是亲王,这些人应该不会对他动手吧?不会吧?
这件事不能让云漠澜再往下查了!决不能让云漠澜跟着受伤!
自己受伤也不能让他知道!
看来真的要在这里住些日子了……直到伤好为止。可之后呢?之后怎么办?自己想要知道真相就只能通过平北侯府了?
那块令牌还在后山的僧房里,被他藏在枕头里了,想来也不会被人找到。
那知道真相后呢?
光是查证就有人来杀他了。他要怎么离开这里?
还得从长计议啊……
安阳城里,各个府邸都正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置办年货,相互走动。云漠澜每年这个时候都没什么时机能到善化寺去,所以云漠尘的伤被他隐瞒得很好。
同样的,云漠澜和童于归的婚事终于是提上了日程。
之前平北侯府的小动作太多,惹得云帝的厌烦又多了几分,便也不再压着这件事了。让淑妃暗示了云漠澜一下。只要恭定县主有孕,他便能迎娶童家嫡女过门。
至于生下来的是不是儿子,甚至能不能生下来都是不要紧的。
所以这些日子怀王府和童府之间的关系也走动的频繁起来了。这桩婚事在安阳城中的各个府邸间算是大家心知肚明了。
恭定县主自然是不快的
成亲几年,怀王都没来过她这里几次,如今新王妃就要进门了,自己又没有孩子,平北侯府自从那次来人联络了自己一次也就再没了音信,也没说联络自己到底有什么事。
她是被放弃了吧……
等正妃入府,怀王眼里就更没有自己了,这以后的日子还怎么熬?
可再灰心,这日子也得过下去。她也就只是想活下去啊。
只想活下去。
现在薛月唯一庆幸的就是怀王云漠澜很是平易近人,虽然是被迫娶了自己,也只是冷落她,从来没有为难她。她在这怀王府里面,衣食都是不缺的。就怕将来的王妃是个不好相与的,那自己没有孩子,日子就真是难过了。
所以无论如何,自己都得有个孩子才行。
薛月打定了主意,这些日子往云漠澜那里去得便勤了很多。
见着云漠澜忙着也稍稍帮他一些,希望能留个好印象。
云漠澜见她如此,多少也明白她的意思,便和她谈了一次。无非是将来正妃进府,不会为难她,所以希望她能守好自己的本分,安安分分地过日子。
怀王府里不平静,景王府里也一样没那么安生。
云漠寒终于是开了府,按着自己的意思好好地修缮了一番之后,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了。
他修王府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这里丫头喜不喜欢”、“那里丫头会怎么怎么样”,直到修完,他才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带丫头来看看啊!
他们正在努力地装不熟呢!
明面上风府和景王府没啥关系啊!
就连母后借着这次赐婚赏了他的丫头好些东西,想让丫头入宫谢恩见上一见都没能如愿。
风信对外称自家女儿还年幼,冬日到了染了风寒,顾念皇后凤体,就不入宫谢恩了。由他代奏上表谢了皇帝和皇后的爱护之意。
皇后也知道自己不能强宣风冥安进宫,毕竟她还等着风信这些年能想通,高高兴兴地把风冥安嫁进景王府呢,到时候景王府便要改成东宫了吧。
她自然是不知道云漠寒和风冥安在暗地里见过多少回了。
景王府风冥安现在看不着实物,而云漠寒又实在是想在自家丫头面前炫耀一下,便画了诸多图纸,孜孜不倦地翻着风府的院墙。
于是云漠寒的小日子就过得愈发的滋润起来。
还能偶尔到坤宁面前炫耀一下。
现在有婚约的是他,能每天陪着丫头的还是他!彻底没这“坤公子”什么事了!
坤宁想着自己将来有了心上人的时候,绝对不能像这位景王殿下一样丢人才好。看着云漠寒天天傻笑的脸,坤宁暗暗发誓。
他这会儿当然想不到自己到时候做出来的傻事,不比这位少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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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新年的前一日,腊月廿九,云漠尘带着那块令牌,扣响了云来客栈已经因为年节而关闭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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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布局四处搅风起云涌,血染纱衣定出世赤心
第十七回 孽缘焚不尽 春风吹又生(上)
汉云帝元康十一年,正月初一。
安阳城中的家家户户守岁一晚,如今都出门来拜年了。
善化寺里也为这新年的头柱香而忙碌着,不知为什么,今年来上头香的人比往年要多很多,而且这些百姓看起来都很着急,不断地往前挤着。
寺中派出来维持秩序的僧侣正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香客维持秩序,但是收效甚微。
大雄宝殿的门还没有完全的打开,香客们便已经互相推搡向前挤着,其中还有年过花甲的老人和被父母举着往前送的孩子。
也就在这时,后面的人群中不知道谁往前推了一下,前面的香客被绊倒在地,撞倒了点香用的莲灯。
莲灯中的灯油撒了出来,引燃了佛像金身周围的帐幔。火势很快地蔓延开来。
一时间原本向前挤着要争抢头香的香客回头想要往后方逃去,可后面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依旧向前挤着。
场面顿时乱做一团。
原本将孩子举起来的父母来不及将孩子抱回来,小小的孩子被殿中的热浪一冲顿时大哭了起来。
孩子的哭喊声、众人的叫喊声、还有被撞倒的老人的呻吟声搅在一起,纷乱不堪。
寺中的僧侣赶紧打了水来灭火,但是因为场面太乱,人手又不足,加之冬日里水多结了冰,等到禁卫军到来,将场面控制住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到僧房了。
公孙明阳指挥着士兵灭火、清理现场、救治伤员,面色十分沉重。
如今能见到的死伤者就已经遍地了,等到这场火完全灭下去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
这可是新年头一日啊!
出了这种事可不就是他禁卫军的责任吗?巡防不严才会如此。还死伤了这么多的百姓和僧侣。
这里还是善化寺,三皇子云漠尘可是在这里啊!他要是出了什么事……
待到寺中彻底清理完毕,也将伤者安置妥当之后,公孙明阳听着手下副统领的汇报,不禁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
死者九人,重伤十三人,轻伤逾百。死者中还有两个是小孩子。
更严重的是,禁卫军在大雄宝殿里发现了大量灯油的痕迹,那绝对不是殿中那几盏莲灯能盛放的下的。
还有这场火势蔓延得如此之快也是十分蹊跷。
据寺中的僧侣所说,此次上头香从一开始就有些失控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云漠尘已经找到了,没有受伤,到底让公孙明阳松了口气。
要是这位再出点什么事……
因着和风信的关系,他多少知道一点当初的事。圣上把这个孩子放在这里就是为了保护他,让他能活下去啊!不然乐氏被夷了三族,他和肃昭仪又凭什么能活下来。
看来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要没有丝毫隐瞒地禀报皇上才好。
宫中云帝听了公孙明阳的回禀,一把砸了手中的茶盏。
“去查!给朕查清楚!到底是谁放的火!”这句话是云帝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臣遵旨。”公孙明阳磕了头站起来正想退下,走到殿门口被云帝叫住了。
“慢着!”
“陛下?”公孙明阳停了下来,躬身应道。
“暗查。”云帝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
“臣遵旨。”公孙明阳行礼道,看着云帝对他挥了挥手,便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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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薛忠带着平北侯府的人做得倒还是干净,再加上有云漠尘的里应外合,一场大火几乎是没有留下什么。
公孙明阳一开始也没查到平北侯府那边去。
直到风信来找他问要不要帮忙,两个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二十年前对天狼的战事,然后公孙明阳就想到了薛丰身上。
这事情只要做过了,自然就有破绽,有蛛丝马迹可寻。
再加上虽然云漠尘溜出来得很小心,但是他到底没有太多了解过外界,尤其是怎么防止自己被人发现这件事。他一直想着的是寺中不要有人发现他不见了,而不是要让外面的人也别注意到他出现。
所以有人看见一个僧侣进了云来客栈这件事就被公孙明阳查到了,但是他不知道这个人是云漠尘。
之后顺藤摸瓜查出了云来客栈是平北侯府在安阳城的暗中联络点。
于是这件事在公孙明阳上报之后,在云帝眼中就变成了平北侯府勾结善化寺中的僧侣做下的针对云漠尘的事。
薛丰,朕能给你富贵,自然也能灭了你!
云帝知道当年自己用薛家是迫不得已,那桩旧事是皇族的丑闻,先帝全力按下来的、抹平了的丑闻。
风氏为忠,乐氏为奸,薛氏为弄,在加上云济麟……
如今薛丰太不安分了!连自己的儿子、当朝的亲王都要算计其中,看来给恭定县主赐的这个封号他是根本没放在心上啊!
那就明着再给一棒子!
正月初,十五没到,公孙明阳就奉旨查抄了云来客栈,将店中的老板伙计全部羁押了。
同时云帝下了明旨,给怀王和童府嫡长女赐婚,并且封了童可言的夫人盛氏为正三品诰命夫人。
平北侯府中薛丰气得一下便撕了手中邸报。
看来云漠尘这颗棋绝对不能浪费!绝对不能只利用他一次!有了把柄在手,他还想脱身?不可能!
这小子太嫩了!
自己得好好教教他!
“皇上啊,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当年的事,臣正愁没有合适的替罪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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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复印开朝,三年一次的春闱也就要到了。
元峰原本是游学到善化寺,住在寺中准备着今年开考要应考的。可是如今善化寺中一场大火,他虽然没受什么伤,但是伤员那么多,他也得帮忙照顾,这温书自然就先放下了。
如今寺中终于宁定,也正在修缮了,他也就终于有了读书的时间,但是寺中地方少了,自然也就没有过去宁静,所以他也就只能带着书到了善化寺外的松林里,希望能寻些清净。
如今大汉内里是宁定的,但是边疆却不是这般,北境天狼虽成为属国,但是却依然有着不臣之心,等他们恢复过来,定然还是要开战的。
西疆月凉就根本没有消停过,每隔几年就要打一次,虽说每次的规模都不大,但是这样没完没了的折腾也让人心烦。
南境璃国倒是一直与大汉修好,但是它也是月凉的邻国,不过两国之间的自然环境太过恶略,基本难以通信,所以要开战或者修好都很难。
第十七回 孽缘焚不尽 春风吹又生(下)
自己的心愿是君主能以仁孝治天下,能维持边疆宁定,不要有任何的战火。他出身寒门,见过太多流离失所的人,自己也曾经食不果腹的逃命过,如今能有书读,能赶上春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
如果真能金榜题名——
不过元峰也清楚,虽然他看了那么多圣贤书,但是他的性子终究是有些优柔寡断了,估计……
想到这里,元峰的心绪就有些飘忽,深呼吸了几次都静不下心来,便站了起来,向松林深处漫步了过去。
峰回路转,有一间禅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禅房前正站着一位僧侣,看样子是善化寺中来此清修的。
云漠尘这时也看见了元峰,对着他双手合十施礼唱了声佛号,“阿弥陀佛。”
元峰见此赶忙上前还礼道,“师父有礼了。”
“贫僧了因。”云漠尘道,面前这人看着像寺中游学的公子一类,但是看穿着,应该不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像是寒门子弟。
“在下元峰。”
“元施主何故到此?”云漠尘当初选了这十分偏远的僧房之后,除了专门来找他的云漠澜,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外人,如今这个人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在下……有些思绪不宁,在这山中随意走走,没想到打扰了师父清修。”元峰有些赫然。
“那贫僧也不打扰施主了。”云漠尘也没打算和其他人有什么过多的接触,回了一声便打算回房间去了。
“师父等等!”元峰突然开了口,“在下有些不解,希望师父能帮在下解惑。”
云漠尘听着元峰的话,很是诧异,虽然寺中多是这样的事,但是来的香客要解惑多半找的都是觉慈方丈,不然就是其余的老僧,还从来没人找他呢。
“施主——”云漠尘本来想说施主为何不找方丈大师,但是看着元峰一脸迷茫的样子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施主,请讲便是。只是贫僧年纪尚轻,平日里也没出过寺中几次,只怕无法为施主解惑。”
“了因师父,王霸之争自古有之,可我国今日国泰民安,何不深入王道,以德服人?”
云漠尘听着这个问题有些沉默。他又如何知道怎么治理天下呢?又怎么知道什么是为王之道?虽然他是皇室的子嗣,可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帝王家……他也没读过那些圣贤书……
看来要找云漠澜要一些了。
不过眼下……
“元施主说如今国泰民安?”云漠尘说道。
“难道不是吗?”
“元施主,贫僧虽身在佛寺中,也知道在西疆大汉刚刚和月凉打了一年多的仗。如何说得上国泰民安?”
“这——”元峰有些哑然,“可那也只是章州城外有些不宁定,并没有影响到內界的其余地方。”
“我大汉被这些宵小觊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圣上对外防守便好,为何对内还要……”元峰再次问道。
外界的觊觎?
是啊,云漠澜身边不也是这样吗?他身边的人又什么时候少了?在恭定县主进怀王府之前,他府中便有着几个侍妾通房,如今虽是倾心那个童小姐,但安阳城里想要进怀王府的姑娘可还是不少。
都怪云漠澜那一身温润如玉的气质,看着就让人想要亲近!
“但凡有想要占有的东西,就必定要尽全力去争取。”云漠尘的声音并不大,所以云峰也没全然听清。
“元施主,贫僧是说,圣上是天下之主,他必须要进全力来保证自己永远能将这江山社稷牢牢握在手心里。”
这时候的元峰并没有仔细地去想,云漠尘的话可不像是出家人所有的宽大为怀的慈悲心肠。
他只是沉思着告别了云漠尘,慢慢走回去了。
云漠尘看着元峰的背影,想着,他怎么样才能让云漠澜是他一个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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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闱终于是到了。
二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共三场,每场三天。
元峰在看着试卷考题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云漠寒在寺中对他说得那几句话,当时听得时候不觉得有什么,如今看着考卷想来倒是十分的有道理的。
有时候对自己想要的东西要决绝一些才好,自己这优柔寡断的性子是该改一改了。
占有欲和为之付出的行动力,这两样是很重要的东西。
如今的大汉想要疆土不流失,想要子民能够安居乐业,就不能一味的以仁德来治理,必须要对那些有着狼子野心的邻国进行武力的威慑,要捍卫自己手中的东西,要让没有任何人敢来抢夺才好!
这样想着,元峰改变了自己原本的思路,写出了一篇充满着凌厉之气的文章。
云帝在看到这篇文章的时候眉尾微微挑了挑。
如今边境战事已歇,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怎么还能以这样凌厉的手段来治理?但是看这位学生的文笔倒是真不错,所说的话虽然不是很和时宜却是真的合自己心意的。
状元是不行的,如今这样的文章不适合成为榜首,得让天下明白如今战乱已停,朝廷要展现仁德一面才好。
既然如此——
几日后春闱放榜,榜首是尚书省祁阁老家的嫡长孙祁墨。
祁大公子本就是安阳城中有名的才子,如今得了状元倒是也没有意外。
祁阁老作为文臣之首,又和风家一样只忠于在位的帝王,是保皇派的中坚力量。他的嫡长孙成为状元也是有好处的。
一朝成为状元便被派去江州做了刺史,正四品的官职。
榜眼正是元峰。
他作为寒门子弟一跃成为榜眼,被圣上亲旨调到了刑部做了主司。
探花是沛国公府的嫡三子,左清。
沛国公府左家一向与德妃的父亲户部尚书韩承明走得近,如今他这位探花也进了户部,做了个侍郎。
此次放榜,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几家又多了不知多少算计谋划。
但是这些统统和云漠寒没关系,他为他的丫头准备的惊喜,终于是从西疆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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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烈火烧尽狰狞现,无心点播榜眼郎
第十八回 青焰与烈焰 丫头与七郎(上)
但是从西疆过来的并不只有云漠寒千辛万苦给风冥安找来的惊喜。
还有他曾经因一时气愤而给自己和风冥安惹来的麻烦。
月凉王女完颜占桐跟着商队潜入了大汉西疆章州城。无论如何她都要去亲自看一眼那个大汉七皇子!要是真的那样好,那哪怕用尽一切手段,她都要把他弄到手!
但是如今她还得为离开章州城偷渡前往下一个城市做准备。听完颜松说从章州到大汉国都安阳城就是快马也要二十日余,自己这样偷偷去再偷偷回来,估计要三四个月。
当然云漠寒的惊喜就不需要走那么久了,一路上凭着景王府的令牌,听松只用了不到一个月,在三月初正暖和的时候将礼物带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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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云漠寒在莲心院的院墙上喊了一声。
风冥安正站在丁香树下收着落英准备做香囊呢,听着云漠寒叫她,扬起脸来对着他笑得眯起了眼睛。
“漠寒哥哥!”
“又在收丁香花了?”云漠寒从墙上挑了下来,拎着紫焰的尾巴就把它从风冥安肩膀上薅了下来。现在有点后悔把这个小东西送给他的丫头了,他都没能去蹭蹭丫头的脸颊呢,这小东西凭什么占他未来夫人的便宜?
紫焰生气的吱了一声,跳着消失在了紫色的花丛里,被它震下来的丁香花洒了云漠寒一脸。
大魔王真是太讨厌了!自从他回来自己有多久没被小主人抱过了?小主人身上香香的多舒服啊!它原本最喜欢在小主人袖子里面睡觉的!
讨厌!真是太讨厌了!
“是啊,娘亲留下的,我很是喜欢呢。”风冥安无奈地看着紫焰消失的地方,然后抬起手轻轻地将云漠寒脸上的花抚了下去。
“这次给漠寒哥哥也做一个好不好?”风冥安笑着说道,“就是丫头现在的针线还不好,漠寒哥哥到时候可不能笑话丫头。”
“不会!当然不会!”云漠寒执着风冥安的手说道,“丫头送的就是丫头最好的心意,我绝对会好好珍惜的!”
“那我可就等着丫头的香囊了!”
“漠寒哥哥今天又拿了什么好东西来?”风冥安看看云漠寒身上,见他不像是带着什么的样子。
这人为了找理由能来,将那些他从西疆带回来的小玩意一天就拿一个来的拿了两个多月。两三天就来一回,那天说是到现在都没拿完呢。
风冥安也不戳穿他,每次有漠寒哥哥和她一起拆招,一起学兵法,她自然也是很开心的。
“今天的东西我身上可放不下。”云漠寒说道,“终于是暖和些了,能从西疆带回来了,已经送到你家演武场了,丫头跟我去看看?”
“你今天走得正门?”风冥安的关注点有点奇怪,要是送东西,还不能随身带着,走得应该是正门吧?没翻墙?
“……不是。”云漠寒显然也没意识到小丫头的关注点在这里,“让听柏送过来的,他……应该走的正门吧……”
“那漠寒哥哥带丫头去看?”风冥安笑着握住了云漠寒的手。
漠寒哥哥的手真暖和呀。
风家演武场里已经围着几个风家亲卫,云漠寒和风冥安一看,连风信和坤宁都在。
见到云漠寒和风冥安来了,那些风家亲卫很快便让开了,风冥安也看到了被他们围着的惊喜。
“这是!”很明显风冥安是很喜欢这份礼物的,她的眼睛亮了起来,看了云漠寒一眼,“漠寒哥哥!这是你从哪找来的!”
被这些人围在中间的是两匹小马驹,看起来出生也就半年余。一匹毛色血红,另一匹毛色白中混青,鬃毛虽然还没完全长起来,却是已经比同龄的马长很多了。两匹马虽然都是马驹,但是已经能看出桀骜不驯的样子,两双马眼瞪着风冥安和云漠寒,里面满是不服。
“汗血马和狮子骢!”风冥安看看云漠寒又看了看风信,有些难以置信地感叹道。
哪来的呢……云漠寒在去找完颜霍麻烦的时候回来的路上出了一点小插曲。生下这两匹小马驹的母马都不行了,血腥味儿还引来了狼群,他废了老大的力气才把它们带回章州大营,带回去就藏了起来,嘱咐听松仔细照料。
他也不知道那两匹母马为什么会在一起,但是在云漠寒看来这就是上天送给他和他的丫头的!
“爹爹!”风冥安看向了风信,明显是在问他自己能收下这份礼物吗。
风信是知道这两匹马的存在的,云漠寒带回来的时候就和他说了,要送给风冥安,至于她是要汗血还是要狮子骢,到时候带回安阳,让她自己挑。
“既然是景王殿下送来的,你就收下吧。”风信自然知道,有了这两匹马中的无论哪一匹对风冥安今后都是一大助力。烈马难训,可一旦成功却是极为忠心的。加之这是云漠寒对风冥安的心意,他更不会阻拦。
“谢谢爹爹!”风冥安笑着说道,“谢谢漠寒哥哥!”
风信看着云漠寒瞅着周围那些侍卫已经有点不悦了,不由得暗自笑了笑,将风府的人和坤宁都带走了,就剩下听柏还在那里。
“丫头要哪匹?”云漠寒见周围的人都走了,不由得凑近了风冥安,问道。
“丫头要狮子骢。”风冥安想了想,回答道,“汗血更珍贵,而且看着更威武,更适合漠寒哥哥。”
云漠寒听着风冥安这样说,便笑得更灿烂了,抬手揉了揉丫头的头顶,然后他就看见了在那有那么一点点碍眼的听柏。
“你怎么还在这儿?”
“殿下没让属下走啊。”听柏表示自己才不愿意错过这一出呢,能留下来看整日就知道傻笑的殿下笑得更傻也是难得的,就算再去顶水缸他也乐意。
“好了漠寒哥哥,你不是说这是听柏送过来的吗,他留下来看着也是没错的。”风冥安赶紧安抚了云漠寒一下,不然这人折腾起人来可是让人哭笑不得的。
总是让听柏去顶水缸,按着听柏的内力,两个他都举得动。这么罚人也没什么意思。
第十八回 青焰与烈焰 丫头与七郎(下)
“殿下,小主母说的对啊!”听柏听着风冥安为他说话,一时间开心得有些过了,就没管住嘴。
皇帝还算计着风大将军能管住殿下?这天底下一个眼神就能管住殿下的分明是小主母!
“你叫我什么?”风冥安一愣,脸腾地红了。
云漠寒的眼刀一下子就扫了过去。虽然他从没制止过听柏这样喊,虽然他很乐意听柏这样喊,虽然他恨不得整个景王府都这样称呼他的丫头,但是!这能让丫头知道吗!
“属下告退!”听柏像被狼撵着一样地跑没影了。
“他喊我……小主母?”风冥安看着不敢看她的云漠寒,笑了,“这是漠寒哥哥教的?”
“……不是。”云漠寒还是没看风冥安。
“那就是他自己这样叫的?”很明显风冥安没打算放过他。虽说她没生气,但是这是不是有点……
“……对。”云漠寒依旧没看风冥安。
“从什么时候?”风冥安继续追问道。
云漠寒这回抬头了,他明白风冥安是什么意思,这个问题得认真地回答才行。
“从我把紫焰送过来那次之后。”云漠寒说得很认真。
那时候他从风府回来,听柏问他那么珍贵的灵兽怎么没跟着,他说送给了一个有趣的小人儿之后,听柏嘀咕了一句“怕不是将来的小主母吧?”
然后云漠寒鬼使神差地说了声“是。”
那之后听柏和听松便在私下里一直这样称呼风冥安了。
“那时候我才五岁!”风冥安吓了一跳,那个时候漠寒哥哥就对她……
“不好么?”云漠寒的声音依旧是少见的认真,就像那天他执着她的手向她发誓时一般。
“好。”风冥安低着头应了。
是啊,从那时候起漠寒哥哥的宠爱就是她一个人的东西,将来也还是她一个人的东西,谁都无法分走的存在。
这时候那两匹小马驹见自己被人遗忘得彻底似乎有些不开心了,那匹狮子骢向前走了两步,顶了顶风冥安,叼着她的袖子嚼了起来。
“漠寒哥哥没喂它们吗?”风冥安将自己的袖子拯救了出来,浅紫色的衣袖湿了一大片。
“丫头给它起个名字吧?”云漠寒看着狮子骢,看来她们两个还挺有缘。
“它们都没有名字?”风冥安看了看旁边正瞪着云漠寒的汗血马问道。
“不知道丫头想要哪匹,便没起名,”云漠寒冲着那汗血马瞪了回去,“不如丫头一并取了?”
“漠寒哥哥曾经送了丫头紫焰,这两匹马不如就叫青焰和烈焰吧。”风冥安想了想说道。
“漠寒哥哥说好不好?”
“你叫青焰好不好?”风冥安转过头去对着狮子骢说道,然后又看向汗血马,“你叫烈焰好不好?”
云漠寒看着风冥安的样子,不由想起那天,她将手伸到小松鼠面前,认真地问紫焰愿不愿意让她照顾它的样子。
这么多年,他的丫头一点没变。
青焰和烈焰看着风冥安,似乎听懂了她在说什么,烈焰向前迈了两步,挤开了风冥安身边的云漠寒,定定地盯着她的另一只袖子,看着也想上去嚼一嚼。
“你走开!”云漠寒立刻就急了,有个紫焰还不够,如今这个也跟他抢丫头!
风冥安拯救了自己的袖子,看着云漠寒追着烈焰在演武场里跑着,笑得十分开心。轻轻拍了拍身边的青焰,示意它也可以去玩一玩。
时间就在云漠寒和风冥安训马,完颜占桐一点一点向着安阳城靠近中流过了。
烈焰和青焰长得快,风府里面的演武场已经不够它们奔跑了,于是风信便做主将这两匹马送到了安阳城外的校场里,风冥安和云漠寒对练之后便带着它们在校场边的僻静处跑跑。
这日带着烈焰和青焰跑完,风冥安被风信派人叫走了,她走的时候叮嘱云漠寒小心照顾两匹马,一会儿好牵回去,云漠寒便没有跟她一起去找风信。
也就是在这档口,完颜占桐终于是看见了云漠寒。
她风餐露宿地到了安阳城外,一路上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单单就是她那和大汉人不同的样貌就让她提心吊胆。再加上她又是个女子,孤身在外,要不是完颜占桐毒术卓绝,如今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她知道自己一路上能摸过来,但是绝对没有可能进到安阳城里面去了,那里是大汉的国都,城门绝对不是她能混过去,或者潜过去的。
完颜占桐知道云漠寒在边境是跟着风信的,所以就想到这城外的校场来试一试,没准能见到呢?
可是校场的守卫何等森严,再加上这里风冥安和云漠寒时常会来,风信就更是把这个校场围得水泄不通,完颜占桐又怎么可能进的来?校场周围士兵巡查,有几次她差点被发现了。
然后才是最近几次云漠寒和烈焰跑动的动静大了些,完颜占桐才发现这个偏僻的所在。
今日终于是摸了过来。
那一定是云漠寒!
完颜占桐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肯定了。完颜松给过她云漠寒的画像,那双上挑的凤眸让人过目不忘,也无人可将其替代。
他身边那两匹马!完颜占桐定睛一看心不由得重重一跳,月凉人都是相马的好手。那是汗血和狮子骢啊!
这样两匹烈马都那样听他的话!自己看上的人果然不同凡响!
自己一定要得到他!要让他做自己的丈夫!这样的男子也只有她完颜占桐配得上!这天下再没有哪个女子能站在他身边了!
那些大汉的女子那样柔弱,看着风一吹就倒了,怎么可能站在他身边呢?怎么能跟他共降烈马呢?
他那里有两匹马,看样子那匹汗血是他的坐骑,既然如此,这狮子骢就是自己的了!
青焰跟着云漠寒和烈焰往回走,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盯上了,不由得嘶鸣了一声。
完颜占桐吓了一跳,急忙躲了起来,但是云漠寒还是隐约看见了一个人影。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他都没有再带着风冥安出来过,校场周围的巡查也严了很多,逼得完颜占桐只能返回了月凉。
这时候她当然不知道,那个她视作私有物的大汉皇子已经有了个谁都动不得的珍宝在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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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赠宝马侍从始唤小主母,私潜入王女暗窥妄念笃
第十九回 阴差又阳错 真真又假假(上)
元峰入职刑部已经有两个月了。
这一次他是没有想到自己真的能一朝金榜题名,入朝为官,而且直接就进了刑部。虽然只是个主司,但是刑部也是六部中实权极大的部门了。
此次能有这样的大机缘,在元峰看来都是那位了因师父的功劳,不然估计自己能中在第二十名左右就是好事了。
所以他打算着专门找个好日子去善化寺好好对了因师父道个谢。
而云漠尘现在正和云漠澜说着让他帮自己找些书来看。
云漠尘知道他想要离开这里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从这回平北侯府在善化寺中的动作来看,自己出去后要面临的东西绝对不会简单。
如果自己不想还俗后还被平北侯府摆布,他就必须要有自己的本事。希望如今打算起来不算晚。
还有就是恭定县主的事情,他现在再不想又能如何,如今他没有任何势力,没有任何人脉,什么都做不成。
不过时间还长得很,就像他所想的事,等还俗了再从长计议不就行了。
“怎么突然想着要看些史政要书了?”云漠澜有些意外,自己这个三弟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
“就是前段时间寺中起火,房屋紧张,贫僧和游学在这里的学子有了些接触,听他们说了些圣贤书,便有些感兴趣想要看看,所以麻烦二哥了。”云漠尘说道。
“你想要看自然是没有问题的,这点小事包在二哥身上。”云漠澜笑着应了。
“如今看着二哥倒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云漠尘试着将话题引到了怀王府里。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他多少有些不自然。
“是啊,父皇终于赐婚了!”因着高兴,云漠澜没有注意到云漠尘的不似以往,反而和他念叨着府中筹备婚礼的许多琐事。
云漠尘听着心中不快,但终究还是忍着,没在面上表现出来。
“那二哥前段时间说的恭定县主的事呢?”等云漠澜终于停了下来,拿起茶杯喝水的时候,云漠尘开口了。
“母妃的意思是……她还是得有个孩子。”云漠澜叹了口气,“到底是嫁给我了,到如今也是安分守己,我多少也得给她留些体面和活路。”
听云漠澜这样说,云漠尘倒是松了口气,看来不用自己来劝了,他还真不知道这种事他怎么插嘴。
云漠澜重情,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对于他自己来说,可如今看着他对那位恭定县主于心不忍的样子,云漠尘突然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了。
但是如今他已经陷入了平北侯府的圈套里面,不可能轻易脱身了。不过等到恭定县主有孕,他得知真相之后,或许事情还能有回转的余地。
“别说我了,关于你……的事,你是真不需要我再查下去了?”云漠澜有些担忧的问道。大火后他来看过云漠尘,知晓他没事自己也是松了口气,然后云漠尘就跟他说这件事不用他再去查了。
再加上云帝还没有复印开朝就下的那几道旨意,云漠澜有些猜测,但是没有办法得到证实,他去找过大统领公孙明阳,可对方却对这件事三缄其口,也示意他不要多问,以免引火烧身。
不过云漠澜直觉这件事和云漠尘有关系,再加上一直那样想知道真相的云漠尘突然说不查了,他便更担心了。
“二哥莫要担心贫僧了,”云漠尘说着将云漠澜送到了僧房门口,“佛寺中到底是清净之地,贫僧为国祈福,能有什么事呢。”
已经走到僧房外的元峰意外地听到了这句话。
二哥?为国祈福?
云漠澜看着云漠尘没说什么,离开了。
元峰在树后看清了云漠澜的脸。
那是怀王殿下?
他在刑部任职之后刑部关于过年期间善化寺的案子正好到收尾的时候,怀王殿下来过刑部几次,查问了一些案情,他见过他。
能称呼怀王殿下为二哥的……定也是当今天子的血脉,
皇四子如今是陵王,皇五子皇六子早已夭折,皇七子刚满十四封了景王,如今这位师父看年纪和怀王殿下差不多,所以他——是三皇子?
为国祈福?这是怎么回事?
若是自愿出家为国祈福,那是为国尽忠,是善缘,是好事,怎么民间会没有这位殿下的只字片语?
若他不是自愿出家,而是因为什么缘由……
元峰能金榜得中明显不可能仅仅是因为他那篇有些与众不同的文章,自然是因为他终究是有真才实学的,这样的情况也许只有一种解释。
这位殿下是被软禁在这里的。
可是看如今怀王殿下的行为,还有他去刑部问案……
再想想年节里善化寺的那场火,只怕真相没有那样简单,根本不是因为香客拥挤造成的吧?
是啊!要真是因为香客拥挤造成的,这个案子为什么会移交到刑部来?
他刚刚进入朝堂,要蹚这趟浑水吗?
这是个几乎不存在于外界人眼中的皇子啊。
可是他对自己确实是有一份人情的……
要不查清楚了这位殿下是因为什么才到这里来的?之后在做定论……
元峰伫立在树后,眸光不断变化着想了很久,似乎终于是想清楚了,又看了一眼云漠尘的禅房门,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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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康十一年,六月。
怀王府继要有王妃入府后又有喜讯传出,侧妃恭定县主有喜,怀胎已满三个月。
云漠尘知道这个消息是云漠澜亲自告诉他的。
云漠澜走了之后他生生捏碎了一个茶杯,破碎的瓷片扎在手心里,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的声音清晰可闻。
这份痛意甚至还超过了他那天被追杀后的遍体鳞伤。
云漠尘拿出了那块刻着赑屃的薛字令牌。
这是此次新年之前他去云来客栈与薛忠交易的时候,用自己帮忙在善化寺放火换来的。
虽然恭定县主有孕不是自己劝的,但是对方的要求他已经达到了。
过程不重要,结果是这样就好,他马上能知道真相了。
可是云来客栈已经被查抄,他又该上何处去联络薛忠?
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云漠尘太久。
薛忠来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