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求助
最近张员外家里出了一件怪事。
本在闺阁之内的张小姐忽然发了疯,胡言乱语,光着身子乱跑,被丫鬟仆人抓住之后,叫了几声便昏迷了过去。
张员外在城内请了不少名医,都是束手无策,最后不得已求助于鬼神,让附近最有名的巫婆前来瞧治。
结果巫婆到家后刚念完咒语,便一跤跌倒,口吐白沫,人事不知。
张员外使人抹前胸拍后背,忙活了好长时间方才将巫婆救治了过来。
那巫婆醒来之后,一脸惊恐,对张员外道:“你家小姐这是招惹到狐仙啦,老身无法驱赶妖邪,还差点被妖邪所杀,这妖怪我驱赶不了,钱我也不要了!”
张员外大急:“神婆,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若是死了,我也不要活了!还请您慈悲为怀,给我说一个降妖除魔的法儿,不然我这家算是彻底毁了。”
巫婆想了想,道:“自古妖魔怕恶人,若想驱赶妖邪,须得请一个杀气重,阳气足的天杀星,手持利刃,闯入阁楼,当能震慑妖邪。妖邪心惊之下,自然远离凶煞。妖魔一走,小姐也就无事了。”
张员外送走巫婆之后,将院内家人召集到一起,问道:“咱们四方城内可有那杀气重阳气重的天生凶人?”
院内管家道:“员外,这天生恶人还用找么?”
他伸手指向城南方向:“咱们四方城内,除了此人之外,谁还有资格能被称为恶人?”
张员外身子一震:“是了,我怎么把他忘了?”
他想了想,对管家道:“我与此人是本家,在祖上还算是有点交情,如今府内上下都买他的肉吃,现在求他来做事,他不应该推辞才是。”
管家道:“只是最近听他生了一场大病,老爷您也不曾前去探望,怕是已经伤了情分,老爷要请他前来,钱财、布匹、米面粮油一种都不能少,少一点,他都未必肯前来相助。”
张员外道:“为了我这爱女,区区钱粮又算得了什么?需要多少东西,你尽快合计一下,今天就去把东西送到他门上,看他怎么说。”
管家不敢怠慢,命人取了千两纹银,三十石大米,三十匹布,一百斤猪肉,还有十只羊,外加各色点心,命人用车拉了,管家在前方带路,领着众人向南城走去。
到了城南边泗里街西头,便看到前方好大一块空地,空地上坐着几个汤锅,有的锅里熬着松香,有几个系着围裙的精壮汉子正将一头黑猪横放在了案板之上,准备宰杀。
那猪又大又肥,似乎感应到自己即将被杀,吓得屎尿齐流,嚎叫声不断,整个身子在案板上不住扭动。
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难以按稳牢,一名身材削瘦的汉子稍不注意,被那黑猪的后腿踹了一下,整个人踉跄后退,一直退到正在烧着的汤锅旁边,眼看就要一头栽倒在汤锅里。
张府的老管家见状吃了一惊:“哎呀!”
这汤锅的直径足有一人多长,里面是滚烫的开水,人若是掉进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就在这时,众人眼前一暗,一条半截铁塔般的大汉出现在汤锅旁边,伸手扶住后退的削瘦汉子,低声喝道:“废物!”
这高大汉子方面大耳,大眼浓眉,留着连鬓胡子,耳朵眼里都钻出一寸长的黑毛来,身高九尺开外,相貌十分的粗豪威猛。
削瘦汉子被这壮汉一扶,身子顿时止住,羞愧低头道:“大哥!”
大汉哼了一声:“连头猪都搞不定,你还能做什么!”
他呵斥了削瘦汉子两句,转身看向张府的管家一行人:“老张头,你来作甚?买肉啊?买肉去肉铺里去,要是要的多,我遣人给你们送到府上。”
张管家弯腰笑道:“元伯,我们老爷家里最近出了点异常,想请你过去一趟,镇镇煞气。”
粗豪汉子眼睛微微眯起:“是你家小姐的事情吧?她不是生病了么?有病了就去找大夫,找我一个杀猪匠做什么?我又不会治病。”
张员外家大业大,属于四方城里的极有威望的几个人之一,家里的事情许多人都瞧着呢。
他的千金得了怪病的事情,早就传的满城风雨,街知巷闻。
这大汉身为南城一霸,手眼通天,整个四方城发生的事情几乎瞒不过他的耳目,知道张家小姐生怪病一事并不足为奇。
张管家赔笑道:“今天我家老爷请来了一个神婆观看,说是我家小姐不是生病,而是招了妖狐。要想恢复,须得一个忠肝义胆,不惧鬼神的阳刚大丈夫前去坐镇宅院,只要阳气足,侠气重,妖狐也畏君子,自然羞愧潜逃,不敢再兴风雨。”
大汉哈哈大笑:“侠气重?是煞气重吧?”
张管家笑道:“元伯你组建民团,供应满城肉食,保卫一方百姓,还曾救济过不少饥民,说声侠义也不为过。”
他转身吩咐身边家仆:“还不快把东西都送到张爷府上去!”
大汉看了看张管家身旁的礼物,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
众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点迟疑,这大汉的府门一般人可不敢进。
面前这个大汉众人都认得,他叫做张横,字元伯,乃是整个四方城的一霸。
此人天生神力,自幼好武,最喜舞枪弄棒,十五岁时去考武状元,因其弓马娴熟,久读兵书战策,因此无论文比还是武比,都是名列前茅,武状元眼看就要到手。
结果在最后一场比试射箭时,恰逢大风,箭矢射偏,正中兵部尚书敖东光的人中,折断门牙两枚。
敖东光勃然大怒,将张横打出考场,剥去了他的功名,永不录用。
张横由此一事,性情大变,返回地方之后,纠集乡勇,组成民团,垄断了整个四方城的生猪交易,开设钱庄,肉铺,绸缎庄子,欺行霸市,好不威风。
但也有一个好处,整个四方城在他成立民团之后,附近的山贼再也不敢闯进城中劫掠,平日里也都绕着四方城走,就连灾民形成的乱军,在冲击四方城时,也是张横率众打退。
就连知府大人想要剿灭山贼,也得从张横这里借兵才行。
张横为人强势,天不怕地不怕,呵佛骂祖,不信鬼神,曾与人打赌,在闹鬼的乱坟场中赤身过夜,丝毫不惧。
因此巫婆一说恶人,张管家第一个就想到了张横。
“刘三儿,你领着他们去府内走一趟,把东西接一下。”
张横看了张管家身后的礼物,挥手招来一条大汉:“去吧!”
那大汉便领着仆人们穿过广场,向远处走去。
张横对张管家笑道:“老张头,你且稍等,待我杀了这只肥猪,再与你喝茶叙话。”
张管家笑道:“元伯请自便,我等你就是。”
张横笑了笑,拎起一把尖刀,系上围裙,走到不断挣扎的黑猪旁,对按住黑猪的四名大汉道:“都退下,把盆子准备好!”
四条大汉闻言松手后退,有一名大汉将一个铜盆放在了猪头所在的案板位置。
这黑猪少了四人摁住四肢,顿时在案板上挣扎开来,眼看就要从案板上坠下。
张横手掌伸出,结结实实的摁在黑猪身上,正在挣扎的黑猪身子一震,如负山岳,再也动弹不得,四条腿都伸直了,只有嘴巴不断喘粗气。
张横手中尖刀一闪,已然刺中黑猪脖颈,只是一刀,便结果了这黑猪性命,随后鲜血喷出,冲入铜盆之内。
鲜血放完,张横在猪腿上开了一个口子,取出一个铁棍顺着口子在皮下一阵乱捅,看看捅的皮肉分离了,这才深吸了一口气,低头用嘴巴对着腿上的口子吹气。
旁人吹猪得折腾小半个时辰,脸都憋紫了,都未必能吹好,但张横丹田气足,只用了片刻功夫就将整个猪皮吹的涨了起来,如同充了气的尿泡。
用绳子将猪腿绑好以防漏气,张横将腰间染血的围裙解下,随手扔在了板凳上,对场中的几个汉子道:“好了,剩下褪毛分肉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几个汉子轰然声诺:“交给我们便是。”
张横洗了洗手,看着被杀好的猪,颇有成就感,哈哈大笑:“日他娘诶,爽!”
随后扭头看向张管家:“老张头,咱们进家说话!”
他当先而行,领着张管家到附近一个大院子里,让家中仆人为张管家倒茶,两人喝了几口茶,张管家已经将张府内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清楚。
他请张横去府内震慑狐妖,事关人命,容不得半点含糊,因此说的十分详尽,万一张横准备不足被妖狐所伤,他手下的民团弟兄可不会与张府善罢甘休。
“这样啊!”
张横听完之后,坐在太师椅上,右手食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闭目凝神片刻,随后睁眼笑道:“这桩事情我应下了,但是有一点,我得先问一下,降妖除魔,这是佛道两家的事情,专业的事情就得找专业的人去做,你们找我一个杀猪的做什么?”
张管家听张横的说话有点怪,但大约也能明白“专业”这个词语的意思,当下解释道:“当今皇帝要搞什么水陆大会,全国的和尚道士都被召集到了京城,咱们四方城有名有姓的和尚道士也都被请了过去,剩下的都是没本事的人,那巫婆也说了,请他们去不如不请,万一出了人命,反倒麻烦。”
张横道:“难道你们就不怕我也会被妖狐所伤么?”
张管家笑道:“您是武曲星君在世,哪家妖怪敢伤您贵体,就不怕天谴么?”
当初张横考取武举人时,都被城内人称为武曲星君转世,就算是被敖东光剥去了功名,也被民间百姓谣传为遇到了前世的仇家,才会有此报应。
反正整个城内百姓对张横武曲星君的身份深信不疑,此时由张管家口中说出这个称呼来,还是让张横大感舒爽,笑道:“这都是愚夫愚妇谣传言语,张老何必当真。”
张管家正色道:“这世上既然有妖邪,又岂能无星君?”
张横一愣,点了点头:“说的也是!你回禀张松,就说我准备一下,明日就去他府邸做客。”
张管家松了一口气,微微行礼,转身出门,领着一群仆人远远的去了。
待到屋内就只有一人时,张横站起身来,负手低头,在屋内踱步:“还真有妖怪!看来我想的没错,这个世界很不一般呐。”
他一脸兴奋的模样,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牛耳尖刀:“如果妖怪也分等级的话,祸害张小姐的这个狐妖怕是最低等的家伙了,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成色,嘿嘿,人我杀过,妖怪却是没有杀过,今番倒要杀杀试试。”
第二章 门内
“狐妖啊。”
张横兴奋过后,坐在屋内沉思片刻,伸手将墙上挂的一对金锏摘下,拿出软布轻轻擦拭。
这两根金锏是他在参加武举之时所用之物,长有四尺三寸,单根便有十八斤,两根加起来便有三十六斤,挥舞起来,鬼神辟易。
不过自从得罪了兵部尚书敖东光被乱棍打出武科场之后,这一双金锏便悬挂在客厅墙上,张横便再也没有用过。
此时擦拭金锏,想到昔日种种,心中豪情涌动,对院外喝道:“把我的马儿牵来!”
一名光头汉子从门外探出头:“大哥,你要出门么?”
张横笑道:“是啊,今日爷们兴起,要去西山打猎,三毛,你去通知一下,让小的们把弓马备齐,随我去西山走一趟,见见血气!”
既然可能要与妖怪对战,须得先养养杀气,杀人不能无缘无故,打猎却随时都可以。
张横虽然没有见过妖怪,但却率领民团与贼兵厮杀过几次,知道想要杀敌,非但本领要高,胆更要充足,杀气也得重,只有那样,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三毛闻言大喜:“三个营的兄弟最近都手痒的很,到底让谁跟着去?”
张横纠集乡勇组成民团,训练至今,总共剩下八百精壮,被张横分成了三个营,平日里安排在城内工作,维持治安,协助官府处理地方事务,一旦有事,就紧急集合,清剿盗匪,十分英勇。
“让一营的兄弟随我去,打来的猎物与二营、三营平分。”
张横摆了摆手,吩咐三毛:“给你一刻钟时间,你去把他们集合起来,完不成任务,三十军棍!”
三毛吓了一跳,立正敬礼:“是!”
转身火烧屁股一般向院外跑去,边跑边吼:“集合!一营紧急集合!谁敢迟到,三十军棍!”
随后外面的号角被吹响,“呜呜呜”响彻全城。
张横带的民团,纪律十分的森严,一点都不能犯错,违者必严惩,便是他的亲信弟兄都不能免责,无人不怕。
就在三毛集合人马时,仆人已经将后院的一匹大黑马牵了过来。
张横已然披挂完毕,身穿软甲,背负双锏,腰挎长弓,他伸手摸了摸马儿的鬃毛,笑道:“老黑,憋的时间长了吧?”
黑马喷鼻吐气,前蹄在地上不住扒拉,脑袋磨蹭张横胸膛,很是亲昵。
张横大笑,翻身上马,策马来到院内兵器架前,抽出一杆方天画戟:“走,今天随我去西山走一趟。”
在他身后有八名仆人跑步跟随,有肩膀上驾着猛禽的,有牵着狗的,有拿着网的,还有人驾着马车,车上装着干粮、清水等物。
张横策马穿街,来到一处广场之上。
此时广场上已经整整齐齐站满了人,一个个披挂整齐,手持长枪,腰间挎刀,见到张横前来,所有人都将身子挺得笔直,不敢稍动。
刚才的三毛站在队伍正前方,向张横大声道:“报,一营满员两百八十人,实到两百八十人,请大帅指示!”
张横点了点头,眼睛扫视全场士兵,手中长戟向西一指:“出发!去西山!”
“是!全体都有,目标西山,齐步——跑!”
毛新亮一声吆喝,带领众人在张横马后跑步跟随。
四方城外十八里处便是一处山脉,绵延千里,横跨连云洲,山上多虎豹财狼,毒虫遍地。
张横经常率领民团士兵去山中狩猎,此时行进,那是熟门熟路,穿过大街,直奔西门。
大街上众人见张横来了,沿途商贩行人、马车惊慌失措,纷纷躲避,看着他率领士兵穿街过巷,远远的去了,都是又惊又羡:“这个大虫又要作甚?”
“许是打猎去了吧。”
“前段时间他得了一场大病,好容易再次为人,不想着好好行善,怎么才刚好又要杀生?”
“人家是天杀星转世,说是心中杀气难消,又不能杀人,只能借杀猪屠狗之法来化解煞气。”
“什么叫不能杀人?这大虫杀的人还少么?每次清缴盗匪,击杀流寇,哪一个有他杀的多?”
“那也是杀之有因。”
“那为什么王员外、冯员外他们都说这大虫是天生暴徒,欺行霸市,是个妥妥的恶人?”
“老兄,我且问你,这张横可收过你的税?”
“不曾。”
“可收过你的租?”
“也不曾。”
“可抢过你的生意?”
“这个……也是不曾有过。”
“那你为什么要说他是恶人?”
“因为王员外、冯员外他们都这么说啊。”
“………………”
且说张横率领一营精兵,在那西山里横冲直撞,雕翎箭射杀鸡、兔、狐、獐,方天戟斩杀虎、豹、豺、狼,在西山一阵好杀,待到天色黄昏之后,这才率领众士兵满载而归。
返回城内之后,将猎物赏赐给民团的士兵分了,他本人用了斋饭之后,沐浴更衣,盘膝打坐,静静调息了一夜。
待到次日天明,方才简单用了饭,身穿软甲,带了三十名精兵,策马直奔东城。
东城张松张员外早已经遣人在门外相候,见他率众前来,张管家急忙迎上前去:“元伯,你可来了,你可知我家老爷等你如同久旱等甘霖,从昨天到现在,一直都在念叨你,觉都没有睡好。”
张横将马缰随手扔给身后兵士,问张管家:“哦?贵小姐今日可还好?”
张管家面露愁容:“依旧是疯疯癫癫,整日水米不进,吃饭只能强行灌进去,实在是愁煞人了。”
两人说着进了宅院,张松已经听到动静走出门来,叫道:“元伯,你可来了!”
他拄着拐杖走到张横身前,含泪道:“你这妹子命苦,从小就没了娘,实指望她长大成人,寻一良夫入赘,继承家业,我也好瞑目西归。不曾想出了这场祸事,简直是无妄之灾,元伯,咱们是本家,你妹妹被妖魔作祟,你可不能袖手旁观,你又是城中民团教头,维护一地安稳,于公于私,你都得救我一救。”
张横与这张松只是两月时间不见,便发现他容颜憔悴,身体消瘦,苍老了何止三分,明明是四十来岁的年纪,却露出了下半世的光景来。
“世叔哪里话来?我家妹子既然有难,我这当哥哥的岂有不出手相助之礼?只是我一向事务繁忙,少有闲暇时候,因此不曾前来探望。本以为妹子不日便好,却没有想到是中了邪祟。”
他对张松道:“事不宜迟,还请带我进妹子房间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松喊来几名丫鬟和一个健妇:“你们去带张爷去小姐闺房一趟。”
张横背负双锏,腰挎长弓、箭袋,随着健妇和丫鬟走近一侧的月亮门,向小姐闺房走去。
他身后三十名精兵想要跟随,张横背对他们摆了摆手:“这是女子闺房,我一个男子进去,已然不妥,你们若是都进去,那算个什么样子?都在门口等着,留下两人随时听命,没我吩咐,不要进来。”
又对张松道:“世叔,我这些兄弟都是以一当百的好汉,你可要好酒好肉的供着,不可慢待了他们。”
张松急忙道:“元伯你且去,这些兄弟我自然让他们吃好喝好,绝不敢怠慢。”
张横不再言语,身子穿过月亮门,转个弯,向闺房走去。
门外喧闹声入耳可闻,可一旦跨进门内,顿时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外面的声音好像被一面无形的屏障给隔开了一般,这月亮门外与门内竟然如同两个世界。
“咦?”
张横吃了一惊,问前面的健壮妇人:“这院内安静的很呐,阴森森的,你家小姐平日里居住在此,可会感到害怕?”
那健壮妇人还未做答,旁边的丫头便插嘴道:“张爷,我家小姐最喜热闹,平日里她在院里养花种草,在亭子里绣花吟诗,与我们一起玩耍,大家热热闹闹的,倒也没感到什么不对劲。
也就在小姐生病之后,我们才觉得这个地方有点安静的过分,花草树木越长越茂盛,青草遍地,犹如野外。现在我们都不敢单独在房内睡,生恐中邪生病。”
张横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他想了想,转身向外面喝道:“来人,拿家伙把这院内的花草树木全都给我刨了!”
月亮门的门口一直有两个士兵站在两侧,随时听令。
按理说,张横这么开口吩咐,士兵们很快就会过来听命行事,可是现在,张横等了片刻,士兵们竟然毫无半点反应,连一个应声的都没有。
“嗯?”
他在原地又喊了几声,竟然还是无人应答,转身看去,发现刚才的丫鬟和女仆都不见了踪迹。
四周安静的吓人,一股凉风盘旋而来,扑到身上冰冷刺骨,草木摇动,落叶纷纷。
在这一刻,似乎整个阴森森的院子里,就他一个活人。
第三章 出手
“看来是真他娘的有不干净的东西!”
感受到院内异常之后,张横心中一惊,虽惊而不乱,依旧站在原地,扫视四周,并不急着四下走动。
四周树木葱茏,脚下杂草丛生,回看来时路,已然难以看到,再向前看,只觉得前方树影摇动,隐约可见屋檐一角了,似乎有女子的笑声从前方传来,若有所无。
张横听说妖邪最怕阳气,因此特意挑了正午时分来到张松的府邸,想趁着阳气充足的时候,来张小姐闺房内仔细查探一番。
晴天白日之下,就算是遇到什么妖魔鬼怪,估计也挡不住他一对金锏,到时候直接干掉就是。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唯独有一点没有想到,这张府内的妖怪在大白天的就敢对自己出手,这点当真出乎他的预料。
他未曾踏入月亮门内时,外面骄阳当空,目光扫视之下,方圆三丈之内纤毫毕现。
现在只是走了几步,非但丫鬟仆人消失不见,连自己的声音都未能传出,无法与门外手下取得联系,四周更是黯淡非常,如同黄昏忽然降临,看什么东西都带着一层雾气,难以看的清楚。
“如果这妖怪连天象都能改变的话,那已经是神仙的手段,想要杀我,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何必搞得如此麻烦?”
张横从背后缓缓抽出金锏,一手一根握在手中,双耳微微抖动:“看来应该是我的双目或者心神受到了影响,才会出现眼前这般幻象。”
他手持双锏,眯眼站定,来自前世所学的练气之术在周身经脉内缓缓运转开来,内安其心,外安其身,呼吸若有所无,整个人瞬间陷入了一种极其沉静的状态里。
他在前世沉迷古武修行,曾向佛道高人请教过不少修真练气的导引功法,只是地球处于末法时代,那些传说中可以凝结内丹,成仙作佛的内家功法,最多也只是强身健体而已,再也无法从根本上改变自己的命运,跳出宿命轮回。
此番来到这个世界,那些前世被人弃之如履的修行功法终于焕发了生机,展现出强大的威力,成为他最大的秘密宝藏,若是能将前世种种功法参透,当有不世之能。
原来的这具身体不知何故忽然暴毙,魂魄消失,体内精血亏空,已然成了一具空壳。
是他闭关两月,打坐练气,依照前世法门默默修炼,吞服大补之物,缓缓补充精血,方才将身体从垂死之境一步步恢复过来,更胜往昔。
现在感受到自身异样,当即运气自查,一颗心活泼泼的,真气急速流转,只是片刻之间,头脑便清明起来,眯眼查看四周,只见眼前景物越来越清晰,不复刚才模糊不清之状。
便在此时,眼角余光中幻影一闪,一道黑影从他侧面的小树根部飞扑向他的面门,其势快捷无比,如同强弩劲矢一般。
张横陡然睁眼,真气从口中喷出,发出一声暴喝:“临!”
这是道门九字真言中“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的第一个字,传说中具有莫大法力,能稳定心神,降服外魔,若是配合佛家手印,佛道合流,威力更是了得。
此时面对扑来的黑影,张横脑中念头一闪,忽然想到了这降服外魔的真言法咒,来不及细想,当场喝了出来。
嗡!
他这一句真言发出,全身真气瞬间被抽取一空,浑身肌肤颤栗,毛发立起,身体方圆三尺之内凭空生出一层降魔定妖巨力,声音在空中荡起层层无形涟漪,刹那间充斥了整个院落,刚才的阴森之气顿时消散一空。
天空艳阳高照,阳光透树,星星点点,打在地面,地面上杂草摇曳,如被风吹。
阳光下一切景物都正常起来,似乎刚才的阴森情景只是一场幻觉。
那扑向张横的黑影在空中一滞,凝在了张横体外瞬间出现的无形力场之中,正对着张横的脖颈位置。
阳光下看的清楚,这黑影竟然是一条一尺多长的黑色毒蛇,张开大嘴,口喷毒液,眼看就要咬中张横脖颈。
张横喊出“临”字真言法咒,只是念头一闪的结果,却没有想到只是喊出一个字来,便将他体内的真气全都抽空,差点当场晕倒。
但这一个“临”字的威力好大,非但驱散阴邪之气,还将飞来的黑蛇在空中定住了一瞬。
有这一瞬间便已经足够。
张横经脉内真气虽空,但体力犹在。
他反应极快,眼见毒蛇及身,手中金锏当即下砸。
他这一对四棱金锏,一条就有十八斤重,四面内凹,有棱有角,最能杀敌,破坏力极强,等闲铁甲也经不住他这金锏破甲一击,便是一块大青石也能一锏打裂。
噗!
金锏正中蛇头,将黑蛇的蛇头凌空打爆,半截身子都被打的稀碎,形成一蓬血雾。
剩下半截蛇身落在地上,蛇尾不住抽打地面,将地面打出一道道深深印痕。
“厉害!”
张横金锏砸中蛇头之后,身子急速后退,这毒蛇出来的蹊跷,说不定毒液厉害的很,即便此时已然将其打死,也还是远离为好。
他在后退之时,双手金锏护住全身,一呼一吸,真气重新凝聚,再次变得神完气足。
等闲高手真气亏空,非修养几日才能恢复如常,但张横体质异于常人,所修功法更是前世佛道秘传,威力奇大,回复气血也快,只是呼吸之间,便已经恢复过来。
他后退之时不忘打量四周,就发现自己此时仍在后院的青石小路附近,距离来时的月亮门最多五六丈的距离。
青石小路弯弯曲曲,附近花草茂盛,树木遮掩,虽然与月亮门只有五六丈的距离,看着很近,但在花草树木掩映之下,似乎压缩了百丈的空间一般,给人一种空间被折叠起来的诡异之感。
这么近的距离,他刚才开口喊人,当不会传不出去才是,至今门口没有动静,当真古怪。
“来人!”
张横站在原地并不前行,再次开口暴喝:“都拿着家伙过来!”
这一次终于有了动静。
他刚刚开口,月亮门处便有士兵回应道:“是!”
随后便是一阵呼喝:“大帅有令,兄弟们抄家伙进后院啊!”
“是!”
“赶快集合!”
“快,快,把我的刀子拿来!”
“这酒先不喝啦,大帅有命令,张员外不要再劝!”
外面一阵喧闹,随后三十名精兵手持利刃进后院:“大帅,请吩咐!”
见这些士兵进来,张横微微松了口气,此时也顾不得这里是女子闺房所在之地了,当即吩咐道:“让府内准备家伙什,把院内这些草木全都刨了烧火!你们给我在院内好好搜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活物,毒蛇蛤蟆都给我弄死!”
他伸手一指地上还在乱蹦乱跳的半截蛇身:“你们看这条毒蛇,刚才差点咬中老子!它能凌空飞扑,咬人头面,若是咬中,怕是神仙难救。”
众士兵吓了一跳,有人急忙取来头盔和面罩,又取来皮手套,这次小心翼翼的开始搜查院落。
这次来张府,张横准备的极为周全,皮甲、皮手套、头盔、面罩一应俱全,甚至还带来了铁丝网,还有几名士兵牵着细腰犬,架着训练好的苍鹰,在院外随时待命。
张横形貌威猛,看似粗豪,实则行事极为精明,既然知道自己要对付妖怪,自然不会打毫无准备之仗。
他在正午时分阳气最足的时候来到张府,是为了占据天时,又让众多士兵搜查院落,将花草树木刨掉,清扫毒蛇虫蚁,改变院落地貌,是为了掌握地利,此次又是为了解决张家小姐被妖邪作祟之苦,赢得张府众人尊敬,十分配合,这又有了人和。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全都被他占有,若是再不能解决妖术,那张松就只能另请高明了。
三十名精兵防护好自己后,在院内仔细搜查,看到有不对的地方便是一刀斩下,毫不留情,顿时整个后院都乱了起来,鸡飞狗跳,蛇虫乱跑。
“这里有一只白狐!”
一名士兵分开一处草堆,便看到一只极肥大的狐狸从中窜出,向外飞奔,那士兵手中长刀下斩,未能斩中,只斩断了几根树枝。
这些士兵搜查之时,张横站在院落正中,背负双锏,扫视四周,随时查探动静。
此时听到有白狐出没,腰间长弓瞬间被他摘下,随后弯弓搭箭,看向前方,只见一只白狐贴地疾走,迅捷如风,如同一道白线一般向不远处的院墙撞去。
那院墙下有一个墙洞,看样子这白狐想要从这墙洞钻出,好逃出性命。
盯着这疾走的白狐,张横双目一瞬间精光爆闪,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咻”的一声,箭矢破空。
下一刻,羽箭出现在墙洞三尺外的地面上空,此时白狐恰好跑到那个位置,“噗”的一声,羽箭正中左眼,直贯入脑,余势不绝之下,从右眼飞出,带出一蓬血雾,钻入地面半截,入地之后,箭尾犹自震颤不已,发出嗡嗡声响。
第四章 鬼狐精怪
“吱!”
那白狐临死前发出一声哀嚎,身子在原地转了几个圈,跌跌撞撞的跑到墙洞边,趴在洞口再也不动,鲜血从头部伤口中汩汩流出。
“大帅好箭法!”
院内众兵士见到张横将跑的如此快的狐狸一箭射死,羽箭没入地面,全都轰然叫好。
有人跑到墙洞旁边将那白狐上拎到张横面前:“大帅,这狐狸好肥大,比狗子都要大三分!”
张横将白狐接过仔细观瞧,只见这白狐周身纯白,再无半点杂毛,个头比一般狐狸要大上一倍不止,堪比巨犬,皮子极为顺滑,拿在手中温润异常,手感十分舒服。
“看来这便是狐妖了,回头将这狐狸皮剥下,正好做一个帽子,冬天戴上肯定暖和。”
张横将狐狸摸了摸,大为满意,扔给旁边亲卫:“你们再给我仔细搜查,看看还有没有这玩意儿,多抓几个,看看能不能凑一个狐皮大氅!”
“是!”
几名士兵齐齐应是,手持刀枪继续搜查。
与此同时,张松已经命家人取来了锛凿斧锯铁锹大绳,让府内几十名家丁开始刨除花草,锯断大树,又在张横吩咐之下,取来生石灰、雄黄、硫磺等物,将之研磨成粉末满地抛洒,以绝毒虫。
整个院子里呜呜泱泱全都是人,仆人丫鬟跟在兵士后面,干的热火朝天。
只是找了半天,再也没有白狐出现。
“有黄鼠狼!”
“抓住它!”
“他妈的,臭死啦!”
“往南跑啦,截住它!”
众士兵在搜查一座假山时,从假山后面跑出一窝黄鼠狼来,四处乱窜,翘尾放屁,臭屁化滚滚为黄烟,闻者欲呕。
几名想要抓捕黄鼠狼的士兵被臭屁熏得眼泪鼻涕直流,哇哇呕吐,脸都被臭屁熏黄了。
张横见状哈哈大笑:“刘三儿,关门放狗!”
他这次前来特意牵了几条细腰黑犬,最是凶猛不过,外出打猎时,野兔、狐狸、貂鼠、鹿、獐都难以逃脱这些狗子的追杀。
张横知道这次面对的有可能是狐妖之后,特意带了猛犬、鹰隼等猛禽,如有狐妖逃脱难追,便放猛禽追杀。
此时听了张横吩咐,刘三儿等人急忙将狗绳解开,几条细腰黑犬口中“呜呜”有声,向着乱窜的黄鼠狼追去。
就在此时,又有兵士发现一窝毒蛇,又是一阵慌乱。
张横找到张松张员外,奇道:“世叔,你这后院这些小动物,难道是家养的不成?怎么这般多?我便是昨天在西山打猎,都不曾见过小动物如此密集的场所。”
张松尴尬道:“元伯,你妹子从小喜欢养花种草,家中仆人不敢损坏,时间一长,便滋生出这么多东西来,这次你来,正好清理一番,给它们来个断根!”
人多力量大,上百人一起劳作,只用了两个时辰不到,便将整个院子推平,就连假山都被推倒,里面的小黄鼠狼悉数打死。
在张横的命令下,毒蛇、蜈蚣、蝎子、臭虫,便是一只苍蝇看到了也要尽量打死,不留活物。
如此折腾了一下午,整个后院顿时变得空旷敞亮起来,张横对张松笑道:“世叔,明日你再找人将这地面铺上青石,只留假山和花圃,最多留下两颗枣树,这才算是消弭阴气的宅子。”
他说到这里,问道:“忙到现在,我还不曾见世妹一面,现在她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变化?”
张松遣女仆前去探视,回禀道:“老爷,小姐醒了!说是饿得慌,要吃饭。”
张松大喜:“快!快给小姐准备吃食!”
张横急忙阻拦:“且慢,久病之体,虚弱无比,不可暴饮暴食,只能吃点流食,给我世妹喝点稀粥就行,待到三五天后,身体好转,再慢慢调整饭量,不然怕是会出问题。”
“对对对,现在不能多吃!”
张松附和道:“元伯说得对,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你们按照元伯说的去做,快点去!”
他吩咐了仆人之后,忽然流下泪来,对张横深深作揖:“元伯,若不是你出手相帮,我这个家算是毁了,请受我一拜!”
张横急忙伸手搀扶:“世叔,世叔,不可如此,不可如此,愧煞小侄了!”
张松抹泪道:“咱们去你妹子房内看看去!”
张横点头道:“正要去探望一番。”
两人穿过假山花园,转折两次,顺着廊道前行,走了有一百多步,来到一个敞开的房门前,张松敲了敲门:“孩儿,你哥哥元伯来看你来啦!”
张横向屋内看去,之间前方一座绣花屏风挡在了门口,透过屏风隐约可见几个丫鬟在里面忙活,身影摇动。
有丫鬟迎了过来:“老爷,小姐刚刚醒转,衣衫不整,不好见人,还请张爷多担待。”
张松闻言看向张横。
张横哈哈笑道:“只要人好了就行,世妹多保重身体,今日再请来大夫开点温补的药材,不出五日保证痊愈下床。”
屏风后面传来一道女子柔和虚弱带点沙哑的声音:“多谢世兄吉言。”
张横笑了笑,转身走出闺房,将时间留给了张松。
张松向张横点了点头,进入屋内,对女儿好生安慰,激动之下,老泪纵横,宽慰了女儿好一会儿,待到女儿沉沉睡去之后,方才走出房门。
门外张横背负双锏,腰挎长弓,负手看天,听道脚步声后,转过身来:“世叔,你觉得我刚才射杀的那只白狐便是狐狸精么?”
张松道:“整个院子里就那一只狐狸,不是它还能是谁?若它不是妖怪,如何便这般肥大?”
张横皱眉道:“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若是妖怪如此容易杀死,那还能称之为妖怪么?”
张松道:“元伯,你是武曲星君转世,勇武过人,杀这狐狸自然觉得容易,可即便是你,还差点被毒蛇咬伤,若是换成旁人,怕是已然没了性命。你觉得好办,但是对我等来说,却是一件天大的难事。”
在这个世界里不乏妖狐精怪故事传说,故事里一般都说狐妖精怪其实没多大法力,只能影响身子弱的人,若是遇到天杀星君,烈烈君子,浑身气血如火,浩然正气灌顶,别说妖狐了,就是妖王都要退避三舍。
所以说妖怪再厉害,也有其极限,如同狐妖猫妖,最多也就在暗夜里能迷惑几个人而已,那已经是生平高光时刻,若是在白天与人相遇,便是寻常百姓也能将这些妖怪打个半死。
张横杀死了狐妖觉的太过轻松,与想象中与狐妖大战三百回合的场景截然不同,但在张松等人看来,以张横如此凶恶之人尚且耗费如此多的人力,准备如此充足,历经凶险,方才将妖狐杀死,已经算得上是大费周章极其不易了,足以大书特书。
他们眼中的困难与张横心中的困难程度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既然世叔如此说,看来是我多心了。”
张横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一把牛耳尖刀递给张松:“世叔,这把尖刀是我平日里杀猪屠狗所用,也曾剖出过敌人心肝祭奠战死的兄弟,都说这刀子上有血腥煞气,能避鬼神。你且拿着,放在世妹床头,万一还有妖怪惊扰世妹,或许这把刀子能吓它一吓。”
张松伸手接过,顺势拔出,只见这把牛耳尖刀刀身乌黑,刀刃雪亮,中间一道血槽隐带血线,刀把红黑之色,似乎被鲜血浸染透了,从中透出隐隐的血腥气息。
“那我暂且收下,若是几日无事,我便遣人再送到府上去。”
张松将尖刀插入鞘内,对张横道:“元伯,前院已经备下酒席,走,咱们过去,且饮上一杯酒水,我要好好谢谢你们。”
当下张府大排宴宴,宴请张横等人,推杯换盏,大加吹捧,一直喝到三更半夜,酒席方才散场。
张横与众将士吃饱喝足,策马而行,摇摇晃晃返回府内不提。
第五章 搜山
且说张横走后,张松安排下人收拾残局,又派遣几个健妇、丫鬟去小姐房中陪睡,忙活到了三更时分方才入睡。
到了四更天时,整个张府中人都已睡下,只有偏房几个厨娘早起为老爷、小姐熬粥做早饭。
忽然来了一阵怪风,在张府空地中急速盘旋,发出呜呜声响,片刻后由大院钻入后院,来到了女子闺房之中,化为一团黑影,扑向小姐所在绣床。
堪堪扑到小姐身上之际,那小姐枕头下的一把牛耳尖刀猛然一震,发出一阵颤鸣,刀身弹出半截,一股极其锋利的煞气从刀刃上射出,将那黑影一剖两半。
那黑色虚影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两半身体急速扭曲,迅速合拢之后,直冲高天,将屋顶冲破,顶着漫天星光,须臾远去。
闺房之内七八个丫鬟、健妇都被惊动,掌灯来看,只见屋顶破出一个大洞,抬头可见星光。
屋内一阵慌乱,有人急忙跑到前院,禀报自家老爷张松。
就在那牛耳尖刀飞出煞气击斩妖邪之时,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张横猛然张开了眼睛。
“奇怪,我怎么忽然感到一阵心悸?”
张横从床上缓缓坐起,脸上浮现出疑惑之色:“我如今算是半个修行中人,此番心血来潮绝非无因,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他脑中念头急转,起身穿衣,待到思虑清楚之后,人也已经披挂完毕。
“看来是张松家的事情还没有了结,我就说杀妖绝不会那么轻松,那妖怪能屏蔽我的五感,妖力十分了得,岂能说杀就杀?张松那老儿偏偏不信!”
张横披挂整齐,身穿皮甲,背负双锏,腰带长弓,斜背箭囊,又装了弹弓、弹丸、手套、口罩、头盔,这才走出房门,将身一纵,来到房顶。
“得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人在屋顶接连几个跳跃,出了府邸,夜色之中,直奔东城而去。
前世学过的轻功提纵术,在当时只是一个笑话。
但在这个世界里,运用起来后,提气轻身,配合体内一股暖融融的真气,当真是把做肉胎凡骨重,化为身轻体亦轻。
“舒爽!”
人在屋檐上窜高走低,感受着扑面劲风,张横心中畅快难言:“这才叫做高来高去的本领!若是有朝一日凝结内丹,开辟紫府,不知又将是何等景象?”
他为人贪心,此时乃是佛道双修,体内真气修炼的道门纯阳导引之法,肉身练的却是佛门三轮七脉之术,佛道一体,暂时看不出有什么坏处,反倒是躯体愈发强横,真气也越积越厚,本是天生神力,此时越发的威猛。
因为是走的直线,四方城虽大,却也只是花费了一刻钟的功夫,张横便已经到了张松府门前,凝神静听,只听府内乱成一团,张松的言语即便是隔着几重院落,张横依旧听的清清楚楚:“快去请我那元伯贤侄来,此事非他不可!”
“看来真的出了事情!”
张横不再犹豫,开口喝道:“世叔,家里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院内嘈杂声顿时安静下来,片刻之后,张松又惊又喜的声音响起:“元伯?你怎么来了?”
张横笑道:“我夜半心悸而醒,想来想去,当是世叔府内出了变故,这才连夜赶来查探。世叔,你府内到底有事无事?若是无事,我这便离开。”
张松急道:“有事!有事啊!你莫要走,门房,门房,快去开门!”
大门打开之后,张松踉跄走出门槛,伸手握住张横手掌:“元伯,出事情了!”
他将张横带到后院女儿闺房:“你们走后不久,四更天时,这房间便有异动,不知来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大叫,穿破了屋顶,吓坏了仆人丫鬟。你妹子也被惊醒,不敢再在此院待着,现在已经被我安排在前院休息。”
张横抬头看向屋顶,只见屋顶破了一个大洞,屋内却没什么碎屑瓦片,他想了想,身子陡然拔地而起,从这破洞中钻出,落在了屋顶之上。
扫视四周,只见屋顶遍布碎石败絮,显然破洞之人乃是从屋内钻出,才使得碎屑掉落屋顶而没有落在屋内。
仔细在屋顶观察片刻,张横鼻翼微微抽动,戴上手套,俯身将一块瓦片摘下,只见瓦片上隐约有几滴鲜血,散发出腥臭气息。
“什么玩意的血竟然这么臭?”
张横在屋顶又仔细查找,又在别的瓦块上发现了几滴鲜血,将这几块染血的瓦块揭下拿在手中,张横跳回院内:“世叔,你且派人去我府内喊人,让他们带好猎犬、鹰隼、抓钩、铁网随我搜拿妖邪!”
张松见他上房越脊高来高去如同平地,惊的双目圆睁,声音都颤了:“元伯,你……你便是那些传说中的剑仙不成?”
张横哈哈大笑:“世叔,我若是剑仙,怎么还会杀猪卖肉,甘心做一个屠户?”
张松想到张横平日里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杀猪屠狗毫不留情,手下性命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杀生如此多,手下性命无数,若连他都是神仙的话,只怕天下无人不是仙。
因此急忙道:“元伯,你是咱们四方城民团教头,保护一方平安,就算杀猪屠狗,在我等心中,也与神仙无异。神仙不能救我四方城,还是你出面才能维持咱们一地安稳,此等功德,神仙也不过如此。”
他说到这里,神情微微惶恐起来:“这屋顶破洞难道真是妖邪所为?你白天不是已经将狐妖射杀了么?怎么又有妖怪了?”
张横笑了笑,从腰间取出一块令牌,递给张松:“世叔,快点找人去吧,我手下民团之人见牌子如见我本人,让他们点齐人马,前来集合。”
张松老脸一红,不好再加吹捧,伸手接过腰牌:“元伯,你且稍作休息,我这便去你府内喊人。”
张横道:“世叔,我昨日给你的尖刀呢?”
张松将尖刀从绣床下翻出,递还张横。
张横接过刀子仔细看了看,眉头微微皱起:“咦?”
张松瞪大眼睛忐忑不安,低声道:“元伯,可是有什么不妥?”
这把牛耳尖刀张横用了十多年,原来一尺半的刀子被用到了一尺不到,磨来磨去,刀子都磨小了。
十多年来,刀身所有细节他都了如指掌,此时拿在手中,已然觉察出一丝怪异的变化,好像这把刀子轻了一丝,凶戾之气反倒又多了几分,似乎刚刚遇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存在,如今大有兴奋之感,是以落在张横掌中之后,刀身还在微不可查轻轻颤动。
一把毫无生命的破刀,此刻竟然隐约产生了活物才有的情绪。
见张松眼中露出紧张之色,张横将刀子重新系在腰间,对张松展颜笑道:“不妨事,可能是我感应错了。世叔,借我一间静室,我要好好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情,天亮再说。”
待到天光大明,张横手下八百精兵悉数来到东城,各持兵器,准备好那罗网、钩叉、鹰隼猎犬,在张府门前集合。
张松乃命人采买吃食,大锅熬汤,烙饼卷大肉,白面做馍馍,众兵士敞开来吃,吃饱之后,又都扛了干粮熟肉,这才收拾整齐,等候吩咐。
张横将屋面上收集到的血迹让猎犬嗅了嗅,又让猎犬在张家大院里转了一圈,那几只猎犬最后全都朝西城门而去。
“看来问题出在城西。”
张横跟在猎犬身后,率众缓缓行走:“难道这张府的鬼物来自西山不成?西山如此大,这有的找了!”
狗子顺着气味前行,果然来到了西山山林,在这山林之中搜寻气味比在空旷之地难的多,一直到了黄昏之时,几条狗子方才在一处断崖下停了下来,对着一处山洞不住吠叫。
“就是这里了!”
牵着猎犬的一名兵士叫道:“大帅,你看,这洞口有血迹,跟张松家的血迹一个味道!”
张横精神一振,哈哈笑道:“小的们,砍柴点火,打起精神来,看看烟熏火燎,能熏出什么个妖怪来?真有妖怪的话,抓住穿了琵琶骨,好歹也能卖点钱财,贴补兵营,也好给你们改善伙食!”
众兵士轰然应是,齐齐动手,收集干草枯枝,堆在山洞洞口,片刻间火苗窜起,浓烟升腾。
张横命人取了硫磺、雄黄等物洒在火堆上,用随军锅盖当蒲扇扇风,将烟气送进山洞之中。
片刻之后,山崖附近烟雾四起,几个洞口都在冒烟。
士兵们四下查看,共有十三个洞口,有大有小,形状不一,距离有远有近。
有那当过猎户的士兵,不用张横吩咐,便在洞口放上捕兽夹,埋下几排利刃,刀剑冲上,还有扔铁蒺藜的,支捕兽网的,将十来个山洞全都布置齐整,这才退到一旁,手持兵器弓箭静静等待。
片刻之后,山腹之内陡然一震,一股黑烟从洞内喷出,几个士兵距离洞口稍近,被黑烟波及,顿时软到在地,人事不知。
“这是毒雾,退后!”
张横一声暴喝,弯弓搭箭,箭矢射向洞中,“噗噗噗”如中败革,山洞中猛然窜出一条斑斓大蛇,长有九丈,粗若水缸,张开巨口,毒液喷溅,向着张横等人狠狠扑来。
第六章 巨蛇
“好大蛇!”
眼前这巨蛇大嘴张开,如同房门一般大小,毒气化为黑烟从嘴巴两侧喷出,在阳光下不住变幻颜色,冲出山洞,风一般向张横扑来。
砰砰砰!
在这毒蛇身下,洞口布置的捕兽夹,短刀利刃、捕兽网,被撞的四处抛飞,泥土迸溅如雨,树木折断,山石滚动。
“快闪开!”
张横大吃了一惊,见这巨蛇来势凶猛威不可当,他也不想硬接,身子向一侧急速闪避,同时提醒众兵士小心。
身后士兵一阵哗然,不待张横吩咐,全都散开,弯弓搭箭,站在远处对着巨蛇不住射击,箭如飞蝗,射在巨蛇身上,却纷纷落地。
这巨蛇的蛇皮坚韧,刀兵难伤,弓箭兵箭法虽高明,却难以射穿蛇皮,即便是乱箭如雨,也不能伤及这巨蛇分毫。
这巨蛇蛇信吞吐,嘶嘶有声,口中毒烟乱喷,沿途兵士纷纷中毒倒地,更有几个躲闪不及,被巨蛇一口吞进腹内。
“他妈的!”
张横大见状大怒,身子闪动间,来到这巨蛇身后,扔掉弓箭,双手箍住蛇尾,两臂发力,一声暴喝:“起!”
正喷气吞人的巨蛇身子一震,九丈多长弯弯曲曲盘旋喷雾的蛇身被张横奋力一扯,前冲的身子陡然悬空,被扯的笔直,随后被张横暴喝声中,甩向断崖。
巨蛇身子横扫之下,沿途草木折断,几个士兵躲闪不及,都被蛇身扫了一个筋斗,爬起来扭头看去,只见远处张横双手合抱蛇尾,如轮巨绳,将巨蛇狠狠的砸在了山崖之上。
轰!
整个山崖都是一阵摇晃,蛇身砸在山崖青石之上,竟然砸出一溜火光,随后碎石迸溅,山谷回响。
巨蛇发出一声嘶鸣,脑袋砸在山崖上,满口牙齿都被打爆,刚刚吞入腹内的两个兵士也被它吐了出来,身子剧烈扭曲,回身反咬张横。
“还想咬我?”
张横双手抓住蛇尾,身子猛然后退,其快如风,这巨蛇刚刚昂起头,身子便再被扯直。
只见山崖之下,张横双手箍住巨蛇奔走号叫,如扯巨绳,在山中左冲右突,不时将巨蛇轮起,砸中山体巨树,发出轰然响动,伴随道道火光,荡起滚滚烟尘。
几百精兵见自家大帅如此威猛,尽皆看的呆了。
“这……这岂能是人力而为?”
“咱家大帅果然是武曲星君下凡,寻常之人岂能有如此神力?”
“先别看了,赶快救人!”
“大帅怎么办?”
“二营兄弟在这里照看伤员,一营的人随我接应大帅!”
剩下的一群兵士呆若木鸡,好半天方才回过神来,开始救治伤员。
这巨蛇其长无比,足有九丈还多,粗如水缸,少说也得上万斤,此时被张横扯住竟如同放风筝一般,沿着山体四面奔走,轰隆隆之声不绝于耳,忽而在南,忽而在北,速度之快,骇人听闻。
一营二百多人顺着巨蛇破开的痕迹向前追赶,只听到前方轰隆声不断响起,夹杂张横的暴喝:“竟然还不死?倒要看你死不死!”
轰轰轰!
随后又是一阵暴响,远远的便可以看到巨蛇被轮起的巨大身躯,如同鞭子一样抽打山峰,整个山体似乎都在晃动。
好半天之后,前方的巨响方才缓和下来,渐渐的变得安静。
一营营长毛新亮吓了一跳:“大哥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他带领众人手持利刃,小心翼翼的向前靠近,走了一会儿,只见前方半山腰处,张横斜倚在一块大青石上,在其身前横着那条斑斓巨蛇,此时半截身子血肉模糊,一动不动。
毛新亮一颗心砰砰直跳,看了看横着的大蛇,与众人一起慢慢接近张横:“大帅,你还好么?”
张横斜倚在青石上,抬眼看了毛新亮一下:“暂时死不了,你过来拉我一把,老子脱力了!”
毛新亮急忙上前将张横扶起:“这毒蛇怎么办?”
“废话,肯定要拖走!”
张横骂道:“老子千辛万苦方才杀死这条孽畜,若不能将它剥皮拆骨,又岂能对得起我张屠夫的名号?”
在他指挥下,几个士兵砍伐树木,做了一个简易担架将张横抬起,又有几个兵士扛着他的兵器,剩下的合力拖拽巨蛇,与后面的队伍在之前的断崖处汇合。
张横刚才拖拽巨蛇,满山乱跑,舞动如风,不住轮击山体,一番动作下来,无论体力还是真气都几乎耗尽,站都难以站稳,但在担架上躺了一会儿之后,便复又龙精虎猛起来。
他天生神力,从未有过力竭之时,幼年便曾与牛角力,而大牛难支,待到成年后,力气更大,武科场上争冠,曾有比试力气一项,上万斤的巨石都能被他单臂举起,连举数次不倒,当时满场武举无不骇然。
但是今日拖拽巨蟒,发现这巨蟒之力竟然不比他小,心惊之下,又恐被毒蛇咬伤,因此攥着蛇尾发力奔逃,真气运转之下,双脚奔行如风,竟然拖拽着巨蛇在整个西山上下窜行,期间不住发力将巨蛇轮起,往山体抽打夯击。
这巨蛇蛇皮坚韧,刀兵难伤,但内脏毕竟还是寻常血肉,被张横当肉鞭连连抽打山峰,如此夯击之下,莫说是血肉之躯,便是生铁也得被抽打变形。
这巨蛇即便是再难杀死,也经受不住如此剧烈伤害,被张横活活虐杀,死于非命。
经此一战,张横旧力既去,新力滋生,体力恢复之后,只觉得体内真气凝珠,如臂使指,运转无不如意,体力竟然也大为增加,浑身精气弥漫,如同一块粗铁剑胚经过一番击打,终于有了点锋利的形状。
“这大蛇如此厉害,定是妖精无疑!”
在集合众人之后,张横将毒蛇牙齿掰掉,扫视众人:“这大蛇蛇皮坚韧,刀剑难伤,我需要一人钻进蛇腹,将其蛇胆摘下,给中毒受伤的兄弟们吞服,既然是妖物,这蛇胆当会有大用,若是我所猜不错的话,有这蛇妖的胆汁服用,无论是中毒还是受伤的兄弟,都会恢复如初。你们谁敢钻进去?”
一名矮个士兵自报奋勇:“大帅,我愿进蛇腹摘胆,只是这蛇腹内黑漆漆一片,我难以看到蛇胆。”
张横从怀内取出一颗夜明珠扔给这矮个士兵:“这是我在京都好友钟志芳送我的夜明珠,你拿它进入蛇腹,当能看清楚里面的事物,蛇胆若能取出,这夜明珠便归你了!”
矮个兵士大喜:“多谢大帅赏赐!”
这士兵脱了皮甲,取出油布裹住全身,又带了皮盔、口罩护住头面,让人用长矛将蛇口撑开,这才手持明珠,缓缓爬进蛇腹。
第七章 返查
这蛇妖极大,蛇口被枪矛撑开之后,状如门洞,矮瘦士兵进入蛇口之时,初始无须低头矮身,连走几步之后,方才俯下身子,再走几步,前方愈狭,只能屈身而行,及到最后,口衔明珠匍匐前进,如蛆虫蠕动,渐入蛇腹。
张横恐其有失,以绳栓住其双腿脚踝,若有不测,矮瘦士兵只需要双腿抖动三次,张横便会将其从蛇腹拉出。
众人瞩目观瞧,只见蛇腹微微鼓起,鼓包犹如活物缓缓后移,看看鼓包到了蛇腹位置之后,有那经常抓蛇的人急忙敲击,蛇腹中前行的小兵顿时知道自己到了蛇胆位置,身子停住。
片刻之后,绑住小兵双腿的绳索被拉的笔直,接连抖动了两下,这是已经得手的暗号,张横急忙双手交替,扯动绳索将那小兵拉出。
小兵出来之后,浑身粘液,手抱蛇胆喘气如老牛,面对张横将蛇胆举在头顶,单膝跪地:“大帅,幸不辱命!”
张横伸手接过蛇胆,只见这蛇胆大如篮球,色泽碧绿,发出隐隐绿光,隐隐透出腥臭和清香夹杂的气息。
“辛苦你了!”
张横拍了拍小兵的肩膀,一股真气打入小兵经脉之内,那小兵身子一震,“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块绿水,刚刚还有点晕眩的脑子顿时变得清明起来。
“多谢大帅!”
矮瘦小兵知道这是自家大帅出手所致,对张横拜谢之后,方才脱了裹住身子的油布,扔了头盔口罩,赤条条的跳进附近的溪流之中清洁身体。
张横命人取来大碗,将蛇胆里的胆汁倾倒在碗中,将一个大碗倒满之后,便将蛇胆重新系住,递给一名亲信:“将这蛇胆好好留存,日后当有大用。”
乃吩咐兵士拖来一条受伤的猎犬,这猎犬刚才被巨蛇碾压,受创极重,嘴角流血,眼见不活了。
张横将碗内胆汁滴出几滴在这狗子嘴里,只是片刻时间,便见这狗子“呜呜”叫了几声,挣扎着站了起来,吐出了几口鲜血,竟然活了过来。
张横大喜:“快把受伤的弟兄抬过来!”
几名兵士先将刚才被巨蛇吞入腹内又吐出来的两名士兵抬来,张横撬开两人嘴巴,一人喂了一口胆汁,只见两人本是一脸黑气,气息全无,慢慢的竟又有了呼吸,脸上黑气缓缓散开,胸膛开始起伏。
片刻之后,一人猛然从地上蹦了起来,做出防御的架势,口中大喝:“老六,快闪!”
另一人也从地上跳起:“你快走,我掩护!”
两人迷迷糊糊站在一起,后背相抵,神情凝重,显然思维还存在之前面对大蛇时的场景中。
张横训练的这八百精兵,皆是以一敌十的精壮好汉,彼此间可以性命相托。
此时两人从昏迷中醒来,第一个反应就是保护自己身边的兄弟,足见他们情谊。
见微知著,这种士兵打起仗来,自然与寻常兵士截然不同。
为了训练这八百精兵,张横欺行霸市,垄断了整个四方城的商贸,向诸多大家族索要钱粮,这才训练成了这个样子。
见这两名士兵如此情深义重,围观兵士纷纷叫好。
张横笑道:“你们两个很好,等返回城中,每人赏银百两,两匹好布,一口肥猪!”
两个受伤的兵士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感谢张横:“谢大帅赏赐!”
张横又命人将之前中了蛇毒的兵士抬过来,一人口中滴了几滴蛇胆汁,看看都无大碍了,将盛着蛇胆的大碗递给一营营长毛新亮:“你将这些胆汁,一人分上几滴,这蛇妖胆汁有如此奇效,大家都吞服几滴,恢复一下体力。”
这是他训练民团的规矩,大家伙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既然这蛇胆汁有如此效果,自然要均分一下,不过他是主帅,有处置之权,剩下的胆汁归他所有。
众兵士依言吞服胆汁,片刻之后,都感浑身燥热,体内热气翻涌,似乎弥漫出无穷精力。
张横询问了一下他们此刻的感受,笑道:“这是吞吃大补之物才有的反应,正好此时天色渐晚,咱们深入山林上百里远,今天已经难以返回四方城,须得寻个地方安营扎寨,正要你们劳作一番,化解体内躁气。”
于是登山而望,选了一块适合扎营之地,让兵士们抬着巨蛇前行,停在一处平旷之地,靠近活水源头之所。
士兵砍伐树木,清理地面,挖坑埋灶,修建茅厕,以烟熏毒虫,就此安营扎寨。
众人忙活了好半天,出了一身臭汗,刚才喝蛇胆汁产生的躁动慢慢平静下来,都觉体力眼力有所增加,身体轻松,说不出的畅快。
此时天色已晚,一轮冷月如钩,悬挂中天之上,洒落清冷光辉。
众人搭建帐篷之后,开始取水洗漱,准备做饭。
“我刚才检查了蛇妖周身,并无伤痕可见,又对比了一下蛇妖体内鲜血,那张府中的鲜血并非是这蛇妖身上所流。”
主帅大帐之内,一营营长毛新亮来到张横面前,低声道:“大哥,有点不太对劲儿,咱们可能是抓错妖怪了!”
张横沉默片刻,展颜笑道:“三毛,这妖怪哪有什么抓错不抓错的?自古人妖殊途,正邪不两立,即便这蛇妖不是扰乱张家的妖怪,那不是什么好妖怪,我有安保四方城之责,城外既有妖邪,定当诛灭,就算杀错,也不能放过。”
毛新亮点头道:“大哥说的是,这巨蛇咱们现在如何处置?”
张横道:“将其蛇牙收集起来,不可有半颗遗失,蛇眼剜出,在从蛇头里面把毒囊摘下,再把蛇肉切出一大段来,做成蛇羹,让弟兄们一起吃了它!”
这蛇妖皮肤坚韧,刀兵难伤,但可以从里面将肉一点点切出来烹制,如此大的一条巨蛇,足够这些兵士好好的吃上一顿。
毛新亮领命出去布置之后,独自坐在帅帐内的张横,脸色阴沉下来:“竟然抓错了?”
他从头到尾将这件事捋了捋:“一开始巫婆说有狐妖在张家作祟,那巫婆应该不会说假话,但一个小小巫婆能有多大法力?弄不清楚妖怪的具体身份也是有可能。她说是妖狐,难道就真的是妖狐?可不是妖狐的话,又是什么妖怪?”
“如果这蛇妖不是搅闹张府的真凶,那为何在它洞口有那妖邪的气息?难道是有妖怪故意栽赃嫁祸?故意将我们引到这蛇妖洞口,要我诛杀蛇妖,它好收渔翁之利?”
张横从帅帐内站起身来来回踱步:“一个蛇妖而已,我即便是杀了它,对栽赃嫁祸它的妖怪又有什么好处?”
他心中一动:“刚才急着诛杀蛇妖,未能去蛇妖所在的洞窟查探一番,难道这毒蛇洞窟里面还有什么东西不成?”
想到这里,张横转身出账,喊来两营人马的几个头领:“我要去刚才的断崖蛇洞内探寻一番,之前咱们可能疏忽了点东西。”
毛新亮反对道:“大哥,如今月黑风高,野兽出没,毒虫遍地,你一个人去探查蛇穴,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我们怎么向兄弟们交代?”
张横笑道:“就算是真有什么问题,也不至于困的住我,妖魔鬼怪,何足道哉!”
毛新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我等率领人马与大哥一起探查?”
张横摆手道:“我一个行事方便,你们人多,反倒成了累赘,真要出了什么事情,我还得照顾你们,反而不美。”
毛新亮等人想到张横之前威猛若天神的情形,互相对视一眼,不敢阻拦,但与张横约定,一个时辰之后,若是张横再不回来,他们将会率众前去找寻。
张横乃装束全身,背负双锏,腰悬长弓,又从一名亲信手中取来蛇胆,吞服了几口蛇胆汁。
又戴上皮手套,拿了刚掰下的两枚毒蛇牙齿装在百宝囊中,将所有可能都考虑好了,这才手持一杆长戟,大踏步向那蛇妖所在的断崖走去。
这蛇妖蛇的蛇胆汁功效极佳,张横吞服之后,化为一道清气从他全身弥漫开来,又被真气引导慢慢到了双目穴道附近,片刻之后,张横双目一片清凉,目力只是片刻间便有了极大提升。
虽然此时乃是夜间,密林之中,光线更暗,但在张横眼中,光线并不比白天弱上多少。
“都说蛇胆有明目之效,没想到这蛇妖的胆汁竟然还能让人成为夜视眼,果然奇特!”
张横暗暗称奇,身形如风,穿林过岗,不一会儿便到了那断崖下的蛇窟洞口处,微微凝神,身子如同狸猫一般贴在洞口一侧,屏气凝神,默默感应。
就听到洞内窸窸窣窣,似乎有物在其中,张横探头窥视,隐见洞窟内部有一庞然大物背对洞口,看其尻尾,似乎是一头巨狼。
这蛇窟高有一丈还多,长不知几许,这洞窟内的巨兽站在洞内,背脊竟然距离洞顶不足三尺,可见这巨兽有多高大。
因其高大,故而钻入洞内反而无法转身,想进去容易,想要出来须得后退才可。
“这东西到底在做什么?”
张横脑中念头急转,已将腰间弓箭缓缓解下,弯弓搭箭,慢慢拉开,对准了这巨兽菊花,“咻”的一声便是一箭。
噗!
血花爆现,张横这张弓乃是名家打造,威力极强,一箭射出,钻入粪门,直达巨兽肠内。
那洞中巨兽发出震天般的巨吼,身子猛然前窜,向蛇窟深处钻去。
张横哈哈大笑,手持双锏身形前冲:“呔!还不把收藏、票票全都交出来!”
第八章 移花接木
呜!
张横钻入蛇洞,身子炮弹般前冲,手持双锏,向那怪兽快速接近。
那巨兽受伤极重,整根羽箭都钻入它的体内,受惊之下死命前冲,粪门处鲜血喷洒,发出阵阵哀嚎,声音之大,震的整个蛇窟动荡不已,回音叠加起来,即便是张横都感到微微晕眩。
“还敢鬼叫!”
张横身子再次加速,已然接近那巨兽尻尾,左手金锏插回鞘内,右手摸出刚从巨蛇口中掰下的毒牙,对着巨兽喷血的粪门投掷了过去。
嗖!
五六寸的毒牙犹如一枚穿心毒钉,从张横手中发出,化为一道白光,顺着粪门扎入巨兽体内。
那巨兽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忽然口吐人声:“苦哇!”
张横吓了一跳:“你会说话?”
那巨兽身在洞内难以转头,前方已到了洞窟尽头,欲进难进,欲退不能,又受如此重创,自知难以活命,思及多年修行方才成就妖身,还未得道便要命丧今朝,一股怨气直冲顶门:“杀我者何人?”
张横站在蛇窟之内,手持双锏凝神以待,没想到这巨兽竟然口吐人言,顿时吃了一惊,见它问及自己姓名,定然不是什么好事,眼睛转了转,当即喝道:“某家乃当朝太子少保,兵部尚书敖东光是也!”
前方这巨兽身子一震道:“敖东光?堂堂兵部尚书竟对我亲自出手?暗箭伤妖,辱我妖族,我便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张横道:“都要死了,还怎么多废话!”
双锏前砸,正中巨兽右腿,“咔嚓”一声,将这妖兽右腿打断:“记住了,死后去京城找我便是!”
那巨兽咬牙切齿:“我记住了!敖东光!”
张横双锏打出之后,身子倏然后退,呼吸间已经退出山洞,站在洞口喝道:“在那山洞杀你,胜之不武,来来来,你退出山洞,你我再大战三百回合!”
山洞巨兽又惊又怒:“我都快死了,你还说如此风凉话?姓敖的,你们人类果然卑鄙无耻!”
它愤怒已极,浑身妖气喷涌,发出一声凄厉嚎叫,身子猛然后退,打算即便身死道消,也要与这敖东光同归于尽。
山洞外张横将之前插在洞口一侧的方天画戟拿在手中,凝神以待,眼见巨兽从洞内飞速后退,张横一声长啸,长戟前刺,整个长戟顺着粪门全都刺入这巨兽体内。
这巨兽刚刚出洞,便知不妥,奈何张横手快心黑,待到长戟贯腹,方才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凄厉哀嚎:“敖东光——!”
这一声“敖东光”充满了铭心刻骨的仇恨,似乎这妖怪神魂被打入九幽地狱,也不会将这个名字忘记。
张横站在巨兽屁股后面,手持方天画戟猛然一抖,喝问道:“可是你搅扰了四方城张府安宁?”
那巨兽身子抽搐,眼神涣散:“卑鄙!无耻!是我便又如何?敖东光,你便是为了张松小女杀我么?这老蛇也是被你抓走的么?”
张横道:“不错,是我着天龙卫捉拿蛇妖,后发现有诈,这才前来探看,正好见你现身蛇洞,你说,你来蛇洞是为了什么?”
巨兽喘息道:“是为了……是为了……”
它声音越说越低,越说越慢,似乎随时都要断气,令人禁不住靠近倾听,张横前行几步,准备仔细倾听,忽然脑海一阵清明,于是将双锏提在手中,慢慢前伸,开口吐气,将声音缓缓送到巨兽耳内:“是为了什么?”
这巨兽听声辩位,以为张横已经到了它身侧,猛然回头反咬,“咔嚓”一声咬在了双锏之上。
张横撒手后退,骂道:“狡猾的畜生,辛亏老子多了个心眼!”
他来到巨兽股后,抓住方天画戟的枪攥用力狂抖:“死!”
巨兽身子震颤不休,口鼻之中喷出大量鲜血,凄厉大叫:“杀我者,敖东光!杀我者,敖东光!”
叫了几句,死于非命。
与此同时。
在那朝阳京都,已经入睡的兵部尚书敖东光身体一震,忽然睁眼,呼吸都粗了几分。
其身边夫人也被惊醒,迷迷糊糊嘟囔道:“老爷,你怎么了?”
敖东光缓缓坐起,撩开胡须,伸手摸了摸人中,叹了口气:“无事,我只是两颗门牙有点痛。”
他手按人中,脑海里忽然跃出当年射断自己两颗门牙的少年身影,五六年过去了,那个孩子应该长大了吧……
且说张横,在那巨兽死后,等了一会儿,方才再次走进蛇窟,在里面翻找了半,除了几具骸骨之外,并无别的发现。
“奇怪,如果这里什么都没有,洞外那个家伙到底是来干什么?”
他站在山洞静静想了一会儿,转身出洞,来到了那巨狼一般的巨兽尸体旁,戴着手套将这巨兽的嘴巴掰开仔细查看,却是一无所获。
又在其尸体上搜查了几遍,还是没能发现什么。
“不可能没东西!”
张横对自己的推断十分有信心,若是这蛇窟没有东西,眼前这个巨狼绝不会进入蛇窟翻找,也不可能故意栽赃嫁祸给蛇妖,以便让人族高手击杀蛇妖,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若是这蛇窟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他也不可能与这巨狼起冲突。
“刚才我与这巨狼交手,它绝没有时间将获取的东XZ好,既然山洞没有,那就只能在他身上,口中没有,便在腹内!”
张横振奋精神,手提巨狼来到一块巨石之上,双手抓住两条后腿,将这巨狼头朝下使劲往巨石上轮击,“砰砰砰”巨石晃动,声震山林。
忽然间一抹光华从巨狼口中顺着鲜血喷出,落在地上散发出幽蓝色光芒与天上明月相映,闪烁明灭,犹如活物。
张横将巨狼尸体扔掉,俯身捡起这发光事物,仔细看去,却原来是一块拳头大小的不明金属,形如椭圆形鸟蛋,月光照耀之下,其上幽蓝色光芒吞吐,如同火焰般明灭不定。
“难道这狼妖为的就是这块金属?”
这金属块虽然只有拳头大小,却极为沉重,少说也有三五十斤,就这一块小小的金属比张横的两根金锏加起来都要重。
张横将这块金属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既然能令蛇妖守护,狼妖争夺,这东西当不是凡品。
既然看不明白,那就懒得再乱花心思,他将这块金属塞进腰包,扛着巨兽尸体大步返回营地。
一众兵士见他扛过来如此大一个巨兽,都吃了一惊,纷纷前来围观,待看到这巨兽粪门处插着的方天画戟时,所有人都是身上一阵恶寒,禁不住双腿紧夹,色变惊恐。
第九章 说前由张横传法
“大帅,这是什么东西?”
一营秃头营长毛新亮看着张横扔在场中的巨兽,惊的舌桥不下:“如此巨兽,看着像狼,可普天下岂有如同大象一般的巨狼?难为大帅能将它打死,还将它扛到营地,天下怕是再无大帅这般勇武之人。”
这巨兽身高丈二,体型如象,少数也得有七八千斤,尖牙利嘴,便是死后也是威风不倒,妖气逼人,众将士若不是吞服了蛇妖胆汁,怕是接近这巨兽的勇气都未必能有。
而张横在杀死蛇妖之后,又独自面对如此妖兽,单打独斗将其杀死,随后扛到军营,毫发无损。
这等伟力早已经不是人间气象。
“妖魔鬼怪,什么样子的没有?大惊小怪!”
张横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只是这怪物个头大倒也没什么出奇之处,唯独它能口开人言,还能嫁祸栽赃,倒是有点稀奇。若是普天下妖兽都这么狡猾的话,那些传说中的牛鼻子、秃驴们降妖除魔,倒是耗费不少精神呐!”
他杀死这头巨兽全靠偷袭,若是正面对阵纵然能胜,怕是自己也得受点小伤才行,以他的本领尚且如此,那些传说中降妖除魔的修士,在面对大妖之时遭受到的压力可想而知。
“这妖怪还能说人话?”
毛新亮摸着秃头惊道:“真的成精了?”
他伸手指向不远处横着的斑斓巨蛇:“那蛇妖不会说话都如此了得,这巨狼能口开人言,岂不是更厉害?大帅,您好神通啊!”
张横摇头笑道:“妖邪之类,本领大小与能不能人言,恐怕没有太过直接的关系,会说人话的未必就战力高明,不会说人话的未必就是软柿子。”
他是亲自与蛇妖和巨狼交手之人,自己在心中比较了一番,发现这蛇妖和巨狼两个妖怪的实力相差不会太大,两个妖兽真要是拼斗起来,蛇妖血厚,怕是会笑到最后。
这巨狼即便是能口吐人言,但不见它有什么法力神通,单凭尖牙利嘴,远不如蛇妖的蛇毒管用,估计就是因为这个缘故,这巨狼才会栽赃嫁祸,想要借助他人之手,干掉蛇妖,好坐收渔翁之利。
只可惜张横反应的快,而这巨狼也太过小心,它若是在蛇妖被杀,众人抬蛇远去之时就去山洞寻宝,想来早就宝物到手,偏偏它犹豫不定,忌惮人族高手,直到判定众人早就远离,这才敢去蛇窟寻宝。
也是合该它死,偏巧就被张横遇到,箭射菊花,爆肛而死。
“找个人,把这巨狼的狼皮好好剥开,正好做一个狼皮大氅,之前的白狐皮可做衣领。”
张横指了指巨狼,笑道:“正发愁昨日的狐狸皮如何处置,可巧就遇到了这头巨狼,还有那蛇妖,蛇羹做好了没有?”
毛新亮道:“蛇羹已经做好,就等大帅来了开饭。”
张横点头道:“通知炊事班,开饭!还有,这巨狼的体内被我射了一根蛇牙,估计血肉已然有毒,也不知道兄弟们能不能吃它的肉……不过大家刚才都喝了蛇妖的胆汁,相信应该也出不了太大的问题。”
他对毛新亮道:“你去问问,看有嘴馋的没有,谁想要吃狼肉,自己去割了烤着吃就行,记得把那体内毒牙翻找出来,不要伤了自己。”
毛新亮最是喜欢吃肉,越是稀奇古怪的东西他就越是想要吃,闻言笑道:“那我得尝尝。大帅,我若是中毒了,您可千万别忘了用那蛇胆汁来救我。”
张横骂道:“救你可以,你可别装作中毒来骗老子的蛇胆!若是被我识破,打断你的狗腿!”
毛新亮缩了缩脖子,嘿嘿笑了笑,率领一众兵士前去分割巨狼。
之前那蛇妖的胆汁功效惊人,毛新亮只是喝了几滴,修为便有了明显提升,本想借此机会哄骗大帅的蛇胆汁喝,现在被张横识破,他这个念头顿时打消。
此时亲卫端来蛇羹,张横端碗尝了尝,只觉得滋味鲜美异常,平生所吃美味甚多,皆比不上这一碗蛇羹。
尤其是一碗蛇羹入肚,竟然有丝丝热气从腹内升腾,弥漫周身经脉窍穴,如同一滴滴精气一般,壮大真阳,填充气海。
只是一碗蛇羹,竟然完全不下于名贵补药,甚至犹有过之。
举凡大补之药,无不药力凶猛,如需服用,须得以别的药材作为辅助,君臣辅佐,消其燥性,化为温性,化霸道为王道,方才得以入口,温补人体。
而眼前这碗蛇羹药力虽强,却温和如水,浸润全身,使人如泡温泉,说不出的舒爽。
“不错!”
张横大为满意:“传令下去,让大家伙多喝一点,这蛇羹补益身体,极为不凡,一会儿我正好传你们一套练气法门,趁机炼化体内药力,日后是龙是蛇,就在今朝!”
他好不容易攒下这八百精兵,一个个龙精虎猛,悍不畏死,如今有这蛇羹为药,正是提升全体成员实力的大好机会,是以不想错过,准备将前世所学的一套基本练气之术传给这些手下。
在他前世各门各派都流传有种种气功导引之术,修炼神通之法,只是末法时期绝天地通,神通不显,修真练气最多能够起到保健作用。
但在这个世界里,前世的种种练气法门却无一不能运用。
功法威力可能有高有低,但导引吐纳俱都能行,都能牵引体内真气,只不过日后成就难说。
张横自身修行的乃是一门道门练气之术,据说有开辟紫府结成婴儿之能,那是他前世就已经修炼惯了的,当时只是练着玩,图个强身健体,到了此界却成了秘传练气之术,威力不可限量。
他为人贪心,又修炼了佛门三脉七轮之法,如此佛道同修,更是了得。
体内真气绵绵洗刷全身经脉,真阳不断壮大,气血旺盛如炉,虽然外表粗豪,对外是个屠夫,实则已得练气三昧,俨然半个修士,只是旁人不知。
张横这种修炼法门只适合他自己修行,却无法传给手下弟兄,这是修真秘传,贸然传出不是好事。
在此世界,内丹修行都是传说之中的仙法,等闲江湖中人能获得一套呼吸吐纳的功法就已经是天大的机缘,一跃成为江湖高手,若是张横将真正的练气之术传遍军营,怕是不出几日,便会有无穷麻烦上身。
是以他只传兵士们最基本的一套小周天吐纳练气法门,这是练气之基,筑基之始终,只要这些兵士们懂得了什么是打坐练气,搬运气血,有那机缘强的人,日后自然能琢磨出一套适合自己的功法来。
“我这套功法得自一个无名山洞,那还是我中了武举前去武科场争冠的路上,夜宿深山,恰逢古庙,庙后有山洞,洞中有枯骨,我在那枯骨旁得了一个练气小册子。”
军营中的兵士们,听从张横吩咐,将那蛇羹吞吃了十多碗后,一个个在空地上盘膝静坐,静待张横开讲。
得知张横要传练气功法,俱都兴奋异常。
上古之人练气不死,中古之人服气长生,近代以来,练气士只存在传说之中,少有人见,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陆地神仙。
此时听到大帅要传这等秘术,自是无人不喜,现在听到张横获取这门功法的情形,果然是福缘深厚之辈才有此等机缘,不由得齐声赞叹,欢喜无限。
张横见士兵如此反应,暗暗好笑:“这门小册子里记载的便是一门练气之术,是我揣摩五年,静修多次,方才明了其中真意,即便如此,前段时间还是走火入魔,差点身死,直到最近几日方才将这门功法融会贯通,彻底修成。”
他站在场中扫视众人:“今日我便将这门功法创给你们,望你们宝之重之,非至亲至近之人不能传授,更不可宣扬出去,以免招来灾祸,祸及全军。”
众多兵士心中感激,齐声道:“多谢大帅传法之恩,绝不敢有人泄露出去,若有意外,我等竭力共讨!”
更有人心道:“怪不得前段时间大帅生了一场大病,却原来是修炼这门心法走火入魔所致。不过这走火入魔,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第十章 漂亮小娘们
导引之术,古来秘传。
便是在张横前世,种种练气导引之术也是不传之秘。
直到现代以来,火器出现,灵气不存,那些古老门派的修真练气之法才成了无用之物,即便是网上随处可见真法精义,也没有几个人对此感兴趣。
但在张横所处的这个世界,真气导引,呼吸吐纳,却是修行秘法,非传人弟子不传,无不宝之重之,等闲之辈难闻一句。
张横训练的这八百精兵,平素里操练的都是体能,修炼的也是外功,筋骨强健,悍不畏死,与人争斗,以一当十。
但不闻至道,不懂修行,体力终究有其极限,年岁一到,体力渐衰,老后百病缠身,只有一死。
他们也听说过修真练气之术,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机会能修行,那是神仙手段,方士奇术,绝非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所能接触得到。
没想到今日追随自家大帅搜山杀妖,大帅会将一门练气之术传给他们,对他们来说,此事当真是天降之喜,无不感动。
“我有筑基练气法门,今朝传给汝听。欲要修我真法,须得入我门庭!”
张横看向现场军士:“日后军令如山,难免与敌生死相搏,大敌来犯之际,汝等可否托付性命?”
众人齐齐答道:“可!”
张横点头道:“既如此,且听我传汝真法,步入修行。”
当下将一门导引小周天传授给了现场兵士,对于不懂之人详加教导,一直到其明白为止。
这些兵士都是张横从方圆百里之内精挑细选之人,资质悟性虽然算不上顶尖,但好歹也算得上是中人之姿。
又被张横扫盲识字,脑子也都算得上灵活,因此教导了一夜,总算是全都学会,将那蛇羹蕴含的药力化去,增强修为。
张横这次传法,耗时三天,八百亲兵将那巨蛇和巨狼吃的干干净净,精气神与三天前相比,简直要强了十倍不止。
在这三天内,张横又传授他们个体技击之道,以及前世的一些武功心法,让他们依照修行,三天之内,都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张衡自己变化更大,他身高体壮,食肠宽大,胃口极佳,那巨狼和蛇妖的肉,数他吃的最多。
三日下来,打坐练气消化食物,全身骨节不住暴响,双目渊深若无底深潭,无论真气和体力,都有了极大提升。
最后一日,众人将蛇肉掏空,仅余骨架,张横乃命人将蛇皮收起,那蛇目化为两颗碗口大的夜明珠,被张横赏给三营兵士作为灯具。
这明珠只有两颗,三个兵营若想得到明珠,就得每月进行一场比赛,胜者可保管明珠一月,直到下一个月再次论归属。
几名亲信建议张横将明珠收起,作为私用之物,张横奇道:“身外之物要它何用?此物寒不可蔽体,饿不能充饥,我要它作甚?”
亲信不敢再劝。
张横不喜女色,不喜钱财,只喜欢纠集一帮兄弟舞枪弄棒,初始只是小打小闹,如今已经成了气候。
他坐镇四方城,虽然经手万贯资财,却很少留给自用,多余钱财不是充作军饷,便是赏赐给家贫的军中弟兄。
这等心气早已经不是一般气象,亲信们知他志存高远,心中有喜有忧。
喜的是有如此主人,不用发愁前途,愁的是万一自主人心气太高,万一高到超出自身能力之外的话,那就不是好事而是坏事了。
好在迄今为止,张横一直都安居在四方城中,并未有别的异动,亲信们还算是安心。
将两只妖怪的皮子和骨骼卷起,张横一声令下,众人拔寨返程,来时耗费了将近一天时间,返程时却是要快了很多。
便是驴马狗都被喂了妖兽之肉,体力大增,八百精兵更是人人身轻如燕,手持兵刃奔行如飞,等到了四方城内时,不过才用了一个时辰。
众人进入西城门时,张横喊来一名兵士:“你去告诉张松一声,就说妖怪已经被我斩了,让他放宽心便是。”
士兵领命前去,队伍继续前行。
八百多人马,阳刚气血汇合在一起,在那高空形成一片精气狼烟,威压四方城,城中阴魂野鬼吓得四处躲藏,不敢现身。
队伍经过大街之时,吓得百姓四散奔逃,小孩子哭爹喊娘,整个四方城都乱成一团。
“哼,又是一个狗官!”
不远的酒楼里,一名红衣少女与一名中年文士相对而坐,少女看着大街上乱糟糟的景象,大为恼火:“老师,没想到这四方城一个边陲之地,竟然也有如此作威作福之辈,当地知府是干什么吃的!”
中年文士笑道:“我刚才都已经问了,这四方城内有一个土霸王,唤作张横张元伯,为人嚣张跋扈,欺行霸市,城中百姓无不怕他,便是知府都要让他三分。下面这个人便是张横。”
少女问道:“他是什么官职?”
中年文士道:“此人乃是一介白身,并无官职在身。”
少女奇道:“那他是做什么的?为何本地知府也得让他三分?”
中年文士笑道:“此人倒也有几分来历,他是世代武勋,到了他这一代,想要更进一步考取武举,不曾想在那武科场上误射兵部尚书敖东光,被敖大人乱棍打出武科场,剥夺功名打成白身。”
少女眼睛一亮:“我知道他了!据说六年前有一个莽撞家伙,力气极大,武功也还不错,想要考取武状元,结果箭法差的要死,明明射的是箭靶,哪知道突起狂风,箭矢转弯射向了兵部尚书身上,将那敖东光射掉了两颗门牙,至今在朝阳京都化为一桩笑谈。”
她怒火渐熄,低头笑嘻嘻的看向大街上骑着大马的张横:“这个一脸胡子的大个子就是当初武科场上十五岁的少年?这变化也忒大了吧!他这也就刚到二十岁吧?怎么留了这么长的胡子?”
此时骑马过街的张横忽然心中一动,抬头看向左侧酒楼的二楼,只见二楼一面窗户处正有一名少女在窗口凝视自己,一脸笑容。
这少女相貌清丽,双目透亮,看着自己颇有几分玩味之意。
“这小娘们长得挺漂亮,看其气度穿戴不像是四方城的人,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为何这么古怪的看着老子?”
张横看了那少女一眼,便不再看,心中生出一种模模糊糊的念头:“这小娘们肯定知道我,否则绝不会用这种眼光看我。不过这四方城中,怕我的人居多,爱我的人极少,而能笑着看我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这小娘们能笑着看我,足见她并不怕我,还觉得我有点意思,才会有这种神态来。”
他五感敏锐,心灵灵透,只看了那少女一眼,就将那少女的身份和部分心思猜的八九不离十。
“呀!”
酒楼窗口的红衣少女被张横看了一眼,只觉得张横双目如镜,双目相对之时,两面镜子便将自己的想法和心思全都映照在镜面之内,只是在一瞬间,对方就对自己有了很深刻的了解。
她手一颤,握在手中的两根竹筷陡然爆散开来,形成一蓬碎屑,向四面八方迸溅开去。
中年文士伸手虚虚前抓,将那崩散的竹筷虚虚捏在半空,定住了迸溅的碎屑,随后缓缓松手,那竹筷的碎屑化为一股白烟顺着窗户飘向楼下。
“发生什么事情了?”
将爆散的竹筷处理好之后,中年文士看向对面的少女:“阿七,大庭广众之下,你不要搞的这么夸张。”
阿七吐了吐舌头,俯身凑近中年文士:“老师,这个叫做张横的大个子有点不简单呐!”
中年文士道:“肯定不简单!他若是简单的话,岂能在短短几年时间就组建民团,拉出这么大的一个队伍来?只是性格太过粗豪,当一个民团教头守护一方平安,倒也对得起他这一身本领。”
红衣少女笑道:“怪不得连走路都这么嚣张,原来是一个民团教头,不过这么嚣张的家伙看着就讨厌,我要不要出手教训他一下……”
中年文士起身道:“阿七,正事要紧,再过七日,就是地龙翻身之时,夺取地龙丹之前,不要多生事端。”
阿七见老师起身,也急忙站起身来:“是!”
她说到这里,看着酒楼内的食客,又看了看窗外的成片建筑,眼中露出不忍之色:“老师,一旦地龙翻身,这四方城中的百姓……”
“天要下雨,地要死人,天地不仁,关我等甚事!你有这闲心,不如多想想接下来怎么抢夺地龙丹,很快这四方城中将会有更多同道前来,到时候自然有那心软的滥好人处置此事。”
中年文士狠狠瞪了阿七一眼,大袖飘飘,负手下楼。
不远处的张横骑马走了半条街,忍不住扭头看向刚才红衣少女所在的位置:“妈的,我怎么老觉得这小娘们有点问题!”
旁边毛新亮见状问道:“大帅何故频频回头?”
张横抬起马鞭指向刚才酒楼位置:“刚才有个漂亮的小娘们看了我一眼,你着人去查一下那红衣服小娘子的来历。”
毛新亮张大嘴巴:“大哥,咱们不说好了不强抢民女么?”
他对张横认真道:“大哥,您该说上一门亲事了!”
推书,推书
如果等本书等不及的书友,可以去看《武侠世界自由行》以及《武侠世界侠客行》《郭大炮的文娱生涯》等书哈,全都已经完本。
作者写的相当不错,是我的知己……
第十一章 四贤街
“滚你奶奶的咸鸭蛋吧!”
张横笑骂了毛新亮几句:“还不快去!刚才那小娘子不是咱们四方城的人物,她的眼神很不对,看我时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味道,不是高官之女,便是修真之士,身份来头定然不小。”
毛新亮心中一惊,这才知道张横确实是有正事,而不是突然春心大动,想要女人。
他不敢怠慢,急忙喊来一名下属,吩咐了下去。
张横在这四方城经营多年,将这四方城经营的铁桶一般,有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想要在四方城查一个人,轻松至极。
就在张横返回府内两个时辰后,有关那红衣女子的信息已经到了张横手中。
“昨天刚到,还是京城人士?”
看着客栈老板提供的消息,张横微微一愣:“京城的路引倒不像是假的,所谓无利不起早,他们从京城大老远的来这四方城做什么?”
京城人士来四方城,定然没有什么好事,这四方城处于连云洲边陲,而连云洲又是大殷朝最南方的一个州府,土地贫瘠,环境恶劣,多毒蛇猛兽,一向少有人来。
朝廷流放犯人和政治犯,一般也都会发放到连云洲,饱受毒虫摧残之苦,有的更是直接发配到四方城中,终老其间。
按道理来说,只要不是脑子有坑的人,是不会主动赶到四方城受这份苦,就算是想要见识一地风土人情,那也都是去连云洲北方的几个大城市才对,来四方城简直就有点难以理解。
历朝历代的官员,能在四方城内任职的,基本上都是受排挤之人,否则绝不会分配到这鸟不拉屎的所在,管理一群泼皮蛮子。
这里民风彪悍,也就张横这种无法无天的暴戾之徒才能立得住脚,外人根本就难以适应。
如果那红衣女子来自京城,那么在排除寻亲访友之外,就必有所图。
“难道是我之前在京城结下的仇家来找我寻仇来了?”
张横昔日考取武举,争雄武科场,沿途行事未免嚣张了一点,一路上遇到了好几起挑衅的事情,被他出手打死了好几条人命,就连太尉长孙权的儿子都被他暴打了一顿,捏碎了一颗蛋蛋。
“当初老子捏碎长孙武雄那小子的蛋蛋时,是蒙着面从背后把他打晕的,按道理说不应该查到我的头上来。不过事无绝对,还是得要提前防范一下。”
张横喊来一名亲卫:“这段时间给我好好注意一下城里的新面孔,看见可疑人物后,暗中监视,有特殊情况及时汇报!”
在这四方城内的十几家有名气的酒楼、客栈、当铺、药铺、赌坊,都是张横的产业,这里面自然安插了不少眼线,如果有可疑的人物,这些眼线基本上能够监视到每一个阴暗的角落。
四方城内发生了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这些人的眼睛。
如今张横吩咐下去,城内这些眼睛都已经睁开,睁大,仔细探寻每一个可疑身影。
将一切可能出现的问题考虑仔细之后,张横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凝神,将自己这几天的所作所为从都到尾在心中过了一遍,遍查不足与可疑之处。
直到这几天的事情犹如一条清澈的小溪在他心中缓缓流淌,再无模糊之处,他才睁开了眼睛。
门外脚步声响起,一名亲卫走了过来:“少爷,蛇皮和那巨狼的皮子送来了,应该放到哪里?”
张横精神一振,笑道:“去四贤街,把那蛇皮拉到老邢的皮匠铺,让他给我做一套皮甲,那狼皮么,就送到巧手婶的裁缝铺,让她给我做一个翻领大氅。”
亲卫面有难色:“老爷,他们两个脾气都有点古怪,要的钱又多,一向看我们不顺眼,还时不时的关门歇业,有时候搞不好还要打人骂人。今天去他们店里,怕是又要吃几个耳光。”
四贤街是四方城内的一条杂货街,里面干什么的都有,其中有一家有名的皮匠铺,还有一家铁匠铺,还有一家裁缝铺,旁边还有一家木匠铺,这四家店铺比邻而居,手艺精湛,做出的东西又美观又耐用。
只是这四个店铺的主人脾气都有点古怪,做生意竟然还要看眼缘。
他们要是看你不爽,给钱都不给你做,看你顺眼的话,不给钱都愿意做,十分的桀骜古怪,张横年幼之时曾与其中的铁匠起了争执,被铁匠拎着腿在一棵树上轮了几次,树都轮断了,被打了个半死。
后来养好伤后,苦练武功,再去找铁匠报仇,结果又被铁匠打了一顿,呕血三碗,养伤三月。
旁边的皮匠见张横被打,笑得不行,惹怒了张横,想要找皮匠的麻烦,结果又被皮匠打了一顿,又养了三月的伤。
当时若不是附近木匠铺的冯木匠和裁缝铺的巧手婶出面相劝,估计张横真有可能被他们打死。
从此之后,张横面对街上这两个恶人比谁都老实,见面时也是规规矩矩,不敢再过分嚣张。
他这具身体的一些本领也是铁匠和皮匠教的,虽然没有师生的名分,却有师生之实。
张横平素里有些怕他们两个,除了逢年过节带点礼物送过去外,平日里懒得去见他们。
今天得了蛇妖的皮子和巨狼的皮子,实在是舍不得浪费,才想起了那个老邢那个皮匠和巧手婶来。
“这次我亲自去把东西送给他们。”
张横见亲卫有点害怕,哈哈笑道:“放心,老邢那老东西心黑手狠,不是东西,旁边还有巧手婶看着呢,老子死不了!”
当初张横被皮匠和铁匠打的时候,张府亲卫曾出面为自家少爷报仇,结果全都被打了个半死,因此不但张横有点害怕皮匠和铁匠,就连他的这些亲卫也十分忌惮哪两个老东西。
好在他们平日里神神秘秘的,时不时的关门歇业,也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别人的麻烦,因此这么多年,双方倒也相安无事。
将蛇皮与狼皮用车子装了,张横率领众人大踏步的走向四贤街。
四贤街在整个四方城都大大的有名,猎户的皮子,采药人的药材,各种胭脂水粉,同期铁器,木工家具,等等东西应有尽有,聚拢了好大的人气。
张横率领亲卫拉车到了四方街时,四方街上的百姓顿时就疯了,四散奔逃,整条大街片刻间就空了一片。
“什么是净街虎?老子这才是真正的净街虎!”
看着空荡荡的大街,张横叹了口气:“他妈的,老子从未欺负过他们,他们也从未见过我行凶,单凭传闻却把他们吓成这样,当真是奇哉怪也!”
他挺胸凸肚大步前行,到了一家门脸熏得黑乎乎的铁匠铺前停了下来:“老金,我这有一块金属,估计不是凡品,你帮我看看怎样?”
铁匠铺内,一名身材高大的汉子正拎着小锤子“叮叮当当”敲打铁器。
张横到了他面前,这汉子也懒得抬头,手中小锤子继续敲打砧板上的一个剑胚,每敲一下,就有一蓬火星从中喷出,将光线有点暗淡的铁匠铺映照的瞬间明亮起来,随后又暗淡了下去。
整个铁匠铺的空间如同暗夜里抽的烟袋锅子,笼罩在明灭不定的火光之中。
张横也不着急,就站在旁边仔细观看这汉子打铁,看了几眼之后,忽然觉得这汉子打铁的姿态和声音有点特别,此人手中的小锤子每在剑胚上敲击一下,那剑胚就颤动一下,剑胚颤动一下,张横的头顶就麻了一下。
似乎眼前大汉手中的剑胚变成了自己,他一锤锤的敲击剑胚,就好像敲击在自己身上一样。
初始一锤敲击在剑尖之上,张横的头顶就是一麻,眼看着小锤子从剑尖一直向下敲打,张横也是从头顶麻到尾椎,随后这股麻意顺着两条腿一直麻到脚底涌泉穴。
那大汉最后一锤砸在了剑胚的把柄处,发出轰然巨响,整个房间都被一蓬火星充斥,变得红彤彤一片。
张横体内真气也为之一震,束发丝绦“砰”的一声爆散开来,只觉得周身穴道与刚才爆发出来的火星点点映照,真气在体内疾走飞驰,刹那间转了一个周天,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随后一股浊气从体内左冲右突,“砰”的一声从粪门喷出,放了个大屁,将裤子崩破,露出了大黑屁股蛋子。
张横大囧,破口大骂:“老金,你个老东西,你是不是故意的?”
那打铁的汉子懒洋洋抬头,看了张横一眼:“短命小子,你还没死啊?”
随后他眼睛睁大,双目瞬间亮了一下,如同一股冷电般照耀了张横的里里外外,随后重新变成懒洋洋的样子:“有点意思!你能有什么狗屁好东西?拿来我看。”
张横将腰包里得自巨狼体内的蛋型金属放在了汉子金铁匠面前,发出了“砰”的一声响:“你来看!”
老金不以为然的看了那金属一眼,片刻后,脸上变色,伸手将金属缓缓拿在手中,站直了身子,看向张横:“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张横道:“你就说这东西怎么样?”
老金默然片刻,道:“这块铁有点小,你想要打造什么东西?”
张横察言观色,便知这金属果然不是凡品,天下间能让老金神情变化的东西,那肯定不坏。
不过眼前这块金属确实有点少,也不知道打造出来的东西能做什么,他想了想,从腰间拔出随身的牛耳尖刀:“我这把刀子用的惯了,你把这块金属给加到这把刀子上可能做到?”
老金接过张横的牛耳尖刀,眼睛眯了眯,微微点头:“这刀子还算不赖,我可以将这破铁加入刀子里,不过手工费得商量一下。”
他指了指砧板上的无名金属:“这东西得分我一半。”
“卧槽,都给你算了!”
张横大怒:“你这老东西,越来越心黑了!我给你一半,我的金锏和长戟怎么办?我另外的兵器也得回回炉,自己都不够,你竟然还要黑我的?”
老金淡淡道:“那就要三分之一。”
“最多四分之一!大不了老子去找老邢,那老东西肯定也有办法!”
老金叹了口气:“行吧,四分之一就四分之一,把你的几件兵器也送来,我重新给你炼制一番,你明天来取就成。”
他想了想,对张横道:“你命中横死,运交华盖。最近少出去,省的被人弄死,还要连累老子给你报仇。”
张横呸了一声:“你这老东西嘴里就没有好话,看到你就一脸晦气!”
他对着金铁匠骂了几句,又吐了几口唾沫,这才光着屁股走出了铁匠铺。
旁边亲卫急忙脱下外衣,缠在了张横腰上,以免自家少爷丢人现眼。
在张横前脚离开铁匠铺,金铁匠后脚就关上了门,挂上了歇业牌。
“这么早就下班,早晚饿死你个老东西!”
张横扯开裤子对着铁匠铺的大门撒了泡尿,这才算是出了口气,哈哈大笑,转身向旁边的皮匠铺走去。
第十二章 是是非非
老邢的皮匠铺就在老金铁匠铺的斜对面,张横走到皮匠铺前面时,只见一个白白胖胖的老头正手持大剪刀剪裁摊在大桌子上的皮革,嘴里哼哼唧唧唱着无名小曲儿,摇头晃奶,状甚欢乐。
旁边一名似乎从外地来的汉子正跟胖老头聊天:“我说老师父,这条街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怎么我去趟茅厕,出来后就变得这般萧条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胖老头扭着屁股抬起手掌,兰花指虚虚点向走来张横,尖声细气道:“哎呀,还不是因为刚才这只大虫,他被人称作净街虎,活大虫,城里的百姓都怕他,见他来了,大家也都跑了!”
外地汉子见这老头娘里娘气,隐约间似乎看到他还穿着一个红裤衩,心中恶寒更甚,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哈哈,是吗?原来如此,告辞,告辞!”
他不敢跟这胖老头多说话,转过身想要离开,忽然眼前一暗,一道阴影遮了过来,这汉子吃了一惊,向后退了两步,才看到了一条大汉如同一座小山一样压来。
“好一条大汉!”
这外地人吃了一惊,忽然明白过来白胖老者所指的是谁,如此大汉,确实能配上“净街虎”这三个字。
他看了张横一眼,嘿嘿笑了笑,伸出手掌向张横推去:“刚才那些人是你吓跑的?”
张横见面前这陌生男子莫名其妙向自己出手,出掌虽慢,但凝力不发,如江河蓄水,与敌相触之后,掌力才会一泄而出,瞬间伤人。
“滚!”
张横心头火起,不知道此人缘何对自己出手,大怒之下一脚踢出,对面男子手掌刚刚拍出,便被张横一脚踢在了小腹,“砰”的一声离地而起,旗花火箭般飞向高空,人在空中还未落地,已然鲜血狂喷,向另外一条街上摔去。
“哎呀,你的皮具我还没做呢,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订金我可是不退的!”
那白胖老者见那外地汉子被张横踢飞,忍不住大急,一脸不忍的尖声细气道:“可怜哦!刚到四方城,就死在了短命鬼手里。”
“你去,看看他死没死,没死就把他弄死,顺便问一下为何对我出手。”
张横一脚将那汉子踢飞之后,对身后的一名亲卫吩咐道:“把他尸体悬在城门口,告诉来往的外地人,再敢对老子放肆,此人就是下场!”
刚才出手之人一看就是外地人的装束,应该是嚣张惯了的主,见张横如此蛮横,吓散了满街人,有心拿张横立威,这才向张横出手。
到底是不是这样,一问便知。
只听此人刚才出手前的一句话,大体情况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外地人来到四方城,确实有点不懂规矩,在老子的地盘,还想对老子出手,实在是太不像话!”
张横走到皮匠铺前,对那白胖老者喝道:“老邢,我这有一卷好皮子,想让你给我做几身皮甲和靴子,你可能做的成?”
白胖老者依旧一脸可惜的看向那汉子摔下的方向,不住摇头:“作孽呀,又是一条人命呦!”
张横呸了一声:“老屁股!看到男人就发春!”
白胖老者哼了一声,一扭头:“要你管!”
张横心中恶寒,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这四贤街里,最危险的就是这刑皮匠,当初张横就是得罪了他,被他攥着腿往树上轮,当时情形真是惨不忍睹,见者伤心,闻者落泪,也不知这老东西是怎么下得了手。
所以在整个四贤街,张横最怕的就是这个刑皮匠,如非必要,他实在是不想过多接触这个老变态。
见刑皮匠气鼓鼓的扭头看向别处,不想搭理自己,张横转身示意,让身后众人将蛇皮抬到皮匠铺里:“这是一条蛇妖的蛇皮,刀兵难伤,是我耗费好大力气才把它摔死,留下了整张皮子。”
张横对刑皮匠道:“我想做几件皮甲和褡裢、百宝囊还有皮带、靴子、水囊,做得好的话,剩下的皮子归你。”
刑皮匠扭头看向地上的蛇皮,眼前一亮,双手捧胸,莲步前移,喜道:“这皮子还行。”
他伸手将皮子抓起,对着太阳看了看:“这皮子若是做出皮甲,需要的手法很高啊。”
张横道:“有多高?”
“有三四层楼那么高啊。”
刑皮匠将皮子缓缓放在制作台上,一脸可惜:“可惜,这蛇儿才刚破壳没多久就被杀了,差了点意思,若是再给它三千年成长时间,那时候才真的是浑身是宝。”
张横讶然笑道:“三千年?老子能不能活到三十年都是两说,我要真遇到三千年的巨蛇,还不够它们一口吞的。”
他对刑皮匠道:“能不能做?”
刑皮匠“嫣然一笑”,挺胸道:“短命小子,到时候这皮子做出来,万一有我的没你的,你可别说我贪心。”
张横看的身子一哆嗦,急忙背过脸去不看刑皮匠的样子:“行了,行了,你能坐多少就做多少吧,老子怕了你了!”
他背对刑皮匠摆了摆手:“走啦,过几天我着人来取!”
刑皮匠笑道:“这皮子做工慢,起码得十天半月才能做好,短命小子,你半月后再来取东西吧。”
张横不再多问,领着亲卫继续前行,经过一个木匠铺时,命人送了几包点心和几根从西山伐下的上好木料,对木匠铺的一个白发老人点了点头,向前走去。
这个木匠铺做工甚杂,农具也做,家具也做,玩具也做,就连棺材也做,反正只要是木头做的东西,这家木匠铺的冯木匠都能做出来,手艺精湛,价格公道,比刑皮匠和金铁匠可要实惠多了。
从冯木匠的铺子里错身而过,张横又走了几步,来到了一个小小的裁缝铺前,笑道:“巧手婶,我来看你来了!”
铺子里一名女子正在裁剪衣服,闻言抬头笑道:“元伯,你来了?”
她站起身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你先做下,我给你倒杯茶。”
张横急忙阻拦:“阿婶,我不渴,我这有两张皮子,想做一件大氅,如果有剩余的料子,您看着再来给我做点别的东西。”
对面的女子相貌绝美,眉眼之间颇有英气,看年龄也就二十来岁,但在张横小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到现在还是这个样子,就如同这条老街一样,不曾有过什么改变。
“要做衣服啊。”
这女子笑道:“行啊,把皮子拿来我看看。”
张横将白狐皮和巨狼皮亲自搬运到裁缝铺里:“阿婶,你得多费心了。”
女子将皮子展开看了看,喜道:“我正好缺了件皮褥子,可巧你送来了这么大一张懈獠的皮子,我给你做完大氅之后,这皮子还能剩下不少,我再给你做一个皮褥子,剩下的归我可好?”
张横道:“这巨狼叫做懈獠?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至于这皮子怎么做,全凭阿婶处置就是了。”
女子道:“好,你十天后来取吧。”
她想了想,对张横道:“元伯,最近城内恐有风波,你要多加注意,免得惹出太多是非来。”
张横道:“是非是非,是是非非,有时候遇到一些事情,总要论一下谁是谁非,躲也未必能躲得过去!”
女子笑道:“说的也是,你去吧。”
张横不再言语,谢过女子,转身离去。
回到府里之后,急忙吩咐手下:“让兄弟们准备一下,看来最近这四方城要乱上一场了!”
第十三章 修真
四贤街上的铁匠、皮匠、木匠、裁缝这四个人中,铁匠显得最懒散,但有一种男性独有的硬朗气息,皮匠则心黑手辣,娘们唧唧,而木匠则终日沉默寡言,如同聋哑。
只有巧手裁缝还像是一个正常人,虽是女子之身,却英风飒爽,不让须眉,行事十分的大气,四人中隐然是以她为首。
其余三人说的话,张横只能信一半,但巧手裁缝说的话却不得不重视,这女人说话清清淡淡,从不会无的放矢,她既然说最近四方城可能会有点风波,那就真的可能会有大问题。
毕竟她口中的“有点风波”和正常人眼中的风波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一头大象说水深足以没腰和耗子说水深足以覆腰,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认知概念。
张横明白这一点,才感到有点压力,从四贤街返回府内便吩咐下去,让民团的弟兄打好精神,准备随时可能出现的乱局。
“少爷,我已经问清楚了,今天在皮匠铺前对你出手的人,叫做厉天景,他说他是魔天宗的弟子,之所以对你出手,就是因为看你不顺眼。”
之前张横在皮匠铺踢飞的男子,被他吩咐手下前卫前去处理,现在处理干净了方才前来禀报:“我去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死了,说他师门中人已经到了四方城中,会替他报仇的。后来就被我打死,一把火烧了。”
这名亲卫低声道:“魔天宗好像是一个江湖上比较有名的邪性门派,这件事我已经吩咐了下去,让参与焚烧尸体的弟兄们全都躲藏了起来,不要出头露面,应该不会被人发现问题。”
“魔天宗?”
张横微微沉吟:“听名字像是很不好惹的样子,我似乎也在哪里听说过这个门派的名字……管他娘的,别管他什么魔天宗、仙天宗,敢在四方城闹事,我就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的祖宗!”
他不是江湖中人,也不是修行界的人,对于江湖上的门派从来不感兴趣,修行练武也只是个人喜好,即便是武力超群,也从未想过去什么宗门拜师学艺或者去浪荡江湖。
他老张家世代武勋,清白之家,怎么可能会去跟那些不入流的江湖野人厮混?
原本这具身体最大的追求就是参加武举,考上一个武状元,为家族争光,得一个将军职务,讨个封号,那才是一条正路。
至于修行,天下何处不能修行?
六扇门中才好修行!
张横对于江湖中人懒得理会,也没有过交集,大家伙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他们不招惹张横,张横一般也不会招惹他们。
今天那男子对张横出手,那就得承受出手的后果。
“我让你把那尸体挂到城门上警示外来之人,你们竟然给我烧了?”
张横忽然反应了过来:“他妈的,这是谁的主意?”
亲卫闻言微微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我想起来了,是金铁匠烧的!不是我们烧的!当时我和几个兄弟正要将厉天景的尸体挖坑埋了,可巧金铁匠拉着一个火炉子从那经过,顺手就把那尸体扔进了炉子里,说是自来打造兵器都得以人命献祭,那厉天景血气旺盛,精元充足,正是上好的祭品。”
他说到这里一脸惊骇之色:“我刚才竟然没想起来这回事,一直觉得是我和几个兄弟一起把尸体烧掉的,当真古怪……”
他越想越惊:“少爷,我是不是中邪了?那金铁匠有古怪……咦?我在说什么?”
这亲卫脸上神情变了变,再次恢复刚才进来的样子,凑近张横,低声道:“少爷,我已经问清楚了,今天在皮匠铺前对你出手的人,叫做厉天景,他说他是魔天宗的弟子,之所以对你出手,就是因为看你不顺眼。”
张横古怪的看了这名亲卫一眼,发现他一脸凝重,说话的语气语调与刚才一般无二,似乎将刚才的言论他全都忘记了,就像是刚刚从外面走进来一样。
一股凉气从张横心底升起,他看着面前的亲卫,轻声道:“然后呢?”
这亲卫恍然不觉,继续道:“我们几个兄弟见他态度不太好,还说什么自己的师门中人会为他报仇,因此手起刀落,砍下了他的脑袋,又寻思他既然是宗门中人,可能后面会有点麻烦,就擅自做主,将他一把火烧了,挫骨扬灰。嘿嘿……我已经让参与的几个弟兄们全都暂时回家,先不要露面,省的被人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他对张横道:“少爷,这些江湖中人行事无法无天,咱们还是小心点为好,别到时候结了大仇,搞的没完没了。”
张横凝神看了这亲卫片刻,见他脸色郑重,微带忧虑,确实是一心为自己好的样子,于是点了点头:“这事儿做的不错,你且下去吧,让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不要放过城内任何一个可疑之人。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向我汇报一下。”
亲卫离去之后,张横坐在大厅里,后背一阵发凉:“老金这老东西厉害的很呐,竟然能篡改别人的记忆,当真了得!”
他现在只是半只脚踏入修行之路,虽然自认功法神奇,但毕竟修行时日尚短,神通不显,最多武力值厉害一点,还算是正统武者的手段,但已经极为了得,一向心高气傲,不肯让人。
但现在发现金铁匠竟然能轻描淡写的篡改别人的记忆,这一惊非同小可:“若是老子遇到这种情形该当如何破解?连记忆都能更改的话,岂不是仇人也能变成恩人,好人也能变成坏人?”
他站起身来在大厅里来回踱步:“这等手段既然与记忆有关,那肯定是从精神上入的手,须得想一个守护精神的法门来,免得老子有朝一日,记忆也被人肆意篡改……他妈的,我的记忆是不是之前就已经被篡改过了?”
张横越想越惊,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前世学过的一门精神冥想法门:“抱元守一,谨守心神,混元一体,是为真人!这门精神法门倒是可以修炼一下!”
当初这门修炼法门乃是从一家道观中所学,据那传法的道人说,此法出自《上古天真论》,修心之法,用来体察自身,去伪存真,固守精神,以求修真。
修真之士,共有四个层次划分,分别是真人、至人、神人、圣人,其中圣人最低,只是堪破名利而已,真人层次最高,浑然天成,内外如一,方为真人。
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气,独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寿敝天地,无有终时,此其道生。
据说这门冥想心法就是将自身与真人等同,观想自身,以精神来映照肉身,内外合一,譬如人身一把利刃,而精神就是锋利,两者浑然一体,是为合真。
张横被金铁匠的手段吓了好大一跳,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自己的亲卫竟然被他改了记忆而无所知,万一自己也遭遇到这种情况的话,岂不也是任人宰割的下场?
此时回想起前世所学的这门《混元一体合真求道经》后,说练就练,当即吩咐院内仆人,不让别人进门。
自己则来到密室,闭关琢磨怎么修炼。
这门功法讲究的是观想自身,以自身为根本,体察周身,以精神映照肉体,在精神海里凝结出一个自己的投影,如此内外合一,精神如如不动,坐镇心田,再也不虞别人能动摇修者的精神,更不用说要篡改记忆。
张横在静室内凝神感应,只觉得自己脑海里一片漆黑,精神凝定了好长时间,方才有一丝丝的亮光从黑暗中缓缓升起,慢慢的凝聚成型,化为一个虚幻的人影,照亮了无边的黑暗。
这个人影时聚时散,难以恒定下来,更是看不清具体样子,但当这个虚幻的人影出现之后,张横身子陡然一震,身子无意识的离地而起,毫无凭借的悬浮地面三寸,在静室里犹如磨盘一般缓缓转动。
每转动一周,身子便颤动一次,精神海内的虚幻身影便凝结了那么一丝,一股无形的波动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渐渐的向四面八方扩散了出去。
第十四章 祥瑞
四方城。
今日下午本来天气不好,阴云密布似要下雨,但在张横密室入道步入修真之后,陡然间天地一震,空中阴云四散裂开,向四面八方散去,天空变得湛蓝一片,万里苍穹犹如一块无暇美玉,笼罩大地。
随后有七彩虹桥从虚空中生出,横跨四方城东西,又有点点金光在半空中炸开,丝丝缕缕金线,从天垂下,直达地面,有若琴弦,以手触之,铮然作响,然则并无实体。
面对如此情形,满城皆惊。
四贤街上,金铁匠正在将张横的牛耳尖刀融了从新打造,此时见到彩虹横跨,金线从苍穹下垂如雨,忍不住脸上变色。
他走出店门抬头观看,目光中映照出满城景象,身子微微颤抖:“真人吐纳修行,感应天地,虚空激荡。他妈的,四方城里竟然来了真人!”
他扭头看向走出房门的刑皮匠和冯木匠以及巧手绣娘:“这是谁来了?”
三人的目光同时看向绣娘。
绣娘抬头看天,片刻之后摇头道:“这不是真人,这是真法!是有人在修行成真之法!”
刑皮匠一扫之前娘们唧唧的样子,失声道:“这不可能!就算是城外地龙翻身,吞吐丹气,也不至于惊动真人下凡!区区一个地龙,在真人眼里算的了什么!”
绣娘也是一脸不解之色:“地龙虽强,龙丹虽妙,但对圣贤毫无用处,其后辈也不会稀罕这么点东西,不应该来掺和这么一滩浑水才是。”
苍颜白发的冯木匠问道:“然则城中练气修真之人又是什么人?难道是过路的神仙不成?还是……”
他声音颤抖起来:“……还是专门来找我们的?”
冯木匠一句话说完,现场四人脸上同时变色,片刻之后,金铁匠冷笑道:“这个玩笑不好笑!真人之能,搜山检海,搜天索地,想要找我等,还不是念动而人至?用得着这么麻烦?一个圣人就能随手把我等弄成这半人半鬼的样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还想真人对你出手?你也配?”
冯木匠默然不语。
刑皮匠道:“事实就是如此,确确实实是有真法现世,这又怎么解释?”
三人目光又重新看向绣娘。
那绣娘抬头看天,喃喃道:“此人所修真法当真霸道。你看这天穹,方圆万里无有杂物,任何阴晦不洁之物统统一扫而空,神仙佛陀鬼魅妖精,任何气息都不能从从中留存,只能唯真唯一,唯他独存,也唯他独尊!”
她凝神看了片刻,展颜笑道:“放心,人家确实只是单纯的修炼,可能还真是路过这里,顺便打坐练气,天人交感之下,倒是给了咱们城中一桩机缘。”
她伸手向半空一扯,将空中垂下的金线抓了一把,拉扯到店铺里面,铺开一张皮子,将金线绣在了皮子上,笑道:“我正愁元伯的大氅上无有装饰可用,可巧这天降金线,地跨彩虹,来的正是时候。”
她说话间伸手虚虚抓扯,将那横跨四方城东西的彩虹抓下来一小块,摁在了皮子上,本来白色的懈獠皮子被晕染出了一道七色小花,与那金线串联在了一起。
绣娘穿针引线,剪刀挥舞,出手如风,很快将一张皮子剪裁成了大氅的样式,她在忙碌之余,抬头看向街上站着的皮匠、铁匠三人:“还愣着作甚?如此机缘岂能错过?咱们得不到真法,得一点道气儿不算为过吧?”
金铁匠等人如梦初醒,急忙返回各自的店铺,忙碌开来。
半空中一道道金线,一节节彩虹都被他们扯到手中,融入各自手中的物品之中,使得整个四贤街爆闪出道道七彩光芒,一片绚烂景象。
这半空中的金线、彩虹随抓随有,绵绵不绝,但有本事截取这些天降金线的人,满城之中也没有几个,纵有机缘没有实力,也无可奈何。
倒是城中有几个孕妇生子,孩子出生后囟门不闭,被金线入体,吞噬了几道金线,由此先天之气不绝,成了天生道体,得了一场造化。
且说张横闭关修行,一直修炼了九个时辰,方才睁开了眼睛,只觉得体内气机如珠,真气汩汩流动,精神出奇的旺盛,五感六识加倍的敏锐起来,空气中的尘埃在他眼中粒粒分明,呼吸间扰动的室内尘埃浮动,围着自身缓缓旋转。
他缓缓起身。
呼!
整个密室空间的气流轰然震动,以他为中心爆散出层层无形的涟漪。
砰!
密室大门被气流冲击的发出一声巨响,整扇门从门环中脱落,向外飞出。
张横身子一闪,将飞出的大门接住,手掌用力之下,整个大门被他双臂抱碎,化为一蓬木屑如同流沙般倾泻一地。
“只是修炼了一门精神秘术而已,何以连力量和真气都增加这么多?”
张横站在原地怔然片刻,伸出双手看了看,只见自己一双手掌晶莹滑润,比闭关前多了几分光泽,除此之外并无任何不同。
但他却隐然知道,自身真的发生了一种来自根本上的变化。
他之前修行的虽然是修真法门,但口开神气散,舌动是非生,一直都难以真正的沉下心去修行,精神也难以与天地生出感应。
直到今日见到金铁匠的厉害,心忧之下,这才收束心神,修行真法。
以内映外,体察自身,由此天人交感,精神与肉体相融,再无内外之别,真正的踏入修真之途。
他走出密室来到院内,只见天色天光大亮,正是清晨,院内聚满了家院仆人,吵吵成一团。
见到张横出来,急忙向张横行礼。
“你们聒噪什么?一群没有规矩东西!”
张横见这些人乱成一团,皱眉道:“张忠,你也不管管他们?”
老管家张忠急忙走了过来:“少爷,您出关啦?”
他对张横道:“少爷,您这两天闭关期间,不知=咱们城中发生了一桩祥瑞之事,漫天金线洒落人间,天穹化碧,七彩虹桥东西相跨,震动州府,引发无数人跪拜,说是神仙显灵,天佑四方城。连知府大人都上奏朝廷,说本府天现祥瑞,此乃我朝兴盛之兆……”
张横微微皱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抬头看天,发现天空确实一片湛蓝,犹如无暇碧玉,但金线、彩虹什么的全都没有看到,不由得一脸狐疑:“你不骗我?”
张忠叫屈道:“少爷,我怎敢瞒你?满院家丁,都可做证,满城老小,也都亲眼所见,此等大事我如何敢有胆欺瞒?”
张横大为遗憾:“如此景象,我竟然不知,他妈的,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老子闭关时出现这等祥瑞景象,着实可气!”
张忠也为张横可惜:“少爷确实少了眼福,若是早出一个时辰,也能看到刚才那种异象。”
张横越发感到遗憾:“可有人说祥瑞异象是怎么回事么?”
张忠道:“据说是有仙人路过咱们四方城,兴起练法,天人感应方才有此惊人景象,也顺便给了咱们四方城一场造化机缘。”
张横大奇:“机缘?什么机缘?”
张忠挠了挠脑袋,有点不确定道:“有人说这是仙人传法择徒,给的乃是成仙得道的大机缘,到底是真是假,我们哪里能够知道。”
张横越发懊恼:“此事若是真的,以我资质本领,定然能夺取这场成仙机缘,可惜偏偏就在老子闭关时出现这等事情,可巧就错过了一场造化!”
他好久方才平复心情,将家丁训斥了一顿后,方才想起正事:“最近城内可有什么变化?有没有碍眼的家伙?”
张忠道:“最近外来生面孔确实越来越多,一个个气派大的很,好几次都差点跟咱们弟兄起冲突。不过因为天降祥瑞的事情,这些人都只顾着观仰祥瑞之气,倒是没有惹出什么乱子来,如今祥瑞消失,怕是争斗在所难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