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要吃人,先吃官
几名男女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神情木然,只有看着逃走的女人时,双目中才流露出兴奋渴望的色彩,喉结不住涌动。
为首男子虽然饿的皮包骨头,但骨骼粗壮,似乎有点蛮力。
他手持剁骨刀大步而来,看了一眼被绑住的赤身女子,又看了看旁边的阮红娘和张横,登时吃了一惊,结结巴巴道:“你们是谁?少……少……少管闲事!”
阮红娘身罩红色战袍,背后双剑,腰间断刃,身材比普通男子都要高出半个头来,英姿飒爽,不让须眉,尤其是周身上下一股贵气,等闲之人根本不敢直视。
她寻常时候言笑晏晏,尚还好说,一旦沉下脸来,威严自生,等闲之人被她看上一眼,便心惊肉跳,不自禁的生出惊惶之情。
阮红娘如此威严高贵,张横则更是透露出一股豪壮之气,只是往街心一站,似乎就成了整个小镇的中心,所有的建筑和人,都自然而然的低他三分。
这几名男女看到张横与阮红娘之后,都生出了惧意,竟不敢上前,都缓缓后退。
“你们要做什么?”
阮红娘看向面前的几名男女,厉声喝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要吃人,还有没有王法!你,过来!”
她看了那为首男子一眼:“你为何也要杀她?”
为首男子身子一震,发一声喊,转身便跑。
他不是傻子,只看阮红娘和张横的气势穿着,就知道这一对男女非同小可。
尤其是张横,身高九尺,背负双锏,腰间挎弓,一看就是纵横沙场的无敌猛将,他一个普通百姓如何能抗?
感觉不对,立马生出逃跑的心思。
这为首男子一跑,其余几名男女也都开始四散奔逃。
“跑?”
阮红娘脸色阴沉下来:“都回来!”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略微沙哑,犹如雷霆在地面轰然滚动,逃跑的几个男女嘴里惊惶大叫,做出了向前拼命奔跑的动作,但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快速后退。
这种明明快速奔跑,身子却不断后退的情形,在外人看来十分的好笑,但对这几个当事人来说,却是十足的惊悚。
一直退到张横与阮红娘身边,这几个男女方才停了下来,惊骇欲绝的看向阮红娘,如见鬼神。
“噗通!”
为首男子猛然跪倒在地,手中的剁骨刀当啷落地:“仙姑……”
“好好说话!”
阮红娘眉头一皱,一股无形力道发出,跪地男子猛然向后翻了一个筋斗,跌在地上,摔的浑身欲裂,叫道:“仙姑饶命,仙姑饶命!”
阮红娘冷道:“我不是仙姑,是朝廷命官,你敢吃人,当真是罪无可赦,如此凶徒,我若不杀你,天理难容!”
“是,仙人饶命,仙人饶命啊!”
那男子道:“俺其实也不想杀小芸啊,可要是不吃她,俺们全家都得饿死,吃了她,大家伙还能多活几天!”
他边磕头边对阮红娘道:“俺们红石城这里,三年前遭遇大旱,庄稼颗粒无收,俺们镇上饿死了多家子弟。两年前又起飞蝗,铺天盖地,吃尽一切绿叶,又是一年无收成,又饿死了一批人,可怜我大哥,小妹,俱都饿死了……”
这男子说到这里,嚎啕大哭:“本以为今年雨水充足,能有点收成,结果又闹起了僵尸!那僵尸好生凶恶,尸潮汹涌,满地撕咬,将我全镇人吃了一大半。”
他伏地痛哭:“昨日朝廷大军剿灭僵尸后,遍收粮食,将我等口粮悉数收走,充作军粮。现在我们不吃人,如何度日?”
阮红娘一愣:“朝廷收军粮?什么时候的事情?”
男子道:“就在今日啊!今日朝廷大军火烧僵尸,解除了僵尸围城,本地官老爷说朝廷大军粮草短缺,要筹集军粮,挨家挨户搜查粮食,全都搜刮了去……”
阮红娘脸色变得通红:“当真有这般事情?”
男子道:“小人如何敢欺瞒仙姑!”
阮红娘默然片刻,道:“纵然如此,你也不该吃人!”
男子跪在地上,涕泗横流:“我不吃小芸,小芸也早晚饿死,她若是跑了,孤身一人,也会被别人抓了烹吃。我们不吃人,又能吃什么?”
阮红娘道:“远处有山林,林中有鸟兽,林边有河流,河中有游鱼,捕鱼打猎,也足够你们度日,为何非要吃人?”
男子一脸茫然:“打猎?林中猛兽厉害的紧,时常来镇内叼人,只有它们猎我等,哪有我们猎杀它们的道理?
河中有鱼,但也有水怪啊,往常下不几网,渔船便被打翻,连人带船,都被树怪吞吃了。现在给个天胆,也不敢下河啊!”
阮红娘脸色一红,知道自己出了大丑,当此之时,多问一句,就多丢一分人。
她不好多问,也不好多待,红着脸看向张横:“张兄,我这便去城内斩杀当地这些狗官,这几个人交由你来处理如何?”
张横道:“你没有让当地官员收集军粮?”
阮红娘道:“我有乾坤袋在手,内中粮草足够我火焰军三年用度,怎么可能会再去骚扰地方灾民?这群狗官,大灾当前,竟然还敢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着实该杀!”
张横嘿嘿笑了笑:“你是军中将领,有什么权利斩杀地方官员?便是杀了他们,这地方又有谁来管辖?”
阮红娘道:“杀人而已,算的了什么!我先诛杀首恶,从者暂且不杀,让其带枷做功,以功抵过!我有兵家圣符在手,军符下印,禁锢他们三年。带枷三年不死,又能做事者,我再饶了他们!”
她说到这里,对着张横微微点头示意,身子化为一道红光,飘然远去。
张横哑然失笑,扭头看向几名男女时,脸色顿时变得冷酷起来:“跪下!”
剩下的几名男女身子剧震,全都跪倒在地,身子簌簌发抖。
“三年前,我遇到了一个吃人的修士,我把他剥皮填草,利刃剖心,折磨了十多天才将其杀死。”
张横看着跪地的几名男女,大声道:“你说我应该怎么处置你们?”
几名男女吓得肝胆欲裂,不住磕头:“大人,饶命!”
张横看着面前磕头的几名男女,脸色无悲无喜,转身道:“想要活命,就不要随便跪人。想要不挨饿,就得站着把饭给吃了!”
他负手缓缓前行:“镇里所有活着的人都出来,随我去城内要口吃的!一群蠢逼怂包!都饿到要吃人了,还管什么王法不王法!”
“地方百姓如果饿的要吃人,就得先吃地方官!”
第一百三十五章 无题
张横此时发话,言语之中自带一股难以抗拒的威严,令人听了之后,难以生出抗拒之心,不由自主的按照其指令行事。
他一声呼喝,声传十里,镇子上所有幸存者都推门出院,来到长街之上。
片刻之后,街上便已经站满了衣衫褴褛的男女,都是一脸菜色,瘦骨嶙峋。
“连自家人都敢吃,怎么就不知道反抗?”
张横看向大街上的男男女女,骂道:“自己妻儿都能下嘴,为何不敢与征粮的官兵殊死搏命?他妈的,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
一名老者落泪道:“大人,不是我们不敢反抗,实在是反抗不了啊!那些征粮兵士,人人手持刀剑,武功也高,力气也大,一个人能打我们十个!有反抗的,直接一拳打死,一脚踢残,根本就用不着第二下!”
他对张横道:“当初我那孙儿也是一个九尺大汉,不比大人矮多少,还不是照样被那些官兵杀了?一刀就劈成了两片,惨不忍睹!现在想起来,血淋淋的似乎还在眼前……”
旁边一名男子道:“他们有刀有枪,有的还能高来高去,力气大得很,我们怎能抵抗?尤其是刚来的朝廷军队,连僵尸都能剿灭,我等平民,如何能敌?”
张横道:“既如此,我带你们去报仇,你们去还是不去?”
大街上众人面面相觑,脸上浮现出惊疑不定的神情来。
他们深恨朝廷官员的无情搜刮,却又对朝廷官员有着发自骨子里的畏惧之情,宁愿受辱被压迫,也不敢对抗朝廷。
纵然如今被逼的易子而食,全家挨饿,也难以生出反抗朝廷的念头。
但毕竟没有人生下来就想做狗。
在如此绝境之下,内心愤怒、焦躁、委屈、暴戾之情自然会涌上心头,只是这些情绪都被一种对朝廷的惧怕给压了下来。
现在见张横这般一个大汉说要为他们出头,这些人有的不以为然,有的蠢蠢欲动,有的则开始后退。
张横虽然衣着不凡,相貌威严,一看就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但只凭张横一人就说要为他们报仇,大部分人还是不敢相信。
手底下没有几千名小弟,纵然是佛祖当面,道祖下凡,老百姓也不会认为你有实力向朝廷叫板。
“一群废物!”
张横扫视众人,瞬间明了这些人的想法,嘿嘿冷笑:“果然跪的时间长了,连站起来的想法都不敢有了。当狗当的时间长了,吃屎吃习惯了,都忘了自己一开始是吃肉的了!”
他懒得多说,不再理会这些人,径直迈步向前走起。
大街上几百人站在那里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
眼见张横走的远来,忽然一名女孩尖声叫道:“大人,我要为我父母报仇!您能不能帮我?”
张横仰天大笑:“你跟来便是!”
那少女衣衫褴褛,赤着双脚,向张横跑去:“只要能杀死仇敌,为父母亲报仇,以后就算是为大人做牛做马,我也情愿!”
张横脚步不停,但速度放缓,也不转身:“我说了,如果你们饿的连人都要吃,那么第一个该吃的就是地方官员!小子,只要你的仇人是本地官员,自然随你处置!”
那少女大喜:“若是如此,我便众生为大人奴婢也是心甘!”
张横停住脚步,转身看向跑来的少女,眼中光芒闪动:“小丫头,你倒是爽快!”
这少女一身百衲衣,头发焦黄稀少,巴掌脸,身子瘦弱无比,犹如一只直立行走的大虾米。
她四肢纤细的好像四根小棍子组成,皮包骨头,一点肉都没有;只有肚子胀的大大的,似乎吃了什么东西,难以排出,于是胀起了肚子。
张横见过很多灾民,知道这种身子瘦弱,唯独肚子很大的样子,乃是所有饿殍的共同特点。
他们没有吃的,就只能吃草根树皮,甚至吃泥土来填饱肚子。
泥土不消说了,谁吃谁死,而草根树皮若是吃的多了,肠胃难消化,便会形成腹胀,十几日难以解出,有的人会被活活胀死。
眼前这个少女看来便是吃了树根树皮之类的东西,才将肚子胀成了这个样子。
张横看着少女前来,眼角跳了跳,待到少女走到近前,伸手摸了摸少女头发枯焦的小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也不躲闪,任凭张横抚摸自己的脑袋,抬眼看向张横,道:“我叫南溪!沈南溪!”
张横道:“好,南溪,你父母是怎么死的?”
沈南溪道:“是被红石城知县孟庆如害死的!
她对张横道:“我娘亲长得漂亮,红石城内谢员外故意跳戏我娘亲,逼我父亲动手伤他,我父亲被关押监牢后,谢员外进我家欲要打我娘亲的主意,被我娘亲以剪刀剪断了下体,哭嚎离去。”
“然后呢?”
“然后谢员外勾结知县,将我娘亲也抓进监牢,几日后,父母全都死了!我父母身死,谢员外占一半,知县孟庆如更是其中帮凶!”
沈南溪对张横道:“大人,你说这知县孟庆如该不该杀?能不能杀?”
张横见她说话条理清楚,吐字清晰,暗暗称奇,知道这女孩必定有点来历,道:“不错,如此官员,确实该杀!”
他看向沈南溪身后的众人,叹道:“几百民废物,连一个小女孩都不如,活该你们饿死!”
大街上的几百名男女一阵骚动,都是一脸惭色。
张横手指那几百名男女,对沈南溪道:“看到没有?这些人连狗都不如!狗被打急眼了,还知道吃呀咧嘴的反抗,这些人连反抗都不知道反抗,活该饿死他们!”
沈南溪点头道:“我娘亲说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些人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只是躯体还活着,跟僵尸其实没什么区别。”
张横哈哈大笑:“说的不错!他们不去战斗,不去抗争,一辈子都是行尸走肉,与僵尸确实无甚区别!”
他对沈南溪道:“小姑娘,你敢不敢杀人?”
沈南溪犹豫道:“不……不太敢。”
随后又道:“但我可以学!我不怕吃苦!”
张横道:“好孩子,我教你!”
他说到这里,忽然仰天长啸,啸声滚滚,有若雷霆,向四面八方轰隆隆滚动,杀气冲天而起,刺破长空。
天空中风云变化,罡气激荡,惊动了不少行路人。
长啸声中,他拉着沈南溪的小手,大步向前走去。
在他身后,几百名男女不知如何是好,想要回家,却生出不甘之心,想要跟沈南溪一样报仇,却又没那份勇气。
可是他们又不想失去这个报仇的机会,都是心中大乱一脸茫然。
不知是谁带的头,他们也跟在张横身后,向着红石城走去。
万一张横真的能为沈南溪报仇,杀死知县孟庆如,说不定众人还真有一饱口福的可能。
他活着奴役众人,大家都不敢反抗。可如果他死了,大家趁乱吃上几口,倒也能消消心头之恨。
“吃了他”,已经成为了他们认为的最恰当的报仇方式,又能报仇,还能凭空得来一顿肉食……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入城
暮霭沉沉,夕阳落下,天色即将完全黑下去时,红石城的轮廓慢慢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一股说不出的情绪影响下,使得小镇上的众人追随着张横的脚步,远行十多里地,一直走到了红石城外。
他们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跟在张横后面,而且还跟了这么远。
或许在他们内心深处还存在一丝微薄的希翼,或许是被张横之前的言语激怒,又或许是因为张横身上透露出的不平凡的霸道气息,使他们下意识的生出一种名为“信任”的感觉,让他们觉得张横的话有几分可靠。
没有人愿意天生就喜欢下跪。
也没有生下来就想做狗!
他们一路跟随着张横与沈南溪,来到红石城外站定。
所有人都变得迟疑起来。
张横与沈南溪已经进入了城内。
面前的城门并未关闭,幽深的门洞犹如一只怪兽的巨口,正等着他们进入。
众人迟疑了良久,最后才有一个人大着胆子向前方缓缓行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这人的脚步越走越快,越走步子迈的越大,脸上迟疑的表情在行走间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坚定与狠辣。
他在入城之前,一直畏畏缩缩,生不出反抗的念头,待到终于迈出第一步之后,畏缩之情消失,多年心酸苦楚诸般隐忍终于涌上心头,眼神之中开始有仇恨的火焰升起。
一旦拦截仇恨的大坝被打开,多年积压的仇恨便会汹涌冲出,暴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孟庆如!”
这名男子忽然仰天嚎叫起来:“孟大老爷!我忍得你好苦啊!”
“我也不要做狗!”
他大步向前,边走边嚎:“我也要做人!我要杀死你,为我的孩儿报仇!我要报仇啊!”
这男子一路哭嚎,攥着拳头,踉跄着向前方跑去。
“杀了孟庆如!”
“报仇!”
“挖心剖肝,吃了下酒!”
“报仇!”
“报仇!”
“报仇啊!呜呜呜……”
在这男子身后,众人都哭嚎起来,神情变得疯狂,一起冲向城内。
城头上的守军见状吃了一惊,欲要示警拦截,被一名年长的小头目拦住:“不要拦他们!张横既然要大开城门,咱们将军也同意开启,想来就是方便灾民出入,其中定有深意,我等不可鲁莽,免得惹将军不快!”
守军们面面相觑,觉得有理,便就此作罢。
任凭灾民冲入城内。
就在这些灾民冲入城内时,张横已经带着沈南溪来到了阮红娘所住之地。
阮红娘三千火焰军诛杀僵尸之后,知县孟庆如不敢怠慢,特意将县衙腾出,让阮红娘与军中几个首领居住,自己则去了别院存身。
平日里好酒好肉上供给阮红娘等人,早晚三问安,如果阮红娘是男的,估计他连自家小妾丫鬟都要献给将军享用。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阮红娘率军征战沙场,诛杀僵尸叛军,十分的厉害,但对于治理地方,地方官员好坏,却鲜少顾及,见这孟庆如伺候的好,倒也没怎么关注他治下的民众百姓。
她只是剿灭僵尸的队伍,不负责治理地方,地方上的好坏本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直到今日才得知,原来地方上百姓的生存,与自家队伍还真有关系。
红石城知县孟庆如打着为大军筹集粮草的幌子,逼迫百姓缴纳金钱粮草,中饱私囊,逼得百姓易子而食,饿杀无数老幼。
这件事虽然不是阮红娘做的,但孟庆如毕竟打出了火焰军的旗号,如此一来,红石城百姓受难受苦,便与火焰军脱不了干系。
她是烈性女子,久经沙场的将军,恼怒之下,返回红石城后,便命人将满城官员悉数抓了起来,亲自审问。
待到张横带着小女孩沈南溪进入衙门口时,这些行事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阮红娘控制了起来,跪在衙门大院内磕头求饶。
阮红娘坐在大厅之内,面色阴沉。
她是军中将领,本不该插手地方事务,只是这些官员如此行事,她不得不插手其中。
但现在人都抓了起来,到底是杀,是罚,她却有点举棋不定。
“南溪,哪个是坑害你爹娘的孟庆如?”
张横拉着沈南溪的小手缓缓进入县衙大院,扫视了一下跪地众官员,低头看向沈南溪:“你指出来让我看看。”
沈南溪跟着张横走了十多里地,累得浑身冒汗,脚步虚浮,几乎随时都要昏厥了过去。
但此时听闻张横询问,登时精神起来,她站在大院之内,将跪在地上的人一个个看了过去,最后目光停留在一名身穿绿袍的中年男子身上,手指此人高声叫道:“就是他!他就是孟庆如!”
张横道:“当真是他?”
沈南溪道:“确然是他!”
张横从腰间抽出牛耳尖刀递给沈南溪:“好,既然如此,你这便去杀了他,为父母报仇!”
沈南溪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尖刀,一步步向那绿袍男子走去。
大厅内阮红娘皱眉道:“张兄,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张横道:“人家小姑娘的父母都被知县孟庆如杀死,现在要杀孟庆如报仇,我便领她过来了。阮将军,你说这知县该不该杀?”
阮红娘走出大厅,来到沈南溪身前,仔细询问了一番,扭头看向跪地的绿袍男子,冷声道:“孟大人,这女孩刚才说的,你可都听见了?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绿袍男子身子颤抖,叫道:“这……这孩子血口喷人!我根本就不认识她爹娘!”
张横笑道:“哦?实不相瞒,我有一门逼问审讯的手段,能屏蔽对方思绪,只要施展出来,被问之人有一说一,问一句说一句,就连最为隐私之事都不会隐瞒,孟大人,我要不要在你身上施展一下?”
孟庆如面露惊惶之色。
他是当今朝廷命官,知道一点普通百姓不知道的事情,明白这个世界真的有神仙佛陀,就连朝廷内部都有修仙了道之辈,一个个神通广大,不输神仙。
面前这张横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有他的手段,真要是在自己身上施展起来,自己还真的未必扛得住。
一时间心中忐忑,面露惊容。
正低头沉思之时,沈南溪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手中牛耳尖刀轻轻一捅,正中孟庆如心口。
孟庆如身子一颤,瞪大了双目,看向面前的女孩,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但身子却慢慢软到在地。
第一百三十七章 做饭
孟庆如临死之前双眼圆睁,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死在一个女童之手。
他才三十二岁年纪,如今已经是红石城的知县,只要熬过这波尸潮,在自家老师照拂之下,他就有可能进一步升迁,去别的州府履职,日后青云直上,大展宏图,不在话下。
现在却被一个小女孩给刺死了!
“我还有宏图大业未展……”
他双目失神,嘴里喃喃道:“我不能死……”
噗!
沈南溪抿着嘴巴,手掌用力,手中牛耳尖刀拔出来,又再次插进去。
“我不能死!”
孟庆如身子不住抖动,嘴角流涎:“我不想死啊……”
噗!
沈南溪又是一刀刺下。
如此接连七八刀下去,孟庆如双目凸出,瘫倒在地,死不瞑目。
直到孟庆如气息全无,沈南溪方才将尖刀拔出,走到张横面前,跪地哭道:“南溪多谢大人助我报仇,以后为奴为婢,全听大人吩咐!”
张横抚掌赞道:“好孩子!年纪轻轻就能提刀为父母报仇,这份心性志气,已然不俗!”
他不接沈南溪呈上来的尖刀,而是扫视四周,问道:“害死你双亲的不是还有一个谢员外么?他是否在这里?不如一并杀了!”
沈南溪摇头道:“这里没有谢员外。”
张横道:“早晚能找得到,到时候再杀不迟。”
沈南溪使劲点头:“嗯!”
他两人这番对话,使得院内跪地的官员人人自危,脸色更变。
他们本来以为会被阮红娘处置,结果阮红娘还未出手,张横便携带一个小女孩前来杀人,第一个杀死的就是知县孟庆如。
张横命沈南溪出手杀孟庆如时,阮红娘一直在看着他们,并不阻止。
现在见孟庆如身死,她方才出声呵斥道:“张横!这里是知县衙门,你擅杀朝廷命官,其罪不小!”
张横哂然道:“朝廷命官?就这狗官也配称为朝廷命官?朝廷命官就这种德性么?”
阮红娘道:“生杀奖惩,朝廷自有法度,他即便是犯下错误,也得由朝廷来处置,你们擅自杀官,形同造反,此等行径与盗匪歹徒有什么区别?”
张横嘿嘿笑道:“这句话你跟受害的百姓去说!”
旁边沈南溪也道:“大姐姐,你说我为父母报仇,到底应不应该?若是没有张大人出手相助,谁又能为我出头雪恨?”
阮红娘蹲下身子,看着手持尖刀迸溅了不少鲜血的沈南溪,柔声道:“小妹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红石城知县孟庆如虽然该杀,但也得朝廷中人来处决,你们乃是白身,杀官是犯法的……”
便在此时,县衙外面一阵喧嚣声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响起:“这里便是县衙,孟庆如那狗日的定然在这里,咱们进去,杀他娘的罢!”
阮红娘扭头看去,只见一群衣衫褴褛的男女,手持木棍瓦块砖头,神情疯狂的向院内冲来。
“狗官在这里!杀官报仇!”
他们看到跪在地上的一群官员之后,先是一惊,随后大喜,叫嚷起来:“这些狗日的全都被绑起来啦!”
“正好杀了烹吃!”
“咬死他!”
这些灾民如狂如颠,冲入院内之后,全都向跪地的官员冲了过去,手中砖头瓦块齐飞,向着院内官员使劲砸去。
“大胆!”
阮红娘起身呵斥:“这里是知县衙门,不得擅闯!”
轰!
她这一句话说出,如同雷霆乍响,震的冲来的灾民身子发颤,脑袋晕眩,齐刷刷倒了一地,有一半都被她一声呵斥,震倒在地。
“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如此暴戾行径,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阮红娘伸手一招,一杆朱雀神枪出现在她的手中,双目如同火焰一般向众人灼烧了过去:“好大的胆子,地方官也是你们随意杀死的么?还不退下!”
几百名灾民被她威严所慑,缓缓爬起来后,疯狂之色稍减,看向阮红娘时,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恐。
阮红娘只是一声呵斥,便将众人喝倒,顿时展现出令人惊惧的神魔般的力量,令众人脑子顿时清醒了几分。
正当这些灾民举棋不定之时,张横忽然站在了阮红娘面前,抱拳笑道:“某家久闻冠军侯阮家家传斗战功法盖世无双,却一直无缘领教,今日得见阮将军,不胜之喜,正要向阮将军讨教一番!”
他手掌一伸,青戟出现在手中,对着阮红娘微微一笑,戟刃抖动,化为一道电光直奔阮红娘前胸。
“你!”
阮红娘手中朱雀枪拦住张横这飞来一戟,发出轰隆声响,身子被长戟中蕴含的无匹巨力震的向后抛飞,砸穿了几道墙体,一直落到了外面长街之上,方才将张横长戟上带出的力道化掉。
“张横,你故意捣乱是不是?”
阮红娘惊怒交加,身子化为一道红光冲向张横:“这些灾民也是你鼓动的吧?”
砰砰砰砰!
两人刹那间交手上百次,罡气相激,劲风四射,附近灾民与官员滚地葫芦一般向外滚去。
“好枪法!”
张横长戟抖动,与阮红娘激斗百招之后,身子倏然后退,笑道:“这里地方太小,为免伤及无辜,咱们找一个宽敞的地方再来打过!”
“砰!”
阮红娘身影落在大院之内,发出一声闷哼,双脚踩在地下之后,一道道蜘蛛网般的裂痕从她脚下向四周蔓延开去。
她与其说是借势后退落地,倒不如说是被张横长戟打的经受不住,方才落在了院内,余力不衰之下,将脚下地面也踩的龟裂开来。
“张横,你这调虎离山之计用不着在我身上使用!”
阮红娘站在院内,手中朱雀枪斜斜指向张横胸口:“你想要把我引出县衙,好让这些灾民诛杀本地官员,让他们成为反贼匪类?有我在,你休想得逞!”
张横笑道:“不敢!某家只是想要与将军切磋一下平生所学,至于反贼什么的,跟我什么关系!”
他说话间身子从原地消失,下一刻,来到了阮红娘身后,背后双锏猛然前砸。
砰!
眼看双锏就要将砸中阮红娘时,阮红娘背后双剑同时飞出,挡住了双锏。
她转身看向张横,一脸的后怕:“张横,你连我也要杀了么?”
第一百三十八章 缺德
张横双锏下砸,力道重若山岳,震的阮红娘双剑嗡嗡作响,几欲折断。
此等巨力阮红娘还是第一次遇到,深感张横已经对自己全力出手,才有如此惊人力道。
登时觉得张横对她起了杀心。
“阮将军哪里话来?”
张横哈哈收回双锏,哈哈笑道:“昔日老冠军侯对家祖有授艺之恩,我岂会对他的后人起杀心?”
他口中说话,双锏重新插回后背鞘内,手中长戟抖动,化为道道戟影向阮红娘笼罩了下去:“其实我只是想跟将军切磋一下而已!”
戟影重重,本来是从上到下笼罩下去,但转眼间从空中消失,瞬间上下颠倒,从地下破土而出,如同喷泉涌出一般,自下而上向阮红娘席卷而来,势道威猛无俦。
阮红娘大惊,只看这戟影冲来的气势,就知道自己万难抵挡。
明知张横是故意迫使自己离开县衙大院,但当此危急关头也无暇多想,只能一声呵斥,身子化为一道红光,冲天而起,在空中一个转折,避开这长戟席卷方圆几丈的可怕力道。
本来她以为自己躲开这一击之后,还能转身返回院内,那只冲来的戟影竟然如同跗骨之蛆,在她身后紧追不舍,使得她想要躲避都难以做到,硬撼也无法硬撼,只能将身法加速,将攻击甩开。
兵家斗战法门,阵战无敌,便是在遁法上也有独到之处。
尤其是阮家功法是兵家嫡传,阮红娘生来便与离火相合,于是便修行了赤焰遁法,能瞬间化为惊天火焰,远去几十里地,无论是躲避大敌还是追杀敌人,都有莫大妙用。
此时被张横长戟攻击,阮红娘眼见难以躲开,心中惊怒之下,化为一道火焰在空中接连几个转折,在夜空中化为一道曲曲折折的火线,瞬间远去。
张横长戟飞出之后,双锏拿在手中,看向院内冲进来的灾民:“还愣着做什么?继续啊!该杀杀,该打打,都别客气!不用给阮红娘面子!”
院内灾民本来被阮红娘吓得不轻,都想逃走,此时眼见张横如同神魔,将阮红娘赶走,这才知道张横的厉害。
现在听张横如此言语,刚才被吓回去的勇气又再次涌出心头,重新弯腰捡取砖头瓦块,向着跪地的官员冲去。
“杀!”
“反正活不下去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这等畜生,杀了太过便宜他们,不如打杀了抗出城外烹吃!”
“说的是,老子连自家儿子都被别人吃了,我也让这些贪官知道被吃的下场!”
一群人拳打脚踢,砖头乱砸,木棍夯击,须臾间将院内官员悉数打死,随后找来木棍绳索,将这些官员尸体绑在木杆上,如同抬猪一般抬着出城。
红石城守城官兵提前得到张横吩咐,眼看着一群灾民抬人出去,倒也不做阻拦。
城外。
阮红娘身子化为一团火焰,忽然凝立在半空之中,手中朱雀红枪化为一只火鸟,迎向身后翻翻滚滚的戟影。
轰!
火鸟与长戟相撞,发出轰然巨响,在半空中爆散成一团耀眼的火花,映照的红石城一片通红。
青戟在在空中倒飞而回。
下一刻,张横出现在半空,接过长戟,看向缓缓转身的阮红娘,赞道:“我这一戟共分两招,第一招被我称之为石破天惊,第二招叫做跗骨之蛆,等闲人绝难躲过我这必杀两招,阮将军果然家传功法厉害,连我这两招都能破掉,果然了不起!”
阮红娘看向县衙大院,只见院内官员全都消失,只有地面上残存一滩滩血迹。
她脸上变色,手中长枪猛然刺向张横胸口:“现在你满意了?”
张横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长戟拨开阮红娘的长枪:“阮将军什么意思?不懂啊!”
阮红娘冷笑一声,懒得再说,身子形成一团烈焰,烈焰化为朱雀模样,向着张横狠狠冲去:“既然你要见识阮家功法,那就满足你的要求!”
张横大喜,手中长戟摇动,迎上阮红娘:“正要请教!”
轰轰轰!
两道身影在空中化为道道残影,每次兵刃交击,都发出隆隆巨响。
远远看去,就看到一团烈焰在夜空化为一道曲曲折折不住游动的火线,与一道白色身影纠缠在一起,忽而去南,忽而上东,行踪不定,变化极快。
两人这一番交手,与之前大不相同。
之前阮红娘还保留了几分实力,不曾全力出手,此时盛怒之下,再不留手,整个人化为烈焰火光,出手越来越重,速度越来越快,实力直线飙升。
她竟然在短短时间内,一身修为节节提升,以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方式,将她的修为急速提升。
张横本来与她交手并不吃力,但此时却不得不认真对待,压力陡增。
两人一直激斗了大半个时辰,未分胜负。
待到阮红娘背后双剑飞出被张横双锏挡住之后,张横身子急速后退,笑道:“多谢阮将军赐教,阮家功法果然了不起,冠军侯实至名归!”
阮红娘杀的性起,长枪裂空,搅动方圆百丈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牵引漫天云气,喝道:“分出胜负,再走不迟!”
她与人交手,生平鲜少败绩,行军打仗,也是手段百出,只是今日遇到张横之后,进退失据,不知怎么的忽然就乱了方寸,被张横影响情绪,波动极其厉害,甚至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
往常时候,阮红娘对敌之时心中从未生出过半点波动,智珠在握,冷静非常,可是今日遇到张横之后,心湖却一直没能平静下来。
现在自己被张横逼得离开县衙,以至于几十名官员被灾民打死扛走,真是想想就有气。
其实若是张横不来,阮红娘自己也会见这些官员一一处决,以正视听,但阮红娘处决他们,毕竟算得上是朝廷出手,纵然是乱了规矩章程,但也算不得太大的事情。
而张横蛊惑灾民将这些官员打死,这件事的性质顿时就变了。
这叫做作杀官谋反,造反叛乱!
她本来想要将这件事压下来,自行处置,然后上书朝廷,痛陈利害,也好为百姓减少一番煎熬。
但被张横这么一搞,她这围剿僵尸的火焰军,怕是还得要围剿这些灾民,为朝廷命官报仇……
刚把这些灾民救了,现在一转眼还得围剿他们。
这让她如何不怒?
只能说张横行事太过缺德,使得双方毫无半点缓冲余地。
第一百三十九章 笑谈
“阮将军情绪太过激动,道心蒙尘,有碍修行,还是冷静一下为好!”
张横将阮红娘脸色通红,浑身火焰升腾,知她怒到了极点,当下哈哈一笑,身子在空中倏然下降,刹那间返回红石城县衙大院,挽住沈南溪的小手:“小姑娘,咱们走!”
拉着沈南溪瞬间远离县衙,来到了城内一块空地旁边。
此时这块空地上已经支起了一片帐篷,乃是四方城草头兵提前搭建而成,四方城八百草头兵在张横与阮红娘出城之时,便自发的集中到了这里。
而在这空地一侧,则是四方城的城隍庙。
如今城隍庙已经打扫干净,内中神像被推翻砸烂,全都清理了出来,张横的帅帐就设立在城隍庙的主殿之内。
四方城民团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敬生人而鄙鬼神。
兵士无论在任何地方,都要对普通百姓保持平等对待,严格约束自己。
因为这些兵士大多数也都是出身卑鄙的普通百姓,在张横教导之下,都不会对普通百姓生出高高在上的心思,也不敢以强凌弱,欺负弱小。
然则对于鬼神之类,这些士兵却全都不当一回事。
自从四方城地龙翻身城隍庙的城隍没有半点灵验之后,整个四方城的人全都对鬼神不怎么当回事了。
又加上如今尸潮席卷大地,也没听说有那个鬼神出面抗击僵尸,可见纵有鬼神,那也跟普通百姓没有半点关系。
从这点可以看出,鬼神是鬼神,百姓是百姓,生人跪求鬼神,企图鬼神保佑平安,然则遇到艰难危险之时,鬼神从未伸手相助,反倒是张横出手救了他们。
后来有城隍庙的庙祝说张横就是天神下凡,特意来救大家,有天神坐镇,城隍反倒不敢现身。
被张横吊打了一顿,那庙祝再不敢乱说,只是说城隍庙年久失修,城隍大人被饿跑了,是以才未能显灵,拯救百姓……
此等说辞惹得满城大笑,城隍威严荡然无存,以至于四方城城隍香火不再,庙祝为了吃饭,只得将城隍庙割出一半来,开设客栈挣钱,以供日用。
四方城的城隍,张横手下这些兵士都不当成一回事,红石城的城隍他们更不放在眼里。
众人将城隍庙的城隍推倒,塑像打烂,清理干净之后,又有几个小首领检查了几遍,才敢定为张横的帅帐所在。
张横带着沈南溪来到城隍庙里之后,命手下将沈南溪带到附近百姓家里洗漱了一番,换了衣服鞋子,这才重返庙内。
小姑娘经过这番梳洗,虽然依旧干瘪,黄头发稀稀拉拉,但五官俊秀,行至有度,俨然官宦人家的子女,还是一个美人坯子。
张横大奇,仔细询问了一番,才知道这沈南溪家境富庶,本来在甜水镇上有百亩良田,父亲是一个没有功名的书生。
而母亲似乎出自大户人家,好像是从家中与他父亲一起逃婚到了甜水镇中,据说家境十分的阔绰。
是以平日里沈南溪母亲对她教导十分的严格,行走坐卧,都有法度,两人身死之后,家中仆人死的死,逃得的逃,金银被卷跑,粮食也被抢走,沈南溪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命大。
“好孩子,这几天你就跟着我吧,待我回到四方城后,你便好好习文练武,熬炼身心,日后长成,也好找个好人家,一起做事情。”
张横见这沈南溪年龄虽幼,却极有主见,行事果断不输男儿,便十分的喜欢:“现在就暂且跟我见识一下沙场征战的景象罢。”
沈南溪脆生生道:“张叔叔,我娘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无以为报,便以身相许!你替我父母报仇,我便是你的人了……”
张横闻言哈哈大笑:“你要成为我的什么人?”
沈南溪神情严肃道:“我要成为你的小媳妇儿!”
张横笑声更大:“哈哈哈哈!”
他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女性说要成为他的媳妇儿,不过却是一个孩子。
非但张横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便是身边几个铺床地被的亲卫也笑得打跌,都笑道:“大帅出门一趟,竟然带来了如此小的小媳妇儿!”
“可惜这也太小,起码得养个十多年才行。”
“依我说,七八年也就差不多了!”
“畜生!”
“垃圾!竟然跟我想的一样!”
“其实十六七也就差不多可以采摘了……”
“慎言!小心和谐老祖!”
见众人发笑,沈南溪急道:“我是说真的!”
张横笑道:“好啦,好啦,都别笑了,给小姑娘弄点吃的,稀饭就行,少来点肉……”
饭菜上来之后,沈南溪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口,被张横制止:“吃慢点,少吃点。你现在肠胃细小,吃多了容易出问题!”
沈南溪点头道:“嗯,我慢慢吃!”
但嘴里如此说,速度也只是稍微减缓,随后又加快,小小的姑娘,吃起饭来如同饿虎一般。
“这孩子饿惊了!”
众人一开始发笑,后来看到沈南溪的吃相,笑容慢慢消失,脸色都变的沉重起来。
他们已经好久没有经历过挨饿的滋味了,但在四方城外,到处都是沈南溪这种吃不上饭的孩子。
沈南溪命好,遇到了张横,但别的孩子,只能等死。
要么饿死,要么被杀吃,几乎没有第三种可能。
一名亲卫恨恨道:“这群狗官,百姓饿到这般地步,他们竟然还要加征!便是凌迟处死,都算是便宜了他们!”
另一名亲卫道:“早知如此,咱们大帅就应该及早发兵,打下这一片疆土,也好多救一些百姓。”
他们这些人如今得了张横亲传,又有龙珠淬体,灵药吞服,早已经成了腾云驾雾的练气士,又经过历练,眼光见识非同一般,不再是普通的亲兵。
但也正因为见识大增,才知道自家大帅是多么的了不起。
等闲练气士,修行多年,都未必能够纵身飞跃,但他们跟随张横修行也只是三四年,便能浮云腾空,高来高去,修行速度之快,实力增长之速,远超平常修行人。
由此可见自家大帅传法之妙,远不是普通修行宗门可比。
天下间能有如此机遇者,也就几大宗门弟子可堪比拟。
明白这一点,自然就明白自家大帅的本领。
只是不明白大帅如此神通,为何还甘心蜗居四方城,做一个小小的民团教头。
单凭实力的话,便是这些亲卫也有资格在江湖上开宗立派,作威作福,成就一番小小的功名。
偏偏张横就是忍耐的住,专心练兵,默默经营,丝毫不急。
现在见红石城灾民凄惨情形,所有人都生出了占领附近州府,拯救灾民百姓的心思。
此等胸怀倒也不能说他们悲天怜悯,心怀大慈悲,纯粹是物伤其类自然而然生出的想法。
穷**计,富长良心!
只有自己不挨饿了,才会生出拯救别的饥民的念头来。
“不要胡说八道!”
张横对几名亲卫笑骂道:“咱们是民团草头兵,良民百姓,如何敢代朝廷行事?真要是占领连云洲,将大小官员悉数凌迟,怕是冠军侯第一个就不愿意!”
他看向庙外:“你说是不是阮将军?”
阮红娘的冷哼声从外面传来:“张横,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你若再敢胡乱行事,我拼着火焰军全灭,也要抓你去京城受罚!”
她声音越来越淡:“你好自为之!”
张横笑了笑,看向大厅众人:“都别愣着了,收拾一下,快去城内巡逻。让弟兄们好好休息,明天便要围剿僵尸,清除尸潮!到时候可别被火焰军比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章 梦中
吩咐众人各自做事之后,看看天色已晚,张横与众亲卫相继入睡。
沈南溪非要与张横睡在一起,被张横拎着脖子扔到了旁边的小床上,噘着嘴嘀咕了好一会儿,方才气呼呼睡下。
到了夜半时分,城隍庙内气温缓缓降低,熟睡的沈南溪脸上忽然露出惊惶之情,如坠梦魇,额头汗出,呼吸急促起来。
她似乎想要开口呼救,但嘴巴却张不开,想要翻身动作,却连一根手指都难以动作。
她已经陷入了一场梦境。
梦境之中,她还是在城隍庙中,但之前被民团兵士们推倒打碎的塑像全都活了起来,此时列坐两旁,神情严肃,面目狰狞,集体俯视沈南溪,犹如巨兽俯视蝼蚁。
沈南溪抿着嘴唇,抬头看向坐在中间的巍峨中年男子,身子微微发抖。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出现在这么一个似曾相识的地方,前方的神仙躯体巨大,犹如山岳,俯视之下,给她极其强烈的压迫感。
“堂下何人?”
前方坐在条案后的巨大神灵俯视沈南溪,开口大喝,声音犹如雷霆一般,在大殿里滚来滚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毁坏本神金身,推倒列座群像,谁给你的胆子!”
沈南溪脑子里一片空白,至今不明为何至今会忽然到了这么一个奇怪的所在。
她虽是女孩,却生来硬气,闻言挺直腰板,大声道:“你又是谁?装神弄鬼,吓唬谁啊!”
“大胆!”
正前方的老者勃然大怒,手掌在巨大的案板上使劲拍了一下,震的整个大殿都摇晃了几下,泥土簌簌下落:“左右,给我查一下她的来历!”
左侧一个头戴文士巾的男子取出一部厚厚的书册,快速翻阅了一遍,笑道:“此女叫做沈南溪,红石城外郭集镇女子,生父沈文昌,生母……”
他说到这里,皱眉道:“生母来历不详。”
中间老者道:“哦?有点意思,这就是此女胆敢损坏我庙宇金身的缘故么?”
旁边文士道:“大人,你这行宫好像不是她损毁的,她一个女孩,又非练气士,如何能破坏了大人的行宫?”
居中老者道:“然则吾等返回行宫,为何就见到她自己在大殿内安睡?如不是她推倒了塑像,她为何在此安睡?”
大殿内沈南溪思维慢慢运转开来,心中明白了几分:“难道我此时便在城隍庙中?这几个巨人便是城隍庙内供奉的神仙?奇怪,若是如此,为何他们只看到我,却看不到旁边睡觉的几个叔叔?”
正疑惑间,便见那一侧文士面露思索神情,喃喃道:“大人,我等只是阴司之神,法力有限,近日法体衰朽,视线受损,只能入梦观人。若是有无梦之人在殿内,怕是咱们难以看到……”
居中老者笑道:“无梦之人?开什么玩笑!自古只有真人才能无梦,圣贤才能固守精神,不使外泄。普通练气士也难以做到约束精神,浑然如一。除非儒道佛魔玄门正宗弟子,才能有这般无梦无想的功法……可是若真有这些练气士,他们为何要与我等金身塑像过不去?”
旁边几名男子纷纷附和:“大人说的是,我等法力低微,想来不会有练气士故意为难我等。”
几人商议了片刻,那中间老者对沈南溪喝道:“沈南溪!你毁我金身塑像,其罪不小,我罚你减寿三年,烂手烂脚,三年不愈!”
他说到这里,取出一张符纸,挥笔疾书,写完了对沈南溪的惩罚之后,拿出一枚印章狠狠盖在了符纸上。
轰!
大殿一阵摇晃,沈南溪身子踉跄了几下,差点摔倒,回过神来时,只觉得手脚奇痒无比,忍不住互相搓揉,以解奇痒。
“你便是红石城的城隍!”
沈南溪此时已然明白了过来,想到昔日父母之言,忍不住道:“尸潮滚滚而来,不见你示警城中百姓,蝗灾遍地,不见你托梦相告!如此要你这城隍有何用!”
城隍大怒:“左右,给我掌嘴!一个丫头片子,竟然敢对吾等不敬,反了她了!”
两名高大的黑衣男子走到沈南溪身侧,一人手持竹条,向着沈南溪的嘴巴狠狠抽下。
沈南溪想要躲避,却发现身子僵直,难以动弹。
正绝望之时,便发现整个大殿忽然明亮起来,一轮烈日忽然出现在大殿上空,光芒万丈,火焰熊熊,整座大殿都被烈焰灼烧,瞬间变黑碳化,便是条石都化为岩浆缓缓流动。
城隍脸色大变,猛然起身,看向上空:“是……是哪位上仙莅临小神庙宇?”
一把豪壮的男子声音响起:“丫头,你说的没错,如此城隍,要他何用!”
沈南溪大喜:“老爷!”
空中一轮烈日忽然化为一名壮汉,正是张横模样,此时的他身高丈二,浑身火焰升腾,落地之后,脚下石板都开始融化。
他扫视城隍与几个鬼差,声音隆隆响起:“有灾情而不报,尸潮来了,你们倒是先跑了,置满城百姓生死于不顾!如今尸潮推却,你们却又返回庙宇,还想继续做一地城隍,简直连狗都不如!”
张横手中忽然多出一条烈焰长戟,向前方猛然下劈。
轰!
前方案板被他一戟劈开,案板后的城隍也被他劈成两片,发出一声哀嚎,被长戟上的纯阳真火烧成灰烬。
周遭阴魂见城隍被张横一戟斩杀,全都吓得齐齐跪地求饶。
红石城自从有城隍以来,从来就没人冲撞辱骂过城隍,城隍庙内的香火一向鼎盛,没人生出过诛杀城隍的念头。
但是这次,红石城的城隍刚刚返回,就被张横一戟劈杀,连反击的念头还没生出,便已经化为了灰烬。
一戟劈杀城隍之后,张横看向两侧跪地的阴魂,骂道:“我问你们,城隍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十几名阴魂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只有为首文士哆哆嗦嗦道:“城隍指的便是城墙和护城河。城墙外的水坑有水,便叫做“池”,若是无水,便叫做“隍””
张横道:“你娘的,你既然知道这些字的意思,怎么还做出此等天怒人怨的事情?你们也配享受百姓的香火?”
他说到这里,伸手一推,将一名鬼差拍飞:“一群废物,欺负一个小姑娘不说,还特么的理直气壮,欺软怕硬,算什么东西!”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天象
城隍其实就是城池的意思,后来供奉护城神灵,因希望神灵护卫城池,保护百姓,便也将这护城神灵称之为城隍。
时日一长,城隍的本来意思反倒少有人知,都以为城隍是神位尊称,不知道是引申而来。
此时大殿城隍被张横一戟斩杀,其余鬼神惊恐不已,想要逃走,却发现整个大殿都被张横纯阳真火融化,门窗悉数被岩浆堵住,难以遁逃。
正在他们惊惶之时,眼见张横扫视过来,目光重如山岳,压的他们浑身骨骼暴响,全都低头弓背,齐齐跪地,向张横匍匐而倒,以头拱地,叫道:“饶命!”
“南溪!”
张横取出一根皮鞭递给沈南溪:“红石城内,城隍庙众神枉为神灵,现在城隍被我斩杀,其余阴神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拿我皮鞭,每人抽打三十鞭,以儆效尤!”
沈南溪伸手接过鞭子,脆生生道:“是,老爷!”
她刚才被这些阴神吓了好大一跳,差点被他们处以刑罚,若不是张横现身相救,怕是死生难料。
此时回过神来,已然是惊怒交加,手持张横递来的皮鞭,对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阴神狠狠抽下:“我让你吓我!”
砰!
一鞭下去,打在阴神身上,冒出滚滚黑烟,那阴神放声长嚎,口鼻都喷出烟雾来,身子骤然缩小了一圈。
沈南溪愣了一下:“怎么还变小了?”
她心中惊讶,手中不停,又是一鞭抽了下去。
砰!
黑烟升腾中,被抽的阴神身子再次缩小,哀嚎道:“奶奶,别再打了,饶命啊!”
沈南溪小手挥动皮鞭,恶狠狠道:“刚才你们为何不绕我性命?”
啪啪啪!
一连十几鞭打下去,原本身高一丈左右的阴神,已经缩小到了常人大小,眼耳口鼻黑烟滚滚,好似烟囱一般。
这些黑烟每冒出去一缕,这阴神的体型便缩小一分,到了三十鞭打下去,这名阴神已经变得只有手指大小,声音小如蚊呐,在地上仓惶转圈,神志迷糊,再无丝毫神灵气息,便是灵智似乎都被鞭子抽散了,形若痴呆。
旁边几名阴神见状惊呼起来,对着张横不住叩头:“大神饶命!”
张横不为所动,吩咐沈南溪:“继续!”
沈南溪便继续抽打,十几名阴神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沈南溪鞭打的化为手指大小,咿咿呀呀,乱走乱窜,神智如同孩童一般,再无丝毫阴神模样。
沈南溪看着十几个小人在脚下转来转去,心中骇然之余也感到十分的痛快,对张横道:“这些小人如何处理?”
张横道:“我最近有修炼一种放逐之术,能将人放逐千里,隔界封印。也能将阴神打入阴山内,令其永世不得翻身!”
他伸手一抄,将这十几名小人抄到袖内,深深吸了口气,对着北方将袖口猛然一抖,这些小人化为一道道流光,消失在远方。
且说在那北方朝阳帝都,今晚上有孕妇生产,也有乞丐横死,江湖斗殴被打而时者,整个帝都人口驳杂,数目众多,什么事情都会发生。
有人死而复生也不稀奇,产妇生子则更是正常,京师那么多人,每天都有婴儿出生,谁也不会觉得有异。
这一夜,有不少孕妇梦到神人授子,将小人送到了她们腹内,随后梦醒,开始生产。
也有几个重伤垂死之徒,或者病入膏肓之辈,忽然沉珂尽去,恢复健康,有如新生。
当夜司天监夜观天象,发现帝星有刹那间的蒙尘,朦胧片刻后,方才重放光芒。
“帝星若薄雾笼罩,有似烟纱,这是小人犯上之兆啊!”
司天监内,一名相貌清奇的老者看着天上群星,手捻长须,大为奇怪:“看这天象还不是一个小人,而是一大群小人接近人王,从中兴波作浪,当真古怪!”
他不敢怠慢,当即连夜入宫,向朱皇帝禀报此事。
当今圣天子讳锦盛,年号同康,因为天下动荡,尸潮席卷四方,使得同康帝如今难以安枕,整夜不眠。
司天监老者前去禀报之时,同康帝还未入睡,直接召其去御书房。
待到老者说出今日所见,同康帝沉吟不语,片刻之后,仰天长叹:“关先生,我身边到底谁奸谁忠,却也一时间难以说的明白。区区天象而已,何必如此惊惶?”
关先生道:“陛下,天威难测,命中难逃!观天象而知人事,看历史而知兴衰!当今世界,神魔在上,仙佛隐踪,天象有常,自有其轨。司天监监察天象,为的便是察觉命运种种变数,提前应对。若是真有小人影响帝心,还是及早防范为妙。”
同康帝满面萧然,推窗看向当空明月,叹道:“自从朕继位以来,第一年大旱,第二年大涝,第三年瘟疫,嘿嘿,关先生,前朝历代帝君耗尽了本朝气运,朕只能举办水陆大会,祈福国运绵长,以壮山河。如今水陆大会刚刚结束,却又有了尸潮!”
他转身看向老者:“你现在又跟我说天命?”
老者轻声道:“陛下,我只是向您禀报此事,如何处置,还请陛下定夺,老臣不敢擅专。”
同康帝想了想,道:“左右!”
御书房内忽然阴影闪现,出现了两名金甲侍卫,对同康帝行礼道:“在!”
同康帝吩咐道:“传我令,搜查天下人口,但凡今日出生之人,悉数登记在册,不可有半点差池!”
左右侍卫行礼道:“是!”
同康帝手掌微微摆了摆:“去吧!”
这些侍卫走后,老者讶异道:“我还以为陛下会将今日出生的婴儿悉数杀死,却没有想到,陛下只是登记造册而已。”
同康帝负手看向窗外,摇头失笑:“朕是当今天子,治下百姓众多,若是因为畏惧小人而杀戮天下,岂不是成了一代昏君?
况且若是真的要杀死今日出生的婴儿,我敢保证,你口中的托生小人们,定然杀不死他们!只是一个出生日期而已,肯定谎报者众多,难以查证。”
他说到这里,面露倦容:“小人不小人,谁又会在乎?若是用小人也能治国,也能造福百姓,便是寡人身边小人环绕,那又算得了什么!”
老者赞道:“陛下有如此胸怀,实是造化了我大殷,也是百姓之福,陛下如今既有定夺,臣这便告退。”
同康帝点头道:“你去罢!”
老者走后,同康帝凝神看向老者消失的方向,面沉如水,呆立不动,直到天明。
“命运?天命?”
他抬头看向天空:“连神魔都难逃轮回,区区人间景象,算的了什么!”
“真以为朕还会信这个?”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先推城隍庙,再斩官场人
将袖内小人抖出之后,张横转身看向沈南溪,笑道:“你该醒了!”
沈南溪似乎明白了什么:“醒?我现在是在做梦么?”
“做梦”这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之后,便见到自身所在的大殿内颜色忽然变成黑白色,迅速枯朽风化,随后开始坍塌。
所有一切都泥沙般簌簌落下,化为一蓬蓬飞灰,消散在沈南溪眼前。
一种奇特的抽离感陡然出现,沈南溪发现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正在快速上升,犹如潜水之人从水底向水面浮出一般,也不知上升了多久,前方一片光明。
沈南溪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依旧是睡前所在的城隍庙偏房卧室,虽然天色还未透亮,但室内的轮廓已能隐约看个清楚。
“你醒了?”
张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再睡一会儿,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沈南溪此时有一肚子疑惑要问,但也只好乖乖躺下,不敢询问。
张横既然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沈南溪要做的就是听话。
小姑娘已经从母亲处得知,想要当一个好媳妇就得对夫君言听计从,三从四德,才能获得夫君的认可。
虽然如今看样子,张横好像不想让自己当他的小媳妇,但事在人为,只要自己去努力,总有被自家老爷认可的那一天!
沈南溪下定决心,誓要排除万难,成为张家的沈大奶奶!
只是她虽然口中不问,对于刚才自己梦中经历之事,却是越想越惊。
往常梦中经历之事影影绰绰,模糊不清,醒来之后,更是印象极浅,往往在片刻间便已经完全忘掉。
但是这一次入梦,梦中之事清清楚楚,就如同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般,梦中看到的城隍、阴魂历历在目,根本就不像是假的,而是自己实实在在经历过一样。
她想到这里,心中一动,抬起自己的手掌,只见自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皮鞭,举到眼前仔细看去,借着窗外微弱的光,已能模模糊糊的看清楚皮鞭的样子——正是梦中张横给她鞭挞阴神的鞭子!
“我刚才不是在做梦!是真的经历了一场神仙鬼怪之事!”
她心下骇然:“我家老爷竟然能入梦救我,这是什么样的神通手段?”
沈南溪毕竟年幼,此时只知道张横手段通神,极为了不起,至于到底有多了不起,她并未有具体的概念,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久,方才再次睡去。
另一间卧室里。
张横盘坐虚空,面沉似水:“城隍本是保护一城百姓安危的神祗,如何变成了今天这般样子?如此大灾大难,竟然连一个示警的都没有,危难之时,弃城而逃,这种城隍要他们何用!”
在沈南溪入梦之前,城隍等几个阴魂进入庙内时,便已经将他惊动。
他如今还丹三转,通体纯阳,修为高深,感知灵敏至极,目光极远,能远见千里,双耳听声辩位,能听到方圆百里之内极微小的动静。
九转大还丹,修炼到了第三转时,已经超出了普通修行者的范畴,体若金刚,万物难伤。
除非有圣贤亲自出手,才有可能将他重创,但也未必能够杀死。
随着他修行不断进展,九转大还丹中自带的神通开始显现出来,结合前世所学符咒之术,修真佛道秘法,修为狂飙猛进。
环顾当世,纵然是高手如云,他也有几分独霸一方的底气。
这红石城城隍庙内的神灵都是阴司之神,法力不大,无甚神通,最多有点针对寻常百姓的小手段。
这种手段吓唬普通百姓可以,但在张横这等修行者眼中,实则不值一提。
这几个阴神刚刚接近城隍庙,便已经惊动了张横等人,众头目得张横亲传,早已经成了年轻一代的练气高手,城隍这等阴神靠近他们,早就被他们提前感应得知。
正要将这些阴山捉拿审问时,被张横传音制止,让众人静坐调息,入定炼神,不要走漏精神,他自己却在暗中观察,看这些阴魂到底要做什么事情。
后来见这些阴魂从众人身边经过而无所见,径直到了沈南溪所在的厢房,方才相继进入沈南溪的梦中。
张横最近勤修神通,苦练手段,精气神三宝随心变化,无不如意,心神浸入别人精神内,也只是寻常手段,想要进入沈南溪梦中,根本难不住他。
是以潜入沈南溪梦境,斩杀阴神城隍,鞭挞阴司小鬼,以飨红石城受难百姓。
这等小事对他来说,不值一哂,但对沈南溪来说,却是惊为天人,在她小小心灵之中,神仙佛陀,也不过如此。
到了天亮,四方城八百草头兵早早吃饭,早早集合,张横一声令下,众人走出红石城,等候吩咐。
与此同时,三千火焰军也在城外集合,双方相距百丈距离,彼此看着都不顺眼。
“张元伯!”
火焰军前,阮红娘跨坐火麒麟,看向骑着墨鳞独角兽的张横:“这次你若是能诛杀尸王,收复沿途州府,我定会上奏朝廷,恢复你武勋身份,准你再去武科场,夺一个武状元出身!”
张横长戟在手,哈哈笑道:“赏来的东西有什么意思?张某若是想要什么东西,自己去拿便是,何必摇尾乞怜,等别人赏赐!自己拿来的难道不香么?”
他手中长戟指向东方:“孩儿们,随我出征!”
“喏!”
八百草头兵瞬间结成阵势,与脚下大地精气相合,坤地之力凝聚全身,整个队伍都笼罩在淡淡的黄光之中。
在张横吩咐之下,八百精兵化为一个整体,脚不沾地的向前急速滑去,只是片刻之间,便已经远去百丈,整个队伍行成一根巨大的箭矢,沿着大地向前方射去。
轰隆!
待到他们走后,原来的位置上才传出一声巨响,大地开裂,烟尘暴起。
“咱们也走!”
阮红娘恨恨的看了远去的队伍一眼,喝道:“咱们是朝廷军队,代表了朝廷的脸面,不要输给四方城的草头兵!一定要多杀僵尸,保护百姓!还有,今早得到张横提醒,日后但凡闹尸潮的城市,入城之后,先推平城隍庙,再审杀官场人!”
与此同时,张横也在吩咐手下兵士:“沿途入城之后,先控制当地官员富户,再推翻庙宇,打烂金身,无论儒道佛魔,只要没有示警百姓者,一个都不要留!”
第一百四十三章 巨尸
张横与阮红娘兵分两路,民团八百草头兵向东,三千火焰军向西,每人负责一个方位。
如今这尸潮刚刚进入连云洲,受灾的只是连云洲西北方位的几个府城,真正受灾的还是云州等北方几个州府。
可即便如此,也是受灾不轻,伤亡惨重。
张横率众一路上前,沿途有训练好的鹰隼等飞鸟探路,但凡有僵尸作乱之地,民团兵士便冲过去前去剿灭僵尸,拯救黎民。
一路走来,村镇上偶有零星僵尸追人,被众人瞬间合力击杀。
这些僵尸实力虽强,但较之张横之前斩杀的飞天僵尸,却差的太多,别说八百草头兵,便是八个草头兵,也足以斩杀上百头僵尸而不败。
如此前行百里,也不过击杀了几百头僵尸,被僵尸啮咬之人,尸毒全都被张横以龙珠逼出,都无大碍。
如此又前行了几十里,前方一座城池出现在众人面前。
远远望去,只见城池上空僵尸漫天飞舞,发出凄厉嚎叫,在阳光下舒展骨膜筋翅,响彻长空。
城墙上一道道诡异符文闪现流动,城墙外壁上布满了一根根巨大的骨刺,在阳光下散发出白森森的冷光。
整个城墙通体漆黑,城头上僵尸来回走动,咆哮连连。
城内黑气升腾,遮天蔽日,形成一束烟柱,要摇摆摆,蜿蜒直上高天,好似上古巨蛇吞吐罡气。
八百草头兵纵然胆大,此时看了也感心惊。
毛新亮惊道:“大帅,这座城被僵尸改造了也!你看这城池城之内阴风阵阵,飞天僵尸在空中形成阵法,血气逼人,邪气冲天,不惧日头,这般神通手段,却是前所未见!”
张横也感惊奇:“天下阴邪者众,却鲜少在日光下活动之辈,这僵尸不惧太阳星光,刻印符文,接引九幽地气,牵引地脉之力,以固城墙。便是一般修真门派都没有这般大的手笔,当真了得!”
他之前斩杀僵尸,虽然见识过尸潮攻城,但像眼前这般,僵尸守城,组成阴邪大阵的情形,却还是第一次得见。
普天下邪魔外道,几乎没有不惧怕阳光的,便是九幽帝君血海老祖,称霸整个冥海血池,也不敢轻易出现在太阳星下。
什么阴神恶鬼,别看在网上邪恶无比,法力极强,但一到太阳星出,便会急忙逃亡
就连妖族施展妖术之时,也得在太阳落山之后,才敢施展,倘不如此,阳光充盈,正气难消,妖术便难以发挥作用。
这也是为何妖邪害人专挑夜间行事的原因所在。
一直以来,妖魔鬼怪,都鲜少在阳光下活动,可是如今这僵尸却打破了“传统”,竟然不惧日光,甚至还诞生了灵智,好像成为了另外一种以人畜血液为食的生灵。
“这些僵尸一直都在进化!”
张横眯眼看向前方城池:“这座城是什么地方?”
毛新亮道:“禀大帅,前方这座城叫做向阳城,城市极大,那是咱们连云洲太守所在之地。尸潮来时,总兵黄文轩抵挡不住,弃城而逃,僵尸攻入城内后,太守文宗涛不知所踪。”
他说到这里,叹道:“向阳城内有二十多万百姓,尸潮来时,能逃性命者百中无一。看如今景象,怕是城内再无一个活物了!”
张横双目眯起,低声喝道:“结阵!转换震雷之力,箭手准备!”
刷刷刷!
八百精兵人人腰间挎弓,闻言弯弓搭箭,对准了前方城池。
“瞄准飞天僵尸,八人一组,牵引大阵之力,十息之后,再行射箭!”
张横口中吩咐,自己也是弯弓搭箭,对准了前方天空中不住飞舞的飞天僵尸。
草头兵手中弓箭之上电光闪烁,头顶上空陡然显现出一片乌云。
轰隆!
乌云之中陡然出现一道惊雷,向着大阵狠狠劈下。
轰!
天雷下劈之时,在半空之中分化为八百道细小的雷电,轰击在众人头顶,随后被牵引到了弓箭之上。
所有人手中的弓箭在刹那间爆亮起来。
嗖嗖嗖!
白光亮起时,箭矢便已然射了出去。
这些箭矢牵引震雷之力,又从勾起戊土精气,速度既快,箭矢又重,爆发力强横到了极点,弓弦松开,箭矢便已经穿过几百丈的空间,射中了向阳城上空的飞天僵尸。
轰轰轰!
先天八卦敕令大阵本就不凡,如今八百练气士集体牵引周天灭魔神力,箭矢中蕴含的雷电力道天然便有灭魔之能,瞬间穿透这些飞天僵尸的躯体,随后轰然炸开。
一支支羽箭插入僵尸体内,将这些僵尸胸口炸开,或者脑袋爆掉,或者翅膀炸断,漫天飞舞嚎叫的僵尸,在一瞬间便几乎被清空。
血光迸溅之中,这些僵尸犹如下饺子一般,向地面坠下。
半空中只有几只僵尸茫然四顾,双翅都忘了扇动,身子急速下坠,发出惊惶吼叫。
“冲!”
箭矢射出之后,张横催动胯下墨鳞独角兽,箭矢一般向前方城门冲去。
在他身后,八百精兵形成一根箭矢,而张横便是箭矢箭簇的顶刃。
八百人气息相连,牵动漫天风云,形成一个巨大合体怪物,向着向阳城的城门轰然撞去。
堪堪到了城门处,城墙上一根根骨刺忽然雨点般向众人射出,击打在阵法外的罡气罩上,呈现出一蓬蓬的火花。
张横手中长戟举起,戟刃之上剑芒吞吐,化为一道青色闪电,轰击在城门之上。
轰!
城门陡然爆散成千万快碎片,向门洞内激射,整个城门楼子都晃动起来。
受此一击,城墙上符文闪电般游走,黑烟滚滚,墙面上浮现出一颗颗面容扭曲的人头,发出濒死的哀嚎。
此种景象不像是人间气象,倒像是传说中的冥界地狱枉死城一般。
民团兵士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形,都感惊心。
毛新亮喝道:“装神弄鬼!大帅,咱们清理完僵尸,这城墙也得拆掉啦!”
他开口说话之时,众人已经出穿过门洞,来到城内。
刚在城外只看到向阳城上空僵尸飞天,城头上的僵尸走动,但城中具体情形不得而知。
现在破开城门,刚出门洞,便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这臭气非但呛鼻还辣眼睛,只是一刹那间,所有人都被熏的向后疾退了几步,恶心烦闷之感,瞬间生出。
张横喝道:“转翼卦,风起东南!”
众人齐齐应是,瞬间转换卦象,狂风顿起,向前方飙吹而去。
张横率先进入城内,此时恶臭之气已被吹去,城内本就破烂的房屋被狂风吹散,砖瓦齐飞,大梁滚动,刚刚落地的一些飞天僵尸,也被狂风吹的滚地葫芦般向后滚去。
这翼卦牵引的狂风力量巨大,摧毁了前方一切事物,无论是高楼大厦还是僵尸生人,都被狂风吹倒,飞向后方。
只有前方一栋建筑不曾被狂风吹倒,屹立不动。
众人原本还以为是一座黑塔,但抬头往上看时,却发现原来是一具高有三十多丈的巨大塑像,这塑像背后两对骨膜翅膀展开,口中生出獠牙,双耳竖起犹如狼耳,双目血红一片,形象十分的凶恶。
“准备应敌!”
看着前方的巨大塑像,张横脸色阴沉下来:“僵尸之中,什么时候有了这般大的家伙!”
毛新亮道:“大帅,只是一个塑像而已,怕个鸟!弟兄们推倒了便是!”
张横道:“这不是塑像!”
毛新亮张大了嘴巴:“啊!”
张横神情凝重,看向前方塑像,眼中露出不解之色:“他到底吃了什么,才长的这般大!”
第一百四十四章 斗战横
“这般大的僵尸!?”
毛新亮色变惊恐:“这么大?得吃多少粮食……不是,得吃多少人?”
众人一路行来,杀了不少僵尸,稀奇古怪的僵尸也见过不少,却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僵尸能大到眼前这般地步。
面前的僵尸足有三十多丈,比众人见过的高楼都要高出不少,巨口若山洞,双目如血池,四肢如巨树,躯干似小山。
此时似乎在沉睡,双眼眯起,只有一线红光从中发出,若不是双眼中流露出的红光,众人根本就难以发现这巨尸的种类,恐怕还真会当成一具塑像。
如此巨物所带来的威慑力远非寻常僵尸可比,纵然民团兵士见多识广,杀人无算,见到如此巨尸,也还是感到一阵阵心惊肉跳。
“结阵!浮空!”
张横看着面前的巨尸,开口吩咐众人,声音化为一道道丝线,钻入他们的耳朵里,却不曾向外泄露。
此等凝音如丝的本领,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凡俗武道高手也能为之。
只是像张横这般将声音分为八百多道,且能清清楚楚的送到众人耳中,使得音量不高不低,恰好能被众人听到,而又不至于惊醒面前僵尸的程度,那可就难的多了。
也就是张横修行了绣娘传给他的剑术秘典,聚气成丝,分化剑光,才能做到这个地步。
只是这份本领实在太过惊人,等闲高手很难在第一时间意识到其中的厉害,八百草头兵也只是在之后想起此时情形,才感受到自家大帅的本领。
嗡!
就在众人结阵之后,不待张横吩咐攻击,便看到前方的巨尸的躯体缓缓动了一下,双目陡然睁开。
吼!
他身后两对巨大的骨膜翅膀忽然展开,仰天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吼叫,声音之大,震的整座向阳城都微微颤动起来。
吼吼吼!
在这巨尸狂吼之后,散布在向阳城内的无数僵尸齐齐吼叫,与之应和。
“这城内僵尸不少,至少有五六万头!”
毛新亮手持长刀,面色凝重:“大帅,怎么弄?先干掉这大家伙吗?还是先清理小僵尸?”
张横耳朵猛然胀大,变得犹如猪耳,旋即缩小,恢复到原本模样,道:“刚才吼叫应和的僵尸,共有柒万三千六百三十五头,连同这个大家伙,共有柒万三千六百三十六头。”
他看着面前开始迈步的巨尸,轻声道:“这些僵尸实力高低不等,高的未必就逊色这具巨尸,实力低的可以无视。若是清理他们,短时间内无法完成。”
毛新亮顿时明了其中意思,道:“我明白了,我们运转阵法,先斩巨尸,再除小患!”
张横摇头道:“巨尸我来应对,你们去城内清理别的尸魔!”
他嘿嘿笑道:“这般大的家伙,杀起来一定过瘾!”
说到这里,将身一躬,躯体瞬间胀大,身高丈六,头如麦斗,眼似金灯,猛然一声暴喝,来到半空之中,长戟化为一道清光,劈向巨尸脖颈。
噗!
他这长戟乃是神兵利器,无物不破,这一戟下去,毫无阻碍的将巨尸脖颈斩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黑血瞬间迸溅开来,从巨尸胸前犹如瀑布般下泄。
吼!
巨尸发出巨大的吼叫,体表瞬间出现层层叠叠的黑色鳞片,被张横斩出的伤口随之合拢。
他双目之中血光吞吐,看向悬浮在空中的张横,右臂抬起,五指叉开,向着张横猛然拍下。
轰!
大手拍下之时,张横身形如电,来到了这巨尸面门之上,长戟前戳,正中巨尸右眼。
噗!
巨尸右眼瞬间爆开,血液溅射之时,张横已经到了巨尸的右耳旁,身子猛然缩小,钻入了巨尸耳道之内,两道纯阳真火从他眼中喷出。
只是呼吸之间,巨尸耳内便燃烧起熊熊烈焰,烧塌四周血肉,迅速蔓延开来。
就在巨尸手指伸探入耳道之时,张横已经钻入巨尸头颅深处,祭起了地龙宝珠。
吼!
巨尸狂躁大吼,一道道白光从其眼耳口鼻中喷出,照耀四方,巨大的脑袋眼看着融化倒塌,冒气腾腾黑雾,犹如巨大的烟囱。
“临!”
张横站在巨尸头颅之内,头顶烈火,脚踏血河,双手掐印,施展九字真言。
“临”字刚刚出口,便牵引出冥冥中的无形大力,将这巨尸瞬间定在了原地,再也难以动弹。
张横手中长戟随心变化,猛然向上刺去,分开血肉骨骼,直入巨尸脑部。
随后在脑部疯狂游走,将脑浆搅的一片沸腾,龙珠光芒闪动,将沸腾的脑浆蒸发了好大一块。
巨尸身子抽搐,四只翅膀疯狂扇动,猛然直冲高天,身子在空中迅速解体,化为千百个飞天僵尸,向着四面八方飞逃而去。
“想跑!”
张横身子出现在半空,长戟收回,龙珠浮空,发射出万道毫光。
在这龙珠光芒之中,他挥动双拳猛然夯向虚空。
咚!
虚空如鼓面,被张横双拳夯击之后,发出炸雷般的巨响,震彻长空,正在逃走的飞天僵尸在鼓声响起后,都有了一瞬间的凝滞,身子不自禁的向下落去。
直到此时,刚刚腾空的八百草头兵方才回过神来。
刚才张横对巨尸出手,如电闪,如雷轰,暴戾到了极点,只是呼吸间便将巨尸重创,逼得在空中不得不分裂开来,以减少所受伤势。
眼见巨尸分化成飞天僵尸四下逃走,毛新亮一声暴喝,牵引大阵之力,手中长刀猛然举起:“射!”
嗖嗖嗖!
八百精兵同时弯弓射箭,八人一组,对准了飞逃的僵尸。
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
这些飞天僵尸被龙珠光芒克制,又被张横鼓声所慑,周身邪气被完全压制,身子难以动弹之时,草头兵的箭矢已经射了过去。
噗噗噗!
血花爆散之中,羽箭已经扎入他们的体内,虽然电光闪现,整个人爆炸开来,将僵尸身体炸出一个个大洞,情形惨烈至极。
这一根根箭矢飞出,将空中的僵尸瞬间清空,电光雷火间,残缺不全的僵尸全都落在了城内。
“冲!”
不待张横吩咐,八百精兵分成三批队伍,化整为零,分为三个方向,向城内的僵尸追杀而去。
张横负手空中,扫视四方,手一伸,一把弯弓出现在他的手中,随后弯弓搭箭,对准了正东方向的一处宅院。
在他头顶,龙珠轻轻在上空盘旋,大放光明,照耀全城。
唯独那座宅院幽深黑暗,模糊不清,就好像是一池清水中滴了一滴墨,与周围环境对比强烈。
相比之前的巨尸,这座幽深的宅院更令张横心生忌惮。
对他来说,僵尸躯体巨大算不得什么,体积越大,力量越大,但相应的也影响战斗技巧的发挥。
刚才那巨尸可能对上别人时,能发挥最大的杀伤力,甚至对上八百民团兵士时,也能硬打硬撼,力大无穷之下,等闲难以诛杀。
但张横修行九字真言,“行”字秘术施展开来,速度快到了极点,对于他这种身法的高手,敌人的体型大小,完全可以无视。
体型越大,就越利于他的发挥,更兼他本人也精通肉身变化之术,贴身相斗之下,身法优势更能发挥到了极致。
可能别的修士面对巨尸难以抗衡,对于张横来说,足以秒杀。
他真正在意的还是未知的危险,就如同远处的这座漆黑的宅院,一股不祥的气息从这宅院内隐隐透出,似乎里面潜藏着不可测的危险。
对于难以测度的危险所在,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先射上一箭,远攻一下,再来看看反应。
张横想到便做,手中所为,便是心中所想,弯弓搭箭,箭矢破空,瞬间射入小院之内,院内上空的黑暗荡起层层涟漪,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咦?”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宅院内响起:“是哪位道友,射了我一箭?”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和我现在都很好
当宅院内的声音响起之时,整个向阳城都安静了下来。
僵尸嘶吼,草头兵杀敌,房倒屋塌之声,在这人声音响起之时,全都消失无踪。
现场只有这一道苍老声音回响,至于别的声音,似乎都不配与这道声音并列,因此选择了自动消失。
就如同群羊嬉戏之时,忽有虎啸生出,羊咩之声顿时消失,因为这些声音全都被虎啸压了下去。
远处宅院内这道苍老的声音就如同虎啸羊群,镇住了除他之外的所有响动。
在这老者声音响起之时,张横眼前刹那间幻觉重重,过往经历都要被这道声音给从记忆深处掀起来一般,竟然有了昔日中了金轮罗汉轮回秘法的感觉。
他登时吃了一惊:“临!”
这“临”字真言外安其躯,内稳精神,瞬间将张横心灵稳固下来。
“妈的,怎么哪里都有高人?”
张横手持弯弓,看向前方黑漆漆的宅院,笑道:“在下当今法圣谢吕成的兄弟吴慈仁,吴是口天吴的吴,慈是慈悲的慈,仁是仁慈的仁!今日降妖除魔,斩杀僵尸,一招不慎,箭射道友,还请道友见谅。”
他对宅院内的人遥遥行礼:“道友所居之地黑气翻腾,阴云阵阵,怕不是一个好住处。”
“谢吕成的兄弟?”
那苍老声音颇有几分纳闷之意:“没听过老谢有什么兄弟啊……不过谢吕成毕竟是人王封圣,神通仍在,念其姓名便能被他提前感知,当无人胆敢冒充他的亲人。”
他呵呵笑了几声,柔声道:“原来是吴兄弟,老夫苍海望,正在僵尸洞窟熬炼僵尸,封印地脉,你来的正巧,正好能助我一臂之力,一同斩妖除魔。”
张横道:“苍海望?没听说过!”
前方宅院内黑气剧烈翻腾,张横这句话似乎激怒了宅院内的苍海望,宅院内响起浓重的喘息声,良久方歇。
这喘息声如同一头上古巨兽发出的动静,似乎巨兽临死前挣扎的喘息,又似乎是妖魔濒临绝境时不甘的哀嚎,只是光听这种声音,就令人不自禁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没听说过我?”
巨大的喘息声平稳之后,苍海望声音忽然发生了变化,充满了暴躁邪恶情绪,与刚才淡定自如的声音截然不同。
只听他怒气勃发:“昔日我名冠朝阳,天下皆闻。风流倜傥,谁人不知?你竟然没有听过我的名字?”
张横不明白这老者何以情绪波动这般快,但还是实话实说,道:“没听过!”
“胡说八道!”
苍海望大声咒骂,他所在的宅院忽然膨胀起来,面积瞬间增大几倍,一股滔天魔气从中发出,化为一只摩天巨手,向着张横狠狠抓来。
手掌刚刚探出,天空便有雷霆闪现,化为银花火树,向着巨手狠狠劈击下来。
手掌还未抓到张横,整座向阳城池都被一股打了凝固,将所有存在都定在了半空。
“这老东西怎么这般暴躁?像是妖怪,而不是人!”
张横身子扭了扭,破开四周凝固之力,瞬间后退,刹那间退出城外,几根箭矢连珠般射出,绕过大手,飞向宅院之内。
砰砰砰!
他几根羽箭之中蕴含了几百道箭气,在羽箭破开黑烟射入院内之后,千百道箭气瞬间爆发开来。
刚才的龙珠被张横收起,夹杂在一根羽箭尾部射进了宅院,直到进入宅院之后,这枚龙珠才被张横箭气激发开来,腾空而起,载浮载沉,发射万道毫光。
这地龙之珠有大地之厚重,有云空之轻灵,正气所凝之物,惶惶然,如烈日当空,如明月在天,最能破邪。
此时龙珠光芒所照之处,诸邪避退,宅院内的黑雾瞬间便淡薄了几分。
“龙珠!”
苍海望发出一声惊呼,巨手迅速收回,在收回途中急速变淡,弥漫整个宅院的黑气如同滚汤泼雪,刹那间消失殆尽。
张横在空中看的明白,只见那宅院之中出现了一名身材高大的白发老者,这老者一袭白袍,白须白眉,躯体雄伟,相貌威严。
这老者站在院内,个头不比屋檐矮多少。
张横施展斗战法相,成就丈六金身,本来相比常人已经算得上十分的高大,但此时与这宅院内的老人相比,在身高上竟然不占优势。
此时这老者抬头看天,口中喷出一股烟柱,将空中的龙珠包裹,想要遮蔽珠光。
只是这龙珠毕竟是地龙之珠,又被张横祭炼成了法宝,日夜吸收日精月华,天地精气,结合地脉天理,早已经变成了难以摧毁的法宝。
这老者空中黑气纵然威力惊人,却还是难以将珠光遮挡。
“这老东西个头不小啊!”
张横看清老者相貌之后,眼中露出一丝诧异之色:“气势不弱,可惜是个反派!”
周身气息能被龙珠克制,足见此人所修功法应该是阴邪到了极点,才会如此畏惧龙珠,
“你这龙珠从哪得来的?”
苍海望眼眸看向空中的张横,大喝道:“这龙珠如此威力,定非寻常蛟龙所产,你从哪得来的?快快拿开!”
他一脸的气急败坏:“老夫最近正在修行元阴真法,受不得龙珠宝光照耀,你快收了此珠!”
张横见他口中怒喝,头顶也生出一朵黑云,将龙珠勉强托住,举在半空载浮载沉。
只是龙珠光芒大盛,黑气遇到宝光之后,便如飞雪入火,刹那消融,完全起不了任何作用。
龙珠之下,这老者神情窘迫,面容扭曲,似乎在遭受极大的苦楚
眼见着龙珠破开托举的黑气一寸寸下沉,苍海望额头开始有汗水流淌,声音之中也充满了惊惶之色:“快拿走,快拿走!”
这种惊惶的气息与刚才碾压所有声音的气势截然不同。
张横见过不少高手,可是像面前这老者出场威严无比,片刻后便显露逗比属性的情形却还是第一次得见。
他定定的看了老者几眼,若有所思,问道:“既然你支撑不住龙珠宝光之力,为何不闪身躲避?”
苍海望大声骂道:“老子偏不躲!大丈夫在世,岂惧一枚小小龙珠!”
但片刻之后,脸色一变,神情变得谄媚起来,对张横哀求道:“饶命啊,小兄弟!”
他对张横拱手行礼:“可怜我囚禁于此,五十年来不曾挪动一步,腿脚生根,阳气耗尽,阴气缠身,已成废人。小兄弟,还请你大仁大量,饶我一命!”
张横正要开口说话,便见苍海望神情又是一变,声音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一脸的傲气无双:“吴慈仁,你便是将老子打死在这里,老子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张横:“……”
他惊疑不定的看向苍海望,轻声问道:“老苍,你现在脑子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苍海望大怒:“我哪有什么不对劲?我好的很!我和我现在都很好!”
第一百四十六章 符篆之道
“我和我现在都很好?卧槽!”
张横闻听此言,已经知道这苍海望的脑袋确实不对劲,身子急速后退:“晦气!原来此人是个疯子,还是个精神分裂的疯子!”
敌人修为再高,张横也不惧怕,但如果敌人是一个疯子,那就没有必要与其一般见识了。
苍海望刚才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超过了张横,如果双方对敌,张横还真没有把握能够战胜此人。
现在只要这个苍海望不影响自己诛杀僵尸,张横也懒得招惹此人。
“想逃?”
见张横远遁出城,苍海望桀桀怪笑,一脸阴狠的神情:“能在我苍某手中逃走之人还没出生呢……”
一句话还未说完,他又换了另一幅面孔:“吴兄弟,还请不要走,快快收了龙珠罢!我如今阴气侵体,最惧纯阳龙珠,还请绕老朽一命……”
这句话不曾说完,他脸色又是一变:“老夫纵横天下几十载,一向不曾低头,岂能向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服软!”
只是顷刻之间,这苍海望神情已然变幻多次,每次说话的声音、语态都截然不同,就如同一具躯体里面装了几十个灵魂一般。
张横又是吃惊又是好笑,他不想招惹此人,当即收回龙珠,暗中传令,命草头兵们远离此人,全力剿杀僵尸。
他自己则来到城墙之上,双手掐印,双目之中金光爆闪,纯阳火力在空中烙印出了一个符文。
纯阳烈焰符!
这道符文是他前世所学,也曾下苦工画过,但只是自娱自乐,不曾显现出半点灵验。
但如今来到此界,自身修行狂飙猛进,在四方城时,感觉到暂时无法提升九转元功的境界,张横便准备求诸他法。
于是修行了绣娘的剑术,铁匠的天罡锤法,还有皮匠的升龙斩念术。
所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说不定触类旁通之下,能再次提升自己的修为。
后来发现确实能从中增长不不少见识,本是金丹二转的境界,竟然慢慢有了提升。
这种提升虽然明显,却还不足以令他突破境界。
直到那时,张横才想起来前世所学的符篆之术。
在道家符籙里,有“先天符”和“后天符”之分。
“先天符”运力一笔而成,而后天符,仪式规矩颇为繁杂。
所以说画符说难而难,说易也易。
难就难在难解精义,不知诀窍,画的符文空有样子,而无精神,那便是废符一张。
修士画符非等同儿戏,要摆香案,上香,请神,事先净身,又净手,净口,净笔纸墨砚台,祷告完后,取笔一挥而就,喷上法水,再祷告,再顶礼、送神,缺一不可。
初学之人,只有严格按照程序来走,才有可能书出正统符文,牵引神鬼之力。
只是末法之世,人心躁动,鲜少有人能沉心静气修炼符文,都想快速见功,反倒欲速不达,难解符篆精义。
所谓画符不知窍,惹得鬼神笑,说的便是此等情形。
而若是精通符篆神通,一点灵光与笔力相合,画符一气呵成,符文精气神圆满无碍,这符文便能沟通天地精气,神魔之力,将会展露出无上大威力。
画符若知窍,吓得鬼神叫!
到了这般地步,心随意转,随手成符,那才真的算是入了修行之门。
道门修士,符篆为修行根本,练功乃是修命之术,符篆才是直通大道之基。
张横本来是潜修九转元功,直到发现前方路阻,寸步难行,方才决定从最基础的符篆开始修行。
神话中,有那大神通者,一个符文便能开天辟地,一个符文便能化为一个世界,自定规则,另立乾坤,展现的便是符篆之力。
张横如今已经成为修士,心神感应灵敏,书画符文,感应冥冥之力,潜修之下,很快将符文学会。
甚至在自己随身兵器中都打入了杀伐灵符,以提升兵器破坏力。
也就是因为精研符篆之术,才使得他对九转元功生出诸多感悟,方才在短短三年之间,便由金丹二转突破到金丹三转。
他刚才进入向阳城时,便发现这城池大大的不对,城墙上布满符文,邪恶无比,勾连地脉阴气,形成滚滚黑烟遮天蔽日,为僵尸生存提供最佳生存土壤,不然也不至于催生出刚才那般大的巨尸。
现在巨尸化整为零遁逃,但威胁仍在,除了那巨尸和苍海望之外,张横还感应出有一名大敌正隐藏在不知名处,暗中观察自己。
他对自己的感应深信不疑,为消除隐患,他第一步便是要破掉向阳城的城墙,摧毁符文,好清理出一个有利于自己的战场来。
这才凌空画符,以虚空为符纸,精神为笔墨,画出了这么一枚纯阳烈焰符!
嗡!
此符一成,聚集周天纯阳之气,牵引太阳星力,化为一团烈焰,爆发出滔天热浪,悬浮在向阳城上空。
就如同城内忽然多出来一颗烈阳,涤荡一切污秽之气。
城内房屋眼见着变了颜色,屋顶冒出浓烟,转眼间生出出火焰来,一栋栋建筑在这烈阳高温之下,开始熊熊燃烧。
张横做事一向霸道。
既然城中有僵尸,既然几乎没有了活人,既然这城内有符文勾引地脉阴气,那么干脆毁了便是!
他懒得再一个个清理,直接以纯阳真火牵引太阳真火,两火相加,威力凭空大了十倍不止。
符文化为的烈阳悬浮在向阳城上空之后,整座城市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
“大帅杀红眼啦!”
八百草头兵吓了一跳,组成阵法迅速撤出城外,看这悬浮在半空的符文烈阳,一个个目瞪口呆:“大帅怎么把太阳给拉下来了?!”
但随后便看到了天高空中的太阳。
“咦?太阳还在,城上的烈阳是怎么来的?”
众人一脸茫然,对自家大帅生出无尽钦佩之情:“大帅竟然新造了一颗太阳!”
这一日,向阳城天有二日。
整座城市都陷入了火海之中,建筑物悉数化为灰烬。
城中僵尸嚎叫不断,想要冲向城外,却被一层火焰阻挡,周身沾染了火星,全都燃烧起来。
本来这些僵尸不惧水火刀兵,但张横纯阳烈焰符召集的纯阳真火和太阳真火,都是天地间一等的一的火焰,便是修真的圣贤也经不住这等火焰焚烧。
这僵尸躯体再强,也架不住真火焚烧,只是短短片刻之间,便都成了人形火炬,在烈焰中奔走嚎叫,黑烟滚滚,不断化为飞灰。
向阳城僵尸,灭!
只有城内苍海望所在的宅院屹立依旧,不曾被烈焰焚烧成灰,但院墙也被烧成了琉璃,笼罩在宅院上空的黑气也被焚烧一空,露出了在院内喃喃自语的苍海望。
“我这真火,生铁也能烧成灰烬,这苍海望的宅院竟然能抵挡的住,当真了得!”
张横人在空中,看向苍海望,想了想,伸手一招,空中悬浮的“烈日”向着苍海望倏然轰下。
第一百四十七章 无头
这苍海望精神分裂,状态极不稳定,暴戾气息似乎随时都要发作。
有此人在城内,就好像是头悬利剑,悬着利剑的还是一根头发,随时就有发断人亡之虞。
“夫以一缕之任,系千钧之重,上悬无极之高,下垂不测之渊,虽甚愚之人,犹知哀其将绝也。”
张横从不将自身安危寄托到别人身上,如感危险,便会亲自将危险消灭在萌芽之中。
眼看向阳城被真火焚烧代金,唯独苍海望所在的宅院几乎不受影响,孤零零矗在城中,极为显眼,张横便觉得十分不爽。
“这老东西,别的都被老子真火摧毁,偏你与众不同!”
他最看不得别人出风头,尤其是在灭杀满城僵尸之际,杀心充盈,又判断出这苍海望不是什么好鸟,当即对苍海望展开了攻击。
这纯阳烈日符两火合一,霸道无双,只是顷刻间便能焚毁一座府城,此时从天而降,对着苍海望头顶猛然夯击,一瞬间抽光了向阳城所有火气,还未落下,苍海望所在的宅院便急剧颤动起来。
“吼!”
本来浑浑噩噩自言自语的苍海望忽然抬头看天吼叫起来:“太阳!”
他双手抬起,十根手指如同鲜花绽放一般急速舞动,一朵黑色莲花从他掌心生出,刹那间大如车轮,悬浮在了他的头顶,托住了张横的纯阳烈日符。
轰!
黑莲与符文相撞,发出轰然巨响,黑莲当场消失,烈日符在半空顿了一顿,继续轰然下压。
苍海望脸上露出震惊之色:“这是什么?”
他双手陡然变大,向上合拢,要将这符文烈日捧在手心,却见这烈阳急速变小,穿过他的指缝,向他头顶击下。
苍海望吃了一惊,头顶上忽然生出一只小手,将烈焰符托在掌心,正欲将这符文烈日扑灭,这烈日猛然爆散开来,化为一枚符文烙印在苍海望小手手心。
“啊!”
这符文属性纯阳,夹带火气,烙印在苍海望小手手心之后,整个小手都被烧的通红,一道道黑烟从掌心冒出,烧的苍海望口鼻喷烟,双目血红。
“这是什么!”
他在原地大声嚎叫,身子剧烈扭动:“这不是法家弟子手段,这是道门法术!吴慈仁,你到底是谁?”
就在他大叫之时,半空中光影一闪,一枚龙珠凭空生出,正中苍海望头顶,将他头顶的小手砸的稀烂,余势不绝之下,正中顶梁门,将脑袋砸出了一个小坑。
直砸的他眼耳口鼻狂喷黑气,双目凸出一寸还多,懵在了原地,有一瞬间难以动弹。
见苍海望双目凸出,露出茫然之色,张横念动间身子从原地消失,出现在苍海望身子一侧,长戟挥出,正中此人脖颈。
噗!
寒光闪现,人头落地!
张横伸手抓住此人头颅,身子消失。
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了向阳城外。
他稳住身形之后,猛然脚掌踏地。
轰!
大地开裂,露出一道深深的裂缝,张横掌心真气吞吐,将手中头颅甩到裂缝之中,须臾间大地合拢,恢复如初。
宅院之内,苍海望无头尸身呆立原地,脖颈处鲜血狂喷,好似喷泉。
他躯体轰然胀大,又倏然缩小,如是躯体几次收缩,身子猛然一震,右手忽然举起,横放在脖颈之上,掌心向外,忽然裂开一道缝隙,形成了一只眼睛。
这眼睛内眼球骨碌碌转动,看向四面八方。
另一只手横在胸前,掌心对外,也是裂出了一道口子,形成了一个嘴巴。
这嘴巴不住开合,露出两排细密的牙齿,口发人声:“我的头呢?谁拿了我的头?”
这嘴巴喊了几句,右手高高举起,手掌不住扭动,让掌心眼睛看向不同角度。
然后这只眼睛便看到了城外的八百草头兵和站在城头的张横。
“你们看到我的头没有?”
他掌心的眼睛看向众人,另一只掌心的嘴巴开口询问:“我的头去哪了?”
张横站在城头,问道:“你是谁?”
苍海望的身子一震,被张横一言问住,僵立当场,喃喃道:“对啊,我是谁!”
他身子扭动,陷入了古怪的状态中:“我是谁?我的脑头去哪里了?咦?我的脚呢?”
这无头尸身不住摇晃,最后缓缓抬起了一只脚。
轰!
他这一脚抬起,半个宅院轰然裂开,从地面喷出一大蓬黑血,如同喷泉一般。
张横目光一凝,只见苍海望抬起的一条腿犹如树根,脚掌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根根鲜红的肉质触须,就如同树根一样扎进了地底。
此时被抬起后,这些触须离了大地,在空中张牙舞爪,不住扭动,如同蛇虫。
“怪不得他之前面对龙珠下压都难以抽身躲避,原来脚掌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扎根地底,确实难以移动!”
张横看向面前的苍海望,心中越发的惊奇:“此人为何会变成了如此状态?”
他见过不少高手,但却从未见过脑袋被斩而不死之人。
即便是之前的天刑老人,号称不灭魔躯,却还是被张横剥皮填草,抽出肠胃,挖出脑浆而死。
而眼前这个苍海望,脑袋被斩下之后,竟然能以手代眼,以掌代嘴,六阳魁首不在,竟然还有生机,当真是出乎张横预料。
只见这无头尸身缓缓提腿,将另一只脚也从地底拔了出来。
轰!
整个宅院四分五裂,建筑物悉数化为灰烬。
刚才还烈阳难焚的宅院,在这无头尸身起身之后,似乎少了一种庇护的力量,再也经受不住烈焰焚烧,轰然坍塌,化为齑粉。
“我是谁?”
这具无头尸身自言自语,迈开步伐,一步步向张横走来:“我的头在哪里?”
他步伐缓慢,双腿触须乱飞,扭曲不定,拖泥带水,犹如千年老树成精,浑身气息不住变幻,一股股焦灼暴戾的气息开始从他体内闪现。
利刃起处人头落,心中好似滚油煎!
直到此时,这具躯体方才因为头颅失去而产生出暴戾杀气。
“大帅,这玩意儿有点邪门啊!”
毛新亮靠近张横,看着缓缓走来的无头尸身,咽了口唾沫,道:“要不要兄弟们结阵一把火烧了他?”
张横想了想,笑道:“不急!”
他对走来的无头尸身喝道:“我知道你的头在哪里!”
无头尸身一僵,右手掌心的眼睛对准了张横,左手掌心嘴巴开合道:“在哪里?”
张横道:“在空灵门!你的脑袋被空灵门的人割去了!”
无头尸身道:“空灵门在哪里?”
张横道:“僵尸知道!”
无头尸身道:“僵尸在哪里?”
张横伸手指向北方:“出城之后,满地都是!你抓来问便是!”
他对无头尸身循循善诱:“若这些僵尸不说,那就说明你杀的少,只要杀僵尸杀的多,自然就能问出空灵门的所在!”
第一百四十八章 命运
“空灵门!”
无头尸身发出一声咆哮:“我去抓僵尸来问!”
他身子拔地而起,一步步向城外走去:“僵尸,我的头啊啊啊啊啊!”
他胸口鼓荡,两只手臂左右摇摆,掌心眼睛骨碌碌转动,凶光直冒。
只是眼睛长在了掌心,终究多有不便,走路摇晃不定,手掌难以伤敌。
这无头尸身走了几步,忽然撕开了上身衣服,袒露双乳和肚脐。
掌心嘴巴与眼睛开始急速向上游动,顷刻间到了腹部,眼眸一分为二,安在了双乳之上,嘴巴与肚脐合并。
如此双乳为眼,肚脐做嘴,果然轻松很多,两只手掌在虚空中摸了几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丧门大剑,对着张横拱手道:“多谢提醒,告辞!”
张横:“……”
眼见这无头尸身一步步走出城门,向北而去,四方城八百草头兵都生出一股奇怪的情绪来。
毛新亮凑近张横,轻声道:“大帅,咱们藏了他的头颅,现在又骗他去猎杀僵尸,还要对上什么空灵门,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
张横瞪了毛新亮一眼:“你觉得残忍?那好,你去代替他杀僵尸罢!”
毛新亮缩了缩脖子,嘿嘿笑道:“这苍海望一看就不是好东西,魔气深厚,定非善类,大帅以毒制毒,手段高明,用的恰当好处!卑职修为不到,还是与众兄弟一起杀敌为好。”
张横站在原地,看向被付之一炬的向阳城,脸色阴沉下来:“堂堂连云洲的州府所在,几十万人口的大城,竟然无一活人!尸潮汹涌,乱世杀人,如今这些修真门派到底都是干什么吃的!”
他以符文牵引太阳真火,焚烧向阳城时,精神感应城内空间,没能察觉出半个活人气息,这才让纯阳烈日符爆发开来,焚烧全城。
但凡有一个活人,张横也不会做事如此狠辣,但既然没有活人,那就不再有顾忌,毁灭了便是!
如今苍海望已然离开,张横面对如此空城,心中顿生怅然之感。
昔日繁华所,尽化一缕烟。
这般大的尸潮乱世,也不见练气士下山救人,放任如此局面发生,着实可恨。
他对修真练气的门派一直都没有什么好感,这些人修真练气占据修炼资源,门人弟子也是从普通人中挑选,若是单纯的朝廷动乱,他们坐视不理也就罢了。
可如今尸潮乱世,邪魔吃人,也不见他们下大力气降妖除魔,拯救黎民。
即使偶有几个修士下山降魔,也只是历练而已,杀几个僵尸,历练足了便即回转山门,对于整个尸潮吃人的问题完全起不了作用。
张横在城外站立片刻,吩咐众人道:“随我去城内搜查一番!”
毛新亮道:“现在城内一片火海,万物俱毁,再去搜查,也搜不出什么东西来!”
张横道:“无论有没有活人,既然来了,就得例行搜查,万不可懈怠。”
毛新亮心中凛然:“是!”
当下众人再次入城,分成三批,各自搜查。
此时城内赤地焦土,诸多建筑都被烧成灰烬,便是石头都被烧成了石灰。
一群草头兵对自家大帅的放火本领口服心服:“大帅放的好大火!”
“似这般大火,便是火神下凡,也不过如此!”
“在此等烈火之下,便是神仙也经受不住!再去城内搜查,其实多此一举。”
众人入城后一路搜查,发现满城尽灰,无论僵尸还是生人,悉数不存。
唯一还算是保全之地,便是城内的城隍庙。
这庙宇内虽然也被烧的黢黑,屋顶变成了琉璃,但城隍泥胎反倒是越烧越坚固,被烧成了赤红之色,似乎要变成岩浆流淌,却又没能变形。
“将这些塑像打碎,一个都不能留!”
张横在城隍庙内走了一圈,面色阴沉:“这城隍无德,临阵逃脱,狗都不如!”
他想了想,从随身兜囊里取出一支笔来,凌空画符,顷刻间成就一枚符文,烙印在城隍庙大殿之内。
几名士兵将这些塑像打碎之后,张横收起毛笔,迈步出门,一个符文画出,只觉得心神爽利,忍不住仰天大笑:
“一点灵光便是符,
世人枉费墨与朱。
大笔如椽连天地,
圈住玉兔点金乌!”
今日他凌空画符,火焚向阳城,符篆之力初次显现。
不用亲身对敌,只是一枚符文,便抵得上千军万马,这才是真正的仙家手段。
至于当面对敌,肉身相搏,反倒是落了下乘。
佛门功法也是如此。
真正的大高手,挥手间展露神通,克敌制胜,绝少亲身对敌,赤手相搏。
张横从修行开始,一直走的都是与人近身相搏的路子,今日以符篆之道对敌,方才体会到道门逍遥的意境来。
出了向阳城,众人继续前行。
张横行军杀敌,一向都是横推,此次也不例外。
向阳城打下之后,众人一路东进,沿途遇到僵尸便杀,大军所到之处,消弭一切阴气,行进几百里,再无可抗之敌。
沈南溪随军同行,亲眼得见大军行处,群魔辟易,八百草头兵组成的阵法,威力不可思议。
无论什么飞天僵尸,铁甲僵尸,铜头铁臂的僵尸,在大军面前,全都被碾压成泥,再也没有昔日在红石城随意吃人的气势,如同蝼蚁一般被民团斩杀,连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沈南溪看的眼热,对张横道:“老爷,我也要学这等降妖除魔的神通!”
张横看着面前的小女孩,笑道:“好啊!我教你!”
他说教就教,当天便传了沈南溪打坐调息的基础功法。
只是基础功法他能教,真正的女丹功法他却不会。
自古以来,男修女修在修行运功方面截然不同。
男性躯体天然阳性,周身不漏,修真练气,事半功倍,而女性天生漏体,阴气大胜,想要修行,比男性要艰难的多。
尤其是女性每月都有经血外泄,想要修行,还得先斩赤龙,绝了经血外泄之虞,才能做到精气不漏,进一步修行。
张横前世修行练气,从未在意过女丹修炼功法,是以无法传授沈南溪系统的修炼真法。
但他如今毕竟已经算得上修真高手,对于练气修行已经有了自己独特的理解,即便是不太精通女丹练气之术,也能将原本的练气术整理成适合女性的基本功法。
沈南溪年龄尚小,修真练气,只需要修行基础功法,筑基完成,至于更高深的女丹心法,则只能让沈南溪拜师别处,成为别家门派的弟子,才能更进一步了。
当今天下虽然门派众多,却无一被张横看在眼中,沈南溪日后到底如何安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好在沈南溪资质不错,张横讲道一日,她便能理解其中精义,一夜之间,便生气感,虽然远不如张横,但也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奇才了。
这一日,众人横推八百多里,到了一处城镇时,只见前方旌旗摇动,喊杀声此起彼伏,却是一群人马正在与僵尸战斗。
那一帮人有三百左右,在为首一名白衣男子率领下,于一大群僵尸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白袍将领经行处,长矛化为无数虚影,击杀僵尸犹如砍瓜切菜,只是来回几次冲杀,上万僵尸便被杀的七零八落,眼见的少了三成。
张横看的眼角一跳:“这大殷朝还有这等人物?他是谁?”
远处这白袍男子率领的三百精兵,竟然有着不逊色四方城八百精兵的实力。
这三百精兵在白袍男子的指挥之下,摆出了一个杀阵,搅碎了僵尸的连番进攻,一路杀来竟然无一人受伤。
张横虽然不觉得自家民团兵士就一定是大殷朝民团兵士中实力最强,但经过几番战斗,却也生出了一丝难察的骄傲心理,不认为有别家民团能比得上自家弟兄。
可是眼前这一彪人马却让张横生出危机之感,他们竟然真的有足以抗衡四方城民团的实力。
在张横等人看向这群人时,那些人也发现了他们。
为首白袍青年手中长矛一摆,打飞了身边几名僵尸,正对张横等人,双目之中光芒闪动,遥遥行礼,笑道:“这位仁兄雄壮威严,麾下弟兄衣衫整洁,可见斩杀僵尸无数,当为不世之雄。在下朱红灯,见过仁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