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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海横流     从杀猪到杀神txt下载     从杀猪到杀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三章 要吃人,先吃官

    几名男女衣衫褴褛,面容枯槁,神情木然,只有看着逃走的女人时,双目中才流露出兴奋渴望的色彩,喉结不住涌动。

    为首男子虽然饿的皮包骨头,但骨骼粗壮,似乎有点蛮力。

    他手持剁骨刀大步而来,看了一眼被绑住的赤身女子,又看了看旁边的阮红娘和张横,登时吃了一惊,结结巴巴道:“你们是谁?少……少……少管闲事!”

    阮红娘身罩红色战袍,背后双剑,腰间断刃,身材比普通男子都要高出半个头来,英姿飒爽,不让须眉,尤其是周身上下一股贵气,等闲之人根本不敢直视。

    她寻常时候言笑晏晏,尚还好说,一旦沉下脸来,威严自生,等闲之人被她看上一眼,便心惊肉跳,不自禁的生出惊惶之情。

    阮红娘如此威严高贵,张横则更是透露出一股豪壮之气,只是往街心一站,似乎就成了整个小镇的中心,所有的建筑和人,都自然而然的低他三分。

    这几名男女看到张横与阮红娘之后,都生出了惧意,竟不敢上前,都缓缓后退。

    “你们要做什么?”

    阮红娘看向面前的几名男女,厉声喝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要吃人,还有没有王法!你,过来!”

    她看了那为首男子一眼:“你为何也要杀她?”

    为首男子身子一震,发一声喊,转身便跑。

    他不是傻子,只看阮红娘和张横的气势穿着,就知道这一对男女非同小可。

    尤其是张横,身高九尺,背负双锏,腰间挎弓,一看就是纵横沙场的无敌猛将,他一个普通百姓如何能抗?

    感觉不对,立马生出逃跑的心思。

    这为首男子一跑,其余几名男女也都开始四散奔逃。

    “跑?”

    阮红娘脸色阴沉下来:“都回来!”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略微沙哑,犹如雷霆在地面轰然滚动,逃跑的几个男女嘴里惊惶大叫,做出了向前拼命奔跑的动作,但身子却不由自主的快速后退。

    这种明明快速奔跑,身子却不断后退的情形,在外人看来十分的好笑,但对这几个当事人来说,却是十足的惊悚。

    一直退到张横与阮红娘身边,这几个男女方才停了下来,惊骇欲绝的看向阮红娘,如见鬼神。

    “噗通!”

    为首男子猛然跪倒在地,手中的剁骨刀当啷落地:“仙姑……”

    “好好说话!”

    阮红娘眉头一皱,一股无形力道发出,跪地男子猛然向后翻了一个筋斗,跌在地上,摔的浑身欲裂,叫道:“仙姑饶命,仙姑饶命!”

    阮红娘冷道:“我不是仙姑,是朝廷命官,你敢吃人,当真是罪无可赦,如此凶徒,我若不杀你,天理难容!”

    “是,仙人饶命,仙人饶命啊!”

    那男子道:“俺其实也不想杀小芸啊,可要是不吃她,俺们全家都得饿死,吃了她,大家伙还能多活几天!”

    他边磕头边对阮红娘道:“俺们红石城这里,三年前遭遇大旱,庄稼颗粒无收,俺们镇上饿死了多家子弟。两年前又起飞蝗,铺天盖地,吃尽一切绿叶,又是一年无收成,又饿死了一批人,可怜我大哥,小妹,俱都饿死了……”

    这男子说到这里,嚎啕大哭:“本以为今年雨水充足,能有点收成,结果又闹起了僵尸!那僵尸好生凶恶,尸潮汹涌,满地撕咬,将我全镇人吃了一大半。”

    他伏地痛哭:“昨日朝廷大军剿灭僵尸后,遍收粮食,将我等口粮悉数收走,充作军粮。现在我们不吃人,如何度日?”

    阮红娘一愣:“朝廷收军粮?什么时候的事情?”

    男子道:“就在今日啊!今日朝廷大军火烧僵尸,解除了僵尸围城,本地官老爷说朝廷大军粮草短缺,要筹集军粮,挨家挨户搜查粮食,全都搜刮了去……”

    阮红娘脸色变得通红:“当真有这般事情?”

    男子道:“小人如何敢欺瞒仙姑!”

    阮红娘默然片刻,道:“纵然如此,你也不该吃人!”

    男子跪在地上,涕泗横流:“我不吃小芸,小芸也早晚饿死,她若是跑了,孤身一人,也会被别人抓了烹吃。我们不吃人,又能吃什么?”

    阮红娘道:“远处有山林,林中有鸟兽,林边有河流,河中有游鱼,捕鱼打猎,也足够你们度日,为何非要吃人?”

    男子一脸茫然:“打猎?林中猛兽厉害的紧,时常来镇内叼人,只有它们猎我等,哪有我们猎杀它们的道理?

    河中有鱼,但也有水怪啊,往常下不几网,渔船便被打翻,连人带船,都被树怪吞吃了。现在给个天胆,也不敢下河啊!”

    阮红娘脸色一红,知道自己出了大丑,当此之时,多问一句,就多丢一分人。

    她不好多问,也不好多待,红着脸看向张横:“张兄,我这便去城内斩杀当地这些狗官,这几个人交由你来处理如何?”

    张横道:“你没有让当地官员收集军粮?”

    阮红娘道:“我有乾坤袋在手,内中粮草足够我火焰军三年用度,怎么可能会再去骚扰地方灾民?这群狗官,大灾当前,竟然还敢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着实该杀!”

    张横嘿嘿笑了笑:“你是军中将领,有什么权利斩杀地方官员?便是杀了他们,这地方又有谁来管辖?”

    阮红娘道:“杀人而已,算的了什么!我先诛杀首恶,从者暂且不杀,让其带枷做功,以功抵过!我有兵家圣符在手,军符下印,禁锢他们三年。带枷三年不死,又能做事者,我再饶了他们!”

    她说到这里,对着张横微微点头示意,身子化为一道红光,飘然远去。

    张横哑然失笑,扭头看向几名男女时,脸色顿时变得冷酷起来:“跪下!”

    剩下的几名男女身子剧震,全都跪倒在地,身子簌簌发抖。

    “三年前,我遇到了一个吃人的修士,我把他剥皮填草,利刃剖心,折磨了十多天才将其杀死。”

    张横看着跪地的几名男女,大声道:“你说我应该怎么处置你们?”

    几名男女吓得肝胆欲裂,不住磕头:“大人,饶命!”

    张横看着面前磕头的几名男女,脸色无悲无喜,转身道:“想要活命,就不要随便跪人。想要不挨饿,就得站着把饭给吃了!”

    他负手缓缓前行:“镇里所有活着的人都出来,随我去城内要口吃的!一群蠢逼怂包!都饿到要吃人了,还管什么王法不王法!”

    “地方百姓如果饿的要吃人,就得先吃地方官!”

第一百三十五章 无题

    张横此时发话,言语之中自带一股难以抗拒的威严,令人听了之后,难以生出抗拒之心,不由自主的按照其指令行事。

    他一声呼喝,声传十里,镇子上所有幸存者都推门出院,来到长街之上。

    片刻之后,街上便已经站满了衣衫褴褛的男女,都是一脸菜色,瘦骨嶙峋。

    “连自家人都敢吃,怎么就不知道反抗?”

    张横看向大街上的男男女女,骂道:“自己妻儿都能下嘴,为何不敢与征粮的官兵殊死搏命?他妈的,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

    一名老者落泪道:“大人,不是我们不敢反抗,实在是反抗不了啊!那些征粮兵士,人人手持刀剑,武功也高,力气也大,一个人能打我们十个!有反抗的,直接一拳打死,一脚踢残,根本就用不着第二下!”

    他对张横道:“当初我那孙儿也是一个九尺大汉,不比大人矮多少,还不是照样被那些官兵杀了?一刀就劈成了两片,惨不忍睹!现在想起来,血淋淋的似乎还在眼前……”

    旁边一名男子道:“他们有刀有枪,有的还能高来高去,力气大得很,我们怎能抵抗?尤其是刚来的朝廷军队,连僵尸都能剿灭,我等平民,如何能敌?”

    张横道:“既如此,我带你们去报仇,你们去还是不去?”

    大街上众人面面相觑,脸上浮现出惊疑不定的神情来。

    他们深恨朝廷官员的无情搜刮,却又对朝廷官员有着发自骨子里的畏惧之情,宁愿受辱被压迫,也不敢对抗朝廷。

    纵然如今被逼的易子而食,全家挨饿,也难以生出反抗朝廷的念头。

    但毕竟没有人生下来就想做狗。

    在如此绝境之下,内心愤怒、焦躁、委屈、暴戾之情自然会涌上心头,只是这些情绪都被一种对朝廷的惧怕给压了下来。

    现在见张横这般一个大汉说要为他们出头,这些人有的不以为然,有的蠢蠢欲动,有的则开始后退。

    张横虽然衣着不凡,相貌威严,一看就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但只凭张横一人就说要为他们报仇,大部分人还是不敢相信。

    手底下没有几千名小弟,纵然是佛祖当面,道祖下凡,老百姓也不会认为你有实力向朝廷叫板。

    “一群废物!”

    张横扫视众人,瞬间明了这些人的想法,嘿嘿冷笑:“果然跪的时间长了,连站起来的想法都不敢有了。当狗当的时间长了,吃屎吃习惯了,都忘了自己一开始是吃肉的了!”

    他懒得多说,不再理会这些人,径直迈步向前走起。

    大街上几百人站在那里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

    眼见张横走的远来,忽然一名女孩尖声叫道:“大人,我要为我父母报仇!您能不能帮我?”

    张横仰天大笑:“你跟来便是!”

    那少女衣衫褴褛,赤着双脚,向张横跑去:“只要能杀死仇敌,为父母亲报仇,以后就算是为大人做牛做马,我也情愿!”

    张横脚步不停,但速度放缓,也不转身:“我说了,如果你们饿的连人都要吃,那么第一个该吃的就是地方官员!小子,只要你的仇人是本地官员,自然随你处置!”

    那少女大喜:“若是如此,我便众生为大人奴婢也是心甘!”

    张横停住脚步,转身看向跑来的少女,眼中光芒闪动:“小丫头,你倒是爽快!”

    这少女一身百衲衣,头发焦黄稀少,巴掌脸,身子瘦弱无比,犹如一只直立行走的大虾米。

    她四肢纤细的好像四根小棍子组成,皮包骨头,一点肉都没有;只有肚子胀的大大的,似乎吃了什么东西,难以排出,于是胀起了肚子。

    张横见过很多灾民,知道这种身子瘦弱,唯独肚子很大的样子,乃是所有饿殍的共同特点。

    他们没有吃的,就只能吃草根树皮,甚至吃泥土来填饱肚子。

    泥土不消说了,谁吃谁死,而草根树皮若是吃的多了,肠胃难消化,便会形成腹胀,十几日难以解出,有的人会被活活胀死。

    眼前这个少女看来便是吃了树根树皮之类的东西,才将肚子胀成了这个样子。

    张横看着少女前来,眼角跳了跳,待到少女走到近前,伸手摸了摸少女头发枯焦的小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也不躲闪,任凭张横抚摸自己的脑袋,抬眼看向张横,道:“我叫南溪!沈南溪!”

    张横道:“好,南溪,你父母是怎么死的?”

    沈南溪道:“是被红石城知县孟庆如害死的!

    她对张横道:“我娘亲长得漂亮,红石城内谢员外故意跳戏我娘亲,逼我父亲动手伤他,我父亲被关押监牢后,谢员外进我家欲要打我娘亲的主意,被我娘亲以剪刀剪断了下体,哭嚎离去。”

    “然后呢?”

    “然后谢员外勾结知县,将我娘亲也抓进监牢,几日后,父母全都死了!我父母身死,谢员外占一半,知县孟庆如更是其中帮凶!”

    沈南溪对张横道:“大人,你说这知县孟庆如该不该杀?能不能杀?”

    张横见她说话条理清楚,吐字清晰,暗暗称奇,知道这女孩必定有点来历,道:“不错,如此官员,确实该杀!”

    他看向沈南溪身后的众人,叹道:“几百民废物,连一个小女孩都不如,活该你们饿死!”

    大街上的几百名男女一阵骚动,都是一脸惭色。

    张横手指那几百名男女,对沈南溪道:“看到没有?这些人连狗都不如!狗被打急眼了,还知道吃呀咧嘴的反抗,这些人连反抗都不知道反抗,活该饿死他们!”

    沈南溪点头道:“我娘亲说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些人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只是躯体还活着,跟僵尸其实没什么区别。”

    张横哈哈大笑:“说的不错!他们不去战斗,不去抗争,一辈子都是行尸走肉,与僵尸确实无甚区别!”

    他对沈南溪道:“小姑娘,你敢不敢杀人?”

    沈南溪犹豫道:“不……不太敢。”

    随后又道:“但我可以学!我不怕吃苦!”

    张横道:“好孩子,我教你!”

    他说到这里,忽然仰天长啸,啸声滚滚,有若雷霆,向四面八方轰隆隆滚动,杀气冲天而起,刺破长空。

    天空中风云变化,罡气激荡,惊动了不少行路人。

    长啸声中,他拉着沈南溪的小手,大步向前走去。

    在他身后,几百名男女不知如何是好,想要回家,却生出不甘之心,想要跟沈南溪一样报仇,却又没那份勇气。

    可是他们又不想失去这个报仇的机会,都是心中大乱一脸茫然。

    不知是谁带的头,他们也跟在张横身后,向着红石城走去。

    万一张横真的能为沈南溪报仇,杀死知县孟庆如,说不定众人还真有一饱口福的可能。

    他活着奴役众人,大家都不敢反抗。可如果他死了,大家趁乱吃上几口,倒也能消消心头之恨。

    “吃了他”,已经成为了他们认为的最恰当的报仇方式,又能报仇,还能凭空得来一顿肉食……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入城

    暮霭沉沉,夕阳落下,天色即将完全黑下去时,红石城的轮廓慢慢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在一股说不出的情绪影响下,使得小镇上的众人追随着张横的脚步,远行十多里地,一直走到了红石城外。

    他们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跟在张横后面,而且还跟了这么远。

    或许在他们内心深处还存在一丝微薄的希翼,或许是被张横之前的言语激怒,又或许是因为张横身上透露出的不平凡的霸道气息,使他们下意识的生出一种名为“信任”的感觉,让他们觉得张横的话有几分可靠。

    没有人愿意天生就喜欢下跪。

    也没有生下来就想做狗!

    他们一路跟随着张横与沈南溪,来到红石城外站定。

    所有人都变得迟疑起来。

    张横与沈南溪已经进入了城内。

    面前的城门并未关闭,幽深的门洞犹如一只怪兽的巨口,正等着他们进入。

    众人迟疑了良久,最后才有一个人大着胆子向前方缓缓行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这人的脚步越走越快,越走步子迈的越大,脸上迟疑的表情在行走间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坚定与狠辣。

    他在入城之前,一直畏畏缩缩,生不出反抗的念头,待到终于迈出第一步之后,畏缩之情消失,多年心酸苦楚诸般隐忍终于涌上心头,眼神之中开始有仇恨的火焰升起。

    一旦拦截仇恨的大坝被打开,多年积压的仇恨便会汹涌冲出,暴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孟庆如!”

    这名男子忽然仰天嚎叫起来:“孟大老爷!我忍得你好苦啊!”

    “我也不要做狗!”

    他大步向前,边走边嚎:“我也要做人!我要杀死你,为我的孩儿报仇!我要报仇啊!”

    这男子一路哭嚎,攥着拳头,踉跄着向前方跑去。

    “杀了孟庆如!”

    “报仇!”

    “挖心剖肝,吃了下酒!”

    “报仇!”

    “报仇!”

    “报仇啊!呜呜呜……”

    在这男子身后,众人都哭嚎起来,神情变得疯狂,一起冲向城内。

    城头上的守军见状吃了一惊,欲要示警拦截,被一名年长的小头目拦住:“不要拦他们!张横既然要大开城门,咱们将军也同意开启,想来就是方便灾民出入,其中定有深意,我等不可鲁莽,免得惹将军不快!”

    守军们面面相觑,觉得有理,便就此作罢。

    任凭灾民冲入城内。

    就在这些灾民冲入城内时,张横已经带着沈南溪来到了阮红娘所住之地。

    阮红娘三千火焰军诛杀僵尸之后,知县孟庆如不敢怠慢,特意将县衙腾出,让阮红娘与军中几个首领居住,自己则去了别院存身。

    平日里好酒好肉上供给阮红娘等人,早晚三问安,如果阮红娘是男的,估计他连自家小妾丫鬟都要献给将军享用。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阮红娘率军征战沙场,诛杀僵尸叛军,十分的厉害,但对于治理地方,地方官员好坏,却鲜少顾及,见这孟庆如伺候的好,倒也没怎么关注他治下的民众百姓。

    她只是剿灭僵尸的队伍,不负责治理地方,地方上的好坏本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直到今日才得知,原来地方上百姓的生存,与自家队伍还真有关系。

    红石城知县孟庆如打着为大军筹集粮草的幌子,逼迫百姓缴纳金钱粮草,中饱私囊,逼得百姓易子而食,饿杀无数老幼。

    这件事虽然不是阮红娘做的,但孟庆如毕竟打出了火焰军的旗号,如此一来,红石城百姓受难受苦,便与火焰军脱不了干系。

    她是烈性女子,久经沙场的将军,恼怒之下,返回红石城后,便命人将满城官员悉数抓了起来,亲自审问。

    待到张横带着小女孩沈南溪进入衙门口时,这些行事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阮红娘控制了起来,跪在衙门大院内磕头求饶。

    阮红娘坐在大厅之内,面色阴沉。

    她是军中将领,本不该插手地方事务,只是这些官员如此行事,她不得不插手其中。

    但现在人都抓了起来,到底是杀,是罚,她却有点举棋不定。

    “南溪,哪个是坑害你爹娘的孟庆如?”

    张横拉着沈南溪的小手缓缓进入县衙大院,扫视了一下跪地众官员,低头看向沈南溪:“你指出来让我看看。”

    沈南溪跟着张横走了十多里地,累得浑身冒汗,脚步虚浮,几乎随时都要昏厥了过去。

    但此时听闻张横询问,登时精神起来,她站在大院之内,将跪在地上的人一个个看了过去,最后目光停留在一名身穿绿袍的中年男子身上,手指此人高声叫道:“就是他!他就是孟庆如!”

    张横道:“当真是他?”

    沈南溪道:“确然是他!”

    张横从腰间抽出牛耳尖刀递给沈南溪:“好,既然如此,你这便去杀了他,为父母报仇!”

    沈南溪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尖刀,一步步向那绿袍男子走去。

    大厅内阮红娘皱眉道:“张兄,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张横道:“人家小姑娘的父母都被知县孟庆如杀死,现在要杀孟庆如报仇,我便领她过来了。阮将军,你说这知县该不该杀?”

    阮红娘走出大厅,来到沈南溪身前,仔细询问了一番,扭头看向跪地的绿袍男子,冷声道:“孟大人,这女孩刚才说的,你可都听见了?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绿袍男子身子颤抖,叫道:“这……这孩子血口喷人!我根本就不认识她爹娘!”

    张横笑道:“哦?实不相瞒,我有一门逼问审讯的手段,能屏蔽对方思绪,只要施展出来,被问之人有一说一,问一句说一句,就连最为隐私之事都不会隐瞒,孟大人,我要不要在你身上施展一下?”

    孟庆如面露惊惶之色。

    他是当今朝廷命官,知道一点普通百姓不知道的事情,明白这个世界真的有神仙佛陀,就连朝廷内部都有修仙了道之辈,一个个神通广大,不输神仙。

    面前这张横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有他的手段,真要是在自己身上施展起来,自己还真的未必扛得住。

    一时间心中忐忑,面露惊容。

    正低头沉思之时,沈南溪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手中牛耳尖刀轻轻一捅,正中孟庆如心口。

    孟庆如身子一颤,瞪大了双目,看向面前的女孩,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但身子却慢慢软到在地。

第一百三十七章 做饭

    孟庆如临死之前双眼圆睁,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死在一个女童之手。

    他才三十二岁年纪,如今已经是红石城的知县,只要熬过这波尸潮,在自家老师照拂之下,他就有可能进一步升迁,去别的州府履职,日后青云直上,大展宏图,不在话下。

    现在却被一个小女孩给刺死了!

    “我还有宏图大业未展……”

    他双目失神,嘴里喃喃道:“我不能死……”

    噗!

    沈南溪抿着嘴巴,手掌用力,手中牛耳尖刀拔出来,又再次插进去。

    “我不能死!”

    孟庆如身子不住抖动,嘴角流涎:“我不想死啊……”

    噗!

    沈南溪又是一刀刺下。

    如此接连七八刀下去,孟庆如双目凸出,瘫倒在地,死不瞑目。

    直到孟庆如气息全无,沈南溪方才将尖刀拔出,走到张横面前,跪地哭道:“南溪多谢大人助我报仇,以后为奴为婢,全听大人吩咐!”

    张横抚掌赞道:“好孩子!年纪轻轻就能提刀为父母报仇,这份心性志气,已然不俗!”

    他不接沈南溪呈上来的尖刀,而是扫视四周,问道:“害死你双亲的不是还有一个谢员外么?他是否在这里?不如一并杀了!”

    沈南溪摇头道:“这里没有谢员外。”

    张横道:“早晚能找得到,到时候再杀不迟。”

    沈南溪使劲点头:“嗯!”

    他两人这番对话,使得院内跪地的官员人人自危,脸色更变。

    他们本来以为会被阮红娘处置,结果阮红娘还未出手,张横便携带一个小女孩前来杀人,第一个杀死的就是知县孟庆如。

    张横命沈南溪出手杀孟庆如时,阮红娘一直在看着他们,并不阻止。

    现在见孟庆如身死,她方才出声呵斥道:“张横!这里是知县衙门,你擅杀朝廷命官,其罪不小!”

    张横哂然道:“朝廷命官?就这狗官也配称为朝廷命官?朝廷命官就这种德性么?”

    阮红娘道:“生杀奖惩,朝廷自有法度,他即便是犯下错误,也得由朝廷来处置,你们擅自杀官,形同造反,此等行径与盗匪歹徒有什么区别?”

    张横嘿嘿笑道:“这句话你跟受害的百姓去说!”

    旁边沈南溪也道:“大姐姐,你说我为父母报仇,到底应不应该?若是没有张大人出手相助,谁又能为我出头雪恨?”

    阮红娘蹲下身子,看着手持尖刀迸溅了不少鲜血的沈南溪,柔声道:“小妹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红石城知县孟庆如虽然该杀,但也得朝廷中人来处决,你们乃是白身,杀官是犯法的……”

    便在此时,县衙外面一阵喧嚣声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响起:“这里便是县衙,孟庆如那狗日的定然在这里,咱们进去,杀他娘的罢!”

    阮红娘扭头看去,只见一群衣衫褴褛的男女,手持木棍瓦块砖头,神情疯狂的向院内冲来。

    “狗官在这里!杀官报仇!”

    他们看到跪在地上的一群官员之后,先是一惊,随后大喜,叫嚷起来:“这些狗日的全都被绑起来啦!”

    “正好杀了烹吃!”

    “咬死他!”

    这些灾民如狂如颠,冲入院内之后,全都向跪地的官员冲了过去,手中砖头瓦块齐飞,向着院内官员使劲砸去。

    “大胆!”

    阮红娘起身呵斥:“这里是知县衙门,不得擅闯!”

    轰!

    她这一句话说出,如同雷霆乍响,震的冲来的灾民身子发颤,脑袋晕眩,齐刷刷倒了一地,有一半都被她一声呵斥,震倒在地。

    “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如此暴戾行径,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阮红娘伸手一招,一杆朱雀神枪出现在她的手中,双目如同火焰一般向众人灼烧了过去:“好大的胆子,地方官也是你们随意杀死的么?还不退下!”

    几百名灾民被她威严所慑,缓缓爬起来后,疯狂之色稍减,看向阮红娘时,脸上浮现出一丝惊恐。

    阮红娘只是一声呵斥,便将众人喝倒,顿时展现出令人惊惧的神魔般的力量,令众人脑子顿时清醒了几分。

    正当这些灾民举棋不定之时,张横忽然站在了阮红娘面前,抱拳笑道:“某家久闻冠军侯阮家家传斗战功法盖世无双,却一直无缘领教,今日得见阮将军,不胜之喜,正要向阮将军讨教一番!”

    他手掌一伸,青戟出现在手中,对着阮红娘微微一笑,戟刃抖动,化为一道电光直奔阮红娘前胸。

    “你!”

    阮红娘手中朱雀枪拦住张横这飞来一戟,发出轰隆声响,身子被长戟中蕴含的无匹巨力震的向后抛飞,砸穿了几道墙体,一直落到了外面长街之上,方才将张横长戟上带出的力道化掉。

    “张横,你故意捣乱是不是?”

    阮红娘惊怒交加,身子化为一道红光冲向张横:“这些灾民也是你鼓动的吧?”

    砰砰砰砰!

    两人刹那间交手上百次,罡气相激,劲风四射,附近灾民与官员滚地葫芦一般向外滚去。

    “好枪法!”

    张横长戟抖动,与阮红娘激斗百招之后,身子倏然后退,笑道:“这里地方太小,为免伤及无辜,咱们找一个宽敞的地方再来打过!”

    “砰!”

    阮红娘身影落在大院之内,发出一声闷哼,双脚踩在地下之后,一道道蜘蛛网般的裂痕从她脚下向四周蔓延开去。

    她与其说是借势后退落地,倒不如说是被张横长戟打的经受不住,方才落在了院内,余力不衰之下,将脚下地面也踩的龟裂开来。

    “张横,你这调虎离山之计用不着在我身上使用!”

    阮红娘站在院内,手中朱雀枪斜斜指向张横胸口:“你想要把我引出县衙,好让这些灾民诛杀本地官员,让他们成为反贼匪类?有我在,你休想得逞!”

    张横笑道:“不敢!某家只是想要与将军切磋一下平生所学,至于反贼什么的,跟我什么关系!”

    他说话间身子从原地消失,下一刻,来到了阮红娘身后,背后双锏猛然前砸。

    砰!

    眼看双锏就要将砸中阮红娘时,阮红娘背后双剑同时飞出,挡住了双锏。

    她转身看向张横,一脸的后怕:“张横,你连我也要杀了么?”

第一百三十八章 缺德

    张横双锏下砸,力道重若山岳,震的阮红娘双剑嗡嗡作响,几欲折断。

    此等巨力阮红娘还是第一次遇到,深感张横已经对自己全力出手,才有如此惊人力道。

    登时觉得张横对她起了杀心。

    “阮将军哪里话来?”

    张横哈哈收回双锏,哈哈笑道:“昔日老冠军侯对家祖有授艺之恩,我岂会对他的后人起杀心?”

    他口中说话,双锏重新插回后背鞘内,手中长戟抖动,化为道道戟影向阮红娘笼罩了下去:“其实我只是想跟将军切磋一下而已!”

    戟影重重,本来是从上到下笼罩下去,但转眼间从空中消失,瞬间上下颠倒,从地下破土而出,如同喷泉涌出一般,自下而上向阮红娘席卷而来,势道威猛无俦。

    阮红娘大惊,只看这戟影冲来的气势,就知道自己万难抵挡。

    明知张横是故意迫使自己离开县衙大院,但当此危急关头也无暇多想,只能一声呵斥,身子化为一道红光,冲天而起,在空中一个转折,避开这长戟席卷方圆几丈的可怕力道。

    本来她以为自己躲开这一击之后,还能转身返回院内,那只冲来的戟影竟然如同跗骨之蛆,在她身后紧追不舍,使得她想要躲避都难以做到,硬撼也无法硬撼,只能将身法加速,将攻击甩开。

    兵家斗战法门,阵战无敌,便是在遁法上也有独到之处。

    尤其是阮家功法是兵家嫡传,阮红娘生来便与离火相合,于是便修行了赤焰遁法,能瞬间化为惊天火焰,远去几十里地,无论是躲避大敌还是追杀敌人,都有莫大妙用。

    此时被张横长戟攻击,阮红娘眼见难以躲开,心中惊怒之下,化为一道火焰在空中接连几个转折,在夜空中化为一道曲曲折折的火线,瞬间远去。

    张横长戟飞出之后,双锏拿在手中,看向院内冲进来的灾民:“还愣着做什么?继续啊!该杀杀,该打打,都别客气!不用给阮红娘面子!”

    院内灾民本来被阮红娘吓得不轻,都想逃走,此时眼见张横如同神魔,将阮红娘赶走,这才知道张横的厉害。

    现在听张横如此言语,刚才被吓回去的勇气又再次涌出心头,重新弯腰捡取砖头瓦块,向着跪地的官员冲去。

    “杀!”

    “反正活不下去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这等畜生,杀了太过便宜他们,不如打杀了抗出城外烹吃!”

    “说的是,老子连自家儿子都被别人吃了,我也让这些贪官知道被吃的下场!”

    一群人拳打脚踢,砖头乱砸,木棍夯击,须臾间将院内官员悉数打死,随后找来木棍绳索,将这些官员尸体绑在木杆上,如同抬猪一般抬着出城。

    红石城守城官兵提前得到张横吩咐,眼看着一群灾民抬人出去,倒也不做阻拦。

    城外。

    阮红娘身子化为一团火焰,忽然凝立在半空之中,手中朱雀红枪化为一只火鸟,迎向身后翻翻滚滚的戟影。

    轰!

    火鸟与长戟相撞,发出轰然巨响,在半空中爆散成一团耀眼的火花,映照的红石城一片通红。

    青戟在在空中倒飞而回。

    下一刻,张横出现在半空,接过长戟,看向缓缓转身的阮红娘,赞道:“我这一戟共分两招,第一招被我称之为石破天惊,第二招叫做跗骨之蛆,等闲人绝难躲过我这必杀两招,阮将军果然家传功法厉害,连我这两招都能破掉,果然了不起!”

    阮红娘看向县衙大院,只见院内官员全都消失,只有地面上残存一滩滩血迹。

    她脸上变色,手中长枪猛然刺向张横胸口:“现在你满意了?”

    张横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长戟拨开阮红娘的长枪:“阮将军什么意思?不懂啊!”

    阮红娘冷笑一声,懒得再说,身子形成一团烈焰,烈焰化为朱雀模样,向着张横狠狠冲去:“既然你要见识阮家功法,那就满足你的要求!”

    张横大喜,手中长戟摇动,迎上阮红娘:“正要请教!”

    轰轰轰!

    两道身影在空中化为道道残影,每次兵刃交击,都发出隆隆巨响。

    远远看去,就看到一团烈焰在夜空化为一道曲曲折折不住游动的火线,与一道白色身影纠缠在一起,忽而去南,忽而上东,行踪不定,变化极快。

    两人这一番交手,与之前大不相同。

    之前阮红娘还保留了几分实力,不曾全力出手,此时盛怒之下,再不留手,整个人化为烈焰火光,出手越来越重,速度越来越快,实力直线飙升。

    她竟然在短短时间内,一身修为节节提升,以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方式,将她的修为急速提升。

    张横本来与她交手并不吃力,但此时却不得不认真对待,压力陡增。

    两人一直激斗了大半个时辰,未分胜负。

    待到阮红娘背后双剑飞出被张横双锏挡住之后,张横身子急速后退,笑道:“多谢阮将军赐教,阮家功法果然了不起,冠军侯实至名归!”

    阮红娘杀的性起,长枪裂空,搅动方圆百丈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牵引漫天云气,喝道:“分出胜负,再走不迟!”

    她与人交手,生平鲜少败绩,行军打仗,也是手段百出,只是今日遇到张横之后,进退失据,不知怎么的忽然就乱了方寸,被张横影响情绪,波动极其厉害,甚至到了难以控制的地步。

    往常时候,阮红娘对敌之时心中从未生出过半点波动,智珠在握,冷静非常,可是今日遇到张横之后,心湖却一直没能平静下来。

    现在自己被张横逼得离开县衙,以至于几十名官员被灾民打死扛走,真是想想就有气。

    其实若是张横不来,阮红娘自己也会见这些官员一一处决,以正视听,但阮红娘处决他们,毕竟算得上是朝廷出手,纵然是乱了规矩章程,但也算不得太大的事情。

    而张横蛊惑灾民将这些官员打死,这件事的性质顿时就变了。

    这叫做作杀官谋反,造反叛乱!

    她本来想要将这件事压下来,自行处置,然后上书朝廷,痛陈利害,也好为百姓减少一番煎熬。

    但被张横这么一搞,她这围剿僵尸的火焰军,怕是还得要围剿这些灾民,为朝廷命官报仇……

    刚把这些灾民救了,现在一转眼还得围剿他们。

    这让她如何不怒?

    只能说张横行事太过缺德,使得双方毫无半点缓冲余地。

第一百三十九章 笑谈

    “阮将军情绪太过激动,道心蒙尘,有碍修行,还是冷静一下为好!”

    张横将阮红娘脸色通红,浑身火焰升腾,知她怒到了极点,当下哈哈一笑,身子在空中倏然下降,刹那间返回红石城县衙大院,挽住沈南溪的小手:“小姑娘,咱们走!”

    拉着沈南溪瞬间远离县衙,来到了城内一块空地旁边。

    此时这块空地上已经支起了一片帐篷,乃是四方城草头兵提前搭建而成,四方城八百草头兵在张横与阮红娘出城之时,便自发的集中到了这里。

    而在这空地一侧,则是四方城的城隍庙。

    如今城隍庙已经打扫干净,内中神像被推翻砸烂,全都清理了出来,张横的帅帐就设立在城隍庙的主殿之内。

    四方城民团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敬生人而鄙鬼神。

    兵士无论在任何地方,都要对普通百姓保持平等对待,严格约束自己。

    因为这些兵士大多数也都是出身卑鄙的普通百姓,在张横教导之下,都不会对普通百姓生出高高在上的心思,也不敢以强凌弱,欺负弱小。

    然则对于鬼神之类,这些士兵却全都不当一回事。

    自从四方城地龙翻身城隍庙的城隍没有半点灵验之后,整个四方城的人全都对鬼神不怎么当回事了。

    又加上如今尸潮席卷大地,也没听说有那个鬼神出面抗击僵尸,可见纵有鬼神,那也跟普通百姓没有半点关系。

    从这点可以看出,鬼神是鬼神,百姓是百姓,生人跪求鬼神,企图鬼神保佑平安,然则遇到艰难危险之时,鬼神从未伸手相助,反倒是张横出手救了他们。

    后来有城隍庙的庙祝说张横就是天神下凡,特意来救大家,有天神坐镇,城隍反倒不敢现身。

    被张横吊打了一顿,那庙祝再不敢乱说,只是说城隍庙年久失修,城隍大人被饿跑了,是以才未能显灵,拯救百姓……

    此等说辞惹得满城大笑,城隍威严荡然无存,以至于四方城城隍香火不再,庙祝为了吃饭,只得将城隍庙割出一半来,开设客栈挣钱,以供日用。

    四方城的城隍,张横手下这些兵士都不当成一回事,红石城的城隍他们更不放在眼里。

    众人将城隍庙的城隍推倒,塑像打烂,清理干净之后,又有几个小首领检查了几遍,才敢定为张横的帅帐所在。

    张横带着沈南溪来到城隍庙里之后,命手下将沈南溪带到附近百姓家里洗漱了一番,换了衣服鞋子,这才重返庙内。

    小姑娘经过这番梳洗,虽然依旧干瘪,黄头发稀稀拉拉,但五官俊秀,行至有度,俨然官宦人家的子女,还是一个美人坯子。

    张横大奇,仔细询问了一番,才知道这沈南溪家境富庶,本来在甜水镇上有百亩良田,父亲是一个没有功名的书生。

    而母亲似乎出自大户人家,好像是从家中与他父亲一起逃婚到了甜水镇中,据说家境十分的阔绰。

    是以平日里沈南溪母亲对她教导十分的严格,行走坐卧,都有法度,两人身死之后,家中仆人死的死,逃得的逃,金银被卷跑,粮食也被抢走,沈南溪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命大。

    “好孩子,这几天你就跟着我吧,待我回到四方城后,你便好好习文练武,熬炼身心,日后长成,也好找个好人家,一起做事情。”

    张横见这沈南溪年龄虽幼,却极有主见,行事果断不输男儿,便十分的喜欢:“现在就暂且跟我见识一下沙场征战的景象罢。”

    沈南溪脆生生道:“张叔叔,我娘说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无以为报,便以身相许!你替我父母报仇,我便是你的人了……”

    张横闻言哈哈大笑:“你要成为我的什么人?”

    沈南溪神情严肃道:“我要成为你的小媳妇儿!”

    张横笑声更大:“哈哈哈哈!”

    他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有女性说要成为他的媳妇儿,不过却是一个孩子。

    非但张横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便是身边几个铺床地被的亲卫也笑得打跌,都笑道:“大帅出门一趟,竟然带来了如此小的小媳妇儿!”

    “可惜这也太小,起码得养个十多年才行。”

    “依我说,七八年也就差不多了!”

    “畜生!”

    “垃圾!竟然跟我想的一样!”

    “其实十六七也就差不多可以采摘了……”

    “慎言!小心和谐老祖!”

    见众人发笑,沈南溪急道:“我是说真的!”

    张横笑道:“好啦,好啦,都别笑了,给小姑娘弄点吃的,稀饭就行,少来点肉……”

    饭菜上来之后,沈南溪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口,被张横制止:“吃慢点,少吃点。你现在肠胃细小,吃多了容易出问题!”

    沈南溪点头道:“嗯,我慢慢吃!”

    但嘴里如此说,速度也只是稍微减缓,随后又加快,小小的姑娘,吃起饭来如同饿虎一般。

    “这孩子饿惊了!”

    众人一开始发笑,后来看到沈南溪的吃相,笑容慢慢消失,脸色都变的沉重起来。

    他们已经好久没有经历过挨饿的滋味了,但在四方城外,到处都是沈南溪这种吃不上饭的孩子。

    沈南溪命好,遇到了张横,但别的孩子,只能等死。

    要么饿死,要么被杀吃,几乎没有第三种可能。

    一名亲卫恨恨道:“这群狗官,百姓饿到这般地步,他们竟然还要加征!便是凌迟处死,都算是便宜了他们!”

    另一名亲卫道:“早知如此,咱们大帅就应该及早发兵,打下这一片疆土,也好多救一些百姓。”

    他们这些人如今得了张横亲传,又有龙珠淬体,灵药吞服,早已经成了腾云驾雾的练气士,又经过历练,眼光见识非同一般,不再是普通的亲兵。

    但也正因为见识大增,才知道自家大帅是多么的了不起。

    等闲练气士,修行多年,都未必能够纵身飞跃,但他们跟随张横修行也只是三四年,便能浮云腾空,高来高去,修行速度之快,实力增长之速,远超平常修行人。

    由此可见自家大帅传法之妙,远不是普通修行宗门可比。

    天下间能有如此机遇者,也就几大宗门弟子可堪比拟。

    明白这一点,自然就明白自家大帅的本领。

    只是不明白大帅如此神通,为何还甘心蜗居四方城,做一个小小的民团教头。

    单凭实力的话,便是这些亲卫也有资格在江湖上开宗立派,作威作福,成就一番小小的功名。

    偏偏张横就是忍耐的住,专心练兵,默默经营,丝毫不急。

    现在见红石城灾民凄惨情形,所有人都生出了占领附近州府,拯救灾民百姓的心思。

    此等胸怀倒也不能说他们悲天怜悯,心怀大慈悲,纯粹是物伤其类自然而然生出的想法。

    穷**计,富长良心!

    只有自己不挨饿了,才会生出拯救别的饥民的念头来。

    “不要胡说八道!”

    张横对几名亲卫笑骂道:“咱们是民团草头兵,良民百姓,如何敢代朝廷行事?真要是占领连云洲,将大小官员悉数凌迟,怕是冠军侯第一个就不愿意!”

    他看向庙外:“你说是不是阮将军?”

    阮红娘的冷哼声从外面传来:“张横,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你若再敢胡乱行事,我拼着火焰军全灭,也要抓你去京城受罚!”

    她声音越来越淡:“你好自为之!”

    张横笑了笑,看向大厅众人:“都别愣着了,收拾一下,快去城内巡逻。让弟兄们好好休息,明天便要围剿僵尸,清除尸潮!到时候可别被火焰军比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章 梦中

    吩咐众人各自做事之后,看看天色已晚,张横与众亲卫相继入睡。

    沈南溪非要与张横睡在一起,被张横拎着脖子扔到了旁边的小床上,噘着嘴嘀咕了好一会儿,方才气呼呼睡下。

    到了夜半时分,城隍庙内气温缓缓降低,熟睡的沈南溪脸上忽然露出惊惶之情,如坠梦魇,额头汗出,呼吸急促起来。

    她似乎想要开口呼救,但嘴巴却张不开,想要翻身动作,却连一根手指都难以动作。

    她已经陷入了一场梦境。

    梦境之中,她还是在城隍庙中,但之前被民团兵士们推倒打碎的塑像全都活了起来,此时列坐两旁,神情严肃,面目狰狞,集体俯视沈南溪,犹如巨兽俯视蝼蚁。

    沈南溪抿着嘴唇,抬头看向坐在中间的巍峨中年男子,身子微微发抖。

    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出现在这么一个似曾相识的地方,前方的神仙躯体巨大,犹如山岳,俯视之下,给她极其强烈的压迫感。

    “堂下何人?”

    前方坐在条案后的巨大神灵俯视沈南溪,开口大喝,声音犹如雷霆一般,在大殿里滚来滚去:“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毁坏本神金身,推倒列座群像,谁给你的胆子!”

    沈南溪脑子里一片空白,至今不明为何至今会忽然到了这么一个奇怪的所在。

    她虽是女孩,却生来硬气,闻言挺直腰板,大声道:“你又是谁?装神弄鬼,吓唬谁啊!”

    “大胆!”

    正前方的老者勃然大怒,手掌在巨大的案板上使劲拍了一下,震的整个大殿都摇晃了几下,泥土簌簌下落:“左右,给我查一下她的来历!”

    左侧一个头戴文士巾的男子取出一部厚厚的书册,快速翻阅了一遍,笑道:“此女叫做沈南溪,红石城外郭集镇女子,生父沈文昌,生母……”

    他说到这里,皱眉道:“生母来历不详。”

    中间老者道:“哦?有点意思,这就是此女胆敢损坏我庙宇金身的缘故么?”

    旁边文士道:“大人,你这行宫好像不是她损毁的,她一个女孩,又非练气士,如何能破坏了大人的行宫?”

    居中老者道:“然则吾等返回行宫,为何就见到她自己在大殿内安睡?如不是她推倒了塑像,她为何在此安睡?”

    大殿内沈南溪思维慢慢运转开来,心中明白了几分:“难道我此时便在城隍庙中?这几个巨人便是城隍庙内供奉的神仙?奇怪,若是如此,为何他们只看到我,却看不到旁边睡觉的几个叔叔?”

    正疑惑间,便见那一侧文士面露思索神情,喃喃道:“大人,我等只是阴司之神,法力有限,近日法体衰朽,视线受损,只能入梦观人。若是有无梦之人在殿内,怕是咱们难以看到……”

    居中老者笑道:“无梦之人?开什么玩笑!自古只有真人才能无梦,圣贤才能固守精神,不使外泄。普通练气士也难以做到约束精神,浑然如一。除非儒道佛魔玄门正宗弟子,才能有这般无梦无想的功法……可是若真有这些练气士,他们为何要与我等金身塑像过不去?”

    旁边几名男子纷纷附和:“大人说的是,我等法力低微,想来不会有练气士故意为难我等。”

    几人商议了片刻,那中间老者对沈南溪喝道:“沈南溪!你毁我金身塑像,其罪不小,我罚你减寿三年,烂手烂脚,三年不愈!”

    他说到这里,取出一张符纸,挥笔疾书,写完了对沈南溪的惩罚之后,拿出一枚印章狠狠盖在了符纸上。

    轰!

    大殿一阵摇晃,沈南溪身子踉跄了几下,差点摔倒,回过神来时,只觉得手脚奇痒无比,忍不住互相搓揉,以解奇痒。

    “你便是红石城的城隍!”

    沈南溪此时已然明白了过来,想到昔日父母之言,忍不住道:“尸潮滚滚而来,不见你示警城中百姓,蝗灾遍地,不见你托梦相告!如此要你这城隍有何用!”

    城隍大怒:“左右,给我掌嘴!一个丫头片子,竟然敢对吾等不敬,反了她了!”

    两名高大的黑衣男子走到沈南溪身侧,一人手持竹条,向着沈南溪的嘴巴狠狠抽下。

    沈南溪想要躲避,却发现身子僵直,难以动弹。

    正绝望之时,便发现整个大殿忽然明亮起来,一轮烈日忽然出现在大殿上空,光芒万丈,火焰熊熊,整座大殿都被烈焰灼烧,瞬间变黑碳化,便是条石都化为岩浆缓缓流动。

    城隍脸色大变,猛然起身,看向上空:“是……是哪位上仙莅临小神庙宇?”

    一把豪壮的男子声音响起:“丫头,你说的没错,如此城隍,要他何用!”

    沈南溪大喜:“老爷!”

    空中一轮烈日忽然化为一名壮汉,正是张横模样,此时的他身高丈二,浑身火焰升腾,落地之后,脚下石板都开始融化。

    他扫视城隍与几个鬼差,声音隆隆响起:“有灾情而不报,尸潮来了,你们倒是先跑了,置满城百姓生死于不顾!如今尸潮推却,你们却又返回庙宇,还想继续做一地城隍,简直连狗都不如!”

    张横手中忽然多出一条烈焰长戟,向前方猛然下劈。

    轰!

    前方案板被他一戟劈开,案板后的城隍也被他劈成两片,发出一声哀嚎,被长戟上的纯阳真火烧成灰烬。

    周遭阴魂见城隍被张横一戟斩杀,全都吓得齐齐跪地求饶。

    红石城自从有城隍以来,从来就没人冲撞辱骂过城隍,城隍庙内的香火一向鼎盛,没人生出过诛杀城隍的念头。

    但是这次,红石城的城隍刚刚返回,就被张横一戟劈杀,连反击的念头还没生出,便已经化为了灰烬。

    一戟劈杀城隍之后,张横看向两侧跪地的阴魂,骂道:“我问你们,城隍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十几名阴魂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只有为首文士哆哆嗦嗦道:“城隍指的便是城墙和护城河。城墙外的水坑有水,便叫做“池”,若是无水,便叫做“隍””

    张横道:“你娘的,你既然知道这些字的意思,怎么还做出此等天怒人怨的事情?你们也配享受百姓的香火?”

    他说到这里,伸手一推,将一名鬼差拍飞:“一群废物,欺负一个小姑娘不说,还特么的理直气壮,欺软怕硬,算什么东西!”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天象

    城隍其实就是城池的意思,后来供奉护城神灵,因希望神灵护卫城池,保护百姓,便也将这护城神灵称之为城隍。

    时日一长,城隍的本来意思反倒少有人知,都以为城隍是神位尊称,不知道是引申而来。

    此时大殿城隍被张横一戟斩杀,其余鬼神惊恐不已,想要逃走,却发现整个大殿都被张横纯阳真火融化,门窗悉数被岩浆堵住,难以遁逃。

    正在他们惊惶之时,眼见张横扫视过来,目光重如山岳,压的他们浑身骨骼暴响,全都低头弓背,齐齐跪地,向张横匍匐而倒,以头拱地,叫道:“饶命!”

    “南溪!”

    张横取出一根皮鞭递给沈南溪:“红石城内,城隍庙众神枉为神灵,现在城隍被我斩杀,其余阴神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拿我皮鞭,每人抽打三十鞭,以儆效尤!”

    沈南溪伸手接过鞭子,脆生生道:“是,老爷!”

    她刚才被这些阴神吓了好大一跳,差点被他们处以刑罚,若不是张横现身相救,怕是死生难料。

    此时回过神来,已然是惊怒交加,手持张横递来的皮鞭,对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阴神狠狠抽下:“我让你吓我!”

    砰!

    一鞭下去,打在阴神身上,冒出滚滚黑烟,那阴神放声长嚎,口鼻都喷出烟雾来,身子骤然缩小了一圈。

    沈南溪愣了一下:“怎么还变小了?”

    她心中惊讶,手中不停,又是一鞭抽了下去。

    砰!

    黑烟升腾中,被抽的阴神身子再次缩小,哀嚎道:“奶奶,别再打了,饶命啊!”

    沈南溪小手挥动皮鞭,恶狠狠道:“刚才你们为何不绕我性命?”

    啪啪啪!

    一连十几鞭打下去,原本身高一丈左右的阴神,已经缩小到了常人大小,眼耳口鼻黑烟滚滚,好似烟囱一般。

    这些黑烟每冒出去一缕,这阴神的体型便缩小一分,到了三十鞭打下去,这名阴神已经变得只有手指大小,声音小如蚊呐,在地上仓惶转圈,神志迷糊,再无丝毫神灵气息,便是灵智似乎都被鞭子抽散了,形若痴呆。

    旁边几名阴神见状惊呼起来,对着张横不住叩头:“大神饶命!”

    张横不为所动,吩咐沈南溪:“继续!”

    沈南溪便继续抽打,十几名阴神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沈南溪鞭打的化为手指大小,咿咿呀呀,乱走乱窜,神智如同孩童一般,再无丝毫阴神模样。

    沈南溪看着十几个小人在脚下转来转去,心中骇然之余也感到十分的痛快,对张横道:“这些小人如何处理?”

    张横道:“我最近有修炼一种放逐之术,能将人放逐千里,隔界封印。也能将阴神打入阴山内,令其永世不得翻身!”

    他伸手一抄,将这十几名小人抄到袖内,深深吸了口气,对着北方将袖口猛然一抖,这些小人化为一道道流光,消失在远方。

    且说在那北方朝阳帝都,今晚上有孕妇生产,也有乞丐横死,江湖斗殴被打而时者,整个帝都人口驳杂,数目众多,什么事情都会发生。

    有人死而复生也不稀奇,产妇生子则更是正常,京师那么多人,每天都有婴儿出生,谁也不会觉得有异。

    这一夜,有不少孕妇梦到神人授子,将小人送到了她们腹内,随后梦醒,开始生产。

    也有几个重伤垂死之徒,或者病入膏肓之辈,忽然沉珂尽去,恢复健康,有如新生。

    当夜司天监夜观天象,发现帝星有刹那间的蒙尘,朦胧片刻后,方才重放光芒。

    “帝星若薄雾笼罩,有似烟纱,这是小人犯上之兆啊!”

    司天监内,一名相貌清奇的老者看着天上群星,手捻长须,大为奇怪:“看这天象还不是一个小人,而是一大群小人接近人王,从中兴波作浪,当真古怪!”

    他不敢怠慢,当即连夜入宫,向朱皇帝禀报此事。

    当今圣天子讳锦盛,年号同康,因为天下动荡,尸潮席卷四方,使得同康帝如今难以安枕,整夜不眠。

    司天监老者前去禀报之时,同康帝还未入睡,直接召其去御书房。

    待到老者说出今日所见,同康帝沉吟不语,片刻之后,仰天长叹:“关先生,我身边到底谁奸谁忠,却也一时间难以说的明白。区区天象而已,何必如此惊惶?”

    关先生道:“陛下,天威难测,命中难逃!观天象而知人事,看历史而知兴衰!当今世界,神魔在上,仙佛隐踪,天象有常,自有其轨。司天监监察天象,为的便是察觉命运种种变数,提前应对。若是真有小人影响帝心,还是及早防范为妙。”

    同康帝满面萧然,推窗看向当空明月,叹道:“自从朕继位以来,第一年大旱,第二年大涝,第三年瘟疫,嘿嘿,关先生,前朝历代帝君耗尽了本朝气运,朕只能举办水陆大会,祈福国运绵长,以壮山河。如今水陆大会刚刚结束,却又有了尸潮!”

    他转身看向老者:“你现在又跟我说天命?”

    老者轻声道:“陛下,我只是向您禀报此事,如何处置,还请陛下定夺,老臣不敢擅专。”

    同康帝想了想,道:“左右!”

    御书房内忽然阴影闪现,出现了两名金甲侍卫,对同康帝行礼道:“在!”

    同康帝吩咐道:“传我令,搜查天下人口,但凡今日出生之人,悉数登记在册,不可有半点差池!”

    左右侍卫行礼道:“是!”

    同康帝手掌微微摆了摆:“去吧!”

    这些侍卫走后,老者讶异道:“我还以为陛下会将今日出生的婴儿悉数杀死,却没有想到,陛下只是登记造册而已。”

    同康帝负手看向窗外,摇头失笑:“朕是当今天子,治下百姓众多,若是因为畏惧小人而杀戮天下,岂不是成了一代昏君?

    况且若是真的要杀死今日出生的婴儿,我敢保证,你口中的托生小人们,定然杀不死他们!只是一个出生日期而已,肯定谎报者众多,难以查证。”

    他说到这里,面露倦容:“小人不小人,谁又会在乎?若是用小人也能治国,也能造福百姓,便是寡人身边小人环绕,那又算得了什么!”

    老者赞道:“陛下有如此胸怀,实是造化了我大殷,也是百姓之福,陛下如今既有定夺,臣这便告退。”

    同康帝点头道:“你去罢!”

    老者走后,同康帝凝神看向老者消失的方向,面沉如水,呆立不动,直到天明。

    “命运?天命?”

    他抬头看向天空:“连神魔都难逃轮回,区区人间景象,算的了什么!”

    “真以为朕还会信这个?”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先推城隍庙,再斩官场人

    将袖内小人抖出之后,张横转身看向沈南溪,笑道:“你该醒了!”

    沈南溪似乎明白了什么:“醒?我现在是在做梦么?”

    “做梦”这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之后,便见到自身所在的大殿内颜色忽然变成黑白色,迅速枯朽风化,随后开始坍塌。

    所有一切都泥沙般簌簌落下,化为一蓬蓬飞灰,消散在沈南溪眼前。

    一种奇特的抽离感陡然出现,沈南溪发现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正在快速上升,犹如潜水之人从水底向水面浮出一般,也不知上升了多久,前方一片光明。

    沈南溪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缓缓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依旧是睡前所在的城隍庙偏房卧室,虽然天色还未透亮,但室内的轮廓已能隐约看个清楚。

    “你醒了?”

    张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再睡一会儿,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沈南溪此时有一肚子疑惑要问,但也只好乖乖躺下,不敢询问。

    张横既然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沈南溪要做的就是听话。

    小姑娘已经从母亲处得知,想要当一个好媳妇就得对夫君言听计从,三从四德,才能获得夫君的认可。

    虽然如今看样子,张横好像不想让自己当他的小媳妇,但事在人为,只要自己去努力,总有被自家老爷认可的那一天!

    沈南溪下定决心,誓要排除万难,成为张家的沈大奶奶!

    只是她虽然口中不问,对于刚才自己梦中经历之事,却是越想越惊。

    往常梦中经历之事影影绰绰,模糊不清,醒来之后,更是印象极浅,往往在片刻间便已经完全忘掉。

    但是这一次入梦,梦中之事清清楚楚,就如同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般,梦中看到的城隍、阴魂历历在目,根本就不像是假的,而是自己实实在在经历过一样。

    她想到这里,心中一动,抬起自己的手掌,只见自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皮鞭,举到眼前仔细看去,借着窗外微弱的光,已能模模糊糊的看清楚皮鞭的样子——正是梦中张横给她鞭挞阴神的鞭子!

    “我刚才不是在做梦!是真的经历了一场神仙鬼怪之事!”

    她心下骇然:“我家老爷竟然能入梦救我,这是什么样的神通手段?”

    沈南溪毕竟年幼,此时只知道张横手段通神,极为了不起,至于到底有多了不起,她并未有具体的概念,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久,方才再次睡去。

    另一间卧室里。

    张横盘坐虚空,面沉似水:“城隍本是保护一城百姓安危的神祗,如何变成了今天这般样子?如此大灾大难,竟然连一个示警的都没有,危难之时,弃城而逃,这种城隍要他们何用!”

    在沈南溪入梦之前,城隍等几个阴魂进入庙内时,便已经将他惊动。

    他如今还丹三转,通体纯阳,修为高深,感知灵敏至极,目光极远,能远见千里,双耳听声辩位,能听到方圆百里之内极微小的动静。

    九转大还丹,修炼到了第三转时,已经超出了普通修行者的范畴,体若金刚,万物难伤。

    除非有圣贤亲自出手,才有可能将他重创,但也未必能够杀死。

    随着他修行不断进展,九转大还丹中自带的神通开始显现出来,结合前世所学符咒之术,修真佛道秘法,修为狂飙猛进。

    环顾当世,纵然是高手如云,他也有几分独霸一方的底气。

    这红石城城隍庙内的神灵都是阴司之神,法力不大,无甚神通,最多有点针对寻常百姓的小手段。

    这种手段吓唬普通百姓可以,但在张横这等修行者眼中,实则不值一提。

    这几个阴神刚刚接近城隍庙,便已经惊动了张横等人,众头目得张横亲传,早已经成了年轻一代的练气高手,城隍这等阴神靠近他们,早就被他们提前感应得知。

    正要将这些阴山捉拿审问时,被张横传音制止,让众人静坐调息,入定炼神,不要走漏精神,他自己却在暗中观察,看这些阴魂到底要做什么事情。

    后来见这些阴魂从众人身边经过而无所见,径直到了沈南溪所在的厢房,方才相继进入沈南溪的梦中。

    张横最近勤修神通,苦练手段,精气神三宝随心变化,无不如意,心神浸入别人精神内,也只是寻常手段,想要进入沈南溪梦中,根本难不住他。

    是以潜入沈南溪梦境,斩杀阴神城隍,鞭挞阴司小鬼,以飨红石城受难百姓。

    这等小事对他来说,不值一哂,但对沈南溪来说,却是惊为天人,在她小小心灵之中,神仙佛陀,也不过如此。

    到了天亮,四方城八百草头兵早早吃饭,早早集合,张横一声令下,众人走出红石城,等候吩咐。

    与此同时,三千火焰军也在城外集合,双方相距百丈距离,彼此看着都不顺眼。

    “张元伯!”

    火焰军前,阮红娘跨坐火麒麟,看向骑着墨鳞独角兽的张横:“这次你若是能诛杀尸王,收复沿途州府,我定会上奏朝廷,恢复你武勋身份,准你再去武科场,夺一个武状元出身!”

    张横长戟在手,哈哈笑道:“赏来的东西有什么意思?张某若是想要什么东西,自己去拿便是,何必摇尾乞怜,等别人赏赐!自己拿来的难道不香么?”

    他手中长戟指向东方:“孩儿们,随我出征!”

    “喏!”

    八百草头兵瞬间结成阵势,与脚下大地精气相合,坤地之力凝聚全身,整个队伍都笼罩在淡淡的黄光之中。

    在张横吩咐之下,八百精兵化为一个整体,脚不沾地的向前急速滑去,只是片刻之间,便已经远去百丈,整个队伍行成一根巨大的箭矢,沿着大地向前方射去。

    轰隆!

    待到他们走后,原来的位置上才传出一声巨响,大地开裂,烟尘暴起。

    “咱们也走!”

    阮红娘恨恨的看了远去的队伍一眼,喝道:“咱们是朝廷军队,代表了朝廷的脸面,不要输给四方城的草头兵!一定要多杀僵尸,保护百姓!还有,今早得到张横提醒,日后但凡闹尸潮的城市,入城之后,先推平城隍庙,再审杀官场人!”

    与此同时,张横也在吩咐手下兵士:“沿途入城之后,先控制当地官员富户,再推翻庙宇,打烂金身,无论儒道佛魔,只要没有示警百姓者,一个都不要留!”

第一百四十三章 巨尸

    张横与阮红娘兵分两路,民团八百草头兵向东,三千火焰军向西,每人负责一个方位。

    如今这尸潮刚刚进入连云洲,受灾的只是连云洲西北方位的几个府城,真正受灾的还是云州等北方几个州府。

    可即便如此,也是受灾不轻,伤亡惨重。

    张横率众一路上前,沿途有训练好的鹰隼等飞鸟探路,但凡有僵尸作乱之地,民团兵士便冲过去前去剿灭僵尸,拯救黎民。

    一路走来,村镇上偶有零星僵尸追人,被众人瞬间合力击杀。

    这些僵尸实力虽强,但较之张横之前斩杀的飞天僵尸,却差的太多,别说八百草头兵,便是八个草头兵,也足以斩杀上百头僵尸而不败。

    如此前行百里,也不过击杀了几百头僵尸,被僵尸啮咬之人,尸毒全都被张横以龙珠逼出,都无大碍。

    如此又前行了几十里,前方一座城池出现在众人面前。

    远远望去,只见城池上空僵尸漫天飞舞,发出凄厉嚎叫,在阳光下舒展骨膜筋翅,响彻长空。

    城墙上一道道诡异符文闪现流动,城墙外壁上布满了一根根巨大的骨刺,在阳光下散发出白森森的冷光。

    整个城墙通体漆黑,城头上僵尸来回走动,咆哮连连。

    城内黑气升腾,遮天蔽日,形成一束烟柱,要摇摆摆,蜿蜒直上高天,好似上古巨蛇吞吐罡气。

    八百草头兵纵然胆大,此时看了也感心惊。

    毛新亮惊道:“大帅,这座城被僵尸改造了也!你看这城池城之内阴风阵阵,飞天僵尸在空中形成阵法,血气逼人,邪气冲天,不惧日头,这般神通手段,却是前所未见!”

    张横也感惊奇:“天下阴邪者众,却鲜少在日光下活动之辈,这僵尸不惧太阳星光,刻印符文,接引九幽地气,牵引地脉之力,以固城墙。便是一般修真门派都没有这般大的手笔,当真了得!”

    他之前斩杀僵尸,虽然见识过尸潮攻城,但像眼前这般,僵尸守城,组成阴邪大阵的情形,却还是第一次得见。

    普天下邪魔外道,几乎没有不惧怕阳光的,便是九幽帝君血海老祖,称霸整个冥海血池,也不敢轻易出现在太阳星下。

    什么阴神恶鬼,别看在网上邪恶无比,法力极强,但一到太阳星出,便会急忙逃亡

    就连妖族施展妖术之时,也得在太阳落山之后,才敢施展,倘不如此,阳光充盈,正气难消,妖术便难以发挥作用。

    这也是为何妖邪害人专挑夜间行事的原因所在。

    一直以来,妖魔鬼怪,都鲜少在阳光下活动,可是如今这僵尸却打破了“传统”,竟然不惧日光,甚至还诞生了灵智,好像成为了另外一种以人畜血液为食的生灵。

    “这些僵尸一直都在进化!”

    张横眯眼看向前方城池:“这座城是什么地方?”

    毛新亮道:“禀大帅,前方这座城叫做向阳城,城市极大,那是咱们连云洲太守所在之地。尸潮来时,总兵黄文轩抵挡不住,弃城而逃,僵尸攻入城内后,太守文宗涛不知所踪。”

    他说到这里,叹道:“向阳城内有二十多万百姓,尸潮来时,能逃性命者百中无一。看如今景象,怕是城内再无一个活物了!”

    张横双目眯起,低声喝道:“结阵!转换震雷之力,箭手准备!”

    刷刷刷!

    八百精兵人人腰间挎弓,闻言弯弓搭箭,对准了前方城池。

    “瞄准飞天僵尸,八人一组,牵引大阵之力,十息之后,再行射箭!”

    张横口中吩咐,自己也是弯弓搭箭,对准了前方天空中不住飞舞的飞天僵尸。

    草头兵手中弓箭之上电光闪烁,头顶上空陡然显现出一片乌云。

    轰隆!

    乌云之中陡然出现一道惊雷,向着大阵狠狠劈下。

    轰!

    天雷下劈之时,在半空之中分化为八百道细小的雷电,轰击在众人头顶,随后被牵引到了弓箭之上。

    所有人手中的弓箭在刹那间爆亮起来。

    嗖嗖嗖!

    白光亮起时,箭矢便已然射了出去。

    这些箭矢牵引震雷之力,又从勾起戊土精气,速度既快,箭矢又重,爆发力强横到了极点,弓弦松开,箭矢便已经穿过几百丈的空间,射中了向阳城上空的飞天僵尸。

    轰轰轰!

    先天八卦敕令大阵本就不凡,如今八百练气士集体牵引周天灭魔神力,箭矢中蕴含的雷电力道天然便有灭魔之能,瞬间穿透这些飞天僵尸的躯体,随后轰然炸开。

    一支支羽箭插入僵尸体内,将这些僵尸胸口炸开,或者脑袋爆掉,或者翅膀炸断,漫天飞舞嚎叫的僵尸,在一瞬间便几乎被清空。

    血光迸溅之中,这些僵尸犹如下饺子一般,向地面坠下。

    半空中只有几只僵尸茫然四顾,双翅都忘了扇动,身子急速下坠,发出惊惶吼叫。

    “冲!”

    箭矢射出之后,张横催动胯下墨鳞独角兽,箭矢一般向前方城门冲去。

    在他身后,八百精兵形成一根箭矢,而张横便是箭矢箭簇的顶刃。

    八百人气息相连,牵动漫天风云,形成一个巨大合体怪物,向着向阳城的城门轰然撞去。

    堪堪到了城门处,城墙上一根根骨刺忽然雨点般向众人射出,击打在阵法外的罡气罩上,呈现出一蓬蓬的火花。

    张横手中长戟举起,戟刃之上剑芒吞吐,化为一道青色闪电,轰击在城门之上。

    轰!

    城门陡然爆散成千万快碎片,向门洞内激射,整个城门楼子都晃动起来。

    受此一击,城墙上符文闪电般游走,黑烟滚滚,墙面上浮现出一颗颗面容扭曲的人头,发出濒死的哀嚎。

    此种景象不像是人间气象,倒像是传说中的冥界地狱枉死城一般。

    民团兵士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形,都感惊心。

    毛新亮喝道:“装神弄鬼!大帅,咱们清理完僵尸,这城墙也得拆掉啦!”

    他开口说话之时,众人已经出穿过门洞,来到城内。

    刚在城外只看到向阳城上空僵尸飞天,城头上的僵尸走动,但城中具体情形不得而知。

    现在破开城门,刚出门洞,便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这臭气非但呛鼻还辣眼睛,只是一刹那间,所有人都被熏的向后疾退了几步,恶心烦闷之感,瞬间生出。

    张横喝道:“转翼卦,风起东南!”

    众人齐齐应是,瞬间转换卦象,狂风顿起,向前方飙吹而去。

    张横率先进入城内,此时恶臭之气已被吹去,城内本就破烂的房屋被狂风吹散,砖瓦齐飞,大梁滚动,刚刚落地的一些飞天僵尸,也被狂风吹的滚地葫芦般向后滚去。

    这翼卦牵引的狂风力量巨大,摧毁了前方一切事物,无论是高楼大厦还是僵尸生人,都被狂风吹倒,飞向后方。

    只有前方一栋建筑不曾被狂风吹倒,屹立不动。

    众人原本还以为是一座黑塔,但抬头往上看时,却发现原来是一具高有三十多丈的巨大塑像,这塑像背后两对骨膜翅膀展开,口中生出獠牙,双耳竖起犹如狼耳,双目血红一片,形象十分的凶恶。

    “准备应敌!”

    看着前方的巨大塑像,张横脸色阴沉下来:“僵尸之中,什么时候有了这般大的家伙!”

    毛新亮道:“大帅,只是一个塑像而已,怕个鸟!弟兄们推倒了便是!”

    张横道:“这不是塑像!”

    毛新亮张大了嘴巴:“啊!”

    张横神情凝重,看向前方塑像,眼中露出不解之色:“他到底吃了什么,才长的这般大!”

第一百四十四章 斗战横

    “这般大的僵尸!?”

    毛新亮色变惊恐:“这么大?得吃多少粮食……不是,得吃多少人?”

    众人一路行来,杀了不少僵尸,稀奇古怪的僵尸也见过不少,却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僵尸能大到眼前这般地步。

    面前的僵尸足有三十多丈,比众人见过的高楼都要高出不少,巨口若山洞,双目如血池,四肢如巨树,躯干似小山。

    此时似乎在沉睡,双眼眯起,只有一线红光从中发出,若不是双眼中流露出的红光,众人根本就难以发现这巨尸的种类,恐怕还真会当成一具塑像。

    如此巨物所带来的威慑力远非寻常僵尸可比,纵然民团兵士见多识广,杀人无算,见到如此巨尸,也还是感到一阵阵心惊肉跳。

    “结阵!浮空!”

    张横看着面前的巨尸,开口吩咐众人,声音化为一道道丝线,钻入他们的耳朵里,却不曾向外泄露。

    此等凝音如丝的本领,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凡俗武道高手也能为之。

    只是像张横这般将声音分为八百多道,且能清清楚楚的送到众人耳中,使得音量不高不低,恰好能被众人听到,而又不至于惊醒面前僵尸的程度,那可就难的多了。

    也就是张横修行了绣娘传给他的剑术秘典,聚气成丝,分化剑光,才能做到这个地步。

    只是这份本领实在太过惊人,等闲高手很难在第一时间意识到其中的厉害,八百草头兵也只是在之后想起此时情形,才感受到自家大帅的本领。

    嗡!

    就在众人结阵之后,不待张横吩咐攻击,便看到前方的巨尸的躯体缓缓动了一下,双目陡然睁开。

    吼!

    他身后两对巨大的骨膜翅膀忽然展开,仰天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吼叫,声音之大,震的整座向阳城都微微颤动起来。

    吼吼吼!

    在这巨尸狂吼之后,散布在向阳城内的无数僵尸齐齐吼叫,与之应和。

    “这城内僵尸不少,至少有五六万头!”

    毛新亮手持长刀,面色凝重:“大帅,怎么弄?先干掉这大家伙吗?还是先清理小僵尸?”

    张横耳朵猛然胀大,变得犹如猪耳,旋即缩小,恢复到原本模样,道:“刚才吼叫应和的僵尸,共有柒万三千六百三十五头,连同这个大家伙,共有柒万三千六百三十六头。”

    他看着面前开始迈步的巨尸,轻声道:“这些僵尸实力高低不等,高的未必就逊色这具巨尸,实力低的可以无视。若是清理他们,短时间内无法完成。”

    毛新亮顿时明了其中意思,道:“我明白了,我们运转阵法,先斩巨尸,再除小患!”

    张横摇头道:“巨尸我来应对,你们去城内清理别的尸魔!”

    他嘿嘿笑道:“这般大的家伙,杀起来一定过瘾!”

    说到这里,将身一躬,躯体瞬间胀大,身高丈六,头如麦斗,眼似金灯,猛然一声暴喝,来到半空之中,长戟化为一道清光,劈向巨尸脖颈。

    噗!

    他这长戟乃是神兵利器,无物不破,这一戟下去,毫无阻碍的将巨尸脖颈斩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黑血瞬间迸溅开来,从巨尸胸前犹如瀑布般下泄。

    吼!

    巨尸发出巨大的吼叫,体表瞬间出现层层叠叠的黑色鳞片,被张横斩出的伤口随之合拢。

    他双目之中血光吞吐,看向悬浮在空中的张横,右臂抬起,五指叉开,向着张横猛然拍下。

    轰!

    大手拍下之时,张横身形如电,来到了这巨尸面门之上,长戟前戳,正中巨尸右眼。

    噗!

    巨尸右眼瞬间爆开,血液溅射之时,张横已经到了巨尸的右耳旁,身子猛然缩小,钻入了巨尸耳道之内,两道纯阳真火从他眼中喷出。

    只是呼吸之间,巨尸耳内便燃烧起熊熊烈焰,烧塌四周血肉,迅速蔓延开来。

    就在巨尸手指伸探入耳道之时,张横已经钻入巨尸头颅深处,祭起了地龙宝珠。

    吼!

    巨尸狂躁大吼,一道道白光从其眼耳口鼻中喷出,照耀四方,巨大的脑袋眼看着融化倒塌,冒气腾腾黑雾,犹如巨大的烟囱。

    “临!”

    张横站在巨尸头颅之内,头顶烈火,脚踏血河,双手掐印,施展九字真言。

    “临”字刚刚出口,便牵引出冥冥中的无形大力,将这巨尸瞬间定在了原地,再也难以动弹。

    张横手中长戟随心变化,猛然向上刺去,分开血肉骨骼,直入巨尸脑部。

    随后在脑部疯狂游走,将脑浆搅的一片沸腾,龙珠光芒闪动,将沸腾的脑浆蒸发了好大一块。

    巨尸身子抽搐,四只翅膀疯狂扇动,猛然直冲高天,身子在空中迅速解体,化为千百个飞天僵尸,向着四面八方飞逃而去。

    “想跑!”

    张横身子出现在半空,长戟收回,龙珠浮空,发射出万道毫光。

    在这龙珠光芒之中,他挥动双拳猛然夯向虚空。

    咚!

    虚空如鼓面,被张横双拳夯击之后,发出炸雷般的巨响,震彻长空,正在逃走的飞天僵尸在鼓声响起后,都有了一瞬间的凝滞,身子不自禁的向下落去。

    直到此时,刚刚腾空的八百草头兵方才回过神来。

    刚才张横对巨尸出手,如电闪,如雷轰,暴戾到了极点,只是呼吸间便将巨尸重创,逼得在空中不得不分裂开来,以减少所受伤势。

    眼见巨尸分化成飞天僵尸四下逃走,毛新亮一声暴喝,牵引大阵之力,手中长刀猛然举起:“射!”

    嗖嗖嗖!

    八百精兵同时弯弓射箭,八人一组,对准了飞逃的僵尸。

    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

    这些飞天僵尸被龙珠光芒克制,又被张横鼓声所慑,周身邪气被完全压制,身子难以动弹之时,草头兵的箭矢已经射了过去。

    噗噗噗!

    血花爆散之中,羽箭已经扎入他们的体内,虽然电光闪现,整个人爆炸开来,将僵尸身体炸出一个个大洞,情形惨烈至极。

    这一根根箭矢飞出,将空中的僵尸瞬间清空,电光雷火间,残缺不全的僵尸全都落在了城内。

    “冲!”

    不待张横吩咐,八百精兵分成三批队伍,化整为零,分为三个方向,向城内的僵尸追杀而去。

    张横负手空中,扫视四方,手一伸,一把弯弓出现在他的手中,随后弯弓搭箭,对准了正东方向的一处宅院。

    在他头顶,龙珠轻轻在上空盘旋,大放光明,照耀全城。

    唯独那座宅院幽深黑暗,模糊不清,就好像是一池清水中滴了一滴墨,与周围环境对比强烈。

    相比之前的巨尸,这座幽深的宅院更令张横心生忌惮。

    对他来说,僵尸躯体巨大算不得什么,体积越大,力量越大,但相应的也影响战斗技巧的发挥。

    刚才那巨尸可能对上别人时,能发挥最大的杀伤力,甚至对上八百民团兵士时,也能硬打硬撼,力大无穷之下,等闲难以诛杀。

    但张横修行九字真言,“行”字秘术施展开来,速度快到了极点,对于他这种身法的高手,敌人的体型大小,完全可以无视。

    体型越大,就越利于他的发挥,更兼他本人也精通肉身变化之术,贴身相斗之下,身法优势更能发挥到了极致。

    可能别的修士面对巨尸难以抗衡,对于张横来说,足以秒杀。

    他真正在意的还是未知的危险,就如同远处的这座漆黑的宅院,一股不祥的气息从这宅院内隐隐透出,似乎里面潜藏着不可测的危险。

    对于难以测度的危险所在,最保险的办法就是先射上一箭,远攻一下,再来看看反应。

    张横想到便做,手中所为,便是心中所想,弯弓搭箭,箭矢破空,瞬间射入小院之内,院内上空的黑暗荡起层层涟漪,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咦?”

    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宅院内响起:“是哪位道友,射了我一箭?”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和我现在都很好

    当宅院内的声音响起之时,整个向阳城都安静了下来。

    僵尸嘶吼,草头兵杀敌,房倒屋塌之声,在这人声音响起之时,全都消失无踪。

    现场只有这一道苍老声音回响,至于别的声音,似乎都不配与这道声音并列,因此选择了自动消失。

    就如同群羊嬉戏之时,忽有虎啸生出,羊咩之声顿时消失,因为这些声音全都被虎啸压了下去。

    远处宅院内这道苍老的声音就如同虎啸羊群,镇住了除他之外的所有响动。

    在这老者声音响起之时,张横眼前刹那间幻觉重重,过往经历都要被这道声音给从记忆深处掀起来一般,竟然有了昔日中了金轮罗汉轮回秘法的感觉。

    他登时吃了一惊:“临!”

    这“临”字真言外安其躯,内稳精神,瞬间将张横心灵稳固下来。

    “妈的,怎么哪里都有高人?”

    张横手持弯弓,看向前方黑漆漆的宅院,笑道:“在下当今法圣谢吕成的兄弟吴慈仁,吴是口天吴的吴,慈是慈悲的慈,仁是仁慈的仁!今日降妖除魔,斩杀僵尸,一招不慎,箭射道友,还请道友见谅。”

    他对宅院内的人遥遥行礼:“道友所居之地黑气翻腾,阴云阵阵,怕不是一个好住处。”

    “谢吕成的兄弟?”

    那苍老声音颇有几分纳闷之意:“没听过老谢有什么兄弟啊……不过谢吕成毕竟是人王封圣,神通仍在,念其姓名便能被他提前感知,当无人胆敢冒充他的亲人。”

    他呵呵笑了几声,柔声道:“原来是吴兄弟,老夫苍海望,正在僵尸洞窟熬炼僵尸,封印地脉,你来的正巧,正好能助我一臂之力,一同斩妖除魔。”

    张横道:“苍海望?没听说过!”

    前方宅院内黑气剧烈翻腾,张横这句话似乎激怒了宅院内的苍海望,宅院内响起浓重的喘息声,良久方歇。

    这喘息声如同一头上古巨兽发出的动静,似乎巨兽临死前挣扎的喘息,又似乎是妖魔濒临绝境时不甘的哀嚎,只是光听这种声音,就令人不自禁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没听说过我?”

    巨大的喘息声平稳之后,苍海望声音忽然发生了变化,充满了暴躁邪恶情绪,与刚才淡定自如的声音截然不同。

    只听他怒气勃发:“昔日我名冠朝阳,天下皆闻。风流倜傥,谁人不知?你竟然没有听过我的名字?”

    张横不明白这老者何以情绪波动这般快,但还是实话实说,道:“没听过!”

    “胡说八道!”

    苍海望大声咒骂,他所在的宅院忽然膨胀起来,面积瞬间增大几倍,一股滔天魔气从中发出,化为一只摩天巨手,向着张横狠狠抓来。

    手掌刚刚探出,天空便有雷霆闪现,化为银花火树,向着巨手狠狠劈击下来。

    手掌还未抓到张横,整座向阳城池都被一股打了凝固,将所有存在都定在了半空。

    “这老东西怎么这般暴躁?像是妖怪,而不是人!”

    张横身子扭了扭,破开四周凝固之力,瞬间后退,刹那间退出城外,几根箭矢连珠般射出,绕过大手,飞向宅院之内。

    砰砰砰!

    他几根羽箭之中蕴含了几百道箭气,在羽箭破开黑烟射入院内之后,千百道箭气瞬间爆发开来。

    刚才的龙珠被张横收起,夹杂在一根羽箭尾部射进了宅院,直到进入宅院之后,这枚龙珠才被张横箭气激发开来,腾空而起,载浮载沉,发射万道毫光。

    这地龙之珠有大地之厚重,有云空之轻灵,正气所凝之物,惶惶然,如烈日当空,如明月在天,最能破邪。

    此时龙珠光芒所照之处,诸邪避退,宅院内的黑雾瞬间便淡薄了几分。

    “龙珠!”

    苍海望发出一声惊呼,巨手迅速收回,在收回途中急速变淡,弥漫整个宅院的黑气如同滚汤泼雪,刹那间消失殆尽。

    张横在空中看的明白,只见那宅院之中出现了一名身材高大的白发老者,这老者一袭白袍,白须白眉,躯体雄伟,相貌威严。

    这老者站在院内,个头不比屋檐矮多少。

    张横施展斗战法相,成就丈六金身,本来相比常人已经算得上十分的高大,但此时与这宅院内的老人相比,在身高上竟然不占优势。

    此时这老者抬头看天,口中喷出一股烟柱,将空中的龙珠包裹,想要遮蔽珠光。

    只是这龙珠毕竟是地龙之珠,又被张横祭炼成了法宝,日夜吸收日精月华,天地精气,结合地脉天理,早已经变成了难以摧毁的法宝。

    这老者空中黑气纵然威力惊人,却还是难以将珠光遮挡。

    “这老东西个头不小啊!”

    张横看清老者相貌之后,眼中露出一丝诧异之色:“气势不弱,可惜是个反派!”

    周身气息能被龙珠克制,足见此人所修功法应该是阴邪到了极点,才会如此畏惧龙珠,

    “你这龙珠从哪得来的?”

    苍海望眼眸看向空中的张横,大喝道:“这龙珠如此威力,定非寻常蛟龙所产,你从哪得来的?快快拿开!”

    他一脸的气急败坏:“老夫最近正在修行元阴真法,受不得龙珠宝光照耀,你快收了此珠!”

    张横见他口中怒喝,头顶也生出一朵黑云,将龙珠勉强托住,举在半空载浮载沉。

    只是龙珠光芒大盛,黑气遇到宝光之后,便如飞雪入火,刹那消融,完全起不了任何作用。

    龙珠之下,这老者神情窘迫,面容扭曲,似乎在遭受极大的苦楚

    眼见着龙珠破开托举的黑气一寸寸下沉,苍海望额头开始有汗水流淌,声音之中也充满了惊惶之色:“快拿走,快拿走!”

    这种惊惶的气息与刚才碾压所有声音的气势截然不同。

    张横见过不少高手,可是像面前这老者出场威严无比,片刻后便显露逗比属性的情形却还是第一次得见。

    他定定的看了老者几眼,若有所思,问道:“既然你支撑不住龙珠宝光之力,为何不闪身躲避?”

    苍海望大声骂道:“老子偏不躲!大丈夫在世,岂惧一枚小小龙珠!”

    但片刻之后,脸色一变,神情变得谄媚起来,对张横哀求道:“饶命啊,小兄弟!”

    他对张横拱手行礼:“可怜我囚禁于此,五十年来不曾挪动一步,腿脚生根,阳气耗尽,阴气缠身,已成废人。小兄弟,还请你大仁大量,饶我一命!”

    张横正要开口说话,便见苍海望神情又是一变,声音也随之发生了变化,一脸的傲气无双:“吴慈仁,你便是将老子打死在这里,老子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张横:“……”

    他惊疑不定的看向苍海望,轻声问道:“老苍,你现在脑子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苍海望大怒:“我哪有什么不对劲?我好的很!我和我现在都很好!”

第一百四十六章 符篆之道

    “我和我现在都很好?卧槽!”

    张横闻听此言,已经知道这苍海望的脑袋确实不对劲,身子急速后退:“晦气!原来此人是个疯子,还是个精神分裂的疯子!”

    敌人修为再高,张横也不惧怕,但如果敌人是一个疯子,那就没有必要与其一般见识了。

    苍海望刚才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超过了张横,如果双方对敌,张横还真没有把握能够战胜此人。

    现在只要这个苍海望不影响自己诛杀僵尸,张横也懒得招惹此人。

    “想逃?”

    见张横远遁出城,苍海望桀桀怪笑,一脸阴狠的神情:“能在我苍某手中逃走之人还没出生呢……”

    一句话还未说完,他又换了另一幅面孔:“吴兄弟,还请不要走,快快收了龙珠罢!我如今阴气侵体,最惧纯阳龙珠,还请绕老朽一命……”

    这句话不曾说完,他脸色又是一变:“老夫纵横天下几十载,一向不曾低头,岂能向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服软!”

    只是顷刻之间,这苍海望神情已然变幻多次,每次说话的声音、语态都截然不同,就如同一具躯体里面装了几十个灵魂一般。

    张横又是吃惊又是好笑,他不想招惹此人,当即收回龙珠,暗中传令,命草头兵们远离此人,全力剿杀僵尸。

    他自己则来到城墙之上,双手掐印,双目之中金光爆闪,纯阳火力在空中烙印出了一个符文。

    纯阳烈焰符!

    这道符文是他前世所学,也曾下苦工画过,但只是自娱自乐,不曾显现出半点灵验。

    但如今来到此界,自身修行狂飙猛进,在四方城时,感觉到暂时无法提升九转元功的境界,张横便准备求诸他法。

    于是修行了绣娘的剑术,铁匠的天罡锤法,还有皮匠的升龙斩念术。

    所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说不定触类旁通之下,能再次提升自己的修为。

    后来发现确实能从中增长不不少见识,本是金丹二转的境界,竟然慢慢有了提升。

    这种提升虽然明显,却还不足以令他突破境界。

    直到那时,张横才想起来前世所学的符篆之术。

    在道家符籙里,有“先天符”和“后天符”之分。

    “先天符”运力一笔而成,而后天符,仪式规矩颇为繁杂。

    所以说画符说难而难,说易也易。

    难就难在难解精义,不知诀窍,画的符文空有样子,而无精神,那便是废符一张。

    修士画符非等同儿戏,要摆香案,上香,请神,事先净身,又净手,净口,净笔纸墨砚台,祷告完后,取笔一挥而就,喷上法水,再祷告,再顶礼、送神,缺一不可。

    初学之人,只有严格按照程序来走,才有可能书出正统符文,牵引神鬼之力。

    只是末法之世,人心躁动,鲜少有人能沉心静气修炼符文,都想快速见功,反倒欲速不达,难解符篆精义。

    所谓画符不知窍,惹得鬼神笑,说的便是此等情形。

    而若是精通符篆神通,一点灵光与笔力相合,画符一气呵成,符文精气神圆满无碍,这符文便能沟通天地精气,神魔之力,将会展露出无上大威力。

    画符若知窍,吓得鬼神叫!

    到了这般地步,心随意转,随手成符,那才真的算是入了修行之门。

    道门修士,符篆为修行根本,练功乃是修命之术,符篆才是直通大道之基。

    张横本来是潜修九转元功,直到发现前方路阻,寸步难行,方才决定从最基础的符篆开始修行。

    神话中,有那大神通者,一个符文便能开天辟地,一个符文便能化为一个世界,自定规则,另立乾坤,展现的便是符篆之力。

    张横如今已经成为修士,心神感应灵敏,书画符文,感应冥冥之力,潜修之下,很快将符文学会。

    甚至在自己随身兵器中都打入了杀伐灵符,以提升兵器破坏力。

    也就是因为精研符篆之术,才使得他对九转元功生出诸多感悟,方才在短短三年之间,便由金丹二转突破到金丹三转。

    他刚才进入向阳城时,便发现这城池大大的不对,城墙上布满符文,邪恶无比,勾连地脉阴气,形成滚滚黑烟遮天蔽日,为僵尸生存提供最佳生存土壤,不然也不至于催生出刚才那般大的巨尸。

    现在巨尸化整为零遁逃,但威胁仍在,除了那巨尸和苍海望之外,张横还感应出有一名大敌正隐藏在不知名处,暗中观察自己。

    他对自己的感应深信不疑,为消除隐患,他第一步便是要破掉向阳城的城墙,摧毁符文,好清理出一个有利于自己的战场来。

    这才凌空画符,以虚空为符纸,精神为笔墨,画出了这么一枚纯阳烈焰符!

    嗡!

    此符一成,聚集周天纯阳之气,牵引太阳星力,化为一团烈焰,爆发出滔天热浪,悬浮在向阳城上空。

    就如同城内忽然多出来一颗烈阳,涤荡一切污秽之气。

    城内房屋眼见着变了颜色,屋顶冒出浓烟,转眼间生出出火焰来,一栋栋建筑在这烈阳高温之下,开始熊熊燃烧。

    张横做事一向霸道。

    既然城中有僵尸,既然几乎没有了活人,既然这城内有符文勾引地脉阴气,那么干脆毁了便是!

    他懒得再一个个清理,直接以纯阳真火牵引太阳真火,两火相加,威力凭空大了十倍不止。

    符文化为的烈阳悬浮在向阳城上空之后,整座城市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

    “大帅杀红眼啦!”

    八百草头兵吓了一跳,组成阵法迅速撤出城外,看这悬浮在半空的符文烈阳,一个个目瞪口呆:“大帅怎么把太阳给拉下来了?!”

    但随后便看到了天高空中的太阳。

    “咦?太阳还在,城上的烈阳是怎么来的?”

    众人一脸茫然,对自家大帅生出无尽钦佩之情:“大帅竟然新造了一颗太阳!”

    这一日,向阳城天有二日。

    整座城市都陷入了火海之中,建筑物悉数化为灰烬。

    城中僵尸嚎叫不断,想要冲向城外,却被一层火焰阻挡,周身沾染了火星,全都燃烧起来。

    本来这些僵尸不惧水火刀兵,但张横纯阳烈焰符召集的纯阳真火和太阳真火,都是天地间一等的一的火焰,便是修真的圣贤也经不住这等火焰焚烧。

    这僵尸躯体再强,也架不住真火焚烧,只是短短片刻之间,便都成了人形火炬,在烈焰中奔走嚎叫,黑烟滚滚,不断化为飞灰。

    向阳城僵尸,灭!

    只有城内苍海望所在的宅院屹立依旧,不曾被烈焰焚烧成灰,但院墙也被烧成了琉璃,笼罩在宅院上空的黑气也被焚烧一空,露出了在院内喃喃自语的苍海望。

    “我这真火,生铁也能烧成灰烬,这苍海望的宅院竟然能抵挡的住,当真了得!”

    张横人在空中,看向苍海望,想了想,伸手一招,空中悬浮的“烈日”向着苍海望倏然轰下。

第一百四十七章 无头

    这苍海望精神分裂,状态极不稳定,暴戾气息似乎随时都要发作。

    有此人在城内,就好像是头悬利剑,悬着利剑的还是一根头发,随时就有发断人亡之虞。

    “夫以一缕之任,系千钧之重,上悬无极之高,下垂不测之渊,虽甚愚之人,犹知哀其将绝也。”

    张横从不将自身安危寄托到别人身上,如感危险,便会亲自将危险消灭在萌芽之中。

    眼看向阳城被真火焚烧代金,唯独苍海望所在的宅院几乎不受影响,孤零零矗在城中,极为显眼,张横便觉得十分不爽。

    “这老东西,别的都被老子真火摧毁,偏你与众不同!”

    他最看不得别人出风头,尤其是在灭杀满城僵尸之际,杀心充盈,又判断出这苍海望不是什么好鸟,当即对苍海望展开了攻击。

    这纯阳烈日符两火合一,霸道无双,只是顷刻间便能焚毁一座府城,此时从天而降,对着苍海望头顶猛然夯击,一瞬间抽光了向阳城所有火气,还未落下,苍海望所在的宅院便急剧颤动起来。

    “吼!”

    本来浑浑噩噩自言自语的苍海望忽然抬头看天吼叫起来:“太阳!”

    他双手抬起,十根手指如同鲜花绽放一般急速舞动,一朵黑色莲花从他掌心生出,刹那间大如车轮,悬浮在了他的头顶,托住了张横的纯阳烈日符。

    轰!

    黑莲与符文相撞,发出轰然巨响,黑莲当场消失,烈日符在半空顿了一顿,继续轰然下压。

    苍海望脸上露出震惊之色:“这是什么?”

    他双手陡然变大,向上合拢,要将这符文烈日捧在手心,却见这烈阳急速变小,穿过他的指缝,向他头顶击下。

    苍海望吃了一惊,头顶上忽然生出一只小手,将烈焰符托在掌心,正欲将这符文烈日扑灭,这烈日猛然爆散开来,化为一枚符文烙印在苍海望小手手心。

    “啊!”

    这符文属性纯阳,夹带火气,烙印在苍海望小手手心之后,整个小手都被烧的通红,一道道黑烟从掌心冒出,烧的苍海望口鼻喷烟,双目血红。

    “这是什么!”

    他在原地大声嚎叫,身子剧烈扭动:“这不是法家弟子手段,这是道门法术!吴慈仁,你到底是谁?”

    就在他大叫之时,半空中光影一闪,一枚龙珠凭空生出,正中苍海望头顶,将他头顶的小手砸的稀烂,余势不绝之下,正中顶梁门,将脑袋砸出了一个小坑。

    直砸的他眼耳口鼻狂喷黑气,双目凸出一寸还多,懵在了原地,有一瞬间难以动弹。

    见苍海望双目凸出,露出茫然之色,张横念动间身子从原地消失,出现在苍海望身子一侧,长戟挥出,正中此人脖颈。

    噗!

    寒光闪现,人头落地!

    张横伸手抓住此人头颅,身子消失。

    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了向阳城外。

    他稳住身形之后,猛然脚掌踏地。

    轰!

    大地开裂,露出一道深深的裂缝,张横掌心真气吞吐,将手中头颅甩到裂缝之中,须臾间大地合拢,恢复如初。

    宅院之内,苍海望无头尸身呆立原地,脖颈处鲜血狂喷,好似喷泉。

    他躯体轰然胀大,又倏然缩小,如是躯体几次收缩,身子猛然一震,右手忽然举起,横放在脖颈之上,掌心向外,忽然裂开一道缝隙,形成了一只眼睛。

    这眼睛内眼球骨碌碌转动,看向四面八方。

    另一只手横在胸前,掌心对外,也是裂出了一道口子,形成了一个嘴巴。

    这嘴巴不住开合,露出两排细密的牙齿,口发人声:“我的头呢?谁拿了我的头?”

    这嘴巴喊了几句,右手高高举起,手掌不住扭动,让掌心眼睛看向不同角度。

    然后这只眼睛便看到了城外的八百草头兵和站在城头的张横。

    “你们看到我的头没有?”

    他掌心的眼睛看向众人,另一只掌心的嘴巴开口询问:“我的头去哪了?”

    张横站在城头,问道:“你是谁?”

    苍海望的身子一震,被张横一言问住,僵立当场,喃喃道:“对啊,我是谁!”

    他身子扭动,陷入了古怪的状态中:“我是谁?我的脑头去哪里了?咦?我的脚呢?”

    这无头尸身不住摇晃,最后缓缓抬起了一只脚。

    轰!

    他这一脚抬起,半个宅院轰然裂开,从地面喷出一大蓬黑血,如同喷泉一般。

    张横目光一凝,只见苍海望抬起的一条腿犹如树根,脚掌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根根鲜红的肉质触须,就如同树根一样扎进了地底。

    此时被抬起后,这些触须离了大地,在空中张牙舞爪,不住扭动,如同蛇虫。

    “怪不得他之前面对龙珠下压都难以抽身躲避,原来脚掌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扎根地底,确实难以移动!”

    张横看向面前的苍海望,心中越发的惊奇:“此人为何会变成了如此状态?”

    他见过不少高手,但却从未见过脑袋被斩而不死之人。

    即便是之前的天刑老人,号称不灭魔躯,却还是被张横剥皮填草,抽出肠胃,挖出脑浆而死。

    而眼前这个苍海望,脑袋被斩下之后,竟然能以手代眼,以掌代嘴,六阳魁首不在,竟然还有生机,当真是出乎张横预料。

    只见这无头尸身缓缓提腿,将另一只脚也从地底拔了出来。

    轰!

    整个宅院四分五裂,建筑物悉数化为灰烬。

    刚才还烈阳难焚的宅院,在这无头尸身起身之后,似乎少了一种庇护的力量,再也经受不住烈焰焚烧,轰然坍塌,化为齑粉。

    “我是谁?”

    这具无头尸身自言自语,迈开步伐,一步步向张横走来:“我的头在哪里?”

    他步伐缓慢,双腿触须乱飞,扭曲不定,拖泥带水,犹如千年老树成精,浑身气息不住变幻,一股股焦灼暴戾的气息开始从他体内闪现。

    利刃起处人头落,心中好似滚油煎!

    直到此时,这具躯体方才因为头颅失去而产生出暴戾杀气。

    “大帅,这玩意儿有点邪门啊!”

    毛新亮靠近张横,看着缓缓走来的无头尸身,咽了口唾沫,道:“要不要兄弟们结阵一把火烧了他?”

    张横想了想,笑道:“不急!”

    他对走来的无头尸身喝道:“我知道你的头在哪里!”

    无头尸身一僵,右手掌心的眼睛对准了张横,左手掌心嘴巴开合道:“在哪里?”

    张横道:“在空灵门!你的脑袋被空灵门的人割去了!”

    无头尸身道:“空灵门在哪里?”

    张横道:“僵尸知道!”

    无头尸身道:“僵尸在哪里?”

    张横伸手指向北方:“出城之后,满地都是!你抓来问便是!”

    他对无头尸身循循善诱:“若这些僵尸不说,那就说明你杀的少,只要杀僵尸杀的多,自然就能问出空灵门的所在!”

第一百四十八章 命运

    “空灵门!”

    无头尸身发出一声咆哮:“我去抓僵尸来问!”

    他身子拔地而起,一步步向城外走去:“僵尸,我的头啊啊啊啊啊!”

    他胸口鼓荡,两只手臂左右摇摆,掌心眼睛骨碌碌转动,凶光直冒。

    只是眼睛长在了掌心,终究多有不便,走路摇晃不定,手掌难以伤敌。

    这无头尸身走了几步,忽然撕开了上身衣服,袒露双乳和肚脐。

    掌心嘴巴与眼睛开始急速向上游动,顷刻间到了腹部,眼眸一分为二,安在了双乳之上,嘴巴与肚脐合并。

    如此双乳为眼,肚脐做嘴,果然轻松很多,两只手掌在虚空中摸了几把,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把丧门大剑,对着张横拱手道:“多谢提醒,告辞!”

    张横:“……”

    眼见这无头尸身一步步走出城门,向北而去,四方城八百草头兵都生出一股奇怪的情绪来。

    毛新亮凑近张横,轻声道:“大帅,咱们藏了他的头颅,现在又骗他去猎杀僵尸,还要对上什么空灵门,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

    张横瞪了毛新亮一眼:“你觉得残忍?那好,你去代替他杀僵尸罢!”

    毛新亮缩了缩脖子,嘿嘿笑道:“这苍海望一看就不是好东西,魔气深厚,定非善类,大帅以毒制毒,手段高明,用的恰当好处!卑职修为不到,还是与众兄弟一起杀敌为好。”

    张横站在原地,看向被付之一炬的向阳城,脸色阴沉下来:“堂堂连云洲的州府所在,几十万人口的大城,竟然无一活人!尸潮汹涌,乱世杀人,如今这些修真门派到底都是干什么吃的!”

    他以符文牵引太阳真火,焚烧向阳城时,精神感应城内空间,没能察觉出半个活人气息,这才让纯阳烈日符爆发开来,焚烧全城。

    但凡有一个活人,张横也不会做事如此狠辣,但既然没有活人,那就不再有顾忌,毁灭了便是!

    如今苍海望已然离开,张横面对如此空城,心中顿生怅然之感。

    昔日繁华所,尽化一缕烟。

    这般大的尸潮乱世,也不见练气士下山救人,放任如此局面发生,着实可恨。

    他对修真练气的门派一直都没有什么好感,这些人修真练气占据修炼资源,门人弟子也是从普通人中挑选,若是单纯的朝廷动乱,他们坐视不理也就罢了。

    可如今尸潮乱世,邪魔吃人,也不见他们下大力气降妖除魔,拯救黎民。

    即使偶有几个修士下山降魔,也只是历练而已,杀几个僵尸,历练足了便即回转山门,对于整个尸潮吃人的问题完全起不了作用。

    张横在城外站立片刻,吩咐众人道:“随我去城内搜查一番!”

    毛新亮道:“现在城内一片火海,万物俱毁,再去搜查,也搜不出什么东西来!”

    张横道:“无论有没有活人,既然来了,就得例行搜查,万不可懈怠。”

    毛新亮心中凛然:“是!”

    当下众人再次入城,分成三批,各自搜查。

    此时城内赤地焦土,诸多建筑都被烧成灰烬,便是石头都被烧成了石灰。

    一群草头兵对自家大帅的放火本领口服心服:“大帅放的好大火!”

    “似这般大火,便是火神下凡,也不过如此!”

    “在此等烈火之下,便是神仙也经受不住!再去城内搜查,其实多此一举。”

    众人入城后一路搜查,发现满城尽灰,无论僵尸还是生人,悉数不存。

    唯一还算是保全之地,便是城内的城隍庙。

    这庙宇内虽然也被烧的黢黑,屋顶变成了琉璃,但城隍泥胎反倒是越烧越坚固,被烧成了赤红之色,似乎要变成岩浆流淌,却又没能变形。

    “将这些塑像打碎,一个都不能留!”

    张横在城隍庙内走了一圈,面色阴沉:“这城隍无德,临阵逃脱,狗都不如!”

    他想了想,从随身兜囊里取出一支笔来,凌空画符,顷刻间成就一枚符文,烙印在城隍庙大殿之内。

    几名士兵将这些塑像打碎之后,张横收起毛笔,迈步出门,一个符文画出,只觉得心神爽利,忍不住仰天大笑:

    “一点灵光便是符,

    世人枉费墨与朱。

    大笔如椽连天地,

    圈住玉兔点金乌!”

    今日他凌空画符,火焚向阳城,符篆之力初次显现。

    不用亲身对敌,只是一枚符文,便抵得上千军万马,这才是真正的仙家手段。

    至于当面对敌,肉身相搏,反倒是落了下乘。

    佛门功法也是如此。

    真正的大高手,挥手间展露神通,克敌制胜,绝少亲身对敌,赤手相搏。

    张横从修行开始,一直走的都是与人近身相搏的路子,今日以符篆之道对敌,方才体会到道门逍遥的意境来。

    出了向阳城,众人继续前行。

    张横行军杀敌,一向都是横推,此次也不例外。

    向阳城打下之后,众人一路东进,沿途遇到僵尸便杀,大军所到之处,消弭一切阴气,行进几百里,再无可抗之敌。

    沈南溪随军同行,亲眼得见大军行处,群魔辟易,八百草头兵组成的阵法,威力不可思议。

    无论什么飞天僵尸,铁甲僵尸,铜头铁臂的僵尸,在大军面前,全都被碾压成泥,再也没有昔日在红石城随意吃人的气势,如同蝼蚁一般被民团斩杀,连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沈南溪看的眼热,对张横道:“老爷,我也要学这等降妖除魔的神通!”

    张横看着面前的小女孩,笑道:“好啊!我教你!”

    他说教就教,当天便传了沈南溪打坐调息的基础功法。

    只是基础功法他能教,真正的女丹功法他却不会。

    自古以来,男修女修在修行运功方面截然不同。

    男性躯体天然阳性,周身不漏,修真练气,事半功倍,而女性天生漏体,阴气大胜,想要修行,比男性要艰难的多。

    尤其是女性每月都有经血外泄,想要修行,还得先斩赤龙,绝了经血外泄之虞,才能做到精气不漏,进一步修行。

    张横前世修行练气,从未在意过女丹修炼功法,是以无法传授沈南溪系统的修炼真法。

    但他如今毕竟已经算得上修真高手,对于练气修行已经有了自己独特的理解,即便是不太精通女丹练气之术,也能将原本的练气术整理成适合女性的基本功法。

    沈南溪年龄尚小,修真练气,只需要修行基础功法,筑基完成,至于更高深的女丹心法,则只能让沈南溪拜师别处,成为别家门派的弟子,才能更进一步了。

    当今天下虽然门派众多,却无一被张横看在眼中,沈南溪日后到底如何安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好在沈南溪资质不错,张横讲道一日,她便能理解其中精义,一夜之间,便生气感,虽然远不如张横,但也已经是万中无一的奇才了。

    这一日,众人横推八百多里,到了一处城镇时,只见前方旌旗摇动,喊杀声此起彼伏,却是一群人马正在与僵尸战斗。

    那一帮人有三百左右,在为首一名白衣男子率领下,于一大群僵尸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白袍将领经行处,长矛化为无数虚影,击杀僵尸犹如砍瓜切菜,只是来回几次冲杀,上万僵尸便被杀的七零八落,眼见的少了三成。

    张横看的眼角一跳:“这大殷朝还有这等人物?他是谁?”

    远处这白袍男子率领的三百精兵,竟然有着不逊色四方城八百精兵的实力。

    这三百精兵在白袍男子的指挥之下,摆出了一个杀阵,搅碎了僵尸的连番进攻,一路杀来竟然无一人受伤。

    张横虽然不觉得自家民团兵士就一定是大殷朝民团兵士中实力最强,但经过几番战斗,却也生出了一丝难察的骄傲心理,不认为有别家民团能比得上自家弟兄。

    可是眼前这一彪人马却让张横生出危机之感,他们竟然真的有足以抗衡四方城民团的实力。

    在张横等人看向这群人时,那些人也发现了他们。

    为首白袍青年手中长矛一摆,打飞了身边几名僵尸,正对张横等人,双目之中光芒闪动,遥遥行礼,笑道:“这位仁兄雄壮威严,麾下弟兄衣衫整洁,可见斩杀僵尸无数,当为不世之雄。在下朱红灯,见过仁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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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耳尖刀随手带,
血色围裙系腰身。
三杯入肚意气生,
先杀畜生后杀神。从杀猪到杀神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从杀猪到杀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从杀猪到杀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