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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海横流     从杀猪到杀神txt下载     从杀猪到杀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三章冤家路窄

    “他妈的,冤家路窄啊!”

    张横刚在水底走了一段距离,就看到了前方手持狼牙剑,背负大包裹的锦衣男子,登时兴奋起来:“小的们,列阵!杀敌!”

    虽然是在水中,又在黄昏之时,却依旧不能阻挡张横的视线。

    在水中看的清楚,前方这男子正是之前暗中袭击的三足金蟾。

    上次张横专门率军攻打黑水沼泽,本想擒拿这只妖怪,却没有想到这妖怪反应迅速,当走则走,张横带人扑了个空。

    没想到今天在这清水河底,双方竟然遇到了。

    张横身后八百多草头兵,今日还是第一次集体潜水,虽有龙珠排水,但心中依旧紧张。

    这河底不比陆地,淤泥堆积,水草飘摇,身边有大小鱼儿来回穿梭,夕阳透水,染的河水一片通红。

    如此安静陌生的环境,反倒令众人更加紧张,不敢放过任何细小的动静。

    听到张横吩咐,众人心中一惊,刹那间结成阵势,气息相连,真气相融,上空龙珠受到激发,白光大作。

    几百名兵士真气同时汇集到张横体内。

    张横将身一躬,身体陡然涨大了一倍还多,身高丈六,头如麦斗,眼似铜铃,手中长戟随心变化,恶狠狠的斩向对面的三足金蟾。

    “法……天象地?”

    对面黑水大王眼见张横这一戟开天辟地般斩来,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手中狼牙剑猛然扔出,化为一道白光,迎上张横长戟。

    轰!

    长戟劈中白光,将狼牙剑劈回原形,转着圈儿飞向远方,扎入远处的河水中。

    黑水大王在看到借此缓冲,身子极速后退。

    他在看到张横率领部下组成法阵之时,便已经知道自己绝然不是对手,毫不犹豫选择逃命。

    眼看正要退入河水中逃命时,张横猛然一声暴喝:“临!”

    黑水大王极速逃走的身子一震,被定在了原地一瞬。

    也就在这一瞬之间,张横身子前冲,已然携带法阵之力,气息与天地相合,手中长戟忽然消失,再出现时,已将黑水大王贯背破胸,随后猛然一抖,将黑水大王搅成一蓬血雾。

    “你娘的!”

    下一刻,血雾消失,黑水大王的身影出现在十几丈外,一脸的气急败坏:“张横!你有完没完!”

    他心都在滴血:“他妈的,又坏了我一个替身人偶!”

    之前敖兴求他咒杀张横,答应了他不少报酬,结果还没把钱取出来,就被张横袭杀。

    连黑水大王自己都被张横吓的连夜搬家,直到今天才敢来清水河底取回“自己的”报酬。

    因这一段清水河与四方城距离较近,黑水大王不敢白天潜入,担心被四方城的人发现,晚上的花,又担心看不清东西,遗错过好宝贝;是以特意在黄昏时分潜入水底。

    他打听的清楚,知道张横兵发四平山,要去斩杀心魔老祖石功明,人并不在城内。

    按道理来讲,张横远在千里之外,而他却在清水河底,双方无论如何都不会相遇。

    但张横行事往往不按套路出牌,他大战之后,竟然不想着尽快返城休整,而是要趁大胜之势,率众潜入河底,擒杀水妖。

    如此双方可巧就遇上了,一个照面,便被张横斩杀,好在有替身人偶,不至于真的就被杀死。

    但这一惊已然非同小可,没有谁会喜欢被人轰杀至渣的感觉。

    黑水大王大感晦气,边骂边退,不敢直面张横。

    “还想跑?”

    张横见他屡杀不死,大为惊讶:“你到底还有多少替身人偶?我就不信杀不死你!”

    他口中暴喝连连:“临!临!临!”

    一连几个“临”字真言被他从口中极速喷出,方圆百丈之地瞬间被一股大力凝滞,黑水大王也被定在了当场。

    昔日张横第一次在张松家喊出九字真言时,只喊出一个“临”字,便抽干了体内所有真气,要不是功法神妙,体质也强,怕是当时就要被妖怪杀死。

    而今聚集整个民团士兵之力化为己用,却再无真气不支之虞。

    这真言威力大的不可思议,被他接连喝出之后,连黑水大王都经受不住,被定在了当场。

    “斩!”

    张横与人相斗,从来没有犹豫过半分,眼见黑水大王被定在原地,当即长戟舞动,斩向对方腰间,准备将这癞蛤蟆斩为两段。

    眼看戟刃即将触及黑水大王腰间时,一张古怪的兽皮从黑水大王腰间飘出,发出青紫色光芒,将张横长戟托住,不使斩下。

    “好法宝!”

    张横手中长戟凝滞不动,背后双锏飞出,化为两道金光,打在了黑水大王后背。

    直打的黑水大王体内真火喷出一尺多远,霎时间现了原形成为了一只巨大的三足金蟾。

    “呱!”

    这金蟾发出一声大叫,猛然一跃,跳入虚空之中,瞬间消失。

    只有那古怪的兽皮依旧发出光芒,将张横长戟挡住。

    “咦?”

    张横将长戟收回,那兽皮也跟着长戟来到张横身边,发出青紫色光芒。

    张横伸手轻轻抓去,眼看便要将兽皮抓在手中,那兽皮忽然展开,绕过张横手掌,直飞上空,极速扩大,瞬间遮盖住整个河道,将张横众人全都笼罩起来。

    这兽皮扩大之后,变得犹如一幅图画,图画里没有别的事物,只有一只巨大的惨白色脚掌,似乎随时要裂画而出,从画面内阴惨惨的空间里迈到现实中来。

    只是这一只图画里没有巨大脚掌,便生出了无尽的压力,随着兽皮展开下压,就像是这脚掌踩下来一般。

    “他妈的,这兽皮邪门的紧呐!”

    张横手持长戟,驾驭阵法之力,刺向兽皮中那巨足的脚心。

    嘭!

    长戟刺在兽皮之上,发出砰然声响,以长戟如此利器,竟然未能刺破兽皮,只是将兽皮刺的极速抖动不休。

    一种隐隐的巨大嘶吼声从兽皮内传出,充满了无尽阴暗的气息:“是谁在暗中刺老子的脚心?”

    嘭!

    兽皮极速抖动,那巨大的脚掌似乎又向外踏出了一部分。

    一股邪恶的强大的气息从兽皮中轰然爆发出来,被长戟刺中的巨足脚心多了一个小小的伤口,开始有紫黑色的血液涌出。

第七十四章 交谈

    一滴黑血从巨足中缓缓流出,向张横等人头顶滴落。

    这一滴血在兽皮图像中显得极小,可一旦离开兽皮,忽然就变的大了起来,浮现在空中,化为一颗磨盘大的紫黑色的珠子,发出黑红色的光芒,悬浮在众人头顶。

    令人灵魂都要被冻僵的气息从中散发出来。

    空中被张横祭起的龙珠大放光明,将这血珠的光芒一再压制,使得黑光收敛,黯淡了不少。

    “谁人伤吾?”

    巨大的将整张横等人全都笼罩起来的兽皮中,传来隐隐约约似乎隔着无穷空间的怒吼声:“可否留下姓名?”

    “这皮子里困着一个大家伙!”

    张横集合全体士兵,牵引阵法之力,竟然未能将这皮子斩破,便知道这皮子的厉害,对于皮子里凸显出的大脚掌更是生出了极大的忌惮之心。

    他这段时间接触过不少练气修真之士,这些人有高有低。

    在四方城中,修为最高的自然是四贤街中的绣娘等人,还有之前出手抢夺金铁匠的那只巨掌的主人,修为也十分的高明,不然被斩断的手掌也不会化作一座小山。

    但最深不可测的还得说是地龙。

    这四方城附近的地龙,寿命近乎无限,法力无穷无尽,已经站在了生物链的顶端,除了不能脱离本壳得大自在外,并未有别的限制。

    连绣娘等人都要尊称一声“地龙大人”,可见他的厉害。

    张横与地龙有过一面之缘,对于地龙的印象十分深刻。

    那是一种如海如渊般深沉,如大地一般厚重的宏大气息,气魄之大,展露出的气象之高,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想象。

    也就张横能在地龙面前保持道心不动,换成其他任何生灵,估计都难以保持镇定。

    而现在,张横竟然在这兽皮内的巨大脚掌中感应到了与地龙有几分相似的恐怖气息。

    虽然这脚掌主人的气息比地龙要弱上不少,但能与地龙的气息相似,就已经极为了不起了。

    听到兽皮内隐隐声响,张横陡然暴喝道:“吾乃连云洲,黑水沼泽碧水寒潭金蟾老祖是也!”

    “金蟾?据说从九阴山逃出了一只三足金蟾,你便是那一个金蟾?”

    兽皮中凸显的巨足微微一震,从脚心生出一股阴邪之力,冲入空中的血珠之内,欲要突破龙珠光芒的笼罩。

    但试探了几次,却都被龙珠散发出的光芒凝住,难以破开压制。

    “地龙大人的力量?”

    似乎感受到龙珠中散发出的气息,兽皮中巨足的主人发出一声惊呼:“你得了地龙大人的龙珠?”

    张横心念电转:“难道那癞蛤蟆是从九阴山逃出来的?话说,这九阴山又是什么狗屁地方?”

    他心中纳闷,口中不停,笑道:“我与地龙大人乃是忘年之交,这位道兄,这兽皮是我刚从一名修士手中抢来,没想到内中有道兄的投影。”

    兽皮中巨足主人安静了片刻,道:“金蟾小弟,咱们打个商量如何?我传你一门功法,你把我从封印中救出,我许你纵横天地,永生不死。”

    张横笑道:“永生不死?你蒙谁呢?天下间除了真人、至人、神人之外,还有谁能永生不死?连地龙大人都有大限之日,难以摆脱最终大劫,你有多大法力,敢许我不死?”

    巨足主人沉默片刻,道:“我传你一门功法,修炼之后,可以将心神寄托到冥界阴山之内,阴山不损,你便不损,阴山不倒,你便不死。虽然难以躲开末世大劫,但已经与长生不死没有多大的区别。”

    张横道:“老子不稀罕!”

    那巨足主人又沉默了片刻,道:“你若真的与地龙大人攀上了关系,确实不稀罕我的功法。你看这样如何,你将这封印我的法器带在身边,若是遇到强敌,你便召唤我一次,让我替你阻挡强敌,以保性命。”

    张横笑道:“老子最近安分守己,闭门修炼,何来强敌?道兄,依我看,你还是回去吧,将脚丫子抽走,不要太过惦念阳间世。”

    巨足的主人沉默了下来,不再说话。

    片刻之后,兽皮缓缓收缩变小,重新变成了一副古怪皮囊,落在了张横手中。

    众人头顶的血珠被龙珠光芒压制之下,越来越小,变成了人眼大小,寒气大作,将方圆几里地的河水冻成了冰块。

    张横伸手将血珠摘下,包裹在皮囊之中,又将皮囊折叠后,装进随身皮兜里。

    他这皮兜是刑皮匠感悟真法打造而成,内蕴玄妙,空间极大,随着张横修为提升,这皮兜的种种玄妙将会一步步体现出来,就如同他随身兵器一样。

    理论上,只要张横修为一直提升,那么他的这些随身兵器连同皮甲都会随之提升,直到成为传说中的无上法宝。

    将这皮囊和血珠装进去后,张横回首看向众人:“大家伙都打起精神,刚下水就遇到了一个妖精,后面说不定还有高手,且组成阵法,将寒冰化开!”

    他们此时身处龙珠光芒笼罩的空间之内,空间之外,河水已然被巨足主人的一滴血散发出的力量冻成冰块。

    待到张横与几百下属组成先天八卦大阵,召唤南明离火气息,方才将寒冰化开,却也将一段河水煮沸,其中鱼鳖悉数被烫死。

    众人在河底走了一段路,迎面就看到了一座水府,走近一看,只见府门上挂着一块牌匾,道是“清水河神府”。

    “他妈的,这清水河还真有河神?那这河神到底是人王册封,还是另有别的存在册封的?”

    张横看到面前的水府,大感惊奇:“小的们,把这水府给我搜一遍,但凡值钱的玩意,一样都不要放过,取出去换成银钱,也好改善伙食,贴补家用!”

    一众兵士争先恐后涌入水府之中,将那水府内的一应事物,桌椅板凳,铜镜、铜盆、诸般兵器,龟壳、龙鳞、等等东西,全都拿在手中,甚至连水府的大门都被拆了下来。

    这水府里的东西,黑水大王除了金银珠宝看在眼里,别的都懒得去看,但在众多兵士眼中,这水府里简直遍地宝贝。

    就算是水府内一块普通的龟甲,那也是千年王八壳子,卖给药铺,也能换成大笔银钱,足够一个四口之家一年花费。

    更何况这水府内还有龙鳞、龙蜕等东西,那敖兴虽然只是一个蛟龙,但蛟龙也可以称之为龙,其身上掉落的鳞片,也被称为龙鳞。

    若是将龙鳞卖给大药铺里,必定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水府内的家具的木料也是极好的,其余种种杂物,都是在人间看着极为豪奢之物,能卖出很大一笔钱。

    待到众人将整个水府拆的七零八落之后,张横方才收了水府内的避水珠,率领众人走出清水河,返回四方城。

    且说那黑水大王从张横手下逃出性命之后,潜入到一处山洞之中,调息了片刻,方才舒缓了紧张情绪。

    他定下神来之后,伸手一摸腰间,脸色顿时大变:“我的僵尸皮囊哪去了?坏了,落在了张横手里了!”

    他焦急的起身,在原地踱步,不住转圈:“这僵尸皮囊关系重大,里面还封印了一个冥界阴山的大家伙,可千万不要被张横放出来。妈的,真要是放出来的话,整个四方城都不够那阴魂塞牙缝的!”

    他想了又想,始终难以静下心来,最后把心一横,跳出山洞,直奔四方城:“老子得提醒一下这张屠夫,真要是把阴魂放出,怕是整个连云洲都要遭受大难,老子的几房妾侍恐怕也难幸免……妈的,希望这张屠夫不要跟刚才一样,一见面就向老子动手……”

第七十五章生机与希望

    且说张横走出清水河,率众返回四方城。

    此时四方城重建仍旧持续,一间间房屋拔地而起,一条条街道被重新扩建,下水道重新挖掘,整个城市虽然废墟处处,但充满了无限活力和希望。

    如此景象,令跟随在张横队伍后面的何不干啧啧称奇:“前段时间,都说四方城地龙翻身,整座城池都被夷为平地,方圆百里之内,死伤无数,据说情景十分凄惨。”

    他在队伍后面扫视四周,越看越奇:“看这样子,不像是家家死人的样子啊。”

    之前张横率众潜入清水河底,何不干并没有跟随众兵士一起下去,只是站在了岸边观察。

    也正因为没有下去,才更觉惊心。

    当时张横列阵大战黑水大王,搅得清水河浊浪滔天,之后与僵尸皮囊内的巨足放对,龙珠照耀四方,河水冰冻十里。

    即便是站在河边,也能体会到河底大战之中爆发出的惊人气息。

    何不干在丹碧城万花楼中,与各种各样的人都打过交道,却从未见过像张横这般人物。

    整个四方城民团士兵,单体实力便已经不比他差多少,尤其是张横身边十来名亲卫,实力更加高明,何不干远非其敌。

    何不干在那丹碧城万花楼中,虽然一向笑脸对人,实则内心极为骄傲,很多人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有时揽镜自照,深以为憾,觉得自己若是出生在世家大族,定能成就不凡。

    当今肉食者鄙,远不如自己草莽出身贫寒子弟知道珍惜机缘,懂的拼搏的道理。

    是以他看不起任何世家子弟与名门大派的弟子。

    但是这种骄傲在遇到张横之后,被瞬间击碎。

    张横虽然是武勋出身,但毕竟不是世家大族,只能算是地方上的小家族,但他如今却能独霸四方城,手下训练出这般精兵良将,每一个拿出去都足以称雄武林,成为一地高手。

    这等手段当真不可思议,即便是何不干愤世嫉俗,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埋没的天才,此时面对张横,也不自禁的生出钦佩之情。

    他就算是再自负,也不认为自己能拉扯起这么一个队伍来。

    今日进入四方城后,见到城内热火朝天的景象,心中对张横愈发钦佩:“据说四方城知府身死,整个四方城都是张教头接管。能在大灾之后,城内还有如此景象,这张教头手下有能人啊!”

    旁边曲典察言观色,对何不干的心理已然猜透了几分,笑道:“何兄,你看我们这座城池如何?”

    何不干叹道:“兄弟也算是吃过见过的人,却从来没有见过像四方城这般有活力的地方。能将一城治理成这样,张教头果然好本领!想来藏龙兄也在其中出力甚多。”

    曲典笑道:“我也只是奉令行事,新城如此景象,全赖大帅指令,曲某可不敢居功。”

    何不干道:“张教头修为高,倒也不算什么,这天下高手多的是,可是有能力治理好一城之人,却是不多。张教头如此大才,兄弟可是钦佩的紧呐!”

    曲典道:“既然如此,不妨多住几天。”

    众人返回四方城后,张横乃将擒获的魔心宫弟子押着游街示众,当众宣读其种种恶行,随后斩下头颅,处以极刑。

    就因为心魔老人石功明在四方城闹了一场,以至于张横率众奔袭千里,火烧四平山,拆毁魔心宫,将其门下弟子不远千里押到四方城处斩,其时观者如堵,事后细思之下,无不骇然。

    当今天下纷乱,英雄四起,但像张横这般强横之人,却是少见。

    这一来惊动了不少人,使得短时间内,无人敢祸乱四方城。

    将魔心宫弟子处斩之后,张横返回府内。

    老管家张忠禀报道:“少爷,刚得到消息,礼部尚书庞元,明日便来咱们四方城赈灾,可要做什么准备?”

    张横道:“有什么可准备的?四方城毁成这样,便是全城死绝了,官老爷又有几个心疼的?只要百姓不反,税银照交,谁会在乎别的东西?”

    他想了想,吩咐道:“让弟兄们都暂且回家,民团留下一百人便成,省的这老东西从这里挑毛病!”

    张忠不敢怠慢,取了张横自制的虎符,去军营内打散兵士,藏匿锅灶,分散坐骑,将一千多精兵辅兵全都分散到城内各处。

    一切事物全都处理好后,夜色已深。

    张横乃进入密室炼气吐呐,闭关修行,静静思索最近所失所得,以求梳理身心,提升自己。

    正当他心神沉寂,牵引周天精气之时,忽然心中生出不妥当的之感,当即睁开眼睛,走出密室,来到半空之中,快速升高。

    在空中往东望去,只见明月之下,一道白云极速接近四方城,待来到城池上空时,那白云上传来一声暴喝:“张横,我乃你家三孔大爷!”

    这声音响如雷震,激荡长空,充斥全城:“老子的僵尸皮囊落在你手里了,你千万不要乱动,内有阴山魔罗阴神,最喜吃人,你可不能放他出来!”

    此时张横已然听出说话之人的身份,不由得大为好奇:“这癞蛤蟆来此作甚?难道真的是一片好心前来示警?”

    他从高空缓缓坠落,到了黑水大王身侧:“哎,癞蛤蟆,你说的是真是假?”

    黑水大王吓得浑身一哆嗦:“张横?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张横笑道:“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你还有闲心关心这个?”

    狼牙剑陡然出现在黑水大王手中,他一脸警惕的看向张横:“张元伯,我好心前来示警,并无恶意,你还要取我性命?你讲不讲道理?”

    张横笑骂道:“他妈的,你无缘无故对老子施展咒法,害我几次差点没命,那时候你怎么不讲道理?反倒这时候讲道理了?”

    黑水大王干笑道:“彼一时此一时,你怎么这么小心眼?以前的事情也好意思记心里?还好意思说出来?心胸忒也小了点!”

    张横:“……”

    他将长戟召到手中,看向黑水大王:“癞蛤蟆,你来说说,你口中的僵尸皮囊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皮囊里那只大脚有问题?”

第七十六章 祖山空

    “喂喂喂,话说的好好的,你拿兵器作甚?”

    黑水大王见张横手持青戟,看向自己,一脸的不怀疑好意,登时下吓了一跳,急忙将手中狼牙剑收起,身子再次后撤:“张横!我可不是怕你!”

    他站在云头,对手持青戟的张横喝道:“单打独斗,你仍不是我的对手,老子现在说走就走!我来四方城,非是为你,乃是为了整个连云洲亿万生灵着想!可不要不识好歹,还要对老子动手动脚!”

    刚才张横忽然出现在他身侧,他竟然未能提前感知,心中多少有点慌乱:“只是这几日不见,这家伙实力提升的怎么如此快?”

    当今之世,真法衰微,大神通者久不现人间,神人不存,至人不在,只有几个贤人和圣人尚且存世,但已然没有中古诸子百家论道,人族镇压天地的气象。

    尤其是人王失德失力,多年不曾有圣贤称帝,人间界乱象频仍,殷朝皇帝望之不似人君。

    反倒是妖族多俊杰,阴间出英豪,九阴山封印松动,幽冥界洞口欲开,万族蠢蠢欲动,眼见的便是一场大大的乱局,到时候万族争鼎,人族还能不能保持天地间主角的地位,都还是两说。

    黑水大王在人间厮混多年,虽然也见过一些人族俊杰,但在他看来,所谓俊杰,也不过如此,无一人能有圣贤气象,日后成就有其极限。

    看的多了,也就对人族的下场感到悲哀,不曾想镇压天地无穷岁月的人族,也会有衰落如此程度的这一天。

    原以为人族再无惊才绝艳的后起之秀,却不料四方城出了一个张横张元伯。

    黑水大王咒法伤人,几乎无往不利,却接二连三在张横身上受挫,便已经知道了张横的不一般,后来离开碧水寒潭,暗中打探了一番张横,却发现此人刚过弱冠之年,行事蛮横,看似没有头脑,但四方城却被治理的井井有条,远超附近各个府城。

    这等年龄,这等才情,又有如此实力,已经不弱于其余种族的天才高手,更何况他还有八百性命相托的草头兵,若是有朝一日成长起来,定是非同小可。

    有念于此,黑水大王便熄了与张横为敌的想法,却不料还是在清水河底与张横做了一场,丢了僵尸皮囊,留下了巨大隐患,一念之善,特来四方城提醒。

    先前与张横交手,张横结合阵法之力,黑水大王难测其深浅,如今两人单独相对,张横的真实修为方才显现在他的面前,进境如此之快,令他惊骇莫名。

    “你也配老子对你动手手动脚?”

    张横听这三足金蟾说的有趣,哈哈大笑:“你又不是漂亮小娘们,老子又不好那调调,你便是跪下磕头求老子,老子也不会摸你一下!”

    他此时未能从黑水大王身上感应出恶意,心中松了一口气,道:“你此来真是提醒我的?”

    这黑水大王修为实力极强,张横两次斩他,都是突袭方才能够得手,真要是面对面以真本事相搏,以张横此时修为,却仍难是其敌手,但他要杀张横,应该也难做到。

    “张教头看似一副威严貌,实则七窍玲珑心,我说的是真是假,你难道看不出来?”

    黑水大王对张横微微见礼:“张教头,我昔日为还人情,下咒害你,是我的不对,好在你气运宏达,修为高明,不曾受伤,反倒借机悟道,成就不凡。你又抢占了我的碧水寒潭,今天又斩了我一具替身人偶。”

    他对张横道:“算来你已然斩了我三次,你的气应该也消了,咱们的恩怨,也该揭过了罢!”

    张横微微沉吟片刻,笑道:“好,昔日恩怨,就此揭过!”

    黑水大王大喜:“爽快!”

    他对张横伸出手掌:“祖山空见过张教头!”

    张横道:“祖山空?连祖上的宝山都吃空了?我看祖兄锦衣华服,金珠满身,不像是吃空祖山之人呐。”

    祖山空道:“说起来惭愧的紧,以前确实穷的厉害,几个老婆都要养不起了,全家举债度日,后来被债主催的紧了,便在碧水寒潭藏身……张教头还是我接的第一个活计……自从与张教头交手之后,兄弟我卖了点龙鳞龙皮,终于发了点小财,这才安顿了家中妻妾。”

    他当初将敖兴分尸,卖了龙鳞,龙角,换了好大一笔钱,还了债务,在家中才总算挺直了腰板。

    他是三足金蟾,按道理来说,天生便有聚宝之能,不应该如此贫困才对,但偏偏来到人间界后,一直穷困潦倒,做什么什么不成。

    开酒楼天热肉臭,卖面粉风刮雨淋,卖布匹库房失火,干什么都会发生种种问题,最后不敢自己做营生,只能去跟别人做事。

    结果他到哪里,就把霉运带到哪里,去人家店铺做账房先生,往往干不满一年,东家都会发生各种各样的问题,时间一长,名声也就臭了,无人敢聘。

    最近几年一直借债度日,从没有过挣钱的时候,偏偏他还养了几房妾侍,日子越发困苦。

    也就是与张横发生交集之后,才时来运转,第一次感受到了有钱人的快乐。

    张横没有想到眼前这三足金蟾一副有钱人的扮相,竟然还是个穷妖怪,竟然穷到被债主逼的不敢回家地步,忍不住好笑:“你手上戴着的宝石戒指,随便卖一个,就足以支持一家人几十年开销,你便是卖上一只,也不至于穷苦到如此地步。”

    祖山空正色道:“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日后摆排场少不了,不可轻易卖掉。况且我金蟾一族,一向富庶,从未有过变卖自家财产之事发生,我若是穷到变卖家产,岂不是成为万古笑柄?”

    张横哈哈大笑:“说的也是,你身为金蟾一族,竟然穷困如斯,确实是千古奇闻!”

    他伸出手掌与祖山空手掌相击,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某家张横,见过祖兄!”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大笑,前日仇怨自此消弭。

    张横从腰间取出僵尸皮囊扔给黑水大王:“你说的僵尸皮囊,可是这兽皮?这里面的大脚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气息很了不起呐!”

第七十七章 皮囊

    “不错,就是这只大脚有问题!”

    祖山空伸手接过僵尸皮囊,缓缓打开:“这僵尸皮囊乃是幽冥界魔罗阴神皮囊所化,炼制之后,有沟通两界之能,用之召唤阴间鬼物,最是方便省力。”

    张横道:“哦?这皮囊这般厉害,你从哪里得来的?”

    祖山空犹豫片刻,道:“是一个朋友临死前自剥其皮,送给我的。”

    张横眼角抽动了几下:“你这朋友可真够意思!”

    祖山空道:“是啊,可惜现在讲义气的朋友越来越少。”

    张横刀深有体会:“不错!你对别人讲义气,别人未必对你够意思!说不定还会背后捅你一刀,换取功名富贵,一世荣华!”

    祖山空看了张横一眼:“张教头好像感触良多啊。”

    张横嘿嘿笑了笑:“谁还能没有几个不讲义气的朋友。”

    祖山空道:“说的也是!”

    他刚将皮囊打开,就看到了内中包裹的一枚血珠。

    这血珠没了皮囊的包裹,在这明月之下,夜空之中,陡然膨胀起来。

    初始只有小指肚大小,片刻间化为碗口一般,随后又变成磨盘一般,发出万道血光,将整个四方城映照的如同血染。

    “哎呀我草!”

    祖山空大吃了一惊,身子陡然后退,双手并拢,十二根手指如同鲜花般层层绽放,之间发出一道道金光,交织成一团金色光球,将血珠笼罩起来,大声喝道:“张教头,快助我一臂之力,这是摩罗阴神的神血,万一落在城内,整个四方城都将会变成一方鬼蜮!”

    他话音未落,忽然从眼前虚空之中伸出一只纤纤玉手,轻轻将血珠捻住,随后女子轻笑声传来:“咦?阴山摩罗血?元伯,你这是从哪弄来的?”

    这玉手将血珠捻住之后,飞速变淡,消失的无影无踪。

    祖山空惊的双目凸出眼眶三寸还多:“贤……贤人?”

    他打了一个冷颤,扭头看向张横:“你看到没有?你看到没有?在这附近,竟然有贤人居住!关键她还认识你!”

    张横道:“贤者?我哪认识什么贤人?我这人也配圣贤看上一眼?”

    他嘴里如此说,心中却翻起滔天巨浪:“上古天真论中有言:‘有贤人者,法则天地,象似日月,辨列星辰,逆从阴阳,分别四时,将从上古合同于道,亦可使益寿而有极时。’这贤人虽然寿命有其极限,但已经是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妈的,巧手婶他们真的是当今贤人不成?”

    刚才出手拈走血珠,发出轻笑之声的,正是四贤街裁缝铺的绣娘。

    现在却被祖山空称之为贤人,令张横不得不感到吃惊。

    自上古以来,真人遁走大千,已然减少在人间红尘的走动,中古之时,至人不存,诸神黄昏,一尊尊大神相继踏上追寻真人至人的路途,消失在人间界。

    之后圣人率领人族镇压大地,抢夺万族资源,人族依旧是天地间正主。

    到了如今,圣人的水分越来越大,古法成圣者近乎没有,便是取巧成圣者三五百年也出不几个。

    现在修士所能达到的极限,便是贤人境界,有才有德,德才配位,修为到了可以追寻真人道路的境界后,才有资格被称为贤人。

    如果贤人一直勇猛精进,内修真气,外修功德,便有迈入圣人境界的机会。

    圣贤圣贤,圣人下面才是贤人。

    当世若有人能达到贤者之境,便足以震慑万里山河,圣人不出,无有争锋之辈。

    贤人,基本上已经成了绝大多数人族修士所能达到的最高成就,至于圣人或者圣人之上的境界,那已经是不是苦修所能达到的了。

    “怪不得他们所在的那条街会被称为四贤街,原来那条街上真的住了四个贤人!”

    张横心念电转,想到懒散的金铁匠,娘里娘气的刑皮匠,还有沉默寡言的冯木匠和英风锐气的绣娘,与他们交往的一幕幕情形从脑海里快速闪过,又是吃惊又是好笑:“果然是灯下黑,我早知道他们很是厉害,没有想到身边竟然还有贤人这等大人物!巧手婶也还罢了,确实气度非凡,但刑皮匠那等骚样,也配称作贤人?”

    他心中动念,面上不显,对祖山空哈哈笑道:“可能是某家天资聪颖,气象不凡,才引的高人瞩目。祖兄,你确定刚才出手之人真的便是贤人么?”

    祖山空道:“摩罗阴神的神血非同小可,若是落地之后,立时便能化为血气,浸染万物生灵,能将生灵转瞬间转化成阴魔尸鬼,十分恶毒,等闲高手绝难将之封印……”

    他说到这里,看向张横:“诶?这血珠是从僵尸皮囊中出来的,肯定是你塞进去的,你是怎么将这血珠封印起来的?”

    张横掏出龙珠在掌心抛了抛:“全赖此珠之力。”

    “龙珠?!”

    祖山空眼中露出艳羡之色:“我说今日你为何率众潜入河底,分开水波,原来依仗的是龙珠之力!张教头,你好破费,竟然将延寿至宝,炼制成了护身法宝,啧啧,果然想法与众不同!”

    地龙大人乃是整个世界最为顶端的存在,摩罗阴神还不够他一口吞的,他口中龙珠天然就对万物产生压制之力。

    摩罗阴神的血液虽然蕴含极大力量,但在龙珠面前却不够看,自然被压制的难以变化。

    祖山空终究是开过眼界的,在看到张横手中的地龙珠后,顿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忍不住摇头道:“对于别人来说,遇到摩罗阴神的血,乃是一场大劫开端,对于你来说,却随手给灭了……”

    他说到这里,想了想,将僵尸皮囊递给张横:“我上次为了对付你,特意施展五鬼追魂咒,本想召唤鬼物杀你,一不小心召唤出了摩罗阴神,是我发现情况不对,终止召唤,才将此魔神封印在两界通道之中,而这僵尸皮囊便是通道的封印。”

    祖山空对张横正色道:“这皮囊我拿着,随时都会有不测之险,若是放在你手中,我估计有危险的应该是被封印的阴神。这僵尸皮囊还请张教头暂时替我保管一下,待到阴神消失,我再向张教头讨要。”

    张横伸手将皮囊接过,仔细看了看,越看越觉得这僵尸皮囊阴气邪气魔气汇聚,只是看了几眼,便令人心中不自禁的生出邪恶心思来,十分的古怪。

    “我认识一个皮匠。”

    张横将手中的僵尸皮囊抖了抖,笑道:“这皮匠手艺精美,童叟无欺,倒是可以让他来看一看。”

第七十八章 送宝童子

    “这皮子的艺术水准很高啊。”

    次日上午,刑皮匠刚刚开门,张横便手持僵尸皮囊,来到刑皮匠的店铺里,让他鉴定一下这皮子的成分,看能否用来做成什么。

    昨晚祖山空将僵尸皮囊交给张横之后,便即跳入虚空,消失不见。

    这三足金蟾似乎对于这僵尸皮囊里的摩罗阴神十分的忌惮,宁愿将皮子交给张横,也不不愿意随身携带。

    张横虽然为人胆大包天,却也不是真的就以为自己什么东西都能招架的住,这僵尸皮囊连三足金蟾都如此忌惮,可见其烫手程度。

    他返回府内之后,将这僵尸皮囊与龙珠装在一起,确定没有异样之后,方才打坐调息,练气归元。

    到了次日,用过早饭之后,便即来到了四贤街,直奔刑皮匠的皮匠铺。

    张横认识的人中,对于皮子最为了解的自然就是刑皮匠,如今想要解决皮子里封印的东西,或者想要利用一下这一张皮子,这四贤街的刑皮匠便绕不过去。

    就算是这僵尸皮囊再厉害,刑皮匠处理不了,这还有裁缝铺的绣娘、铁匠铺的金铁匠和木匠铺的冯木匠,合四人之力,相信这皮囊里摩罗阴神再厉害,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阴司之神,能有多大法力。

    幽冥界阴神本领再大,却无法与阳间大能高手相比,有这四贤街四人坐镇,便是幽冥教主亲至,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张横将这僵尸皮囊交给刑皮匠之前,便已经再三考量,才做了这个决定。

    刑皮匠在看到皮囊的第一眼时,神情便凝重起来,将皮囊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又看了看皮囊上外凸的脚印,眼睛微微眯起,缓缓道:“这皮子不错!”

    他声音不在是又尖又细,而是变得低沉起来,双目光芒闪动,看了张横一眼:“这是你从哪得来的?”

    张横也不隐瞒:“是一个三足金蟾暂存我这里的,他说这皮子十分的危险,不敢持有,因此暂放我这里,以求安平。”

    刑皮匠微微皱了皱眉,走到临街的窗口处,向外喊道:“这里有点好东西,你们要不要?”

    下一刻,金铁匠、冯木匠同时出现在皮匠铺里,绣娘却是从旁边推门缓缓走来,边走边笑:“皮皮,元伯这是又给你什么好东西了?”

    刑皮匠将手中僵尸皮囊展示给绣娘:“你来看!”

    金铁匠与冯木匠的双目登时亮了起来。

    “咦?幽冥僵尸皮?”

    “好家伙,还封印了摩罗一头摩罗阴神!”

    两人同时伸手向僵尸皮囊抓去。

    刑皮匠急忙将皮囊收起,一脸警惕的看向两人:“干什么?干什么?这皮子是元伯给我的,不是给你们的!”

    张横一愣,旋即破口大骂:“老子什么时候说要送你了?你奶奶的,我只是让你看一下,你竟然还要霸占了?”

    刑皮匠急忙道:“元伯,你莫要误会,我刚才只是口误而已,整个四贤街,谁不知道我这刑皮皮做生意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张横骂道:“童叟无欺?老子年幼之时被你欺负的事情,你忘了?”

    他伸手将僵尸皮囊抢了过来:“这是昨日一个朋友送我的东西,岂能转赠给你?”

    刑皮皮道:“你不是说暂存你这里的么?”

    张横道:“一天是暂存,一百年也是暂存,暂存什么时候有过期限了?”

    旁边金铁匠与冯木匠齐声赞叹:“好!这才是活脱脱一个恶霸嘴脸!”

    “脸皮若不是厚到一定地步,断不能说出如此言语!”

    “果然有老子当年风范!”

    刑皮匠也叹道:“后生可畏吾衰矣!”

    张横手持僵尸皮囊,顾盼自雄,哈哈笑了笑,将皮囊递向前去。

    前方绣娘已经走进了屋内,伸手将皮囊接过,展开一看,便看到皮囊上凸显的脚印,喜道:“我昨日还纳闷,元伯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摩罗阴神血,却原来出处是在这里。”

    她伸手向皮囊中的脚掌抓去,手掌没入皮囊之内,轻轻一拽,便抓住了这只脚掌的脚踝,笑道:“最近我感悟真人练法,又得元伯送了龙珠,正要炼制一件法宝,只是少了一个法宝元灵,可巧今天就遇到了!”

    她对张横道:“元伯,这摩罗阴神,性情残忍,最喜吃人,一旦现身人间,便会生出无穷祸患,你留着也是一个祸害,不如就给了我罢。”

    这僵尸皮囊里的摩罗阴神,张横已然从祖山空口中得知其来历。

    原来在那幽冥界中,幽冥教主镇压地狱,坐镇酆都,但毕竟幽冥广大,另有散修阴神修道,不服幽冥教主管辖,盘踞到阴山之内,结成联盟,共同对抗幽冥教主,与酆都遥遥对峙,堪称幽冥内最大的一波乱党。

    这波乱党成员便被称作摩罗,修成阴神之躯的阴山众,便被称作摩罗阴神。

    摩罗阴神生性残忍,所修功法大都来自名川老祖,即便都是以吞吃阴魂提升自身修为,功法特性如此,修者自然也受影响。

    曾有摩罗阴神逃出幽冥界,在阳间吞吃了无数生灵,修成人间鬼蜮,造出极大的风波,无数修士被吞吃,修真界元气大伤。

    最后惊动神圣,将之封印,方才结束了这场惨剧。

    祖山空之所以对摩罗阴神如此忌惮,就是担心这阴神突破封印,逃到人间界,怕又是一场人间浩劫。

    这阴神虽然比不上真正的神灵,但毕竟魔功深厚,等闲修士绝难是其对手。

    若是被阴神取了适合他们的尸身,转阴为阳,便不怕天雷击打,不惧佛道降魔法术,到时候再想降服,要困难万倍不止。

    祖山空将此事告知张横之后,一再让张横多加小心,不可大意,就是担心阴神逃脱,引发大乱。

    可如今这摩罗阴神在绣娘眼中,不像是一个阴司野神,倒像是一个寻觅许久而不得的猎物一般,十分的欢喜,伸手抓住这阴神脚踝轻轻一拽,便拽出一条腿来,笑道:“这摩罗阴神好充沛的阴气,果然是造化到了!”

    僵尸皮囊急剧抖动起来,一股充满了恐惧情绪的思维波动从皮囊中急速散开:“是哪位道兄给我开玩笑?我不去人间界便了……你要做什么?”

    绣娘手臂用力,又是使劲一拽,这一下顿时把大腿也拽了出来。

    这阴神从僵尸皮囊中看去,身高足有百丈,有顶天立地的气势,此时被绣娘拽出一条腿后,看着与常人体型并无太大区别,只是皮肤惨白,犹如尸体一般颜色。

    绣娘将这阴神大腿拽出之后,双手使劲儿,“噗”的一声,将这阴神的大胯也拽了出来。

    “啊——!”

    那被封印的摩罗阴神放声大叫:“是谁?是哪位前辈在人间?我回去便是了……饶命!”

    眼看整个身子都要被拽出来时,只见皮囊画面里,一只惨白色的大手陡然出现,手持骨刃,猛然斩向自己腰部,将他自己当场腰斩。

    下一刻,绣娘手中多了一个喷血阴神的下半身。

    “竟然跑了?”

    绣娘伸手在僵尸皮囊里摸了摸,没有摸到上半身,一脸遗憾:“只有半截身子,我那法宝怕是威力不会太够。”

    她将半截身子用皮子裹了,对张横夸赞道:“元伯,你最近气运旺得很呐,每次出门,都要给我们送点礼物来,简直就是送宝童子,我们也是受之有愧啊。”

    张横笑道:“咱们也算是各取所需,倒也不是特意相送。”

    他将皮囊收起,对四人道:“我去也!”

    绣娘见张横说走就走,毫无半点废话,赞道:“好小子,用完就走,可真够功利的。”

    她说到这里,扭头看向远方:“不过他再功利,也比不过这一位。”

    远方丹碧城中。

    一名方面白须的高大老者从马车内缓缓走出,看向前方迎接自己的一行人,微微点头:“辛苦诸位前来相迎,老朽愧不敢当。”

    他看向前方万花楼的方位,一副回忆当年的表情,笑道:“老夫年少之时,也曾游历丹碧城,我记得万花楼中多有才情女子,不知现在这花楼可还好么?”

    这些迎接老者的人中,澹台敬明也在此列,闻言行礼道:“回禀老大人,这万花楼被张横给拆了!”

    老者微微一愣:“拆了?为何要拆?这张横又是何人?”

    他看了澹台敬明一眼:“你又是谁?”

    澹台敬明被老者看的身子一颤,低头道:“家父澹台守业。”

    老者点了点头:“原来是澹台城主的公子,倒也一表非俗,罢了,饶过你吧!”

    他看向万花楼方位,一脸惋惜之情:“可惜,这么好的一个地方,竟然被恶徒给毁了,实在不像话!”

    这老者面容方正,身子也长得方方正正,手掌也方方正正,似乎身上所有部位都是方的,站在众人面前,便好似一块方方正正的石碑一般。

    他感叹片刻,方才对澹台敬明道:“我想起来了,你说的张横,是不是当今四方城的民团教头,那个被敖兄乱棍打出武科场的小家伙么?”

    他哈哈笑道:“果然不愧是张蛮子,做事可真霸道啊,有意思!”

第七十九章钦差

    丹碧城。

    城主府内。

    那被众人恭迎的老者,此时坐在主宾位,端起一碗茶水,轻轻吹了吹,小口啜饮了几下。

    喝了几口,将茶碗缓缓放下,看向恭恭敬敬站在自己一侧的澹台守业与澹台敬明父子,笑道:“守业啊,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得生分了?当日你在朝阳帝都,对老夫可没有这般恭谨过。”

    澹台守业肃容道:“礼不可废!学生最近通读老大人所著《礼论》,只觉得内心一片通明,往日不可解之事豁然贯通,心中不自禁的生出大欢喜来!这才明白天地人伦,自有规矩尺度,思及以往种种狂悖不和礼法之举,忍不住心中惶恐,夜不能寐,直到老大人前来,一颗心方才安稳下来。”

    他对老者行礼道:“老大人通治理学,精研礼仪之道,学生不知哪来的福气,竟能再次聆听教诲,心中着实不胜之喜。”

    老者拈须大笑:“几年不见,守业你成长了不少啊。”

    澹台守业躬身道:“全靠老大人的教益。”

    他在二十年前曾进京赶考,考取功名时,考官便是眼前这位老者,后来被录取,这老者便成了他的座师,他也便成了这老者的门生,此次相见,自然要攀上交情。

    他与这老者说了几句,伸手将澹台敬明拉到老者面前:“老大人,犬子无方,不知礼仪,这些年被我教歪了。我想让他这几日随身侍奉老大人,为老人家端茶倒水,牵马坠蹬,也好日夜聆听教诲,好得以成才,平乱报国。”

    老者闻言,勃然变色:“守业,莫要胡说八道!报国可以,如何还要平乱?当今圣天子垂拱而治,天下太平,偶有疥癞之患,转眼可除,哪里有什么乱不乱?你等又岂能将平乱作为生平之志?你这句话,放在朝阳京都,就是杀头的罪过!”

    澹台守业吃了一惊,急忙行礼道:“老大人莫要动怒,是学生用词不当,如今天下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并未有什么暴乱,学生只是被那张横行事气迷了心,才有此等口误,还请老大人责罚。”

    老者面容稍霁:“哦?原来还与张横有关?你且说来听听。”

    澹台守业想了想,道:“老大人,这四方城张横,道德有问题!”

    他将张横前几天的举动添油加醋的说给了老者听,最后道:“此人一介白身,统领几百民团兵士,呼啸一方,独霸一地,欺行霸市,目无纲常,有豺狼之心,虎豹之性,对外说是民团教头,实则悍匪也!老大人,您此次去四方城赈灾,可千万小心此人,莫要被他哄骗,遭了他的毒手。”

    老者听罢,默然片刻,摇头失笑:“地方村霸而已,算得了什么。此次四方城遭劫,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等赈灾完毕,再来解决他的事情,也不算晚。”

    他端起茶碗虚虚吹了几下,将茶碗重新放下:“好啦,待我到了四方城,自然会有计较。至于你这孩子,明日且随我几天,当一个跑腿吧。”

    澹台守业大喜,急忙告退:“老大人一路行来,想必一定是乏了,学生已经安排了住处,屋内有二八少女,按摩手法冠绝一时,定能让老大人好好修整一下。”

    他躬身后退,直到退出门外几丈后,方才直起身子,对一起后退的澹台敬明使了个眼色,两人缓缓向外走去。

    四方城。

    曲典手持一枚小小的竹筒来到张横面前,低声道:“大帅,庞元已经到了丹碧城,本以为他会直接来咱们这里赈灾,没想到竟然在丹碧城修整。预计最快明日才会赶到四方城。”

    他说到这里,摇头道:“俗话说救民于水火,人处于水火之中,片刻便要身死,想要救人,须得从快,庞元大人明明能提前几天到达,偏要逢城便停,实在令人难以索解。”

    张横接过竹筒,抽出里面的纸条,展开看了几眼,道:“庞梦吉架子大,脾气大,排场也大。他是当朝从一品的大员,又主管科考多年,门生故吏众多,沿途岂能少的了接待?”

    他少有的叹了口气,道:“他来四方城明是赈灾,实则是调查祥瑞与地龙吐珠一事,四方城百姓死活他怎会放在眼里?为当今陛下延寿才是重中之重!藏龙,你不要把你以为的,就当成人家以为的。”

    这次四方城地龙翻身,沿途不少城镇遭劫,朝廷原该赈灾,但却没有必要让一个礼部尚书亲自前来。

    平常时候,能有一个三品官员当做钦差赈灾,便已经是非常看得起地方了,这次庞元亲自赶来四方城,定非只为赈灾一事。

    张横等人思来想去,觉得能让庞元亲自出马的东西,也就是地龙珠和真人练法了,至于四方城下辖几十万百姓,还不足以惊动庞元。

    曲典听了张横的分析之后,默然不语。

    过了良久之后,方才道:“当官不为民做主,难道就只为了富贵荣华么?”

    张横道:“难道这些还不够么?”

    曲典沉默了下来。

    与张横彼此对坐好长时间,他方才缓缓起身,摇了摇头,嘿嘿笑了笑:“这狗日的世界啊……大帅,我明日想陪你一同见识一下这位庞大人,不知可否?”

    张横笑道:“有何不可?”

    曲典不再多说,抬头大踏步向外走去。

    次日早上,张横刚刚用过早饭,便有下人来报:“报!老爷,庞大人要进城啦!”

    张横乃更换衣衫,大步流星赶向东门,曲典与几名亲卫紧紧相随,还有几个仆人抬着长戟、双锏,牵着细犬,架着鹰隼,大摇大摆穿街而过。

    还未到东门,便听到大吹大擂之声,随后马蹄声响,有人不住呼喝:“钦差大人赶路,行人闪避!”

    马蹄声由远及近,片刻后几名开路骑士出现在众人面前,喝道:“钦差大人行路,快快闪开!”

    为首骑士快速接近众人,见张横等人站在路上不躲,登时大怒,靠的近了,手中皮鞭夹头带脸的打向张横:“胆子不小,敢拦钦差!”

    张横伸手抓住抽来的皮鞭,轻轻一抖,对面骑士一声大叫,身子陡然凌空而起,从马背上摔在张横面前。

    张横不待他落地,抬脚抽射,如踢皮球,将这骑士踢的向后飞去。

    轰!

    骑士身子正撞在他骑的奔马之上,将奔马也撞的飞了起来。

    一人一马,好比抛石机抛出的攻城巨石,夹风带雷,穿过东门,向远处一队人马恶狠狠轰去。

第八十章 熟人

    张横如今修为日深,真元雄浑,又因修炼了锻体法门,浑身气力也水涨船高,翻着跟头增长,双臂一晃,有十多万斤的力道,举手投足,单凭肉身之力,便有摧城崩山之能。

    因恼恨钦差开路骑士的无礼,一脚踢出之时,已然用了五成力气,那一人一马被恐怖巨力踢的划破长空,流星击地一般穿过城门,轰向远处的大队人马。

    这一人一马破空而去,威势惊人,距离前方人马还有几十丈的距离,劲风已然压迫的他们呼吸难为,

    有些人马更是直接被无形力道压的趴在地上,挣扎不起。

    “大胆!”

    队伍后面一名身材高大的铁甲将军发出一声暴喝,催动胯下墨鳞独角兽,瞬间腾空而起,拦在了队伍前面,手中长枪一抖,将飞来的骑士连同坐骑凌空打爆,化为一团血泥,洒落在地面之上。

    这铁甲将军打爆一人一马之后,胯下墨鳞独角兽奔势不停,刹那间穿过百丈空间,来到张横面前,手中长枪化为一道赤色闪电,刺向张横胸口。

    张横伸手一招,身后仆人抬着的长戟到了他的手中,随后青戟前探,挡住了来人长枪。

    轰!

    枪戟相交,一道火光从中爆闪,惊天动地的音爆声随之响起,曲典与几名亲卫被气浪冲击的向后疾退了十多丈后,方才晕头晕脑的站稳身形,一脸骇然的看向前方。

    只见张横踏足之地并无丝毫变化,但在他方圆三丈之外的地面却爆散开来,形成一个环形大坑。

    那铁甲将军连人带兽,被震的向后疾飞,在空中几个翻滚之后,方才落在后面队伍中一辆巨大的马车旁边,眼睛盯着持戟而立的张横,咳嗽道:“姓张的,你还是这么横啊!”

    他双手发颤,将长枪缓缓放在得胜钩上,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双目一阵阵发黑,勉强稳住气息,对身边马车内的人说道:“大人,出手之人便是四方城张横,这人无法无天惯了的,连您的开道骑士也敢打杀,可见凶狠到了什么地步,您千万要小心在意。”

    马车的窗帘被拉开,庞元四四方方棱角分明的面孔出现在车窗之内,睁眼看向铁甲将军:“滕江军好像与这张横有旧,莫非是多年老友不成?”

    铁甲将军伸手擦掉嘴角血丝,躬身道:“当初我与此人在武科场有过几场比试,谈不上是朋友,只能算是对手。”

    他说到这里,又咳嗽了几声,“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抚胸喘息道:“没想到几年不见,这蛮子越发的厉害了!”

    张横站在原地,看向远处吐血的铁甲将军,哈哈大笑:“滕志高!多日不见,你还是这般怂包啊!”

    他说话间脚掌前踏,脚下地面如同水流一般快速向沟壑内汇聚,只是呼吸间,便将刚才震出的环形沟壑填满,整个坑坑洼洼的道路恢复如初。

    曲典与众亲卫快速靠拢过来,低声道:“大帅,下一步怎么办?冲撞钦差,可是死罪啊!”

    他们都知道自家大帅脾气火爆,胆大包天,却没有想到他面对钦差竟然丝毫不让,连伟钦差开路的骑士都给打飞。

    “死罪不死罪,他们说了不算,既然来到了四方城,只有我说了才算!”

    张横将手中长戟扔给亲卫,大步向前走去,高声笑道:“得知天使大人前来四方城赈灾,张某与城内诸位乡亲父老俱都感恩莫名。没想到四方城地处偏方,还能劳动天家关心,让大人亲自前来救济满城百姓,我等感恩涕零,特来城外迎接天使。”

    他边走边道:“刚才那个恶客竟然打着天使的名号,沿途呼喝百姓,耀武扬威,行径十分的恶劣,实在是有损天威,我为天家着想,故此踢了那恶客一脚,以全天家名声。还请大人莫要在意元伯粗鲁,实在是看不得有人败坏天家清誉,因此才代为出手整治。”

    此时整个队伍已经缓缓停了下来。

    铁甲将军滕志高看着走来的张横,骂道:”张蛮子!你可知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你这叫冲撞钦差行路,死罪也!”

    张横笑道:“我等本是来恭迎钦差大人入城,如何就变成了冲撞?刚才我只是踢飞了那名骑士和他的坐骑,并未对他们动杀手,而你却动手杀了他们,还把他们打成了肉髻,肝脑涂地,一片狼藉。”

    他一脸震惊的看向滕志高:“你这人怎么这么残忍!”

    滕志高:“……”

    他脸色涨得通红:“我要是不把他们打死,万一真的伤到了胖达人怎么办?张蛮子,你现在竟然还学会恶人先告状了?”

    张啧啧摇头:“我本意只是吓唬一下他们,岂会伤到钦差天使?按照我运转的力道,刚才按那骑士和他的坐骑,当会在接近队伍时,猛然下坠,恰恰落在诸位面前,让他丢一个人罢了,并未想过杀他。

    没想到縢兄竟然玩真的,真的把人家给杀了,啧啧,縢兄,你好大的杀气,还未进城,便杀了一人,你这是故意给天使大人脸色看么?”

    滕志高愈发恼怒:“那人你杀一半,我杀一半,怎么叫我杀了他?张横,你莫要含血喷人!”

    此时有入城见血不吉的说法,滕志高刚才出手失之暴戾,将一人一马凌空打爆,鲜血撒了一地,确实有点太过血腥。

    马车内,庞元的脸色慢慢阴沉了下来。

    他是一个讲规矩的人,最痛恨别人不讲规矩和礼数。

    张横率众出城迎他,只是待客之道,也是恭迎天使之法,并未做错什么,至于刚才那开路骑士被张横踢飞,那也是因为他们不分青红皂白要殴打张横,才被张横踢飞。

    但张横踢飞他们,并未杀死他们。

    杀死他们的乃是滕志高,杀的鲜血遍地,令好好的赈灾队伍笼罩了一层血腥气息。

    “张横。”

    庞元缓缓掀开车帘,看向走来的张横,轻声道:“小子,我听过你的名字。你威风啊,敖兄的一对门牙便是被你射断的,至今京内还有人说起你。”

    他此时距离张横还有几十丈的距离,说话又说的慢条斯理清清淡淡,但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传到张横耳朵里,没有丝毫模糊。

    张横诚惶诚恐:“天使大人切莫冤枉我,当初敖大人的牙齿,绝非我射断,而是另有蹊跷,当时突发怪风,使得我箭矢转向,才射中了敖大人……我怀疑那暗中做法的人,便与滕志高有关系……”

    滕志高大怒:“张横,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第八十一章 队伍

    “滕兄,我只是随便猜测而已,你又何必如此激动。”

    张横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滕志高,笑道:“你看你,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般,张牙舞爪,面色狰狞,连官家气度都没了,如此不稳重,如何能带好手下兵士?”

    他嘿嘿笑道:“你这等废物都能成为朝堂武将,可见定然通关系,走后门,才有今天这般官职。滕兄,你这后门走的太勤了也不好,万一哪天松了,漏出屎来,那可就尴尬了!”

    “你!”

    滕志高气的胸膛不住起伏:“张横,你若是好汉,咱们手底下见真章,何必徒逞口舌之利!”

    张横道:“好啊,你过来,某家不把你屎都打出来,我就不姓王!”

    滕志高:“……”

    他又气又急,外加刚才被张横重创,此时怒急攻心之下,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哇”的一声,喷出一股鲜血,身子在独角兽上摇晃了几下,向地面跌落。

    独角兽发出一声悲鸣,急忙卧倒横移,将滕志高托在背上,不敢让主人落地。

    张横鼓掌大笑:“老大人你看,果然被我说中了!这滕志高畏罪自杀,吐血身亡了!”

    “我没死!我没死!”

    滕志高趴在独角兽上,喘息大骂:“直娘贼,你都没死,我怎么可能会死?”

    激动之下,又喷出了一口鲜血。

    五年前大殷朝武举开考,张横跋山涉水,一路横推,要考武状元,当时滕志高也参与其中。

    两人在校场相遇,比武论高低,滕志高依仗坐骑之利,吓死了张横胯下战马,由此惹怒了张横,被张横戟里夹锏,用杀手锏打的重伤,以至于昏迷多日,失去了继续争夺武状元的资格。

    两人从此结下仇怨。

    张横被敖东光打出武科场,返回四方城时,滕志高专门率众截杀张横,要报被打之仇,又被张横以杀手锏打在后心,差点当场打死,这仇怨又深了一层。

    四方城外地龙翻身,有真人演法,祥瑞漫天,朝廷派遣庞元赈灾。

    滕志高听闻消息,登时动了心思,自告奋勇,讨来差使,作为护送庞元的铁卫首领,一起赶来四方城。

    他乃兵家子弟,家传的沙场本领,十分的高明,一向心高气傲,目无余子,便是在京中也是嚣张惯了在主。

    结果刚上武科场,就被名不见经传的张横打成重伤,多日不愈。

    这等事情对他来说,那是前所未有之耻。

    在拦截张横不成之后,滕志高痛定思痛,收拢心思,专心习武,平日里打坐练气,熬炼筋骨,提升气血,之后又率军镇压灾民,斩杀叛军,五年来,修为勇猛精进,与昔日相比,已然判若两人。

    自忖若是再遇到张横,不出十招,便能将其打倒在地。

    这次听闻庞元要到四方城赈灾,滕志高知道张横就在四方城,他为求心中念头通达,也要随军前来,准备到四方城后,要当面羞辱张横一番,以报昔日之仇。

    只是未曾想到,自己努力修行,进步神速,人家张横也没闲着,修为提升的比自己还要快。

    五年前他还能硬接张横五十招而不败,如今竟然连其一招都经受不住,双方差距已经到了令他绝望的地步。

    他又羞又恼又是不解:“我有家传功法,又有兵家大圣亲自指点,方才有如今这般修为,这张横地处偏方,穷乡僻壤,不见龙蛇,如何却也修行到了这般惊人的地步?”

    “滕将军,休要乱了心神。”

    庞元撩开车帘,看了一眼喷血的滕志高,淡淡道:“张教头精通话术,言语如刀,你是兵家战将,口舌之利非你所长,你不要理他。”

    他吩咐身边随身书童:“取我龙虎丹来,给滕将军服下一颗。”

    书童从车内跳出,来到滕志高身旁,取出一粒丹药:“滕将军,这是当今圣上赏赐给我家老爷的龙虎金丹,有生死人肉白骨之能,吞下此丹,你今天倒是因祸得福了!”

    滕志高接过金丹,张口吞服,恨恨看了张横一眼,跨坐在独角兽上,凝神运功,不再言语,头顶上一道青气升腾,凝儿不散。

    庞元坐在马车上看了张横几眼,捻须笑道:“张横,老夫来四方城赈灾,这满城官员都不曾前迎,你一介白身,居然第一个率众迎接,倒也稀奇。”

    张横站在队伍面前,抱拳行礼,道:“我四方城被地龙所摧,已然成为一片废墟。如今饥民遍地,百废待兴,药奇缺,满城百姓嗷嗷待哺,情形凄惨无比。可巧老大人就拉着钱粮来了,元伯心中感念,特与城内诸君前来迎接天使。因我走的快,因此第一个拜见老大人。”

    庞元点头道:“哦?原来如此。你且退下,让他们前来。”

    他是当场从一品的大佬,张横纵然有点本领,又打伤了他的开路先锋,但毕竟是一介白身,庞元能与张横说上几句,便已经算是看得起他了,若是再说下去,整个队伍都因为张横停了下来,那也太不像话。

    他懒得与张横多费口舌,伸手指了指张横与其身边众人:“去罢!”

    张横道:“是!”

    带领众人缓缓退到路边。

    庞元马车继续前行,一队人马拉着粮草辎重,从张横等人面前走过,人影憧憧,如同一条河流一般,向前流淌。

    “张横,你怎么也怂了?”

    一名骑士路过张横身边时,嘿嘿笑了,手中马鞭指了指张横:“真有你的,连钦差大人的开路骑士都敢打,我看你接下来怎么收场!”

    张横闻言看去,发现这骑士有点面熟:“你是丹碧城的那个姓澹台的小子?你怎么混进钦差大人的队伍里了?”

    澹台敬明下巴抬起,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张横,咱们俩的事儿还没完!有庞大人在,这次我看你还能在四方城作威作福多长时间!”

    张横摇头失笑:“小子,你以为跟着钦差就有资格跟老子叫板了?别说是你,便是你爹来了,也不敢对我说这种话,你脑子不行,胆子倒是不小。”

    他懒得跟这脑残废话,眼睛扫视眼前的大队人马,只见不少人驱赶马车,车内东西用油布包裹,隔绝了众人视线,很难看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但绝不是赈灾需要的粮草和药物。

    澹台敬明狠狠瞪了张横一眼,兜马转身,跟着队伍向前走去:“张横,你不用嘴硬,这次钦差大人入城,第一个便要拿你说事!”

    张横眼睛扫视眼前兵士,对澹台敬明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去去去,大人在做正事,你撒尿和泥去吧。”

    澹台敬明气的满面通红,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没能说出来,胸口高高鼓起,差点憋成内伤,归入队伍内,很快走远。

    这支队伍有三千人还多,队伍蜿蜒如长蛇,从张横等人面前一直延伸到四方城,沿途尘烟四起。

    “大帅,他竟然没有处置你!”

    曲典站在张横身边,看向庞元远去的马车,面露不解之色:“你冲撞了他的车驾,他竟然没有动怒,这人与传闻中的脾气秉性不太一样呐!”

    张横笑道:“藏龙,这才刚开始,好戏在后面呢。这庞梦吉连我冲撞他的车驾都懒得理会,可见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嘿嘿,搞这么大的阵仗,他到底要做什么?”

第八十二章 有请

    前方赈灾大队人马还未入城,四方城内,除了知府黎昌德之外的幸存人士,连同当地有名士绅以及一些举人、员外等人,纷纷率众迎接,领着钦差庞元等人入城,在刚建好的知府衙门里暂做修整。

    张横则不再参与其中,只是让家中仆人送过去一些金银与肉食,供钦差大人在四方城的伙食。

    庞元一直忙活到晚上,方才结束了四方城官员对他的宴请,得以回到屋内小憩片刻。

    “本以为这城内哀鸿遍野,饿殍遍地,没想到这四方城虽然被地龙翻身摧毁,却没死几个人,倒是有点出乎老夫的预料。”

    庞元命仆人烧了热汤为自己烫脚,擦洗之后,盘膝坐在拔步床上。

    对床边躬身站立的一名中年男子笑道:“子度,这座城恰好建在地龙大人身上,位置实是非同小可。能否以此为跳板,向地龙大人请益,就看你日后自己如何操作了。”

    中年男子道:“大人放心,学生必然尽力,不敢有负所托。”

    床边这中年男子身形高瘦,神情严肃,留着一蓬漆黑浓密的长须,垂在胸口,身穿锦绣衣衫,腰悬玉佩,一身的贵气。

    虽然庞元身为礼部尚书,位高权重,气度慑人,但这中年男子在面对庞元之时,并未有任何怯懦之感,不卑不亢,自自然然。

    “地龙大人非是我等所能揣测,你若是能够联系上他,那自然最好,若是联系不上,那也在预料之中,算不得什么。”

    庞元斜躺在床上,对中年男子摆了摆手:“你先去吧,这几日且准备一下,待我做完一件事后,再说下一步的事情。”

    中年男子低头道:“是!”

    他缓缓退出房间,来到院内之后,双手握拳,抬眼望天,无声的叹了口气。

    天上冷月如钩,月边发红,似乎杀过人的镰刀,透露出几分诡异之感。

    与此同时,四贤街。

    绣娘也抬眼看向天空,神情无悲无喜,手中缝衣针铮然作响,在她掌心伸缩吞吐,时而为针,时而化剑。

    “弯月染血,形如勾命镰刀,这是要死人呐!”

    不远处的木匠铺后院里,冯木匠抬头望月,看了看院内一口口多年打造出的棺材,目光阴郁,咧嘴笑了笑,眼睛看庞元所在方位:“庞侍郎,庞尚书,嘿嘿。”

    不远处金铁匠披衣出门,斜倚长街,看向皮匠铺方向。

    刑皮匠斜躺在屋顶,拿出一个酒囊,狠狠灌了几口酒,将酒囊一抛,落在了金铁匠面前。

    金铁匠伸手抄过,也喝了几口,随手抛出,恰恰落在木匠铺的后院。

    冯木匠也不转身,伸手将酒囊抓过,撮口长吸,酒囊里的烈酒化为一道酒箭,飞入他的口中。

    只是片刻之间,三人便将酒囊里的烈酒喝干。

    天空冷月染血,令他们三人心中都生出些许不安来。

    “小金,你去把元伯找来。”

    绣娘的声音从街上淡淡响起:“就说我有些疑问,想要当面请教他。”

    金铁匠哈出一口酒气,微微一怔:“你向他请教?这小子也配教你?”

    绣娘笑道:“古人之圣人云,达者为师。元伯最近勇猛精进,所修功法极为神奇,麾下兵士所演法阵,我前所未见,佛法真言,也是前所未有。他有会的,而我不会,向他请教,又有何不可?”

    金铁匠犹豫了一下:“这小子虽然对我们没大没小,从未把我当成他的前辈师长,可你这次若是向他请教东西,岂不是他还高出我们一辈?这怎么使得?难道他刚偷了老子的天罡锤法,我还要给他磕头不成?”

    绣娘道:“无妨,你去便是。”

    金铁匠道:“我不去!我嫌丢人!”

    绣娘叹了口气:“皮皮,你去如何?”

    刑皮匠摇头道:“我也不去。我平日里没少嘲讽过他,这小子得志便猖狂,我若是去请他,必定被他百般嘲笑。”

    绣娘不再多说。

    片刻后,冯木匠走出木匠铺,颤颤巍巍道:“我去!”

    他离开四贤街,来到张横府门前。

    张横府门前一直有兵士日夜站岗放哨,不敢有丝毫懈怠,见他前来,急忙禀报张横。

    张横大奇,急忙迎他进屋:“老冯,大半夜的,你来找我作甚?我定的那八百口棺材,你全都做好了?”

    冯木匠低声道:“你巧手婶找你有事。”

    张横微微错愕片刻,神情登时郑重起来:“走!”

    四贤街内,别看刑皮匠和金铁匠两人看着性格十足,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但真正藏而不露的还是冯木匠和绣娘两人。

    尤其是绣娘,乃是四人中的老大,言行之间,与常人无异,从未刻意显露自己与普通人的不同,没有任何看起来极为明显的性格特征。

    没人觉得她厉害,那才是真的厉害。

    这绣娘从未主动找过张横,这次破天荒的命冯木匠来请自己,不问可知,这其中定然有极大的事情发生。

    他不敢耽误,听到冯木匠说明来意之后,立即走出府门,大踏步的向四贤街走去。

    等来到绣娘的裁缝铺里,绣娘与金铁匠、刑皮匠等人已经在屋内等着他了。

    “元伯,你过来坐!”

    绣娘见张横进屋,伸手一指屋内正中的一把椅子:“你坐在这里。”

    这椅子处于正中,那是尊客才能坐的位置,此时绣娘却让张横来坐,登时吓了张横一跳:“巧手婶,这是为何?”

    绣娘笑道:“元伯,最近天象变化极大,杀气冲月,血染苍穹,主圣贤死。”

    她对张横道:“怕是我等大劫不日便来。所谓劫数难逃,遇到大劫,须得迎面破开才是,一味躲避,不是办法。我们四人面对未知茫茫劫数,总觉有一种大难临头之感,这场劫数,大家伙都没有把握度过。”

    她说到这里,对张横微微行礼:“元伯,修行时间越长,修为越高,就越是感到疑惑,平日里不可索解之事,反倒是越来越多,天长日久,道心蒙尘,便难再有寸进。今日我请你前来,便是想要向你请教一些修行之秘……”

    “巧手婶客气了。”

    张横急忙还礼,直起身后,扫视四人一眼,道:“我明白了!”

    他大步向前,毫不客气的坐在正中交椅之上,对四人道:“前段时日,我曾与地龙大人相遇,你们说我为何不向他讨要修行真法,嘿嘿,我有的是修行法门,为何还要求别人赐予?”

    金铁匠嘴角抽了抽:“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大的口气?”

    张横不理会金铁匠,双目看向前方虚空,精神似乎沉浸到不可知之地,嘴里轻声道:“我这有一门道门真言法咒,分别为‘行’字秘,和‘者’字秘,此法源自道门,但也能以佛门心法与之相合,施展起来,有不可思议大威力。我现在传于你们,这法门我只说一遍,你们能学多少,便学多少罢。”

    金铁匠还待再出言嘲讽,便听张横曼声长吟:“我今有真法,说与诸君听。功成无灾劫,练好可横行。且将心与身,浑然合一体,双手掐印绝,感应冥冥中……”

    这几句话说出之后,虚空之中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道韵来,一道虚虚白浪从张横脑后出现,横跨左右,一浪接一浪,汹涌澎湃,蔓延到左右无尽虚空。

    金铁匠见此异象,眼中惊愕之色一闪而过:“天地交感?还……真是秘法啊!”

    ps:向大家汇报一件事,三日之后,老人应该可以出院了,之后俺会多多更新的。

第八十三章 庞侍郎

    天下间只有圣贤法门,才能在口诵之时能够与天地交感,生出种种异象来,普通的修行法门便是吼破嗓子,也不会生出半点变化来。

    金铁匠等人一直都在猜测张横身后佛道高人指点,方才进步如此神速,但张横背后之人到底是何来历,却一直难以知晓。

    今日见张横口诵九字真言,这才明白过来:“元伯的老师原来是道门大高手。”

    自古真法难寻,真传难授,此时张横开言宣讲,四人神情凝重,不敢分心,默默凝听,以心相印,感应这门真法奥妙精义。

    本来道门有九字真言,九个字中,每一个字都与蕴含了无穷威力,每一个字都足以解析出不少惊天动地的法门。

    张横此时修为尚浅,不足以讲出这九字真言所蕴含的所有奥妙,他能宣讲的只是自己最近能够参悟到的境界。

    道门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这九字真言中,张横只对“临”“行”“者”三个字有所参悟,其余六个字只知其用,难宣其道。

    鉴于绣娘四人情绪激荡,求法迫切,似乎大难临头一般,张横便先将“行”“者”两字秘术缓缓讲出。

    只是道在心中,欲讲难开。

    他自己可以用九字真言对敌,但能用并不代表会讲,诸多修行秘法,大都是可以意会不可言传。

    所谓道不可说,说的越多,错的就越多,反而离道越远。

    自古圣贤传法,传授弟子衣钵传承,采取的都是以心印心,心心相印之法,将门中功法精义,就此传下。

    然则张横此时修为虽高,却难做到以精神传法的地步,他能做的只有以口宣讲,尽量将自己所悟之道,以语言的形式说与众人听。

    至于听者能否理解,能够理解多少,是否会因此生出谬误,这已经不是张横所能控制的事情了。

    好在绣娘、冯木匠等人,乃是当世大贤,修为见识少有人及,张横所传这两字之秘,纵然难以完全阐述出来,但只是流露出来的这么几层意思,便足以令四人感到惊心,无人敢怠慢,凝神静听,默默思索,慢慢理解其中道理。

    虽然只是两个字的秘术,张横却整整说了半夜,到了天色拂晓之后,方才全部讲完。

    绣娘四人听完之后,俱都叹而服之,端坐原地,潜心思索,不敢浪费听道后生出的半点灵光。

    张横见状也不多说,盘坐虚空,心神宁静,如僧人入大寂灭境,身欲物化,与天地合。

    他这次讲道,绣娘、金铁匠等人获益极大,对张横本人来说,也获益良多。

    这番讲道,使他从头到尾将自己最近所修法门仔仔细细捋了一遍,往日一些含混不清晰之处,在讲道之时,竟豁然贯通,再无晦涩之感。

    这两字真言讲完之后,张横对于这两门真言秘术的理解更上层楼,心中一片光明。

    四人思索其中道理时,他也趁机巩固所得,体内真元流转,吸收虚空中无尽精华,锻炼自身,整个人盘坐虚空,身体半透明状,若有所无。

    现场安静了下来。

    五人如同闭关,进入最深沉修行状态。

    直到五日之后,刑皮匠第一个有了动静,他轻轻舒展双臂,站起身来,扭头看向屋外,轻笑道:“庞侍郎,是你么?”

    庞元不知何时出现在四贤街的街头,双手抄袖慢慢的向四贤街靠近。

    他此时相貌不变,但精神气度已然与张横所见之时大不相同。

    张横初见他之时,这庞元只是一个普通官员模样,纵然有几分气度,那也只是普通高位者形成的官威,算不得什么。

    可是此时,这庞元气息惊人,如海如渊,身子似乎与周围空间都凝为一体,随着他的走动,好像身周方圆几丈的空间都被他拉扯的脱落,虚空之中生出丝丝电光,似乎生出道道裂缝。

    他孤身一人,迈着四方步,步伐稳重,眼睛盯着裁缝铺位置,边走边笑:“是刑大伴么?好教刑兄得知,我已经不是侍郎,而是尚书了。”

    刑皮匠淡淡道:“哦,是么?恭喜庞兄高升呐!”

    庞元一步步向前,神情恭谨:“不敢,这是当真圣上的恩泽,也是小弟多年努力的结果。”

    他轻声道:“刑兄,三十年前,宫中大火,皇后身死,红裳贵妃携红灯皇子消失无踪,连带着刑兄也不见身影。嘿嘿,之后三日夜,皇城染血,死伤无数,连我也受波及,被下了天牢,差点身死。”

    庞元抬头看向刑皮匠所在的方位,目光似乎穿透了房屋墙壁,直接落在刑皮匠身上:“从那以后,我无时无刻都想寻到刑兄下落,天可怜见,今日终于让我找到了刑兄。”

    刑皮匠笑道:“庞侍郎,你太心急了,孤身来此,未免太过托大。”

    庞元道:“天下又有几个人敢孤身面对刑兄?我这次前来,特意从京城邀来几个好友,大家伙千里迢迢来此,都想见一见昔日刑堂剥皮老祖的威风。”

    刑皮匠面上笑容消失,双耳动了动,道:“原来是血云山的朋友来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血云山魏好古,见过刑兄。”

    刑皮匠点了点头,推门而出,看向缓缓走来的庞元:“还有一位是哪家的朋友?”

    庞元笑道:“容兄弟我打一个哑谜,等刑兄六阳魁首被摘下时,我定会将他们的身份一一告知。”

    刑皮匠点了点头:“也对,杀人么,肯定不能让被杀之人发现所有埋伏。”

    他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庞元一眼:“你这次兴师动众,就只是为了对付我一个人么?”

    庞元道:“难道这里除了刑兄之外,还有值得庞某兴师动众之人?”

    刑皮匠哈哈大笑:“好!很好!”

    他笑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既然如此,那就请过来吧。”

    庞元不紧不慢的向前迈步:“不急,有些事情问清楚了,咱们再做上一场也不迟。”

    刑皮匠笑个不停:“还做上一场?庞元呐,你来此街之前,是不是不知道这条街的名字?”

    庞元脸色猛然一变:“这条街的名字怎么了?”

    刑皮匠道:“这条街叫做四贤街。”

    庞元道:“四贤街又如何?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他说到这里,忽然明白过来,不由得脸色狂变,身子迅速后退,大声喝道:“不好!快跑!”

    便在此时,屋内金铁匠猛然睁开了眼睛,双目之中喷出一红一黑两道剑光,穿透房门,化为两把长剑,斩向庞元。

    斜刺里一道红光飞来,将两把长剑挡住:“在下血云山魏好古,不知这位仁兄怎么称呼?”

    两把长剑感应受阻,忽然合并在一起,两股交叉,只是一剪,便将红光剪断,继续斩向急速后退的庞元。

    庞元大惊,喝道:“我乃当今朝廷命官,谁敢杀我?”

    刑皮匠笑道:“朝廷的规矩,在这座城行不通。杀不杀你,还得问张小子才行。”

    轰!

    庞元一直抄在袖内的双手忽然伸出。

    他自从踏向四贤街之时,便一直在蓄力,此时面对飞剑来斩,再也忍耐不住,双手前拍,正正拍在两把长剑之上,将两把长剑打的凌空散开,在空中化为两道光芒,几个转折,返回屋内金铁匠的眼内。

    “这人有点意思。”

    金铁匠站起身来,来到刑皮皮身边,看向远方急速后退的庞元,好奇道:“这是你的老相好?老邢,怪不得你娘里娘气,原来还是宫里出身。可怜,怕是连男女之事都没经历过,就被搧了。”

第八十四章 法网

    “金巫奇,你再敢废话,信不信老子偷偷恁死你!”

    刑皮皮听金铁匠说话不中听,对金铁匠怒目而视:“咱家当初随身服侍隆德大帝,掌控巡天八部刑赏之权,号令谈天下,莫敢不从!纵然今朝落魄,也不能任人轻侮,你娘的,老子早晚恁死你!”

    金铁匠急忙赔笑道:“咱们弟兄间玩笑言语,皮皮你何必当真。”

    他拍了拍刑皮匠的肩膀,看向长街上一脸惊疑不定急速后退的庞元,道:“这你仇人啊?”

    刑皮皮嘿嘿笑了笑:“也算是吧。当初咱家离开皇城,连累他不少,他确实有痛恨咱家的理由。”

    金铁匠道:“既是仇家,打杀了便是!”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在原地消失,出现在了庞元面前,右手握拳,轰向庞元头顶。

    轰!

    随着他这一拳下夯,整个四方城都是一震,方圆百里之内的天地精气全都被他这一拳抽空,封天锁地,凝滞住庞元。

    庞元大骇,袖内忽然飞出一枚大印,悬浮半空发出万道毫光。

    毫光中显现一名帝王身影,站立虚空,手掌轻轻抬起,破开金铁匠这凝固全城的惊人力量,手掌虚虚向金铁匠拍下,一把威严的声音从这帝王虚影口中传出:“平天印在,如朕亲临!”

    “开国太祖皇帝?”

    金铁匠在看到帝王虚影的一瞬间,身子急速后退,在后退之时,体型倏然变大,化为百丈巨人,双拳轮起,轰向虚影拍来的虚幻掌影。

    嗡!

    这帝王掌印涵盖范围也不大,也就是笼罩了整个四贤街而已,比金铁匠一拳抽动方圆百里精气阵势小了不少。

    但这一掌拍下,虚空破碎,雷电滋生,整个四贤街猛然下沉三丈还多。

    所有建筑和地面都往地下塌陷,更奇的是,即便是全都下沉到地面之下,这街面和周遭建筑并无一丝损毁,依旧是完完整整,便好像这条街在一开始时,便修建在地面之下。

    轰!

    金铁匠双拳上举,与拍来的掌影相交,身子忽然变得虚幻不定,下一刻,整个人如同被铁锤砸钉子一样,给砸进了地面。

    这手掌虚也被金铁匠双拳打的黯淡了几分,五指虚幻,依旧下压,掌根正正对准了刑皮匠。

    刑皮匠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尖刀,对着拍来掌影狠狠刺去:“太祖皇帝,恕我不敬!”

    这帝王虚影掌影如山岳,透露出一股横推天下,力压千古之势,刑皮匠这尖刀上刺,犹如以卵击石,蚍蜉撼树,形同自杀。

    可这一刀刺下,正中掌根处的某一个掌纹断点,“噗”的一声,这手掌虚影忽然爆散开来,化为无形。

    刑皮匠持刀在手,看向远方庞元:“庞元!你连太祖的大印也带来了?你可真看得起我!”

    庞元双手抄袖,身子此时遁出了四方城,来到高天之上,冯虚御风,在高空俯视四贤街,衣衫猎猎作响,眼中露出惊疑不定之色:“刑兄,连太祖的平天印都定不住你,可见我还是小觑了你。”

    他受托大印,两鬓发丝随风飘舞:“刚才那位道兄好凌厉的拳法,夯天锤地,激荡长空,难道便是传说中的天罡锤法么?天罡三十六族,竟然还有族人存世?”

    刑皮匠不答,手持尖刀,看向身子左侧方位:“魏好古,你们血云山何苦要来掺和这么一档子事。”

    在他身子左侧,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身穿红袍的中年男子。

    这男子身材消瘦,两腮无肉,一脸病容,静静站在几丈之外,对刑皮匠微微点头示意:“刑前辈,非是我血云山故意为难前辈,实是庞尚书带天子令上山下令,命我等出手相助,所谓君命难违,晚辈不得不来。”

    他手中一把血色长剑此时已然断成两截,正是刚才被金铁匠双剑剪断的那一道红光,此时两截断剑发出艳艳红光,不住颤鸣。

    刑皮匠道:“说的也是!人王有命,普通修行山门确实难违。”

    魏好古道:“多谢前辈理解!”

    刑皮匠叹道:“咱家理解你,可是谁又能理解咱家……”

    最后一个“家”字出口之时,他人已经到了魏好古面前,手中尖刀破开虚空,点向魏好古心口。

    魏好古面色不变,身子倏然变化为一蓬红云,手中两截断剑融入红云之中,挡住了刑皮匠的刀尖。

    轰!

    两人刚一交手,便同时消失,刹那间出现在四贤街三里地之外,彼此一击之后,身子再次消失,又出现在城内另外一处所在,一团红云,一道白光,在城内彼此碰撞,发出隆隆声响,倏忽来去,形如鬼魅。

    就在两人交手之时,金铁匠的身影出现在庞元背后,手持长剑,斩向庞元:“庞侍郎,接我一剑!”

    庞元并不回身,手中大印飞出,毫光中帝王虚影重现,探手抓向金铁匠:“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金铁匠身子一僵,已然被一股大力笼罩,身子难以动弹,手中长剑空利,也难斩破空间。

    庞元双手抄袖,转过身来,对着金铁匠躬身一拜:“请道友上路!”

    帝王虚影手掌下握,掌心一片混沌,眼看就要将金铁匠握在掌心之时,金铁匠身子陡然一震:“者!”

    九字真言中的“者”字秘术被他施展了开来。

    这“者”字秘术,能消除一切束缚,复原状态,得大自由,自由支配自己躯体和别人躯体的力量,免受束缚之苦,还能是支配别人,尤其是能够恢复自身,但有一丝精气,便能刹那间复原如初。

    同样是使用九字真言,张横施展之时,最多就是挣脱祖山空的定身术,解除自己被束缚的状态而已。

    但此时这真言被金铁匠施展开来之后,那大印毫光中的帝王虚影瞬间破裂开来,化为点点金光,束缚空间的力量顿时消失。

    金铁匠仰天咆哮,身子陡然间化为百丈巨人,双手握拳,如击天鼓,轰向庞元。

    庞元双手托印,将大印迎向金铁匠的双拳,人在虚空闪电般后退,喝道:“有请大人出手降魔!”

    便在此时,一道道细细的黑线出现在半空之中,刹那间变成一张笼罩全城的大网,向金铁匠缓缓压来。

    轰!

    金铁匠这一对拳头打出,浑身气血沸腾,已是此生巅峰一击,将庞元抛出的大印打的化为一道火光,翻翻滚滚飞向远方。

    他正要趁势追击,击杀庞元,便看到天空中的巨网笼罩下来。

    “天罗地网?”

    金铁匠大吃了一惊,身子猛然恢复成原来大小,落在裁缝铺门前,来到张横等人面前,道:“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你们想要听哪一个?”

    冯木匠不情愿的睁开了眼睛叹了口气::“可惜了,我还差一步,才能悟通两字秘术交替转换之道,被你这么一搅扰,日后起码多耗三年之功。”

    他看向金铁匠:“说吧,什么坏消息?”

    金铁匠道:“坏消息就是,朝廷带来了天罗地网,封天锁地,已经把我们困住了,此时我等,插翅难逃。”

    冯木匠道:“好消息呢?”

    金铁匠笑道:“好消息就是,咱们四人,只要合力出手,或许能将这天罗地网抢过来,好歹能多一样法器。”

    旁边的绣娘缓缓睁眼,摇头道:“这不是天罗地网,这是法网,有圣人来了。”

    她站起身来,伸手一抓,正在城中与魏好古相斗的刑皮匠身子一僵,眼前景物飞速变幻,待到回过神来时,便发现自己此时正身处裁缝铺内,绣娘、金铁匠等人就在身边。

    他惊恐的的看着绣娘将放在自己脖颈上的纤纤玉手抽回,忍不住尖声尖气道:“老大,你现在到底是什么境界?”

    绣娘负手看天,淡淡道:“皮皮,老金,拼命的时候到了!”

    另一边,魏好古化为原本模样,抬头看天,一脸讶然:“庞兄,原来你还有帮手。”

    庞元双手托印,站立虚空,在他身前缓缓浮现出一名相貌古拙的老者。

    这老者身材伟岸,神情严肃,比庞元高大不少,使得庞元站在他身后,就像是一名托印童子。

    这老者手持网绳,看向四贤街方位,呵呵笑道:“不曾想只是闲来撒网,竟然网罗出四条大鱼来。”

第八十五章 应对

    “闲来敲子下法网,捞出一堆是非来!”

    老者站立虚空,手持网绳轻轻一抖,登时虚空中的大网猛然下沉,将整个四方城涵盖住,倏然收拢,收拢的中心位置,便是四贤街裁缝铺。

    裁缝铺内。

    绣娘看了一眼盘坐虚空的张横,笑道:“元伯,我们要去拼命了,你要不要帮上一帮?”

    张横面上神情不变,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你们这些老不死的玩命,何苦要拉上我这本领不济的小子?你们若是死了,我给你们收尸便是,若是没死,那就逃命去吧。”

    绣娘以手扶额:“元伯,你果然每逢大事有静气,此时面临如此大敌,竟然丝毫不乱。你可别忘了,我们若是死了,你可也未必能获得了。”

    在她开口说话之时,刑皮匠与金铁匠两人已经出了房屋,一左一右守护在门口。

    眼见罗网收拢,金铁匠手中长剑发出青红光芒,组成一道道剑影花瓣,以裁缝铺为中心,层层叠叠绽放开来,形成一只巨大的剑光花朵,将方圆一里之内的所有事物都笼罩起来。

    刑皮匠手中尖刀化为一道血线,围绕金铁匠剑气所成的“花苞”急速游走,形成花瓣上一道道血边。

    剑气纵横,血光冲天,将天空落下的大网挡在了外面。

    砰砰砰!

    巨网与剑气花瓣相触,发出道道雷光电火,声如霹雳,炸的虚空荡起层层涟漪。

    所有的动静都被限制在极小的范围之内,整个四方城内的百姓,几乎无人能够发现异常。

    只四贤街方圆一里地之内,所有人都难以接近,靠近之后,不知不觉便会头脑昏沉,忘了自己想要做什么,思绪混乱之下,都会选择暂且返家休息,去四贤街的念头在脑海里慢慢便会消失。

    并不是所有人都未发现异常。

    此时曲典与张忠与张横的十几名亲卫同时走出了张府,来到了屠宰场旁的五指山旁。

    只见这小小的五指山上鲜血直流,化为瀑布,落入深潭之中,手背上六字真言法咒发出淡淡金光,无数细小的金色符文满山游走,整座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膨胀。

    曲典站在山体旁,一脸凝重:“大帅去了四贤街,已有五日,至今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我们派遣弟兄前去查探,无一例外的头昏而返。”

    他看向张忠:“四贤街内的几位前辈,肯定不会与大帅为难,但保不齐内中会发生什么变故,现在五指山动,鲜血喷涌,预兆不详。老管家,怕是大帅如今遇到了棘手的事情了。”

    张忠道:“少爷临去之时,对我言道,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靠近四贤街,若是五指山动,血瀑流淌,便是有大敌降临,让我等不要轻举妄动。”

    他说到这里,看向五指山上流淌的血水,面露忧色:“看现在这个情形,真的是有强敌到了。”

    曲典道:“既然有强敌来袭,为何我等毫无所觉?这几日日四方城内可有别的动静?”

    一名亲卫道:“要说动静,倒也没有太大的动静。说起来,有一件事有点蹊跷。”

    他对曲典道:“最近庞大人视察民情,让赈灾兵士挨家挨户为百姓发放粮食。

    发放粮食的同时,还给每家百姓发放了几张神符,说是当今圣上专门让天师画的祈福符文,让大家伙依法使用,日后定然消灾解难,富贵如意。”

    曲典道:“往日赈灾,都须百姓亲自排队领取粮食,这次竟然让兵士挨家挨户发放,确实有点奇怪,但这与大帅遇敌好像没什么干系。至于发放神符,那就更是寻常之举,往日天灾人祸,地方官哪一个不是要求神拜佛?都是祈求老天收了灾劫,求来护法神符分给百姓,这也不足为奇。”

    这名亲卫道:“奇就奇在,钦差大人这些神符并非是贴在家中,也不是供奉在案,而是埋在地下。这些发放粮食的官兵,亲眼看到神符被埋在地下后,他们才会将粮食发放给城内百姓。”

    曲典一愣:“还有如此事情?这件事确实蹊跷。”

    他看了一眼张忠。

    张忠点了点头:“藏龙,你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少爷之前都说了,若是他不在城内,城内事情便要一切依你为主。”

    曲典道:“既然如此,咱们就行动起来。大帅现在到底如何,我等无法知晓。我们能做的,便是清除一切可疑事物,力求为大帅出上一份力。”

    张忠道:“怎么做?”

    曲典道:“既然钦差符文有问题,那就让弟兄们把这些符文都刨出来,有不对之处,尽量给予纠正。除了城内原本之物,但凡多出来的事物,一律摧毁!”

    他对众人道:“咱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就将城内一切不对的东西全都摧毁,取出迷药,给钦差大军下毒,务必让他们中毒沉睡,省的出现别的变故。”

    张忠道:“钦差大军起码有三千多人,得用何等毒药,才能将这些官兵毒翻?”

    曲典笑道:“前段时日,大帅在西山击杀大蛇一条,得了两个毒囊,其中毒性猛烈至极,别说是伤口触碰,便是闻上一下,那也得昏迷几日,若是没有蛇胆救治,起码得十日才得苏醒。”

    张忠道:“既如此,那就赶快召集弟兄,大家伙分散行动,先去挖出神符,再找几个身手好的,去军营投毒!”

    曲典道:“不错,兵贵神速,现在便要行动!”

    于是召集人马,开始挖符投毒不提。

    且说四贤街内,张横身子悬浮在裁缝铺内,闭目养神,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懒得关注。

    他已经将两字真言法门传给了绣娘等人,如今大敌临头,这四人若是能够应对,张横便没有逃走的道理。

    若是四人无法应付得了,加上张横一个,也改变不了战局,他能做的,便是让自己的气息与天地相合,隐去自己的存在,做一个大战的旁观者,静候战局结束。

    如果四贤战败身死,张横便为他们收尸,待到自己修为到了,再为他们报仇不迟。

    如果四贤获胜,那生活照旧,不会发生什么太大的变化。

    无论从那方面来说,张横都不会出面帮助四人对敌,甚至根本就不会泄露出自己的气息来。

    他所修功法神奇,有心收敛之下,便是天空手持大网的老者都没能察觉出他的存在。

    砰砰砰!

    随着屋外大网越收越紧,金铁匠与刑皮匠两人刀剑所化花苞被网线层层勒开,不住爆散开来,化为星星点点的剑气刀光,粘在网线之上,发出嗤嗤声响。

    “有点意思!”

    天空中手持大网的老者双目一亮,兴致勃勃的抖了抖网绳:“本朝宦官,前朝遗族,竟然成了同伙,着实有趣。”

    轰!

    大网被他这么一抖,向中心倏然收紧,剑气刀光组成的花苞瞬间爆散,网线毫无阻碍的穿过剑气刀光,勒在了裁缝铺的墙壁之上,下一刻便要裂墙而进。

    恰在此时,这老者身后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口黑棺,棺材口大开,犹如猛兽吞人,“啊呜”一口,将这老者吞入棺材之内,随后棺材冲天而起。

    冯木匠的声音从棺材内传出:“行!”

    这“行”字真言被喝出之后,包裹老者的棺材登时破开重重虚空,以不可思议速度,刹那间穿梭不知多远距离,消失的无影无踪。

    裁缝铺内,冯木匠站起身来,淡淡道:“封住城池,先杀城内人练手,再杀归来圣祭天!”

第八十六章 激斗

    在冯木匠起身的瞬间,刑皮匠与金铁匠同时从屋内消失,下一刻,两人从虚空浮现,一前一后,围住了庞元。

    那庞元正手托大印,站在持网老者身后,冷不防一口黑棺出现,将那老者吞噬,破空而走,使得他心神大乱,正惊愕间,刑皮匠与金铁匠的攻击便到了。

    好在他是当朝尚书,位高权重,此次来四方城,也是皇帝面授机宜,赐予了不少护身法宝,他本人也是一时之雄,修为反应极快,发现不对之后,手中大印瞬间激发开来,毫光喷涌,护住周身。

    轰轰轰!

    金铁匠与刑皮匠同时出手,刀剑齐发,斩向被宝光笼罩的庞元,刹那间出手几千次,激荡虚空,雷光爆闪。

    两人全力攻击之下,即便庞元手中大印蕴含极大力量,也难以经受得住两名贤人的合计,护体宝光摇摇欲坠,眼看就要破裂开来。

    便在此时,红光一闪,一道剑光刺向刑皮匠后心,魏好古的身影出现在其身后:“刑前辈,你的对手是我。”

    刑皮匠毫不理会,背后出现了一截剑鞘,发出巨大吸力,将魏好古红色长剑剑刃吞下,随后横向拉扯,将魏好古这一剑之力,化为无形。

    魏好古长剑一抖,登时断成两截,一截在手,另外一截被剑鞘吞噬,但片刻之后,化为红色气息,从剑鞘内冒出,落在了魏好古手中断剑之上,顷刻间融为一体,血色长剑再次凝结成型。

    他这一剑虽然未能伤的了刑皮匠,毕竟令刑皮匠分散了精力,出手便缓了一缓。

    被围攻的庞元压力大减,趁机从袖内发出一枚金色令牌,这令牌迎风便涨,变成门板大小,化为一块盾牌,盾牌一分为二,挡住了金铁匠与刑皮匠的攻击。

    大印毫光涌动,携带庞元从两人气机封锁中飞出,落在了魏好古身侧。

    刑皮匠眼见就要将庞元当场重创,却被魏好古这一剑坏了好事,忍不住勃然大怒:“魏好古,咱家看在与血云山有几分人情,刚才不忍杀你,现在是你自己找死,须怪不得咱家心狠手辣了!”

    他尖叫声中,身上忽然多了一副盔甲,护住全身,手中尖刀收起,变成了一杆青铜长矛,对准了魏好古心口:“洒家昔日率领巡天八部,杀敌无数,手下少有活口,今日黄口小儿也敢对我出手,真以为咱家不敢杀人了么?”

    魏好古脸上微微变色,被刑皮匠杀气锁定,独立虚空,不敢轻易动弹,便是开口说话都不敢。

    所谓口开神气散,舌动是非生,他只要一开口子,周身神气有一丝变化,迎来的便是刑皮匠铺天盖地不死不休的杀着。

    庞元看出端的,他知道刑皮匠昔日本领,明白此时魏好古被杀气攻心,不敢稍动的窘迫情形。

    当下手指一动,护身令牌飞出,挡在了魏好古身前。

    就在他护体令牌飞出之时,一黑一红两口棺材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后,黑色棺材张开大口,将其一口吞下,瞬间远离下降,落在了裁缝铺前。

    另一口红色棺材将魏好古吞下,棺材盖并不盖上,竖立起来,敞口对准刑皮匠与金铁匠。

    魏好古大惊。

    这棺材出现的无声无息,毫无半点预兆,待到他反应过来之时,人已经被装进了棺材里。

    这棺材内部发出巨大吸力,令魏好古一时间竟然难以挣脱开来,正惊心之时,刑皮匠手中长矛陡然脱手飞出,钻入棺材之内,将魏好古贯胸破背,钉在了棺材底部。

    随棺材盖轰然合拢,向城南飞出,正正落在了屠宰场的五指山旁,围绕小山急速旋转,但却无法靠近。

    裁缝铺内,冯木匠看向张横:“大帅,我给你养的小山送养料来了!”

    张横依旧盘坐虚空,闭眼开口:“他妈的,你们果然看上老子的山峰了啦!眼馋我作甚,有本事你们自己也养一个去!”

    冯木匠道:“养花养狗我见过,像大帅这般养小山的惊世骇俗之举,我活了这么多年,却是第一次得见,”

    张横道:“不做惊世骇俗之举,如何成惊天动地之人!”

    他说话之间,一缕心神飞出,与屠宰场内的五指山生出感应,那五指山下忽然多出一口洞穴,绕山疾飞的红色棺材猛然下降,直冲入洞穴之中。

    待到红棺入内,洞穴倏然合拢,五指山上符文飞速游走,勾连地脉,牵引冥冥。

    陡然山体一震,差点整个跳起,魏好古的沉闷的声音从山下传出:“这是什么地方?放我出去!”

    轰轰轰!

    五指山不住震动,符文大放光明,似乎随时都要从蹦跳起来一般,震的整个屠宰场地面波翻浪涌,树木齐齐倒地,化为齑粉。

    但无论这五指山如何跳动,却难脱地面束缚,符文游走之下,山体与地脉相合,初始震动之后,慢慢的便安静下来。

    只有魏好古的声音不断响起:“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刑前辈,我认栽了,还请您看在我血云山与你有旧的情分上,放我出去罢!”

    裁缝铺前。

    落在门口的黑色棺材涨缩不定,收缩时犹如人拳头大小,胀大时,能有三间房屋一般,内中发出隆隆巨响,爆炸声不断,一股股黑烟不断从内冒出,烟气内传来庞元的声音:“这是什么地方?好厉害的空间之术!”

    冯木匠看向一侧绣娘:“最多一百息,法圣便能破棺而来,这庞元不能留做隐患。”

    绣娘道:“你要怎么做?”

    冯木匠道:“我需要七十二口棺材钉,才有可能封印法圣,慢慢杀死。”

    他手指门口黑棺:“此人乃是当今尚书,上映天星,气运未竭,我杀不死他,须得你来。”

    绣娘道:“好!”

    她迈步来到棺材旁边,纤纤玉手轻轻抬起。

    在其身后忽然出现密密麻麻的绣花针来,随着她手掌抬起,这些绣花针纷纷化为长剑,悬浮半空,有若生灵。

    绣娘手掌轻轻前拍,正拍在了涨缩不定的棺材盖上。

    砰!

    黑棺登时凝滞不动,变成正常棺材大小,在门前空中微微颤动。

    绣娘叹了口气,其身后八口飞剑化为一道道电光,插入棺材之内,形成一根根棺材钉,将整个棺材钉死。

    “啊!”

    庞元的惨叫声从棺材内部猛然响起:“我乃当朝一品,你们不能杀我!”

    绣娘在棺材盖上轻轻推了一下,这口黑棺倏然向外飞出,直入屠宰场的五指山下。

    张横虽未睁眼,周遭一切却全都倒映在他心灵之中,如同亲眼目睹。

    见巧手婶如此本领,登时大为钦佩:“还是巧手婶厉害,连礼部尚书都敢杀!”

    说话之间,五指山又多出一个洞穴,将这黑棺装入,与山体相合。

    本来这五指山晃动的极为厉害,这黑棺进入之后,反倒与之前红棺力道相抵,竟然不再怎么晃动。

    山体金色符文乱窜,血色瀑布急速流淌,山体也在缓缓变大,这次一连喂了它两个大高手,这五指山似乎有点吃撑了,五指颤动,从断茬处不住往外喷涌烟雾。

    若是能将这两人与山相合,整座山当会长大不少。

    在这黑棺进入五指山时,冯木匠手托一口透明的小小的水晶棺,扫视四周:“一会儿我将这口棺材布在城内,只等法圣前来,看能否将其关入其中。若能将其关押,则大事可定。”

    此时刑皮匠与金铁匠已然来到屋内,见冯木匠语气郑重,金铁匠道:“若不能将法圣关押,又将如何?”

    冯木匠默然片刻,道:“那估计就要被他关押了!”

    他将手中水晶棺向外抛出,这水晶棺迎风变化,化为一个巨大的水晶罩子,将整个四方城完全罩住,化为无形,张开大口,专等人来。

第八十七章 杀圣

    水晶棺飞出之后,裁缝铺内安静了下来。

    冯木匠找了一把椅子,蹲在上面,如同一头老雕,默然不语。

    刑皮匠与金铁匠两人一左一右站在门口,彼此对视,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讶之情。

    他们四人各有来历,彼此都是半路相识,经历过好一番波折,尝尽了苦头,最后才被绣娘召集到了一起,又经历了生死之事,方才成了莫逆之交。

    修行到了他们这般境界,又沦落到如此地步,谁都有自己凄惨残酷的过去,一般只要对方不主动谈及,大家也都不会开口询问。

    是以四人之中,除了老大绣娘知道所有人的来历之外,剩下三人都不太清楚彼此的过去。

    彼此的过去,他们不熟悉,对于彼此的实力,几人却都有一个大概的认知。

    毕竟之前共同经历过不少大战,共克强敌,对于彼此的修为和神通法门,也都有估量。

    之前他们颠沛流离,游荡求生,直到被绣娘聚集到了一起后,方才在这四方城安定了下来,享受了几十年太平。

    在此期间,各自修行,从未彼此切磋过,金铁匠与刑皮匠在这段时间修行自有一番进益,都觉得冯木匠定然与自己相差无几。

    却没有想到,今日遇到大敌,一直寡言少语天天做木工活的冯木匠,出手竟然如此凌厉,手中棺材犹如吞人猛兽,连刚才的圣人都被他以棺材流放了出去,至今难以回返。

    这份修为,已经将刑皮匠与金铁匠两人远远的甩了一条街。

    “老冯,真有你的!”

    金铁匠看着冯木匠,又惊又佩:“你这本领厉害的竟呐!”

    冯木匠面如老农,整日介愁眉苦脸,少有欢愉之情,此时蹲在椅子上,依旧一副苦大仇深模样,闻言抬头看了金铁匠一眼:“我黑棺已然被法圣破开,他快要来了。”

    金铁匠神情一整,道:“我该怎么做?”

    冯木匠看了旁边绣娘一眼。

    刑皮匠与金铁匠也同时看向绣娘。

    绣娘目光如同水波一般,与几人对视了一下,一股精神力量从她目光之中注入其余三人心灵之中。

    三人身子一震,刑皮匠更是“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只是刹那间,四人的气息已然串联到了一起,浑然一体,与天地相合。

    “好阵法!”

    金铁匠看向一直端坐虚空如如不动的张横,又看了看绣娘,两人目光相接,思绪顿时相连,瞬间明了一切。

    修为到了他们这个地步,若是想要彻底明白的交流,最佳方式便是精神相接,以心印心,自然能将想要表达的事情和情绪完全告诉对方。

    只是这种完全放开精神屏障的举动,有着极大的不可测危险,就如同狗子会对主人敞开自己的肚皮一样,将弱点暴露在主人面前。

    只有在面对自己最为信任的人时,才会做出此种行为。

    就在四人精神相连之际,远空中,一道白浪急速滚来,刚才那手持网绳的老者携风带雷,出现在四方城的半空。

    他目光注视四贤街,呵呵笑道:“好本领!这便是幽冥千重棺么?没想到这里还有九幽城一脉的道友,实在令老夫大开眼界。”

    他口中发出笑声,眼神却冰寒无比:“最近百年之内,阁下还是第一个占了老夫先手之人,能否让老夫看一下尊荣相貌,也好知道我是被谁压了一手。”

    屋内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冯木匠推门出屋,抬头看向空中老者,淡淡道:“你是被称作当今法圣的谢吕成?”

    老者目中精光闪动,深深看了冯木匠一眼:“刚才是你的棺材困住了老夫?目无尊长,无有法纪,该打!”

    轰!

    他这目光有如实质,蕴含了山海巨力,只是看了冯木匠一眼,冯木匠半截身子便被压进了地面,只有腰部以上的身子露在外面。

    噗!

    冯木匠身子颤抖,张口喷出一股鲜血,脸色变得煞白,低声道:“这便是你的铁律法音?嘿嘿,果然了不起,只是一道声音,我便经受不住。”

    谢吕成讶然道:“我刚才并未留手,你只是受了这么点小伤?九幽铁城,果然有点门道!”

    他目光凝视四贤街,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刚才我那两个晚辈呢?你们把他们怎么了?”

    冯木匠淡淡道:“啰嗦!明知故问!”

    谢吕成叹了口气:“看来他们两个已经没了。你们四人还真的出乎老夫的意料……”

    他伸手一指,一张大网从空而降,瞬间将冯木匠罩住,随后大网收拢,穿破虚空,将冯木匠拉扯到了他的面前。

    他这一张大网破空而至,冯木匠竟然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被网罗其中,拖拽了过去。

    谢吕成伸手抓向网中冯木匠的脖颈,刚刚伸手,便已觉察不对:“替身木偶?”

    那网中的冯木匠竟然不是本体,变成了一尊木头人偶。

    “好!”

    谢吕成眼中露出愕然之色,忽然仰天大笑:“竟然能在我眼前偷梁换柱,有意思!”

    就在他大笑声中,“嗡”的一声响,隐藏在虚空中的水晶棺忽然现形,急速收拢,将谢吕成困在其中。

    与此同时,绣娘、金铁匠、刑皮匠、冯木匠同时出现在水晶棺的四周,七十二口长剑出现在绣娘身后,化为道道白光,钉入棺材之中,形成一枚枚奇特的棺材钉,艰难的插入棺材内谢吕成的体内,一道道电光在谢吕成与剑尖中闪烁,长剑竟然难以完全穿进此人身体。

    集合四人之力,牵引阵法之能,又提前做好种种布置,竟然在这紧要关头,长剑还是难以穿透此人躯体,无法与水晶棺形成封印。

    “好算计!好棺材!”

    谢吕成在棺材之内,发髻轰然爆开,满头苍然白发剧烈舞动,打在水晶棺壁上,发出隆隆声响。

    他哈哈大笑:“天大地大王法大,棺材岂能装活人?给我破!”

    咔嚓!

    他一言既出,便如同人王下令,金口玉言,律条森森,不可反驳,自带一种号令万物的韵味。

    圣人之言,万物顺从,水晶棺虽是宝物,也难经受圣人之言。

    他这一声喝,眼见的水晶棺上显出一道道醒目的裂纹,整个棺材都被撑的不住膨胀变大。

    绣娘脸色微变,忽然探手将头顶发簪摘下,迎风一晃,变成了一把金色长剑,猛然穿透棺材,直入谢吕成嘴巴,封住其口,剑尖破开后脑,从棺材另一侧穿出。

    第一根棺材钉终于形成。

    谢吕成看到金色长剑之后,眼中露出骇然之色,想要说些什么之时,第二把长剑已然闯过他的眼睛,随后便是第三把剑,穿过他的另一只眼。

    只是弹指一瞬间,一把把长剑已然穿过其心肝脾肺肾诸多要害,将其四面穿插,钉在棺材之内。

    鲜血从谢吕成体内涌出,瞬间装满整个棺材,使得透明地方水晶棺,变成了一口血棺,悬浮半空,映照的满城通红。

    绣娘伸手一招,将张横随身皮袋内的僵尸皮囊招出,迅速展开之后,将血棺猛然一推,整个血棺被慢慢塞入皮囊之内,似乎穿破了一层无形屏障,进入到了另一个空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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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耳尖刀随手带,
血色围裙系腰身。
三杯入肚意气生,
先杀畜生后杀神。从杀猪到杀神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从杀猪到杀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从杀猪到杀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