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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兰城全文阅读

作者:无叶先生     八月兰城txt下载     八月兰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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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一

    八月兰城番外

    毕业晚会的主持对于马潇潇来说显得格外的疲惫,这是她在这座小城的最后时光了,如果不发生意外的话。

    天是青蓝色的,但是有些黯淡,几点浅浅的星辰像是画上去的似的,马潇潇一只手提着裙摆,另一只手撑着伞,看着人群稀啦啦地散开,这场晚会终究是不太完美的。她伸出手到棚外,几滴雨点落在白皙的掌心,有些凉,有些淡。她不自觉侧过目光,随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收回手掌,蓦然转身。

    “你为什么不留住他呢?我有些好奇。”听到身后有人叫住自己,马潇潇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人是他们班的,也是他的好朋友,马潇潇记得的。马潇潇甚至是还记得这个人的名字,韩君玮,整个人就如同他的名字一般给人以儒雅温柔。马潇潇发现韩君玮很是认真地注视着自己。

    马潇潇浅浅地笑了笑,说:“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我一眼,说明我对于他而言,并没有我想象之中的那么最重要,那么我哦留不留他,还有什么必要呢?”

    韩君玮欲言又止,“你知道……”

    “我知不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其实到最后都只是一场我自导自演的独角戏罢了。”

    见马潇潇说得决绝,韩君玮沉默着回头收拾,不再言语。

    这一夜下起了雨,是在马潇潇收拾好东西之后。她是最后一个回到教室的,与最后一名同学微笑着问好之后,她如释重负地趴在课桌上,像是劳累了一天。自从考完了理综和英语之后,马潇潇整个人就一直没能够放松下来,从他山中学出了考场就马不停蹄地回来和韩君玮对稿子,然后与演员商量事宜。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感觉到世界完全属于自己,只是这世界现在而言显得有些空洞,毫无生气。

    六月份的第一场雨以这样的方式来到兰城这个地方,黑板上还写着“来日方长”四个字,她抿着嘴唇微笑起来,心情忽然间有些惆怅,修长的食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一双好看的眼睛百无聊赖地盯着墙上的挂钟,看着秒针一点一点地转动。她什么也没做,就这样单纯地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哪怕是什么也不做。

    她不觉得悲伤,哪怕是一个人独处在空无一人的大楼里。

    忽然在耳朵里响起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马潇潇趴着的脑袋朝门口转动,心里带着一点小确幸。陈观潮举着伞喘着粗气站在门口,咧开嘴冲她一笑,马潇潇扑哧一声笑出来,陈观潮也跟着笑起来。

    马潇潇收敛笑容,陈观潮有些尴尬地不知所措,将湿漉漉的雨伞放在门口,身子略显得僵硬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佯装收拾东西。其实他早就收拾好了的,只是在食堂买宵夜时恰好听到马潇潇一个人在教室没有伞便飞奔回宿舍抄起一把伞也不管是谁的,可走到一半他忽然想起除了他还有另外一个人会给她送伞的,他其实犹豫了很久,不知是怎么说服自己的,如果唐默在那里的话他就假装忘了神了什么东西在教室好了。

    可是现在只是马潇潇一个人在那里,陈观潮发现自己还是说不出话来。于是只能还是假装真么东西忘在了教室里。

    “你还不回去吗?”陈观潮坐在凳子上,正好背对着马潇潇。这样其实很好,马潇潇看不到他的狼狈。

    马潇潇微微抬起头,下巴还是磕在手臂上,于是嘴唇就微微嘟起来。

    陈观潮痴痴地望着前方,教室的多媒体电脑屏幕里,马潇潇趴在桌上,透过细微的光,仿佛是马潇潇正好趴在他的肩膀上,所以他不敢动弹,不自觉地连呼吸都慢了许多。马潇潇没有说话,陈观潮看到她只是扬了扬脑袋,幅度很小。陈观潮渐渐地微笑起来,双眼都融化在笑容里,于是那张脸显得格外的扭曲,陈观潮觉得这是自己笑得最难看的一次。可是他双眼通红,身子不住地颤抖起来,慢慢地咧开了嘴,眼泪顺着脸颊而下。

    马潇潇似乎是倦了,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收拾桌面,原本他的打算是这些东西都不要了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回来了。强行打起精神挺直了腰,发现陈观潮早早地消失不见了,门口还留着那把湿漉漉的雨伞。她只是淡然的扫视一眼,然后倦怠地收回目光,开始整理课桌,她轻咦了一声,桌子似乎是被人动过,笔盖没有合上,她是有每次用过笔都会合上笔盖地习惯的。

    一定是有人动过她的课桌,马潇潇笃定地自言自语。

    虽然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可马潇潇还是对别人的不请自来感到嫌恶。

    马潇潇双眉微蹙,伸进课桌的手忽然一僵,随后从课桌中取出一个信封,蓦然僵直身体,双眉像是被什么东西晕开,慢慢地舒展,而眉眼之间还是萦绕着淡淡的忧愁怎么也化不开。胸口像是押着一块大石头般难受,马潇潇深呼吸一口气,将胸腔之中的浊气呼出,随之而呼出的,似乎还有自己全身的力量。

    还是熟悉的字迹,这字迹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她的双手还是不住地颤抖起来,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她闭上眼,似乎可以听见自己澎湃的心跳声。

    最后,马潇潇的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课桌上,发出空洞的声响,就像是忽然沉寂下的心跳,一切都归于寂静,马潇潇双手死死地压着纸面,忽然趴在桌上,放声哭泣。

    ……

    马潇潇犹自记得那一夜的雨下得大,即使在睡梦之中她都可以听见窗外的沙沙雨声,她还是没有打开那封信,她将信紧紧地贴在胸口,然后做了一个谁也不告诉的梦。她醒来时室友们睡得都很沉,看样子还有一会儿才会苏醒过来。

    忽然收到马东山的短信息,说的是很抱歉不能来接她,唐有群,也就是她的母亲会过来。接她去跟母亲居住一段时间。马潇潇回了一句好的,于是便没有了下文。

    她瑟缩坐在墙角,靠着冰冷的墙壁,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兰城的归属市是ZY。

    马东山按下手机的电源键,苦笑着摇头,身前的几个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将手机递给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

    几个大男人起身,年纪稍长的男人叹气说:“即便是同情你,规矩还是不能破的。”说着,男人从口袋里掏出银色的手铐,牢牢地锁住马东山的双手。男人的打手搭在马东山的肩膀上,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当初就没有想过潇潇?”

    马东山停住,注视着男人的双眼,然后低下头,长长呼出一口气,然后仰起头,眼眶之中隐隐有光芒闪动,他回忆起来那年,就像是过了一万年一般长久,一丝苦涩挂在他的嘴角,将他已经显现出苍老的面庞铺开,两颊的肉挤在一起,嗓子中像是堆积了数十年的烟垢,所以声音有些沙哑。

    “想过啊,可是我必须活下来。那时候的广东对外来人是真的残酷啊。我在十二月的湖水里浸泡着不敢露头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有一天会让跳跳失望。只是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千雅说过,干这一行,迟早有一天会掉脑袋的,跟着她的那一天起,我就做好了这个打算,没什么对不起谁的。每年给唐有群十万块已经还清了唐家给我的一切,我只是觉得对不起干爹罢了。”

    马东山用衣袖擦拭眼角,笑道:“走吧。”

    “可是她早晚有一天会知道的,她的父亲,是一个千夫所指的毒贩。”

    “知道就知道吧,就算她恨我一辈子”,马东山哽咽着,近乎难言,脸色苍白。马东山先一步走开,留给男人一个背影。

    “那就恨我一辈子吧!”

    ……

    马潇潇看着堆积如山的行李,顿时觉得一阵头大,犹豫了许久,决定找唐默帮忙,似乎除了他,在这一年里,她所认识的人,并不多。

    其实这一年,她都是为了他而活着的。

    许久,电话未有接听,马潇潇苦涩一笑,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十六年的执着用一年就可以打破。

    于是马潇潇下定决心,把所有的书都扔掉,只留下衣物,只留下一封信。

    她还是没有舍得扔掉唐默给她的一切。

    唐有群早早地就来到了城兰中学的门口,而马潇潇也远远地就看见了自己很多年都没有见过的母亲,再见时或多或少都有些拘谨,只是看到唐有群朝自己缓缓走来时,仍旧心安。

    接过马潇潇手中的行李,唐有群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有淡过。改嫁后她也在龙溪的一家邮政银行找了个工作,丈夫开了一家餐馆,这些年生活还算是富足,除了丈夫自己带的一个孩子现在已经十三四岁之外,她也没有再生。

    “考的怎么样?”唐有群将马潇潇的行李塞进后备箱里,关切地问道。

    马潇潇点点头,“还可以吧,应该和去年相差不大。”

    想到马潇潇的成绩,这是唐有群最为骄傲的地方,马东山还算是负责,没有把她的宝贝女儿给教坏了。

    汽车缓缓行驶在公路上,马潇潇看着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一只手撑着下巴,一语不发。倒是唐有群始终喋喋不休,杂七杂八的什么都说,忽然马潇潇打断了唐有群的话。

    “他进去了是吗?”

    马潇潇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情绪,似乎没有经过任何酝酿,就这么脱口而出。唐有群抓着方向盘的手兀自一紧,下意识踩了一脚刹车,疾速行驶的汽车骤停,轮胎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尖叫。一股刺人的寒意蔓延至全身,唐有群就这么望着前方,甚至连身后差点追尾都置若罔闻,她很快整理好自己的妆容,将散落的头发别在耳后,佯装镇定,“什么?”

    马潇潇看着唐有群僵硬的笑容,淡淡道:“没什么。”

    再一次撇开了头,不再说话,因为她已经得到了答案。

    唐有群手忙脚乱地重新启动汽车,不再说话,车厢内顿时安静下来。透过余光,唐有群发现马潇潇只是望着窗外,心头仍然七上八下。

    马潇潇撑着下巴的手握成拳头,指甲刺穿了掌心的肉,鲜血顺着手臂流淌。

    ……

    到达唐有群的家,对马潇潇来说是这样的,这里不是她的家。

    马潇潇下车后被唐有群带到了客房,然后去准备早餐。

    这个地方对于马潇潇来说十分的陌生,有时候马潇潇也会为自己会不会后悔,最后得到的答案都是不会,至于理由,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这所房子是前些日子唐有群新买的,位于龙溪镇最繁华却又是最僻静的小区,这些年龙溪的房价飞涨,边缘位置都已经达到了三千多一平,而这里更是达到了五千多一平。

    马潇潇抱着枕头坐在床头。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马潇潇忽然一惊,本想着挂掉,却不自觉按下了接听。她深呼吸一口气,身子在一阵颤抖之后保持镇定。

    “喂?”

    “小小。”

    一瞬间,唐默的声音从电话的话筒里响起,马潇潇竭力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来。数次深呼吸之后,马潇潇的情绪才趋于稳定,才带着哭腔嗯了一声。

    “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刹那,泪水如泉涌,如江河奔流,如山洪倾泻。

    “唐默,我会爱你很久很久,甚至是到八十岁我都会一直爱你,我会永远记住你,记住你的一切。可是唐默,我再也不能跟你在一起了,我没资格跟你你在一起,对不起,唐默。”

    泪水啊,怎么也止不住。

    马潇潇抱头痛哭,压制着声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许久,马潇潇听见屋外的脚步声,慌乱地起身整理妆容。唐有群提着一袋小笼包和一杯豆浆,看着马潇潇红肿的双眼,疼惜地坐在她身旁,道:“快吃吧。”

    马潇潇接过来,点点头。

    这时候手机铃声有一次想起来,眼尖的唐有群看到了备注是“小默”,马潇潇却挂掉了,唐有群问:“谁啊?怎么不接。”

    “哦,是唐默,现在不想接。”

    唐有群哪怕是改嫁了,与唐默一家仍旧是和睦,长年来往。听到是唐默的名字,唐有群试探着问道:“要不……请他到家里来坐坐吧,你们小时候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马潇潇摇头,“不必了。”

    唐有群有些尴尬,便打算离开,给马潇潇一些个人空间。

    “那我先出去了,你慢慢吃,客厅的桌子上有钱,你待会要是想出去就自己买些想吃的。”

    马潇潇嗯了一声,唐有群也不再说话,叹了一口气之后关上门便出去了。

    简单地吃过后,马潇潇躺在柔软而充满香气的大床上,紧紧地抱着枕头,闭上眼沉沉睡去。

第一章 祸害遗千年

    夏天的尾巴在城兰中学一扫而过,开学不过一周,高一的新生穿着宽大的迷彩,一排排却不曾有丝毫的绿意。沙哑的吼声就像他们脚底下那个不知道还算不算得上是足球场的草皮上的黑色防滑胶一样,沉默而燥热。路旁香樟的树影对于夏天最后的一份不舍,所以树林的阴翳对于毒辣的阳光来说,根本就于事无补。

    膝盖上的伤还没好,我踩着一双人字拖,所以我感觉走路显得有些不自然,脚背上赫然醒目的伤口,就算我现在重新去看,也仍然有些心有余悸。

    其实这也怪不得别人,只能怪我自己,非要逞能,骑着唐玮买回来的摩托车,匆匆赶回老家,其实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带着一身鲜血,虽然并不算得上是惨烈,但终究是有些委屈的。唐玮看到过后,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谁骑车没流过血啊!

    我和唐玮的矛盾其实并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种矛盾就算是我这个当事人,也无法说得清楚,兰柔总说父子没有隔夜仇,可是我明白,唐玮似乎从来就没有对我满意过。我总觉得唐玮他们永远也无法明白自己的梦想,只是责备自己填志愿时的任性和不顾一切。任何奋不顾身的决定带来的结局大多都是悲伤,所以当我抛开所有把八个志愿全部都留给医科大学的时候,我输了,输得一塌糊涂,甚至是没有了翻身的余地。

    那天下午,我是记得的,太阳还在山头望江亭的位置,迟迟不肯落下,也不知道是不是也在等待着对面的电话接通。我高考的分数不算高,也不算低,五百三十分,超过了一本线七十几分,按道理来说是可以上一个不错的大学的。

    可是有时候有些事情根本就无法用按道理这三个字来解释,因为我们一旦决定了,就算是没道理,似乎也是可以奋不顾身的吧!

    下午的天气还是不错的,流江镇临近流江,放假两个多月来,我最喜欢做的,还是一个人骑着小摩托在码头上吹风,就这么静静地一个人,可以不做任何事,就像是某个坐在花果山看晚霞的女孩。我仍然记得,我打电话时颤抖着手,明明已经上了分数线,却不被录取,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深呼吸一口气,酝酿了很久,电话终于接通,对面的那个人应该是个很好看的姐姐,因为声音很甜,她告诉我,色盲,是无法就读医科大学的。

    我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挂掉电话的,也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度过那一天的,总之,梦想,就这样破碎,没有了破镜重圆的可能。命运啊,让我钟情于医学,最后却给这个梦想判了死刑。毫不犹豫地,毫无余地地,一切就这样,如同泡影,消失殆尽,就像是水中月,镜中花,明明看上去如此真实,触手可及,却遥不可及。

    然后告诉那个姐姐,忘记了那个时候有没有哭泣,有没有泣不成声,或许是有的,因为,我说完那句话后,已经无力再移动分毫,只能像只败狗,无声喘息。

    我说:“我不想就这样认输,可是……我已经输了。”

    我不知道那个姐姐还在不在,也不知道是谁最后挂断了电话。

    我输了……

    输得很彻底……

    所以,命运一脚将我踢了回来,当初我只能慌忙不迭地补报,最后被一所离家一千多公里之外的普通大学录取。我无法就这样接受自己辛辛苦苦三年换来一个普普通通的一本的结果。

    所以,我回来了。

    撇着嘴从不算高的树枝上扯下一片叶子,然后愤恨地看一眼,一把揉成碎片,遗落在我身后的影子上,最后影子也走了,只剩下了碎成渣子的香樟叶子。我似笑非笑地扭着身子,没有顾忌身旁新生异样的眼光。

    “唐默?”

    有人在叫我,顺着声音望过去。那个中年秃顶的男人,明明一身名牌,却硬生生穿出了乞丐装的感觉,他在微笑,微笑之中,却带着遗憾。不知是为谁遗憾。

    “春哥,你怎么在这?”

    我将双手从裤兜里抽出来,笑着说。

    春哥向他招手,说:“过来,过来,哦,我这不是申请了当班主任吗,还是十四班。”,春哥顿了一下,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说:“今天……报名了?决定了?”

    我犹豫了一下,慢慢地走过去,洒脱一笑,坐在春哥身旁,双手撑着身子前倾,说:“春哥,我决定了,我不想就这样认命。”

    一双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拍了拍,然后我就听见了春哥一声叹息,春哥说:“没事儿,我张春看中的人,绝非凡人,再说了,你这底子在这儿,能行的,我相信你!”春哥说话还是这样,洒脱豪放,我开始此刻回忆起来,似乎当初那一句“你怕是要逆天“犹在耳畔,于是忍不住笑出来。春哥不明所以,问我说:“你笑什么?”

    愣了一下,我回神,歉然笑笑,说:“没什么,日常犯傻。”

    春哥听到这话,连同身旁偷听的高一学妹一起,片刻惊愕,忽然之间憋不住笑意,扑哧一声笑出来。春哥更是指着我,不停地摇头,口中却笑意不减,说:“你啊你,还是这样,不过也好,看开些!有什么大不了的,好好整,整个九八五,给老子,长长脸,妈的,去年要不是向二傻给老子撑着场子,老子恐怕被那几个家伙挤兑死了!”

    我不禁汗颜,漂亮学妹更加汗颜,他们谁也没见过春哥这么……不同凡响,不过,不知为何,心里却是有些很开心,很幸运。我忽然之间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是自己从未离开过,三个月的疯狂仅仅是一个长假。我回来了,一切,都和从前一样。我想,是不是今后的生活,还是这样的惬意温馨?

    我笑着问春哥,说:诶,对了,裴姐是不是也申请当班主任了?”

    谈到裴姐,我不自觉微笑,这三年来,裴姐对我的照顾,我心里是明白的,所以我想要知道裴姐的消息。春哥点点头,脸上却似乎有些不服气,甚至是有些嫉妒和羡慕,酸酸地说:“她啊,好着呢,你们班考的不错,这次啊,趁火打劫,申请了新一届一班班主任。”

    “春哥,那叫……趁热打铁。”

    我悄悄地说。

    春哥抖了抖眉,装作没听见。我忍住笑意,同春哥告别,继续往前走,路过大厅,走过着装镜,那面大镜子,我记得每次集合时,总会有很多人路过时忍不住往镜子里看。这个时候的自己,是最美的。

    同样地,我也忍不住看了一眼,微笑着,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自己。“唐默?”,我回过头,睁大了眼。“裴姐?!”

    我冲上去,站在裴姐身旁,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挠着头傻笑着。我忽然抬头,发现裴姐变了,瘦了,漂亮了,估计是练瑜伽的缘故。我从很久以前就知道裴姐努力地在减肥。头发烫成了黄色,自然卷曲,眼镜也换了,从前那副眼睛的镜架上有一朵白色的玫瑰,现在是简单而显得文艺黑色的金属镜框。就先现在我眼前的裴姐,更加淑雅,更加让人如沐春风。

    他们都变了,内敛了锋芒。

    裴姐微笑着,眼里像是藏着白云,那样温柔。

    当时其实想过去,轻轻地拥抱着裴姐,有一股力量阻挡了我的冲动。因为,我失败了,被命运毫不留情地赶回来,有何资格再见裴姐。

    忽然,我转过了头,背对着裴姐,悄悄地伸出手,在眼前抹了一把。然后,转身,笑着,我感觉能够裴姐看到我眼里的光,就像是六月时的清晨,她为我们送别一样。

    “来了……”

    “嗯,来了。”

    一句简简单单的对白,炎炎夏日似乎清爽无比,一股风吹过,从耳际穿过脖颈,温柔地抚摸着全身,就像是被拥抱着。

    “今年有什么打算吗?”

    我们并排着走,裴姐很自然地问出这句话,就像是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之间的问候。

    我无奈地摇头,苦笑着,低头望着脚尖,双手揣在裤兜里。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暂时没什么多余的想法。”

    “时间还长呢,没事儿,你可以慢慢想,不过成绩才是最重要,成绩好了,选择面也就广了。”,裴姐把遮阳伞向我这边移了半分,安慰我。

    而我只能点点头,想要换个话题,气氛不能总是这么沉闷。生活不可能永远都是悲伤,没有人可以永远地沉浸在痛苦之中,天朗气清与薄暮冥冥交替着出现,四季更迭,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这样的世界,才让人着迷。沉默许久,我还是决定打破沉默。

    “嗯,我知道。对了,春哥说您又当班主任了,小家伙还小,您放心吗?”

    一抹笑脸在裴姐脸上绽放,年轻而又美丽的脸庞格外迷人。抬脚走上梯子,裴姐沉默了一会儿,用极轻的声音说:“我还年轻,应该做些事,不然老了,就动不了了。”

第二章 唱不了的歌

    裴姐笑了笑,注视着我。透过那双姣好的眸子,斜着绽放在她身上的阳光,好温暖,好舒服。我明白她想要说的话,也明白她的苦心。

    失败并没有那么恐怖,也没有那么不可抗拒,我生存着,行走着,沐浴着风,淋着大雨,天空中会有乌云,会有太阳。

    我咧开嘴,冲着裴姐笑着,裴姐指着我的鼻子,笑着骂我:“瞧你那傻样!”

    没有缘由的,我只觉得此刻很幸福,其实这样的结果也挺好的,不是吗?在这个熟悉的地方,不用因为离家万里而伤春悲秋,像个无病呻吟的书生。其实我觉得有时候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悲伤突然就这么来了,在我酝酿着是不是要做一番事业的时候又静悄悄地走了。

    就跟我的高考成绩一样糟糕。

    “走吧,阿正来了,去看看吧。”

    裴姐的笑容还是那么好看,我点头说好。

    阿正是我们班从前的班长,怎么说呢,如果放在古代的话他可能就是一个行侠仗义的剑客,如果混的好的话,可能还可能谋个一官半职,若是运气差了那么一点儿,也可能就是那占山为王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土匪头子了。阿正假期出了车祸,差点没醒过来,死人这种事对我来说好像不应该发生似的,我没有想过某一天我身边的某个人突然之间没了生息,就像是火焰在一瞬间熄灭一样,让人猝不及防。

    我不太明白死亡是一种怎样的东西,有人将之看得很平常。我不太相信死亡是另一种存在的方式,或者是一种解脱。就这么活着不好吗?可以勇敢地爱,勇敢地恨。如果某天我死了,我希望是在我深爱的人之后,如果真的有灵魂,我无法从容地面对亲人的撕心裂肺。

    眼泪是这个世间最不值钱的东西,然而又是这个世间最具杀伤力的武器。

    所以听到阿正可能会离我们而去,从火葬场里的青烟离开这个世界。留下一堆白骨,插在他父母的心头,任鲜血淋漓。我有一种说不出的错愕和难以名状的难过,哽塞在喉咙里,令人难受。可是它还是落在胃囊里,融化了,让我整个人看上去如此地死气沉沉。

    我去医院看望他的时候,他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医院的人不敢动他,因为伤到了脑子,具体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一句话——听天由命!

    许是阿正运气是真的好,又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父母的祈祷,阿正最后醒了过来,而且恢复得很好。他在重症监护室里沉睡着抽离了他妈妈头发的黑色润泽,沉睡着在他父亲的脸上刻下一道道印迹。

    医院适合沉默。

    或许这是我想要学医的原因之一。

    和我的名字一样。

    默。

    无论是沉默还是默认。

    沉默是此刻的我,而默认是另外的故事。

    两个多月过去,阿正能够勉强走路,我看着他撑着伞独自向我走过来,带着微笑,有一只眼睛失去了色泽,只剩下一颗眼球还能转动,我心头像是被一只手死死地攥着,我想要呼吸,却发现异常沉重。他瘦了,像失去了灵魂,他以前可以单手把我举起来的,像是可以撑起整片天空一样,可现在他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柔而且柔软。我轻轻地拥抱他,附在他的耳边,说:“真好……”

    “别酸了你,回来了就好好干,别他妈到时候又灰溜溜地滚回来,丢脸!”

    他打了我一拳,笑容越来越灿烂。

    他还是这样,粗鲁,不像话,像个土匪。

    “裴姐。”

    阿正笑着和裴姐打招呼,裴姐报以微笑回应,说:“恢复得怎么样?最近有没有好一些?家里都还好吧?”

    阿正忍不住笑意,眯着眼睛,这个笑话真好笑,不是吗?不然阿正怎么笑出了眼泪。

    阿正的医药费,裴姐没有少操心。

    三言两语说不出一段故事,就好似那几天可以把一个人折磨得如此憔悴,一个星期瘦十斤并不是夸张。

    “都好。”

    “嗯,那我就放心了。”

    我趁着他们说话的空挡,接过阿正手里的伞,说:“我来吧。”

    “早干嘛去了,没一点眼力见,打好咯!”

    阿正把伞扔给我,碰了碰我的肩膀,我不太敢用力撞他。

    三个人并排着走着,又慢慢地走到了校门口。我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今天似乎是失败者集结日啊,我自嘲地笑笑。阿正也就是回来看看,现在的他并不适合在外面吹风,我很幸运能够再次见到阿正,土匪一样的阿正。

    阿正上车之前,递给我一片口香糖,说:“要嚼到没味道才能停下来哦~”

    他试图眨眼,那颗空洞的眼球在我的眼里突然间就像是一颗星星。我嚼着口香糖拥抱他,像个酸腐的书生,不争气的红了眼眶。我轻拍他的后背,说:“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一定不要死了啊!”

    “滚,闭上你的臭嘴!”

    他推开我,背对着我钻进了出租车。

    ……

    看着出租车远离我们的视线,裴姐抿着唇微笑着转过身来,目光和我触碰到一起,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温柔。弯弯月牙似的眉眼就这么刻在了一个人脸上,我觉得世界真的好奇妙啊,能让一个人如此地温柔可亲,而那个人就站在我的面前。

    “按你的成绩应该是可以自己挑选班级插班读的吧?”

    不可置否地,谈到了我的“归宿”问题,裴姐就忽然间严肃了起来,即使眉眼依旧是那么温柔。我歪着脑袋想了想,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其实有时候我在想,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城兰中学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给失败者一个挺胸抬头的机会吗?这样似乎有些讽刺而且尖锐。

    这个世界如此地浮躁,新生的呐喊声足以掀起足球场上铺着的劣质草皮了,年轻的教官嘶哑着喉咙呼着号子,我忽然间像是看到了自己,三年前我也是这样在烈日下像一只猴子。不知道三年后的他们之中有多少人也像我一样灰溜溜地回来。无论当时是多么的豪言壮语,多么的奋不顾身,就算是读二本也不回来,然而此刻我只想说……

    真香!

    是啊,没有谁是那么容易放弃的。我发现人其实就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像小时候眼巴巴望着罐子里糖果,拿多了,手取不出来,拿少了,又总觉得不甘心。

    我还是庆幸于自己的不甘平庸,可能我还是会输得一塌糊涂,带着满满一行李箱的嘲笑和质疑,滚到千里之外,深藏着我的骄傲,不再张牙舞爪地咆哮世间。

    “这一届的补习班班主任应该是曾老师和李老师,到时候我去帮你问问,看看能不能让你去二班。”

    “嗯……”

    “那行,我有你电话,到时候我会打给你的,你先去报名吧,选班级这事儿不急,先把费用缴清了再解决。”

    “嗯……”

    除了嗯,我好像不能做别的事。

    我同裴姐一路走到毓秀楼下,毓秀楼是城兰中学教学楼,或许是取自“钟灵毓秀”,山川秀美,人才辈出。

    又一次当了班主任,裴姐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也不好意思再多打扰她,和她分别之后匆匆跑到四楼缴费。

    上去之后我才发现,来报名补习的人数超出我的想象,粗略估算大概有百来人吧。看过去都很陌生,估计是他山中学的学生。其实初中很多同学没能考上城兰中学,最后都去了他山。忽然间发现其实好像也没有多少年,但是一切都好像变了,我们曾经许诺的不死不休,慢慢地被时间消磨得平滑如镜,看不出丝毫痕迹。

    最重的是诺言,最轻的还是诺言。

    那种疯疯癫癫热血上头许下的承诺就像是秋天的落叶一样,风一吹,便散了。

    我不明白我为何会突然那么多感慨,或许是老了吧,是啊,十九岁了,和这里很多人比起来算是个“老年人”了。

    忽然想起来,胖子好像也被赶回来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报名,如果在这里的话去插个队是再好不过了,赶紧拨通胖子的电话。

    “嘟……”

    “喂!八万,碰!妈卖批的,老子总算是出了一张牌了!哪个嘛,有话说,有屁放,老子忙得很!”

    嘈杂而喧闹的声音透过手机的听筒狠狠地砸在我的耳朵里。我皱着眉头,不太喜欢这种吵闹,让人想要堕落。

    “喂,是我!”

    “干嘛,忙着呢!”

    “哦,没事儿,就是想问你报名了没。”

    “早他妈报了,你以为谁他妈都跟你似的。”

    胖子就是这样,十句话有九句都是非文明语言,还有一句是“妈卖批”。

    “妈卖批,这是哪样几-把烂牌嘛,着不住了!”

    嗯,就是这样。

    “我在这儿排队呢。”

    我说了一句正准备挂掉电话。

    “你在那儿啊,聂小倩好像也在那儿,要不你找找,或许还可以插个队呢!嘿嘿……”

    胖子猥琐的笑声真令人恶心,不仅恶心到了他自己,恶心到了我。恶心的不是他的笑,而且他说的那句话。

第三章 前尘旧梦

    聂小倩,多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我感觉甚至都快忘了她的模样,但是在胖子说出她名字的一瞬间,好像所有关于她的事都发生在昨天一样。

    她也来了?胖子其实想要表达的很简单,与其说这是一场宣战,倒不如说是一种宣示主权的行为。我和胖子五年级就认识,除了因为他的裤子鞋子太大我穿不了以外,我们做过不少穿一条裤子的事。

    比如逃课去网吧。

    然后被班主任老杨一顿抽打,他皮糙肉厚,不怕,但是每次都叫的特别惨,恨不得全校都能够听到他的“冤屈”,于是老杨就会心软,接着开始“伺候”我,我那时候特别倔强,死也不开口哼一声,所以最后总是我身子最瘦弱却被打得最惨。

    那时候胖子和罗皓晨一样,喜欢着聂小倩。多少情窦初开的小男生,总是喜爱班上文文静静的姑娘,学习好,又漂亮,简直就是初恋的完美对象。

    似乎聂小倩对胖子这种五大三粗的粗人不感兴趣,从来没有回应过胖子的死皮赖脸。其实我和聂小倩的故事如果真的要说,应该是从五年前开始,我和初恋女友夏丹认识的时候。

    如果夸张一些说的话,那时候爱夏丹爱的死去活来,总说老子今后非她不娶!那时候的唐默是个任性而冲动的家伙,不像现在的我这般成熟稳重。

    所以我总是和夏丹吵架,聂小倩是语文课代表,而我是语文老师老辜的得意门生,曾一度被当做关门弟子对待,所以很多活动老辜总是有意无意地将我和聂小倩分到一组。

    我和夏丹吵架,会和聂小倩说。

    我过得不开心。会和聂小倩说。

    我考试得奖了,会和聂小倩说。

    我好像什么都可以和聂小倩说。

    多年前夏丹哭着问我。

    “你喜欢的是我还是聂小倩?”

    在那个年纪,这样的话让现在的我来说,很天真,很无聊,很幼稚。偏偏那个时候我保持沉默,张口欲言而不知从何说起。

    “你是个混蛋!”

    那是我第一次被除了我妈以外的异性打,还是被扇耳光。脑子一热我直接一把抓住夏丹的领子,我不知道我脑子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我咬着牙,然后一把推开她,骂了一句疯子。

    “唐默,你他妈就是一个混蛋!”

    “混蛋!”

    “混蛋!”

    “呜呜呜……混蛋……”

    这样的夏丹,很令人讨厌。

    无论她哭得多么惊天动地,多么撕心裂肺。后来我才明白,你不在意一个人的时候,无论她在别人看来多么的惹人怜爱,你不在乎她,就只会觉得是矫揉做作。

    年少的我体内藏着的某些东西在那一刻苏醒了,我感到快意,甚至是莫名的兴奋。

    我不明白为什么那时候会给自己加那么多戏,忽然觉得可笑。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而已,哪儿来的那么多刻骨铭心,一个星期二十块的生活费能干什么?买几根辣条吗?如果辣条可以换女朋友的话我早就开了一个批发仓库,专门批发女朋友。

    后来我不知道梦到过夏丹多少次,深夜里泪流满面醒来,怒骂着自己没本事。真他娘的犯贱!傻缺,小小年纪谈什么恋爱,说什么爱恨情仇,刻骨铭心。

    小孩子过家家而已……

    可是我就是忘不了啊,就算是过家家,只要能让我继续下去,过家家也好,做梦也好……

    我把我青春犯的错归咎于我年少无知。

    当夏丹和杨晨走到一起,从容淡定地与我擦肩而过,好像我们从未相识。

    真他娘的恶心,贱货!勾引我兄弟!

    可我最后还是和杨晨闹掰了,直到现在……还是找不到当初那种下河洗澡摸鱼的默契。

    妈的,我的青春哪儿来的那么多狗血的戏!

    很多次喝酒我总会提及夏丹,即使同桌的人暗示过无数次时候不早应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你可以找,我他妈的也可以!

    罗皓晨和胖子争抢的聂小倩,被我轻而易举收入囊中。好一场兄弟三人共争一女的年度大戏!

    我和聂小倩分手的时候下着小雨,事实证明,下雨天适合分手。我把夏丹一个人丢在路上那次也下着雨,她后来躲在我家楼下抽了整整一包磨砂(香烟的一种),留给我一地烟头,还有我送她的玉佩。

    我现在流江的大桥上,骂了一句去你妈的,玉佩划着弧线被河水吞噬。

    我和聂小倩分手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是突然之间不喜欢了,这姑娘特别闷,不爱说话。不会开玩笑,不会写情书,不会喝酒,不会说情话,就连拥抱和亲吻都好像见不得光。

    真无聊,真没趣。

    我甩开聂小倩的手,她死死地抓着不放,倔强得像一头狮子。你为什么要泪水盈眶,你为什么要睁着你的大眼睛看着我,你为什么要死死地拽着我不放手,我他妈不爱你了,滚开!

    “滚!”

    我咬着牙才甩开她的手,她一句话没有说。我急着去KTV唱歌,他妈的这女疯子耽搁老子时间!

    不知道聂小倩从哪儿来的力气,不死心地拽着我的衣袖。你他妈的怎么那么贱呢,还不明白吗?我不爱你了!滚吧,滚啊,滚啊你!你怎么还不滚呢,你没看出来我他妈就是寂寞,就是无聊才找你的吗?你滚开好不好,别碍眼了,给自己一点尊严,别他妈作践自己,和平分手不好吗!

    KTV楼下是个商业广场,人来人往,看热闹的人不少。他妈的,这疯婆娘有病!

    “你他妈的滚开!”

    我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推开她,然后撒开腿跑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落荒而逃。总之我再也不想见到这疯婆娘了!属狗皮膏药的吗,甩都甩不掉!

    那天,聂小倩扔掉了我送她的雨伞。她十八岁生日那天下午我才想起来那天是她生日,匆匆忙忙买了一把伞,写了一封情书。这傻姑娘,收到之后还乐呵呵地亲了我一口。

    扔掉了伞之后,她消失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儿,胖子带打电话过来质问我,说要揍我,让我出去!

    我又不傻,你一近两百斤的大家伙打我不分分钟的事吗?还他妈揍我,找到我再说吧!

    我什么话都没说,挂掉了胖子的电话。

    透过上行的电梯,兰城的雨在我的眼里被风吹得七零八落,胡乱地拍打着窗户,拖着长长的尾巴。忽然间感到烦闷,我想指着大雨骂脏话。

    “你他妈为谁愤怒不平!”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听说过聂小倩的消息。高考放假之后的某天,我和我的梦想擦肩而过,坐在楼顶上喝了很多酒,翻动QQ联系列表的时候看到了聂小倩,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情感,我告诉她我想去补习。

    她没有回复。

    没想到她也来了,下意识去寻找聂小倩的影子,结果空手而归。

第四章 我叫马潇潇

    “滚!”

    我骂了胖子一句,匆匆挂掉了电话。推开拥挤的人群,往办公室里面挤。汗臭和脚臭弥漫着这个狭小的屋子,两个中年男人烦躁地吼着,0.5毫米的签字笔签下一个名字过后被愤怒地丢到一旁。中年男人上嘴唇微翘,颧骨异常突出,所以咬肌看上去十分明显,棕色的短袖体恤已经可以看到汗水浸湿的痕迹了,签字笔就是被他砸在桌子上的。

    八月的兰城,像是一座火焰山。

    牛魔王要爆发了,中年男人噌的一下站起来,往桌子上拍了一巴掌,我被吓得一激灵。突然有那么一刻,在这个热得让人想要融化的八月份里,我感受到了那么一丝凉意。就是在中年男人锐利的目光从我身旁扫过去的一刹那。两颗眼球格外突出,睁大之后总觉得仿佛是要掉出来。

    “滚出去排队,他山的老师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吗!”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到头皮发麻,他这么一吼出来,在场几乎所有人被吓得六神无主,极不情愿地出去,我趁机躲在了一旁,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总之中年男人没能够看到我。中年男人看着排得整整齐齐的一队,转身坐下的时候眼里嫌弃的意味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全他妈贱皮子,不骂几句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

    中年男人又骂了一句,然后才坐在椅子上,拿起了签字笔,头也不抬地说:“名字。”

    “聂小倩。”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就这么轻飘飘地落到我的耳朵里,只是那么一刻,或许可以精确到零点几秒那么一瞬,我扭转僵硬的身子,侧过脸去,脑袋里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无数细碎而清晰的记忆开始翻涌。

    是她!

    在我的记忆中还是那张泪眼模糊的脸,令我讨厌到极点。可是阳光透过窗户,一点一滴地洒在她的脸上,洒在额头几根不听话地翘起来的头发上。还是那么瘦的一个姑娘,脸上挂着略有害怕的表情,双手紧紧地扣着,一双大眼睛总是垂着,不敢去看中年男人。

    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样胆子小。

    “高考多少分?”

    中年男人不耐烦的声音让她说话的声音微不可闻。

    “443。”

    四百多分不差啊,难道她也没有考上想去的大学吗?还是……填志愿的时候吃亏了?我觉得是后者,这个傻里傻气的姑娘没人帮着填志愿,能挑到好学校才怪了。

    “文科理科?”

    “理科。”

    她可能是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忽然往我这里看过来。这姑娘什么时候那么敏锐了!很快我松了一口气,她没有看到我。可我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失落,我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慢慢地和我记忆里那个柔弱的姑娘结合起来。

    一路上过来没有熟悉的人,没法插队,没由来感到烦闷,走到队伍的最后一个位置,掏出了手机无聊地翻着微博,正好可以看一下傻屌们的日常,开心开心。

    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顶端出现一个QQ消息的弹窗,是胖子。

    “怎么样,看到了吗?”

    呵呵,这家伙,贼心不死。

    “没有啊,在哪儿呢,她不会是走了吧。”

    我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他想要的不就是这样吗?不就是想告诉我,你就不要对聂小倩有什么非分之想了!她现在是我的!

    呵呵……

    我自己都能感受到我的冷笑是有多么的假。

    “啊?不会吧,那行,我打电话问问,你等会儿啊!”

    胖子少有的没有说脏话,因为他很高兴。他一定知道聂小倩还没走,而且就在那儿排队,趁这个机会敲打敲打我,真是“用心良苦”啊,胖子。可是何必呢,管你喜不喜欢聂小倩,跟我有什么关系,一个傻兮兮的姑娘,谁喜欢谁去!老子没兴趣!

    “行吧。”

    实在是没有继续和胖子玩这种无聊游戏的想法了,随便回了两个字就打算关了手机。忽然收到一条信息,是胖子!我去,这家伙干嘛呢?发QQ就行了嘛,还发短信息,脑子短路了吧。紧接着,胖子的一条QQ回复让老夫汗颜无比。

    “我想了想,是你自己要插队,还是你自己跟她说吧,我把她电话给你发过来了,你自己打给她。”

    呵呵……

    真假!

    “好。”

    “哦,对了,报名了之后去我那儿睡吧,介绍个朋友给你认识。”

    诶,对哦,我给忘了今天肯定不会分宿舍的,不可能去住酒店吧,我可舍不得花那个冤枉钱,再说了,一个人住酒店,骚不骚,丢不丢脸……

    还算胖子有良心,够意思!

    “行!”

    放好手机,再看看前面的队伍,怎么感觉好像一点儿没变啊!我能够感受到我额头上肯定一排排黑线,这速度,也太慢了吧,看了下时间,已经十二点啦,肚子开始抗议,摇旗反抗了。我拍了拍肚子,骂了句。

    抗议无效!

    你抗议,我还抗议呢!

    名没报,谁他妈都别好过。我感觉自己发烧了,跟自己肚子过不去。身后传来一些笑声,甚是清脆悦耳。想都不用想,这声音的主人,一定特漂亮。

    “你饿了?”

    那声音近了些,我能够感受到是对我说的。我回过头去,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心里尴尬得要死,骂自己肚子不争气,你他妈什么时候叫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叫!

    “没……你饿了吧?”

    我身后是个姑娘,纯白色的短袖T恤衫,下身套着宽松的牛仔七分裤,扎着小马尾,看着倒是精神。再看这脸嘛,不饰妆容却带着几分清新的气息,两只眼睛眨着眨着就让人忘了些什么,秀眉两撇,唇带春风,还真不赖!有几分姿色,怪不得都说他山的女生漂亮,果不其然。

    “没有。”

    她摇摇头,笑着,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两个小酒窝就跟她的长睫毛一样迷人。

    嘿嘿……真漂亮。

    反正还有那么长的队伍,跟漂亮姑娘聊天总好过闷着脑袋玩手机。

    “你是他山的吧?之前没见过你。”

    “不是啊,你是他山的啊?”

    嗯?不是吗?可是我在城兰中学没有见到过这个人啊,况且这么漂亮,不应该啊!

    “我?我不是啊,我只是城兰的,可我在城兰也没见过你啊!”

    “哈哈,我不是他山的,也不是城兰的,要不你猜猜我是哪儿的?”

    她的身子低了些,两个虎牙就好像从来都没有收回去过一样,总这样敞着风不会着凉吗?你对你的虎牙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嗯……”

    我摸着下巴故作深思,既然不是他山,也不是城兰,很明显了嘛,要么是市里来的,要么是蓝山县的,毕竟城兰中学在市里还是比较有威望的。可我要是就这么说出来,对方多没面子啊,这样谈话可就没法儿继续说下去了。

    “求是的?”

    求是中学是隔壁县的龙头学校,和城兰差不多吧,不过这些年好像被城兰甩在了后面。所以城兰中学有不少是从求是转过来的,但是补习生却基本没人会选择城兰,毕竟求是的学生也有高手,到时候考得好了,变成了求是的成绩,城兰中学的领导可都是鬼精鬼精的,所以基本不会收求是的学生。

    “哇!”

    漂亮姑娘扬起小脸,眯成缝的小眼睛藏不住透亮的光,弯弯的月亮住在了她的眉梢上,酒窝醉了我的心神,不禁荡漾。我忍不住诧异,不会这样都能蒙中吧!

    “你猜错了诶!”

    我忍不住喷出一口老血,猜错了你他妈那么夸张!

    “嘿嘿嘿……逗你玩呢,我就是他山的。你好,我叫马潇潇。马是赤兔马的马,潇是……是……潇是马潇潇的潇!”

    她笑着,眉梢住着两弯月亮,月亮下挂着两颗星星。她的手很好看,很白,很长。原谅我词穷这能这么粗鄙的描述如此美妙的风景。

    等等!她伸出手是要和我握手吗?

    “额……”

    作为男士,怎么能让女生先伸手呢,我赶紧做出一个自认为很绅士的姿势伸出手轻轻地在那双修长的手上握了一下,嘿嘿……真软!

    “你好,我叫唐默。唐是仪表堂堂的唐,默是唐默的默!”

第五章 你到底是谁

    微笑,对,就是这样,一定特别帅气。我十分卖力地挤出我认为最帅的微笑,那姑娘一定被我迷的一塌糊涂。

    “啪!”

    靠!这女的疯了吧,猝不及防给我手背上一巴掌,我赶紧收回来,免得再被坑。漂亮的女生脑子怎么都那么奇怪?不过看着那双笑眯眯的眼睛,我他娘的就生不起来气啊。马潇潇,这个新认识的姑娘气鼓鼓地望着我,一副死不罢休的模样。

    诶!我没惹你吧!我就奇了怪了,搞得好像我得罪你似的,就算你长得漂亮也不能为所欲为吧!

    我正要向马潇潇讨个一二三四五,结果还是她先开口了,像只母老虎一样,指着我,就差双手叉腰了,马潇潇气鼓鼓地说:“你,你不能学我说话!”

    小姑娘气囊囊的等着我,眼眶里的两颗小星星像是要挂着流星的尾巴似的,修长的睫毛下盈盈闪着光。诶!姑娘,你别这样啊,你这样总让人觉得我欺负你似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此刻我真想抓着自己头发使劲撞墙!

    别管头发能不能撞墙,先饶了我再说吧!

    你别用这个眼神看我啊,我受不了了,不行,不行,我得赶紧离开这儿!

    “你,给我道歉!”

    嚯!上演刁蛮公主的戏码啊,这姑娘也太给自己加戏了吧!不行,太美了,我的心化了。嗯,我是正人君子,不能受美色诱惑。

    哎……

    偷鸡不成蚀把米,人间不值得!

    话虽如此,总不能让人家小姑娘道歉吧,谁让我胸怀宽广大人不记美女过呢。算了算了,念你年少无知,容我做一回舔狗吧!

    “对不起!”

    中气十足郑重其事地一声对不起,马潇潇顿时眉开眼笑,忽闪忽闪的一对大眼睛里一丝狡黠一闪而逝。一瞬间我就明白了着了这个姑娘的道,真想一头撞在墙上撞死算了。可能这就是美女的诱惑吧,面对长相漂亮的姑娘,很多人总是生不起气来。我从不认为我有多么高尚,多么的柳下挥,我喜爱桥头的风景,夕阳西下时薄雾弥漫在流江河面上,风卷着流江的衣衫,搭在我的脸上,我总是忍不住想起以前的事。

    说这些并不是说我有多么念旧,只是有些东西不能就这么轻易放弃。我在马潇潇身上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记忆里的人影逐渐在马潇潇身上重合,她和夏丹一样可爱,和聂小倩一样清新。

    她不是任何人,她只是马潇潇。

    “喂,你怎么啦?不会是生气了吧!”

    恍惚间,一只漂亮的小手在我眼前晃悠,脆脆的声音总是让人想要多听几遍。马潇潇带着歉意,眉上的的月亮好漂亮,大眼睛扑朔闪着光。

    “额……没有没有,日常走神,哈哈哈哈……”

    哪儿敢啊,姑奶奶。为了防止漂亮姑娘伤心,只能表现得二一点了。果然,马潇潇听到这句话,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

    “怪不得你跑回来补习呢!你上课是不是特别爱走神?”

    我做出惊讶状,然后惊讶地说:“哇!好厉害,你怎么知道?”

    天呐,我他娘的怎么可以这么没底线!

    马潇潇顿时冷了下来,斜着眼睛等着我,从她的眼睛里我已经看到了两个字。

    真假!

    “呵呵呵呵……”

    好尴尬啊!

    “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高考考了多少分!”

    小姑娘双手抱在胸口,撇着脑袋哼了一声。

    太可爱了吧!

    “哟,搞得你好像真的呀知道似的!”

    我不以为然,知道我成绩的都是我认识的人,更别说我是今天才认识马潇潇的。

    小姑娘没有说话,而且颇为自信地伸出了美的不可方物小手,慢慢地张开五根手指,冲我扬了扬小脑袋。然后慢慢地收回两根手指……

    我去!

    不会吧,这姑娘从哪儿知道的。马潇潇对于我吃惊的表情十分满意,得意忘形地笑着,意思是本姑娘厉害吧!

    “你!不是,你怎么知道的?我们以前不认识吧,我也没见过你啊!”

    “是啊,我们以前都没有见过呢……”

    突然,马潇潇情绪低落,不似先前那般夸张,她就这样望着前方,只是不知道看的是哪里。眼睛里的星星呢?她眼里的光去了哪里?她忽然间的沉默令我手足无措,她咬着嘴唇,小脸上再也没有阳光,虎牙或许是受冻了吧,回了家。酒窝里的美酒是不是被喝光了,粉扑扑的小脸呐,你再也不可爱了。

    我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慌乱,全身炸毛一般难受。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马潇潇小心翼翼地问出这句话。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问,难道你怕触及我的伤口吗?你到底是谁呢?你真的只是马潇潇吗?

    “你到底是谁?”

    我注视着那双眼睛,高领得可以看到我的脸的眼睛。我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马潇潇,你到底是谁!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会知道我的高考成绩吗?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会这样毫无顾忌地和一个人开玩笑吗?在我看来,只是马潇潇不是这样的人。她跟我握手的时候,眼里藏着呢一点点小希冀一闪而逝,我当时只觉得是错觉,而现在,我应该是没有看错的!

    女孩儿咧开嘴笑了,我又一次看到了她的虎牙,看到了她的酒窝。

    我醉了……

    “我是马潇潇啊,赤兔马的马,马潇潇的潇。”

    她微笑着,我感觉眼前光芒万丈。

    “你们回去吧,下班了,下班了,两点钟以后再过来!”

    牛魔王的声音从办公室门口传过来,他站在门口把挤在那儿的人轰开,然后他和另外一个帅气的老师关上门头也不回地从走廊的另外一头走了,没有理会身后那些骂骂咧咧的抱怨。正主走了,我忽然间没有了兴致,匆匆和马潇潇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多年后我回忆起当时那个场景,马潇潇在后来告诉我,其实当时她已经准备告诉我一切。

    好奇怪啊,命运呐,我们是不是前尘有些纠葛?总是这么捉弄我有意思吗?

    毓秀楼下太阳正烈,军训的小伙子小姑娘们终于解散了,现在是享用午餐的时刻。我想大声地告诉他们,你们珍惜这些时光吧,以后你们再也没法这样快乐了,三年后你们会为你们的归宿而担忧。

    他们脸上的笑容是如此真切,忽然间我发现我们之间那条沟壑,那是他们的青春。而我的青春呢?不,我已经不再青春了。

    年轻真好!

    脑子里不知为何会冒出这句话来,高升的太阳在头顶上,浓厚的云层挡不住阳光的热烈,我讨厌这样的夏天,直来直去,毫无道理。食堂饭菜的香气飘来飘去,肚子又开始抗议了,哎……我得出去觅食了。

    手机在怀里震动,我拿出来一看,是裴姐的电话。

    “喂,裴姐。”

    “怎么样,报名了吗?”

    “还没呢,下班了。今年城兰补习生有点多啊,我粗略看了一下,大概有一百多个吧。”

    “嗯,今年省内分数线的划分与往年相对高了些,而且考生的数量也多了五六万的样子,所以落榜的人很多。”

    “哦,好吧,看来不止我一个人运气不好啊。”

    “呵呵……你啊,对了,你吃饭了没?”

    “我?我正在吃呢,你呢?”

    “我也是,这样吧,下午你来办公室找我,我带你过去报名,我和曾老师有些交情,他是今年的副年级主任,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把你安排到一二班去。”

    “好,谢谢裴姐。”

    “那行,就这样吧。”

    “好,拜拜。”

    挂掉了裴姐的电话,从香樟树下路过,绿皮青蛙们欢笑着路过我摸身旁。我不明白为什么晒成了这个样子他们还那么开心。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麻烦任何人。亏欠得多了,就会把别人的帮助看作是理所当然,我不想做那种嗷嗷待哺的小孩儿,我相信无论去哪里。我都可以做得很好。

    脑子很乱。

    算了,先去吃东西吧。

第六章 我儿杨伟

    校大门敞开着,我能够感受到有无数的燥热拥挤着鱼贯而入。保安慵懒地躺在门口的椅子上,一双眼睛无神地耷拉着,没穿校服的都是同我一样回来受罪的。我正寻思去哪儿吃饭的时候,接到了胖子的电话。

    “喂,你他娘的在哪儿!”

    这应该是一个疑问句,生生被胖子粗糙的声线憋出了一句感叹句的错觉。

    “校门口呢,没打牌了?”

    “打个屁啊,妈的。住宿费都他妈的差点输掉了!”

    我听到电话那头胖子啐了一口,肯定是气愤得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我想,聂小倩不喜欢他也是不无道理的。胖子对人很好,对所有人都好,心只有拳头那么大,装得下多少人呢?你拼了命地掏心掏肺,有一天你不再那么做了,没人会觉得失去你有多么可惜。你还可以对很多人好,不差那么一个,可是胖子啊,这个世界上真正爱你的人,是舍不得你不顾一切地替另外的人掏心掏肺的,虽然我们总是说他重色轻友。

    “赶紧滚过来,火锅城这儿,喝酒!”

    “喝什么喝,晚上再说,等会儿我还有事呢!”

    “废话那么多,他妈的赶紧给老子过来!”

    我话还没说完,胖子一巴掌把电话给挂了,我忍不住想骂他一句孙子!正巧肚子又开始叫了,罢了罢了,先去混点儿东西吃吧。打了一辆出租车就往火锅城赶,其实对于兰城这种小县城来说,火锅城听着名字大气,其实准确地说倒不如说是火锅一条街。从街头到结尾大概五百来米的样子,满满当当大大小小的火锅店。大多数是自助火锅,毕竟顾客基本上都说穷学生,一个月能吃得起几次火锅?

    其实我不太能明白,大热天的胖子干嘛还叫着吃火锅?

    我到的时候鸳鸯锅里已经开始翻滚了,一团团热气从沸腾的汤汁里冒出来,一股油腻的气息顿时扑鼻而来,本来就已经开始抗议的肚子现在已经打算起兵造反了,胖子倒是很细心,帮我准备好了碗筷。坐下的时候我看了一眼身旁那位新朋友,矮胖矮胖的,像个蜡笔小新。

    “你他娘的也太慢了吧!”

    胖子嘴里塞得满满的我不知道积点口德,真想一拳头砸在他那张油光满面的大脸上。说了这么久,好像忘了说胖子的名字,诶,胖子叫什么来着?

    “诶,对了,你谁来着?”

    蜡笔小新以为我在问他,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碗里的撒尿牛丸,吧唧吧唧着嘴歉然说:“哟,不好意思啊,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杨光!跟胖子是高中同学,我听说过你,唐默是吧,那我也跟着胖子叫你老黑,行吧!”

    “不行也没事儿,咱俩以后熟悉了叫什么都行,你说是吧。”

    我被蜡笔小新,哦不,阳光一连串巴拉巴拉给吓了一跳。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搞得谁好像没看到你刚刚明明看到我来了还抓紧时间吃,一点也不含糊。

    装吧你就!

    果不其然,那家伙一坐下就开始收拾碗里的东西,我忍不住好奇瞅了一眼,我的天哪!全是荤菜,一点素的都没有,再看看杨光那体格,宽大的T恤也遮不住肚子上一坨肥膘,再看看胖子,正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算了,刚认识也不好意思拆人家台,礼貌地跟他问好之后,说:“没事儿,都是朋友,叫什么不是叫呢!”

    如果我能够预知未来的话,我当时一定不会说那句话,我想杨光后来一直儿子儿子地叫我就是因为我说了那句话。

    杨光和胖子一样,都是被赶回来的loser,呵呵……谁不是一样呢,loser!

    不过他们来得早,早上的时候就已经缴费报名了。胖子的二叔在学校教计算机,算是走了一波后门吧,剩下的事情根本不需要胖子操心。

    挑了个位置坐下,胖子挑的位置不错,靠窗,风吹进来也就没那么热了。胖子瞥了我一眼,一句话没说,自顾自地吃着东西。我又想起刚刚那个问题,还没有介绍胖子呢。

    “诶,你叫什么来着?”

    一旁的杨光诧异地抬起头,嘴里叼着半截粉条。

    “我叫……”

    “我知道你是杨光,我问他呢!”

    我指着胖子,我发现我和杨光在某些地方天生带着某些默契,就比如现在。他递给我一个我懂得的表情,继续处理他面前的一堆肉食。

    “额……”胖子明显没有反应过来,愣是看了我好半天,丢给我一个白眼,骂了一句:“你他妈饿傻了吧,我是你爹!”

    “我儿阳痿,呸!我儿杨伟,我叫你一声你敢应吗?”

    我想,要是我没有说前一句话之后再重复一便的话,胖子,也就是杨伟可能根本不会明白其中的意思。毕竟以他的智商,实在是有些为难他了。

    “我去你妈的,唐老黑,你想死是吧,你想死直说,爷爷我他妈的压死你我!”

    杨伟瞪着牛眼,满嘴油渍地望着我,真像我儿子!一脸横肉也不知道这些年塞了多少东西进去,油腻而膨胀。岁月真是一把猪饲料,把杨伟养得又黑又胖,完完全全就是按照猪的体格去长的嘛。我就是喜欢看到杨伟恼羞成怒的模样,想打我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真爽!

    “去去去,给你开个玩笑你也当真了,你也不看看,你这体格像是阳痿的人吗?杨光,你说是吧?”

    我用胳膊推了一把杨光,那家伙非常配合地点了点头,我俩相视一笑,他向我伸出一个大拇指,很显然对我这种伤口上撒盐的举动十分赞赏。杨伟把碗往桌子上一砸,砰地一声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奶奶的,还能不能好好吃饭啦!”

    或许是真的太气愤了,阳痿嘴里包着的食物喷的到处都是,幸好没有喷到锅里,不然真得打开他脑袋给灌进去。

    “行了行了,你也真是的,白长那么大各个子了,心胸怎么就那么狭窄呢,一点也不匹配你这庞大的身躯。”

    我肯定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嘴上一点也不给他好过。你刚刚不是得意吗,给他娘的给我发短信,我就不信我治不了你!

    或许我自己也没明白吧,和杨伟的针锋相对是因为什么,如果没有聂小倩在我们之间,或许……

    算了,哪儿来的那么多或许,聂小倩其实也挺好的,只是我配不上罢了。

    一想到聂小倩,总是忍不住想起夏丹,这个已经远在千里之外的姑娘,我们也曾经轰轰烈烈的啊,推开窗之前想到的也都曾是她的脸。

    算了,不要那么怀旧了。

    忽然没了兴致和杨伟斗下去,我不希望他我或者他再变成另外一个杨晨,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喝醉了酒发酒疯的朋友,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袒胸露乳不计得失的朋友,哪里舍得啊!你说是吧,胖子?我在心里这么问他。我们不再那么年轻了,或许已经没有了力气去争论,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对质。我只想在风和日丽的地方,乘着海风,我所爱的姑娘就在我的身旁,我指着无涯的大海告诉她说,你看吧,那里是我们的家……

    那是我的诗和远方,可是命运啊,你看看我现在是多么地苟且!

    “行了行了,不和你闹了,赶紧吃饭,下午我还接着去报名呢,今晚先去你那看看。”

    杨伟将信将疑地看了我一眼。我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真是的,居然不相信我,咱俩可是兄弟!

    这顿饭除了刚刚的小插曲以外没有再发生别的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输了钱的杨伟破天荒地请客了,这是我和杨光打破脑袋也没想到的事,要知道,以杨伟的尿性,一个男的要是能从他手里面抠出哪怕是一分钱都不得了了,更别说让他请客了。

    对于这种太阳从西边出来的事,我和杨光当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了。吃过饭之后也一点多了,离两点还早,过去应该能够抢到一个好位置。我得抓紧时间过去报名,然后去杨伟那儿睡一觉。

    杨伟要去学车,杨光背着他的小挎包不知道要去哪儿。

    匆匆和两人分别,赶到学校之后我才发现我刚刚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下午的人简直比上午还要多。罢了罢了,慢慢排吧。看着眼前长龙一样的队伍,我忽然在想,马潇潇那姑娘不知道有没有报名,我也真是的,刚怎么不问人家要一个联系方式呢?这样以后就不会无聊了啊!

    我为自己龌龊的思想而愧疚……

    下午排队并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也没有另外一个张潇潇或者是宋潇潇突如其来,眉开眼笑。也不知道马潇潇现在在干嘛呢,她到底是是谁呢?

    手机的铃声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是裴姐的电话,一定是问我报名的事,可是我真的不想麻烦她。我在犹豫着要不要挂掉,最终我还是选择了接听。

    “喂,裴姐啊。”

    “嗯,唐默,你到了吗?我正在这个四楼办公室门口呢,你过来吧,我带你去见见老师。”

    “啊?!”

    “赶紧的,我在你们报名这个门口呢!”

    裴姐在这儿?我踮起脚尖张望,前面不远处门口那个窈窕的身形在寻找着什么,忽然,那双眼睛里迸发出一道光。裴姐冲我招了招手,挂掉了电话。没办法,我只能硬着头皮过去,周边的人看到有老师要进去,纷纷让开了一条通道,我跟着裴姐从这一条通道中过去,胸膛里忽然间升起那么一丝丝自豪感。

    走后门的感觉真他娘的爽,我忽然间有些羡慕杨伟那个家伙了。

    有些人生来就注定瞩目,人生就好像是已经写好了的剧本,结局总是皆大欢喜的。而有的人就像是黑板下的粉笔灰,风一吹,什么都没有了。

    办公室里人不多,寥寥几人。可能是昨天牛魔王的话起作用了吧,虽然心里都有不服,但还是不敢有什么出格的举动。牛魔王看到我和裴姐进来,将仅有的几个人赶了出去。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没人有半分不情愿的表情。

    “哟,裴老师!”

    牛魔王没有什么举动,反倒是老神在在地端起了桌上的茶杯,悠悠地喝起了茶来,然后才开口同裴姐打了一声招呼。

    “曾老师,李老师。辛苦了哈,学生这么多。”

    “哎,没办法啊,老大不在,这些事只能我和李老师两个人做了。”

    曾老师站起来给裴姐端了个凳子。裴姐也没有客气,将凳子拉得离曾老师近了一些,直截了当地拉着我过去,说:“这是我以前的学生,挺优秀的,就是志愿没填好,所以今年回来复读。要不……您给看看,能不能安排到一二班?”

    “嗯……”,曾老师没有忙着拒绝,而且摸着下巴打量着我,我被他看的心里莫名发慌。我不太习惯这样被人赤裸裸地注视,就好像是那个人能够窥探我所有的秘密。这让我显得卑微,像是在祈求别人的施舍。或许是我所谓的自尊心在作祟吧,打心底里有些抗拒裴姐的帮助,虽然我很感谢。

    所以我宁愿在最后面排队也不想去打扰裴姐。

    有些东西,一旦欠下了,或许永远也无法偿还。

    曾老师沉吟思索片刻,然后说:“高考考了多少分?”

    “530。”

    “还可以,理综多少分?”

    “200。”

    “不错,英语呢?”

    “一百一好像是。”

    “都还不错,就是志愿没填好是吧?”

    “嗯。”

    “那今年一定要好好填啊。”

    “嗯,”似乎这样机械地去回答不太礼貌,所以又说了一句,“好。”

    我发现这样好像更没有礼貌了,算了,不管了。还好曾老师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然后在表格上记下我的名字之后,对裴姐说:“这样吧,这件事呢也不全是我们说了算,还得和徐老师谢老师商量商量。”

    “那行,麻烦你了啊,曾老师。”

    裴姐起身,同曾老师握了握手,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说:“他这种情况应该是可以住公寓吧,老宿舍太破旧了。”

    “哦,这个没问题,到时候你过来找我就行,现在人比较多,可能不太记得住。”

    “好嘞,谢谢曾老师啊!”

    “客气了,主要是这小子底子好,无论如何也是给咱们城兰争光不是!”

    我也附和着感谢了一番曾老师,我不太喜欢这种你来我往的客套,会让我变得虚假。

    裴姐还有事,我谢过裴姐之后就同她分开了,临别前说有事让我打给她就行。

    交过费用,剩下也没什么事了,分班的事还得看曾老师那边。去哪里我倒是无所谓,无论在哪个地方,我相信我都能够学的很好。

    楼下大厅很是空旷,也很凉快。我故意多晃悠了一会儿。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我一下。

    “嘿!你怎么在这儿?”

    是马潇潇。冲入我视线的仍旧是那双大眼睛。

    “我刚刚报名下来了呢,你呢?”

    “我正要去呢!”

    马潇潇冲我咧开小嘴,露出那两颗可爱的虎牙。

    “哦,好吧,那你快去吧,现在人已经很多了,等会儿可能更多!”

    “哇,你这个男人,怎么那么么狠心呢,现在就开始赶我走了!”

    卧槽,又来了!

    我实在是免疫不了你这个模样啊,能不能不要再摧残我的意志力了。你是一个有风度的美少女诶,能不能矜持一点儿。

    “没有没有,我不是怕你排队吗!”

    东扯西扯总算是找了一个蹩脚的理由,管她信不信,只要听着舒服就行。果然,这姑娘听了高兴的不得了,兴高采烈地踩着楼梯跑上去,临行前还不忘说:“嘿嘿,好啊!那你别走啊,就在亭子那边等我。”

第七章 失眠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小姑娘一溜烟就没影了,我等你?那么长的队,等你干嘛?你还想跟我约会啊?要是是真的我也不介意,可是那可能吗?

    想都没想,我直接走了。

    到校门口之后,我拨通了杨伟的电话,正好他在家呢,他暂时住在他姐家,我上次去过那地方,勉强可以住下三个人吧。两个人睡床。一个人睡沙发。

    我到的时候杨光也在那儿,三个人今天也都比较累,打消了晚上出去嗨的念头,倒在沙发上打了一个下午的游戏。中午吃得蛮撑的,晚上也不怎么饿,楼道里的路灯坏了,谁也不想出去,索性三个人都没有出去,硬是洗了澡之后窝在小房子里打了半夜的游戏。

    说实话,对于打游戏这种事情我并不算痴迷,所以最后只有杨伟和阳光两个人在王者峡谷厮杀。微博是个好东西,我一直自认为是个文艺青年,我也想要诗和远方,就是那种随风飘扬的自由,那种天下皆可去的洒脱。我可以毫无顾忌地愤世嫉俗,肆无忌惮地发泄我的感情,无论是痛苦还是快乐。例如酒醉或是深夜难眠时,心潮起伏,杨伟把这个叫做发骚,我写的酸腐文字被他说成是骚话。

    粗俗,怪不得没有女朋友。

    我忽然想起来杨伟如今最为珍贵的东西就是他一直想送出去却没人要的初恋,那时候总是那这句话来嘲笑他。没当我们几个人围着杨伟这么说的时候,他身体里的浩克不答应了,绿色傻大个逮谁打谁,完了之后一个人坐在窗台边惆怅。

    裹着小腿牛仔裤的少女们在阳光下打球,或着提着扫把打扫榕树下的落叶。每一个都很美,每一个都好像是他的梦中情人。

    胖子撑着肥厚的下巴曾经暗自许愿,如果上天能够给他一个女朋友,他愿意舍弃三十斤肥肉。

    看了看微博里关注的文艺博主更新的诗,本来打算再看一会儿花边新闻就睡觉了,忽然发现涨了一个粉丝。

    像我这种没有多少料的账号,能有四五十个粉丝就不错了,突然多了一个能不高兴吗,我觉得可以买瓶酒来庆祝一下我的第五十五个粉丝终于在人海茫茫的微博里面慧眼识珠发现了我。

    我点开那个人的主页,虽然昵称比较……怎么说呢,比较有特色,叫什么“火箭少女爱鸡蛋”,呵呵……真好!

    首页有一条置顶的微博,没有配图。寥寥几个文字,与其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转发抽奖大相径庭,就好像一个人的院子里花团锦簇,你一定以为她是一个对生活充满了乐趣的人,就连和的水里面都有阳光,而当你真正走进去,昏沉的灯光就像是夕阳,他在阳台的躺椅上忽然抬起头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然后冲你微笑,又继续看手里厚厚的书。

    “如果我从未离开,我应该可以和你在一起,一起数星星,一起看月亮。”

    骨子里透露着骚气的一个人。

    这是我对这个新粉丝的评价,虽然我对他的眼光独到十分欣赏,但是有一说一嘛,不能因为个人感情而忽略了事情的公正性。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平日里我不太习惯把声音打开。我以为是有微信消息或者是短信息,后来发现是微博的聊天里面,新粉丝发的消息。

    “我今天看到了你,和从前一样,一点没变。我曾经想过,如果没有不辞而别,或许那些故事就不会发生在你身上,无论是夏丹还是聂小倩。只是……你知道吗,你不应该回来的,你应该一走了之。不过,既然你回来了,那么……我来找你吧,唐默,很高兴再次遇见你。”

    短短的几句话,莫名其妙的几句话。到底是谁?这个人知道我的一切,其中还包括了夏丹,他到底是谁呢?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名字,马潇潇。但是下一秒就被我否定了,怎么可能是她。不为别的,就因为她太漂亮了,而且……那微博跟她的个性完全不符合。

    或许我的潜意识里真的希望有这么一个人吧,但是事实告诉我这不可能是真的,我甚至宁愿相信这就是无聊之人所开的一场玩笑。

    “你好,我们曾经相识?如果是,我想我一定有关于你的记忆,或许曾经你在我的生命里不可或缺,你说你不辞而别,我想我们的分别一定让你很伤心。但是请不要难过,好吗?因为此刻,我,就在这里,无时无刻。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与我相遇。如果有一天你愿意告诉我一切,我会准备好一杯奶茶,在梧桐树点一碟蛋糕,你可以慢慢地告诉我,因为我有耐心慢慢地听你说。不早了,祝晚安。”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给他回复了这么一段话。既然他或者是她曾经与我相识,虽然我翻遍了所有的记忆,都想不起有谁对我如此重要,却又突然之间消失不见。我忽然觉得这是一种悲哀,一个在意我的人被我忘掉了。

    就好像是心突然空了一块,我望着那块缺口,在我的过去里找了很久,没有一块能够填补。

    你到底是谁?

    安静下来的时候才听到了耳边一直没有断绝的蚊子吵闹的声音。窗户很小,蚊子很多,杨伟点了蚊香,但好像并没有什么用,最后是杨光受不了了,起床来打开蚊香的盒子仔细看才知道蚊香早就过期了一年多,免不了又是一场厮杀。

    我没有兴趣加入到这场闹剧当中,无形之中总感觉有人在默默地注视着我,然而一种巨大如浪潮的失落感很快将我吞没,一团疑问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我甚至是有一种迫切无比的冲动想要拨开迷雾。

    两个胖子扭打在一起,两坨肥肉撞击得油水四溅,我真的讨厌这种荒唐的生活,我端了一把椅子坐在阳台上,顺手点了一支烟。我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只是当我发觉我难过的时候能够倾诉的只有过滤烟嘴和缭绕的烟雾时,我才明白,原来,我能做的只有这样。

    我还是做不到那种毫无顾忌的洒脱,有些东西沉重得扎根在我的骨子里去了,我没办法一刀两断,如果我要彻底遗忘,或许只能用刀切开我的血肉,让所有沉淀下来对我来说一无是处但是有时候又弥足珍贵的东西伴随着白骨裸露在我眼前,然后用刀一点一点地让他们从我的骨头上,被我刮下去。

    无论是夏丹还是聂小倩,还是那个该死的梦想。无论如何,我必须承认的是,我是喜欢聂小倩的,即使我曾经无数次地告诉自己,那个姑娘真的很讨厌,真的很烦人,不懂得浪漫也不懂得讨人欢喜。沉闷得就像是一块石头,一根木头,女儿会傻笑,安静得像一阵风,只会悄悄地说我爱你。

    我也忘不了夏丹,就算是她曾经和杨晨说不清道不明,而那些记忆在我的心脏里,肺里,每当我呼吸的时候,只会越来越深刻,越来越沉重,而她的脸,也越来越清晰。

    或许直到未来某一天,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摧毁了我所有的伪装,我赤裸裸地站立在这世界,我应该逃到哪里去,而那个时候是否会有一个人,就像是《龙族》里的红发女孩儿一样在众人的注视下带着我潇洒离场。

    我不是路明非,我也不会有那么一个师姐。说到底我唯一和他相似的只有我们都是衰仔这一点了吧。

    难受的时候总是睡不着,当世界都安静下来,地上堆着厚厚的烟灰,摇头躺在烟灰里沉默地燃烧着最后的躯体。夜里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我像是这无边黑暗的守夜人,在所有人安睡的时候死死地睁着双眼凝望着这个世间。

    真安静啊,两条肥肉耷拉在床上,鼾声如雷。真好,今晚沙发是我的了,还包括整个阳台。

    当车声都逐渐消失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失眠了。有时候难过的情绪并不需要什么理由,只需要一个引子,比如聂小倩,比如马潇潇。

    我期待明天能有个好天气,就如同我期待未来的一年,能让我把那些狗逼的过去通通遗忘一样。

    最后我忘了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大明了,刺眼的阳光蛮横而霸道。而两条肥肉还在打鼾,算了,不叫他们了。趁着还没有回到那个该死的地方,趁着还不需要六点就起来背单词和古文,好好享受现在吧,少年。

    接到消息说要搬宿舍了,在宿舍这件事上我没有去找曾老师,而且和杨伟他们住在了老宿舍楼里面。十平米多一点的房间里铺着水泥地,还要挤着八个臭气熏天的大汉,生了锈的铁架床一坐上去就嘎吱嘎吱响。

    铺床这件事我在高一就学会了,没有浪费我们多长时间,晚上还有自习,毕竟现在已经是开学时间了。我收到曾老师的短信说让我下午把书搬到二班去,我不知道他哪儿来的我的电话,也不想去知道。

    回复过短信之后,我看了一眼时间,还早,才两点多。三个人在宿舍里闷着也不想动,杨光和杨伟嚷嚷着打游戏。我一个人跑到足球场,今天周末,绿青蛙们总算是得到了休息。闷热的夏天让足球场上那股塑胶的味道极其浓重,我坐在沙坑旁边的草地上,望着来来回回的少年少女们,忽然觉得这真是一处美妙的风景,风里吹来青春的气息,我看到了不少的熟人。我并没有过去和他们打招呼,这一刻的宁静来之不易,我不愿意打破。不久之后我又要重装上阵了,去进行我未完成的战斗。

    “嗯……在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拿出手机给聂小倩发了发了一条QQ消息,没有期待她会回复,只觉得能够发出去,她能够收到,证明我没有被她删掉就好了。

    “嗯……在呢。”

    她或许是犹豫了一会儿吧,但是并没有让我久等。

    “一起吃个饭好吗?今晚下了自习之后。”

    这只是一个临时的主意,我也不确定今晚自习之后是否能够出校门,我只是想找一个话题和她聊聊。

    “下了自习应该不能出去了吧。”

    这是我预料到的,她总是想得很多,无论是在哪方面。

    “没事儿,我们可以请假。”

    “可是,回来怎么办,那个时候宿舍都已经熄灯了。”

    她想得很周到,每一点都想到了。

    “没事儿,如果不能再说吧。你在兰城应该有住处吧?”

    “嗯……有,我舅舅家。”

    “那行啊,我们可以出去吃饭,然后你就去你舅舅家住。”

    “那你呢?”

    “我?我可以去杨伟那儿啊。”

    “嗯……那好吧。”

    “怎么样,去不去?”

    “到时候再说吧。”

    聂小倩能够这么说已经算是答应了,因为我了解她。如果是杨伟的话,一定会问出一个准确的答案才会罢休,到最后得到的一定是拒绝,没人喜欢固定的结局,因为那不够浪漫。

    “嘿!你怎么在这儿?”

    很熟悉的声音,我抬头,那个人背对着阳光,阴影里我看不清她的脸。强烈的阳光刺激得我睁不开眼,但那个人低着头望着我,从她周围散溢出来的光芒就好像她本就光芒万丈。

    我本能地问出了一句你是谁?

    “是我啊,怎么了,看到本姑娘傻了?”

    那个人突然蹲下来,那么一瞬间强光刺的我双眼发红,视线有那么一刻的模糊,然而就是那么一瞬间,从模糊到清晰,我才能够将那张脸刻在我的脑海里,无比深刻。

    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月亮一样的双眉。

    原来是你啊,马潇潇。

第八章 敲不开的门

    马潇潇毫无顾忌地坐在草地上,面对着我,微笑着。人间原来这么美的笑容啊,我终于知道了坠落的流星都去了哪里,原来落在了她的眼中。原来,书上说的没错,真的有人的眼睛可以像星星一样。

    “喂,昨天不是让你等我吗,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

    一阵拳头忽然向我砸过来,马潇潇怒不可遏的声音伴随着拳头雨落在我身上。一边打,一边骂,搞得我好像是那抛妻弃子的负心汉里离家出走又走投无路投奔糟糠之妻的渣男一样。作为一个有担当,有素质的新时代好青年,自然是只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了。

    等她累了,喘着粗气依旧不依不饶地用那双美得要人命的眼睛瞪着我,一副你不哄我我绝对不会理你的样子。啊喂,你搞清楚诶,我和你不熟好不好?你做出这样一副模样搞得我真的欠了你什么似的。

    “额……那个,我其实是等了你一会儿,但是你一直没下来,我以为你走了,所以我就自己走了。”

    嘿嘿,真是佩服自己,把锅这么一甩,反倒是给她扣一个自己来的太晚的帽子。

    真他娘的机智!

    “哦~那你等了多久啊?”

    两只贼亮贼亮的眼睛盯着我,盯得我浑身发毛。怎么感觉周围的温度都降低了好多呢?不对劲,不对劲,这句话一定得谨慎回答。难不成……她又返回来看到我离开了?应该不会吧……

    马潇潇直勾勾地盯着我,似乎要是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定会给我好果子吃的模样。

    “额,也就半个小时吧!”

    我刚一说完,一个拳头就直接飞过来砸在我脑袋上。

    “啊!你脑袋怎么那么硬啊,你是不是人啊你,懂不懂得怜香惜玉啊你!”

    我……

    一万只曹尼玛奔腾而过,还留下了一坨坨热气腾腾的懒羊羊专用发型。这什么道理,你打了我还说我不懂得怜香惜玉,这姑娘脑子有病吧!

    “我!”

    真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要发火了,这人太奇怪了,搞得我跟她很熟似的。如果她没那么漂亮,我早就一顿胖揍,然后抛尸荒野。没办法,我就是这么现实,面对美色就是如此地从容淡定。

    “你什么你,你还委屈了是吧,你还觉得我冤枉你了是吧,我让你等我你不等我就算了,你还给我撒谎,你说,你是不是该打!”

    马潇潇一顿臭骂,然后气鼓鼓地指着我,看样子是不会和我善罢甘休啊!诶,不对,她怎么发现我撒谎了的?不行,她肯定在诈我呢,一定不能上了她的当。

    哼!跟小爷我斗,再修炼一千年吧,老子可是大乘期的高手,你一个筑基境就算了吧你!

    “什么啊,我明明就等了你半个小时好不好?是你自己太拖拉了,你还怪我!”

    这个时候,必须得表现得强硬一些,跟我玩儿,我玩儿死你!脸不红,心不跳,必须得表现得我特别吃亏但是又不计较。

    又是一通胖揍,这次马潇潇学聪明了没有打我头,而且背上,肩上,手上,没有哪一处没有被她问候的。

    “你还狡辩!”

    她好像是有些生气了,没有那么吵吵闹闹了,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沉默着看着我,为什么她要那么失望?她没有动手打我了,就坐在我的对面,只需要跨一步我就可以到她的面前,然后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有一种直觉,如果我过去的话,一定会取得她的原谅。可是凭什么呢?我根本就跟她不熟,一切只是来自于她的容貌而已。

    所以,那又如何呢?

    我忽然间有些兴奋,一种病态的兴奋,一个漂亮姑娘快要被我弄哭了,我在心里忍不住笑意,这是一种快感,甚至是可以和自_慰一样令我躁动。

    我冷冷地望着她,嘴角不自觉冷笑,空气忽然间冷了下来,巨大的乌云遮住了太阳,突如其来的凉意让我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

    “你变了,你以前从来不撒谎的!”

    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我,我看不清她的脸,就跟她出现的时候一模一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死死地捏着,忽然间有一种哽塞的错觉,令人难受,有什么东西在离开了我吗?我尽量与马潇潇对视,毫不退缩,尽管脖子有些酸了。然后我站了起来,马潇潇比我矮了些,所以这个时候她必须抬头才能与我对视。

    只是那么几秒钟,她同样报以冷笑,冰霜就是在那一刻爬上了她的双眸,冻结了所有的星辰光辉。我能够感受到马潇潇在压制着什么,那双眼睛,还是那双眼睛,慢慢地变得模糊,被水雾取代,而这个倔强的姑娘仍旧努力地克制着。

    不得不承认,那一刻我动摇了。

    只是那么一瞬间而已,谁也没有说话。最后她只是留下了一句话,努力地保持着不让音线有丝毫地颤抖。

    “我对你很失望。”

    失望什么?你曾经对我有过希望吗?

    注视着她的背影,宽大的校服被风吹皱,纤瘦的身子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我忽然间有一种想要冲过去拥抱她的冲动。但仅仅是冲动而已,她是谁,而我又是谁?

    你应该这样做的,马潇潇,我能够看得出来你的不平凡。你就想是童话里的公主,偶像剧里的女主。如果非要在里面给我加一个角色的话,或许我只是南瓜车的车夫,门禁岗的保安。

    你做的很好,马潇潇。

    尽管我现在很失落。

    马潇潇走了,就给我一个背影,孤单而深沉。

    我坚决地告诉自己,一定不要后悔。

    下午我抱着书往毓秀楼走,现在正是下午上课的时候了,整个城兰中学给我一种熟悉的气息,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楼道里,我看着每一个人匆匆与我擦肩而过。巨大的着装镜还摆在那里,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凑近了去看,想要知道我的眼睛了到底有什么东西,我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满满的血丝如同蜘蛛网一样密布我的眼白,看上去有些恐怖,这还是我吗?我摇头,不去纠结这个答案。

    二班门口,门紧紧地关着,这给我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犹豫了一会儿,我还是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有些吵闹,应该是有人在说话,像是在讨论。

    我又敲了敲,静静地等待着有人给我开门。

    约摸一分钟,心里那种不悦浓烈了起来,敲两次没有开门让我有一种被戏弄自己不受欢迎的感觉。自始至终,我没有主动推开门,我没有见到二班的任何一个人,我就站在教室门口,一直等到了下课。

    我不明白我当时是怎么有那个毅力站在那里的,而我已经告诉了自己,无论如何,这间教室,我是不会再来了的。而我站在这里等的唯一的原因就是告诉他们的班长的抱歉,我不来了。

    老子不乐意了,就这么简单。

    有时候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真的很小,门开的一刹那,我下意识地和第一个出来的人对视,没想到她居然进了二班,马潇潇不是他山的吗?她也发现了我,匆匆瞥了一眼了一眼我怀里堆成一摞的书,快步走开,像从未认识我一样。

    真好,我一点也不失落,真的,一点也不。

    没人与我打招呼,也没人问我干什么,每个人都好像很匆忙的样子。我就这样站在这里,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然而事实确实如此。

    我确实无关紧要。

    这或许就是我感受到的那种陌生吧,如果这是在一年前,这样的境地只是不会让我手足无措,无话可说。

    马潇潇应该是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手是湿的,尽管她掩饰得很好,从我身旁路过的时候我还是注意到了她有意无意地往我这里看了一眼。

    这是属于男人的第七感。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我不知道他们的班长是谁,怎么告诉他……

    我脑子怎么那么不好使了,就好比我提着大刀去报仇,走到一半发现连仇家是谁都不知道。

    高三的教室和我们以前的一样,在最顶楼五楼,从这里看下去正好可以看到四栋楼围成的一个四合院正中央的喷水池。里面的水已经不复从前那般清澈了,不知道那条被我叫做是太子的金色鲤鱼还在不在,不知道现在的高一学弟学妹是否还会喂它们馒头屑。其实好多东西都已经变了,看起来还是从前的样子,在这里生活的人每一天都在改变这座小城。

    又上课了,我趴在走廊上,背对着教室,或许会有人来来回回注视着我吧,但仅仅是出于好奇。

    我看一眼天色,红如血的夕阳在天边,七点了吧,第一节晚自习了呢。算了,我打算回去了,去哪儿不是去呢?

    先去找杨伟他们吧,把书放他们那儿,再打打游戏什么的。

    “唐默!”

    有人在背后叫我,回头看到是曾老师,在二班门口正冲我招手,他旁边有一个微胖的姑娘。我小跑过去,说了声曾老师好,然后向他身旁的同学点头致意。

    “你还没搬桌子过来吧?”

    “我刚到呢,还没。”

    我下意识说了谎,不为别的,只因为在这里傻傻等了半个多小时,敲了两次门而没人答应。

    “哦,那正好,你先进去吧。”曾老师指了指教室的门,旁边那个女生狐疑地看了我一眼,随即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原来她是二班的,那么她刚刚一定是看到我了,难怪会这么看我。

    “刚刚主任来电话说复读生不能去一二班,这样吧,书你先放在这儿,咱们去办公室谈。”

    我把书放在走廊拐角的桌子上,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着的二班教室门,忍不住冷笑,不能去吗?原来真的不能啊,是吧,马潇潇。

第九章 深埋刀剑

    可是我该怎么说呢,我已经和唐玮说过了,我插班到二班去,现在去不了,像是被耍了一样。我还在想着怎么和唐玮说这件事的时候,已经到了曾老师的办公室。

    曾老师的办公室就是上次报名的那间,空调嗡嗡的声音自己吹面而来的冷气让我有片刻的不适。牛魔王坐在曾老师的对面,两张办公桌面对面靠着。这次我倒是看到了一个熟人,如果他没有开抬头看我的话或许我都认不出来了。

    马超,我的小学同学。现在他居然和我一样,灰溜溜地滚了回来。马超和另外一个谢顶的老师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起来格外拘谨。谢顶老师刚刚正和牛魔王谈论着什么,正是因为我和曾老师进来打断了他们的交流。

    我总感觉谢顶的老师看我的眼神特别的……怎么说呢,有敌意。我好像并没有的罪过这位老师,甚至都不认识他。他们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谢顶老师冲牛魔王说:“李老师,你看看,我这侄子去你那班,怎么样?”

    牛魔王笑了笑,躺在椅子上,说:“你可以让他去你那班啊!”

    谢顶老师尴尬的笑笑,丝毫不在意牛魔王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很流畅而自然地将马超引到牛魔王那里去,不巧的是我正好隔在了牛魔王与谢顶老师之间。我不知道马超有没有认出我来,他和谢顶将我夹在中间,或许是无意,谢顶老师的肩膀擦着我的身体,我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很自然地就撞到了马超。

    马超哎哟一声,我连忙道了句歉,谢顶老师瞪了我一眼,与牛魔王进行攀谈。牛魔王似乎并不想收下马超,总有一种让人能够听得明白的拒绝。

    牛魔王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年复读生那么多,我那班已经有一百多个了。要不你问问曾老师?”

    原来这是要甩锅啊,呵呵……

    我看到马超低着头抿着嘴唇犹豫了一下,悄悄地看了一眼谢顶老师,最后还是如泄了气的气球一样放弃了。原来啊,被当做是皮球一样被踢过去踢过来的不止我一个。

    “不行啊,我那班比你那班还多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毫无疑问地,被拒绝了,谢顶老师尴尬地笑着,无助地望着两位老师,笑意不减半分,又看了一眼自己不争气的侄子,有那么一刻脸上僵硬的表情冷若冰霜,随即恢复。

    果然,每个人生来就是戏子。

    马超的头更低了。

    曾老师并没有与谢顶老师商量的打算,向我招手过去。两张办公桌拼起来的长度不算是有多长,马超和谢顶老师两个人就已经占据了所有的位置,然而谢顶老师似乎定没有让开的打算,即使另外一边的马超已经站到了墙根,在谢顶老师的坐边留下了一个空位。

    曾老师的身后是装满了档案袋的柜子,透明的玻璃柜倒映着谢顶老师的秃头,以及那张丑恶的侧脸。中间除了能够放的下一张椅子以外,并没有多余的位置让我站,所以我只能够站到离曾老师比较远的地方,与他对视。我以为我可以毫不掩饰对谢顶老师的鄙夷,就像是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五柳先生,事实上我并不能做到如此英勇无畏。

    那一刻,我收敛了我所有的锋芒,我甚至没有敢抬头去与谢顶老师对视,只能够假装毫不恐惧地抬起头,祈求曾老师能够做些什么,哪怕是用眼神示意那个混蛋滚开也好。

    “唐默你也是,你就不知道请谢老师让开一下吗?”

    幸好,我从未感到如此放松,曾老师的话就像是及时雨,僵硬的身子就在这一刻松懈下来。但是!谢老师并没有动,而且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我看了他一眼,只是一瞬间便将眼神躲开。

    我真是痛恨自己的懦弱。

    无论说得多么的热血沸腾,最后还是在现实面前毕恭毕敬地低下了头颅,折了我自以为“不屈不挠”的腰,尊严是个什么东西,最后还不是在那个混蛋秃头脚底下被践踏,还被他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然后我还必须捡起来,示作珍藏。

    这就是那个唐默,从前说仗剑天涯的唐默死在了盗贼的手里,这个唐默从深渊里爬出来,浑身都是世俗的酸臭味。我还记得当年城兰中学的老师去我们初中招生时,我在众目睽睽之下顶撞了那个老师,被嘲讽,被鄙视。然后我提着行李箱在他的面前让他记下我的名字,老子唐默来到了你所谓的高高在上的地方,你他娘的还得给老子服务。

    我喜欢那种打脸的感觉。

    可是现在不行,我不再那么年轻了,我折断了刀剑,在荒草萋萋的孤冢里埋葬了我的不屈,只剩下我的灵魂懦弱地在我这副躯壳里垂死挣扎。

    这就是世人所看到的那个唐默。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某一天我走投无路了,或许我会回到那个年代去,用双手将我折断的刀剑挖出来,继续做自己无畏的勇士。而那时,我将最后一次像一头野兽一样咆哮世间,然后死在火焰里。

    我以为我可以和曾经的同伴们伴随着灯光退场的,我像是一个跑错了剧场的演员,可是这场戏到现在已经演到了一半,我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

    谢老师还等着我“请他”给我一寸立锥之地呢,低着头,谦卑得快要将脸贴到地上,声音细润无声,小心翼翼地,瑟瑟发抖地。

    我说:“谢老师,能不能请您过去一下,谢谢。”

    我特地用了“您”这个字眼。

    “你这头发,这么长了,下午记得剪了啊!”

    谢老师指着我的头发,揪着我的刘海,有点疼,我只能忍着。然后他背着双手,笑脸盈盈地回到了椅子上,拉着马超。

    而我只能够不停地点头说好,我感觉这个狭小的房间里每个人都在看着我,在心底里嘲讽我,哪怕是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的马超。我能感受到那一刻我脸上的滚烫,那个人一语不发从我身旁有过,将我的尊严碾碎,一把一把抓起来撒在了我的脸上。还好后来马超还是被分到了李老师那班,和我一样卑微地生存着。

    “哟,都在呢?”

    一个清脆硬朗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回头去望,这位老师我认识,是这一届五班的班主任赵小强。我记得裴姐好像说过,这一届的五班挺好的,我心里突然有一个想法,听说裴姐和赵小强关系不错,那么是否可以尝试一下去他们那班呢,裴姐应该和赵小强说过了吧。

    赵小强也带了一个学生过来,让牛魔王给他登记一下,说是弄到自己那班去。我想,应该是可以的吧。

    曾老师打开电脑上的Excel表格,找到了我的名字,在班级那里留了一个空格,然后转过身说:“唐默,有些事呢,也希望你能够理解,除了一二班以外,其他的你想去哪个班去哪个班,怎么样?”

    尽管他语气带着一些试探,但是其中那种毋庸置疑,已经格外明朗了,就如同外面的天空,一览无遗,万里无云。

    是啊,我明白的,比如正在教室里的马潇潇,是吗?

    “五班,可以吗?”

    我怎么可以问得如此卑微,我的内心在疯狂地呐喊,让我挺直腰杆,不要再这么低声下气了。

    我总是这么不争气。

    曾老师还没有回答,而是询问似的望着赵小强。赵小强看了我一眼,然后摇摇头,说:“我们班不行,已经塞进来好几个复读生了,装不下了。”

    “哦,好的,谢谢赵老师。”

    真是遗憾啊,我像个没家的孩子,只能强颜欢笑说自己很好,说今天很快乐。

    “没事儿,实在是抱歉,真的装不下了。”

    曾老师似乎并没有在意赵小强不给自己面子,而是再次望着我,等待我做出选择。我看着桌面上他给我的那张表格,上面是每个班级的班主任的名字,然而我并没有仔细看,甚至根本不记得上面的内容。其实我是想让曾老师给我挑一个的。想了想,还是算了。

    “选好了吗?”

    他开口问我。

    我犹豫了一下,说:“还没呢,能不能让我再考虑考虑?”

    曾老师沉吟片刻,点点头,说:“可以。”

    突然,坐在椅子上的谢老师开口了,声音很大,他说:“别来我们班啊,我们班不收复读生!”

    他在自己的侄子面前说他们班不收复读生,而他的侄子正是一个复读生。我不知道马超听到这句话有什么感受,但是我却没有接话,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敢。

    我想,如果那一刻我表现得足够强硬,最后有脾气,然后丢给他一个冷眼,然后对他说:“哦,请问你是哪个班的。”

    然后等他说了之后,我再回头对曾老师说:“我不去他那个班!”

    这才是唐默该有的样子。

    然而并没有。

    我沉默着,颤颤巍巍着,即使谢老师公然在我面前耍流氓,我甚至都只能任他猥,蹂躏。

    “怎么样,想好了吗?”

    曾老师开口问我。

    “嗯,我去四班,可以吗?”

    这是一种试探性的询问。

    “行,那就确定了是四班,等会我给任老师打电话,你现在就可以直接去搬书上课了。”

    曾老师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直接在表格里确定了我要去四班。

    “行了,你赶紧去吧,等会上课了。”

    “好,谢谢曾老师。”

    他下了逐客令,我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出去时我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又听见了谢老师和牛魔王的声音。

    “李老师,你看看我这……”

    “咔嚓!”

    门一关上,什么都没有了。外面的世界从未给过我如此轻松的感受,我深吸了一口气,望着混黑的走廊,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

    选择去四班,至少在杨伟他们问起来的时候我可以说我念旧,没有复读只是我就是读的四班。我喜欢四班这个名字,这是一种对过去的缅怀。通过这样一种方式来掩饰我的无路可走和无能为力。

    我并不能够像小说里的主角一样一路升级打怪,被欺负了之后知耻后勇,然后回去报仇。我被欺负过后,只能继续将脸贴紧地面,这样下次再见到我的时候,他踩起来我就不会感到那么痛了。

    而我,只能用这种方式,去挽回我仅存的一点尊严,至少不让他们看出来,我如同皮球一样被人一脚踢开。我开始怀念我的四班,我开始怀念我漆了红色油漆的木桌,开始怀念桌子右上角的高考计划。我还记得裴姐在上面给我写的一句话,说的是“坚持也是成功的一种态度,加油!”。

    我坚持了,只是不知道能否再坚持下去。

    我想苏拉了,想念阿正了。

    我想哭,靠着冰冷的瓷砖,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刚刚发生的事,一幕幕不停地在我脑海里回放。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只能揣着裤兜,眼里是对面瓷砖里模糊的我。我忽然听到了冲水声,我正疑惑的时候旁边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十分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甩着手上的水渍。

    我忽然想到了一些东西,赶紧转身抬头,看到女厕所那三个明显的大字,真他娘的想打个地洞钻进去。

    算了,赶紧走吧。

    已经上课了,五楼走廊上看不到人影,好像我一个人无所事事一样。每一个班门口都贴着一个班的基本信息,班主任的名字和照片及联系方式以及班委成员,还附带了一句班主任的寄语。我们班以前也是有的,裴姐那张照片特别美。

    从一班到二班,再到三班,不过到三班时我停了一会儿,我发现他们班主任有点眼熟,是那个谢顶老师。我特意看了一眼他的名字,谢顶昆,呵呵……真是取了个好名字。

    我记住你了,谢顶昆。

    我重点看了四班班主任,任建宏,典型的八十年代的名字。照片上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中年男人,微笑着,我总感觉他是在对我微笑一样。

    这一次,我没有再敲门,因为任建宏给我的那种感觉让我觉得安心,觉得平和,所以似乎这间教室里的几十个人也是一样的平和。

    我轻轻地推了一下门,我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说辞,该怎么像他们问好。然而我的手还没有碰到门,门就已经开了。

    一个人站在门口,比我高了一个头,看着我,然后愣了一下,说:“你是唐默吗?”

    ……

第十章 你好,我叫唐默

    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张脸,在那么一秒钟之内,我的头脑清除了我所有的情绪,脑袋里就跟A4纸一样变成了空白。那张黝黑的脸上绽开了一丝笑容,显得他的牙齿特别地白。教室门大大地敞开,乳白色的灯光流水一般淌在我的脚边,一种从脚跟往上蔓延的温暖让我浑身说不出的舒畅。

    “你好,我是唐默。”

    我觉得这样很正式,所以我这么回答。

    黑黑的小伙子个子比我高一些,咧开嘴的时候眼睛都没了。他说:“我叫路建天,任老师都跟我说了。哦,对了,你想坐那儿?我给你排位置。”

    我推开门往教室里面进去,一瞬间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望着我,一时令我不知所措。我说:“随便吧,坐哪儿都行,我先去把书搬过来。”

    “哦,那好,我帮你搬吧!”

    路建天,显得很热情,热情得令我很不习惯。

    于是我说:“不用不用,没多少书的。”

    他但也没有继续跟我客气,一只手扶着门,然后说:“那行吧,我去给你排位置,就跟我一组吧,怎么样?”

    “没问题。”

    我觉得我在笑,很开心的那种笑。

    夕阳的余晖落在我的脸上,原来夕阳也可以这么暖。我咧开了嘴角,像是整个世界都在欢迎我,四周都是鲜花和掌声。路建天进去的时候教室里一瞬间炸了起来,依稀可以听见有人在询问,他们真的很热情。

    今后的生活一定会很好过,我这样告诉自己。其实这算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了,我抱着书停不下我的开心和兴奋。我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想要告诉我的朋友们,告诉杨伟,告诉杨光,告诉郭云彩。

    郭云彩住在我家对面,他爹是个语文老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爹要给他起这么一个优雅的名字。

    我想告诉聂小倩,还想告诉夏丹。夏丹好像还不知道我又滚回来了,远在万里之外的滇池,她或许正望着川流不息的澜沧江,也可能是温文尔雅的丽江。我不知道她有没有想起过我,但是我总是会想起她。

    我和夏丹偶尔会联系,说说一些漫无边际的话,偶尔也会感叹如果当初如何如何,现在又会怎样怎样。

    我就是这样,一旦太过于兴奋之后就总是会想起一些人,一些事。我之所以这么兴奋,或许是由于我这颗皮球总算是有人愿意接收了吧,流浪了许久的孩子总算是得到了好心人的收留。

    推开门的刹那,我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无数双眼睛如同聚光灯一样聚集在我的身上,在我跨进门的零点零一秒起,雷鸣般的掌声轰然而起,我的血液在那一刻燃烧了起来,美好的现实总是让人热泪盈眶。

    我不知所措地由大黑个子引导着坐到我的位置上,靠着教室进门坐后面窗户的位置。城兰中学沿袭了我们当年的传统,班里的几十个学生分成了八九个小组,上课就通过讨论来达到自我学习的地步。

    至少在我看来这是失败的,这种方式是完全照搬照抄,完全没有一点创新的元素在里面。先不说这种方式的来源,仅仅就兰城这种小城市里面生活的学生而言,聚在一起吹牛大摆大过于一起探讨学习。当年我们差一点吃过这个哑巴亏,还是裴姐顶着年级主任的压力在高三的时候打散了这种学习方式。如果不是这样,或许我滚回来的姿态还要更加狼狈一些吧,或许连成为皮球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在雷动的掌声里飘飘然落到位置上,一本一本地放好自己的书,忘了同大家问好,忘了自我介绍。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在这个狭小的世界里,他们脸上洋溢着的欢笑,将我的近乎冰冷的心点燃,在欢声笑语里,像一个只知道乐呵呵的傻子。

    我想,有时候做个傻子也好。

    邻桌伸过来一只手,我愣了一下,伸出手与他握了一下。我脑子里忽然有一个念头,一个男生怎么可以那么白?只有点点的雀斑堆积在鼻头附近,他微笑着,说:“还记得我吗?张志远的表弟,我们见过的。”

    张志远,初中的班长。如果他不提起这个名字的话,或许我已经快要忘记了。我现在才发现,不过是短短四年,有些人已经离我越来越远,如果再见,或许只能唏嘘光阴似箭,物是人非。

    “你是……”

    我很尴尬,确实没能想起来张志远的弟弟是谁,我似乎有那么一点印象,可是当时他比我低一个年级。在中学时代,低一个年级的两个人之间想要有交集似乎很困难。

    我忽然想起一个小插曲,关于我和夏丹的,那时有一个低年级的小家伙喜欢上了夏丹,嚷嚷着要揍我,当罗皓晨和胖子他们堵在他们班门口的时候,他哭得像是个三岁的孩子,说要告诉老师。

    我不得不服我的脑子跳得比较快,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想别的。张志远的弟弟见我愣了那么一会儿,也不觉得尴尬,轻轻地握了一下我的手,说:“我叫叶长安,欢迎你来到四班。哦,对了,是我把你的桌子搬过来的。因为我告诉他们你是个学霸,嘿嘿……俗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更亲一些,你说是吧。诶,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的组员吧。”

    叶长安,很好听的名字。一生很长,愿你平平安安。

    这种感觉,很好,让人感到幸福,流淌在血脉里的温暖在我的脸上画上了一个笑容。叶长安巴拉巴拉一大串的话让我既错愕,又欣喜。我在想,如果在二班的时候敲开了那扇门,会不会也会有人这样浪费口水告诉我,很高兴认识我?

    那扇门应该永远也不会为我打开吧,马潇潇在那里,她现在应该很讨厌我才是,一个满嘴谎话的人,没有谁会喜欢的。

    “额……哈哈……没事没事,我很喜欢跟你们在一起。”

    你们怎么那么热情呢?那种迫不及待的,跃跃欲试的,蓄势待发的欢乐,我快要醉倒在你们的热切之中了。

    “我叫潘晓涵,欢迎你来到四班,别的不说,以后你在高三遇到事儿了,找我潘晓涵准没错!”

    潘晓涵拍着胸脯,大有咱俩干杯酒,天下一起走的豪气。真是一个有趣的人,潘晓涵,是吗?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你好。”

    我们相互致意。

    “我叫……”

    “她叫徐彩霞,和我住一个地方,家里卖鱼的。”

    坐在小组左对角线上的一个姑娘握着笔咬牙切齿地瞪着潘晓涵。剑拔弩张的气氛令我愕然,这……是要打架吗?

    咔嚓!

    我的心脏骤然收紧,我去!那姑娘生生用一只手折断了她手里的那只笔!我忍不住吞了一大口唾沫,心里已经在告诉我自己,以后一定不能惹到这个姑娘。

    哦,不,惹到徐彩霞。

    嗯,徐彩霞,彩云沾满霞光,很美的名字。

    “潘晓涵,老娘打断你的腿,你信不信!”

    徐彩霞捏着折断的笔往潘晓涵桌子上一拍,潘晓涵下意识地一顿,非常果断地选择了闭口不言,好汉不吃眼前亏。

    感谢潘晓涵同学给我指了一条明路,让我知道了以后一定不能惹到徐彩霞,我会记住你的,舍身取义的潘晓涵同学。

    “我叫徐彩霞!”

    嗯,我知道了。真他娘的霸气!

    我悄悄给她伸了一个大拇指!

    “久仰久仰,幸会幸会!”

    我下意识地站起来朝着徐彩霞拱手,惹得周围几人一阵哄笑,潘晓涵和叶长安愣了一下,纷纷朝我竖起大拇指。潘晓涵更是笑得直拍桌子,我忽然间意识到了自己好像说错了话。猛然想起来,原来徐彩霞并不是所谓的江湖人士。汗,闹了个乌龙。

    对面似乎有一股怨气在酝酿着,越来越盛。理亏的我只能尴尬地咳嗽两声,希望侠女你能放过小生一马。徐彩霞抡起拳头往潘晓涵身旁问候了一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向我挑眉,好像在说,小子,怎么样,老娘功夫厉害吧!

    这是一种警告,我一边惊叹于他们的热情,已经惊叹于徐彩霞的……健硕。

    “咯咯咯咯……”

    徐彩霞身旁的姑娘掩着嘴轻声笑着,两眉似月如勾,似水温柔。那姑娘带着大黑框的眼镜,遮住了半张脸,眯起来的双眼就像是会说话一样,浅浅的眸光像是顾城的诗,温婉的童话里写了一首欢快的歌,可以是《小星星》,也可以是《铃儿响叮当》。

    “彩霞,你把人家给吓着了。”

    姑娘轻声提醒徐彩霞,可偏生被我听见了。徐彩霞脸上马上写上了一个大大的尴尬,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继续做题,这算是对我的欢迎了吧。

    “你好,唐默,我叫杨笑语。长安说你学习很好,那我以后有不懂的题可以请教你吗?”

    杨笑语一笑起来就没了眼睛,厚厚的眼镜下面藏着她可爱的名字,笑起来是首歌,是一句话,一首欢快的歌,一句诗一样的话。

    “额……可以可以,如果我会做的话。”

    “嘿嘿嘿,你一定会做的,长安都那么佩服的人,一定很厉害。”

    杨笑语似乎没有听明白我刚刚的话,依旧笑得那么开心,像是得到了心爱的玩具。我觉得她的生活一定很快乐,小小的,很可爱。叶长安很厉害吗?我忍不住与叶长安对视了一眼,很白很白的少年眼睛里闪过一丝娇羞,羞涩地笑着。

    “唐默,我告诉你,长安可是我们班第二名,你说厉不厉害!”

    潘晓涵搂着叶长安的肩膀,大大咧咧地笑着。

    哦~原来是第二名啊,久仰久仰,幸会幸会。叶长安羞涩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尴尬地笑着。我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话来回答,场面似乎有点尴尬,最后还是叶长安自己打破了僵局,说:“诶,你们继续啊!”

    “你好,我叫周大强!你上一届的?”

    “额……我是。”

    “那你认识杨硕吧?”

    “认识啊,怎么了,以前我们班的。”

    “哦,没怎么,认识就行。”

    好吧,这人真有意思。

    接下来是最后一个了,这个姑娘的名字叫什么我忘了,后来每次怀念这段时光的时候总想不起来一切关于她的事。或许是因为她总是太过于封闭吧,我唯一记得的就是她抬起头笑着告诉我她的名字,笑得比较僵硬,像是她很久没有笑过一样。她坐在那里,却没有任何人说起关于她的事,她就好像只是躺在班级花名册上的一个名字,只有简简单单的一撇一捺。我只是觉得遗憾,没能够记起她的名字,忽然觉得我们每一个人都像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凶手,举起了锋利的刀刃,筑起一座高墙,她看不到我们的世界。

    为了表示对她的尊重,我暂且称她为陈默吧,一个总是在沉默中生活的姑娘。

    潘晓涵和叶长安似乎对我的事情很好奇,总是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其中他们最关心的事就是我高考到底考了多少分,好像是每一个从高考考场上安然无恙归来的人都如同上了战场荣归故里的英雄。

    而当他们知道我的分数之后又迫切地想知道我到底是碰着脑袋哪儿了,那么高的分数,要想不通回来复读。这其中包括这个组除了陈默以外的所有人,包括杨笑语和周大强。

    我只能说:“其实没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志愿没有填好而已。”

    他们脸上的遗憾,情绪刹那的低落,仿佛是看到了跟我一样的自己。我没有说什么,他们遗憾过后一样会过得很快乐,因为这些事不会发生在他们的身上啊,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一个人可以和我一样幸运,走了这么一个失败的后门吧。

    我只是在被人推进这扇后门的时候碰巧被掉下来的门框砸了脚而已,没什么的。

    隔壁组的总有些好奇我的来历,我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像是给孩子们讲睡前故事一样讲述了一些我自己的事。意料之中的每个人都对我的遭遇感到同情,也都羡慕我高考能够考这么高的分数。他们早晚会明白这个分数所代表的意义,我没有谦虚,没有解释。

    他们终究会长大的,和我一样。

    ……

第十一章 可爱的眼睛

    一番热闹之后,熟悉的下课铃从门口,从窗户钻进来,这种异常的熟悉感让我感觉仿佛从未离去。这是最后一节晚自习了,仅仅是决定我到底要去哪个班原来就花费了我那么长的时间。

    很多人已经打算收拾东西回宿舍,或者是约着一起去吃宵夜。城兰中学的食堂倒是很不错,晚上会准备炒饭啊,炒粉啊……等等一系列宵夜。

    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听着啤酒肚,挎着小背包往我这里过来。我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四班的班主任,任建宏老师。他应该是刚刚在跑步,穿着宽松的球服,踩着特步的运动鞋,金色的腕表倒是异常显眼。

    任建宏抖了抖金腕表,作为初来乍到的插班生,当然不能让班主任站着我坐着了,我赶紧站起来向他问好。任建宏笑脸盈盈,不停地点头,说:“来了就好,今年好好努力,明天一定考个好的成绩。”

    我一边点头,又要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拘谨。

    任建宏举起大手啪啪拍了两巴掌,教室安静了下来,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的身上的时候,他……又一次抖了抖他的金腕表。任建宏挺着脖子,清了清嗓子,说:“告诉你们啊,咱们班新来的这位同学,人家高考考了五百多分,都回来补习,你们好好学着点,跟着人家好好学!”

    不出意外地,爆发出一阵惊叹和唏嘘。

    任建宏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就走了,剩下的人也忙着填饱肚子,只有我们组的除了陈默以外的人都留了下来。

    杨笑语收拾着几本书,塞进粉红色的书包里,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和我们道了一声晚安。和每个人都会说晚安,都会微笑,这样的姑娘,一定会遇到一个很好的人。

    徐彩霞还坐在位置上,注意力并不在我这里,我并没有那么特殊,可以引起所有人的关注,我还是那个什么也不是的唐默。

    叶长安和潘晓涵收好了东西,两个人架着我想要带我去食堂吃宵夜,潘晓涵更是夸张地说:“你离开学校那么久了一定想念食堂的味道了。”

    是吗?我从未想念过……

    食堂粗鲁的阿姨,打菜就跟要账一样,包子里永远都会吃到竹签,炒饭永远都有一股糊味,这是我记忆里的城兰中学的食堂。

    我似乎并不能拒绝这样的邀请,可是杨伟和杨光一定还在等我,我来不及说话已经被他们两个架着就要走出教室。

    忽然,两个姑娘拦住我们的去路。

    胖胖的小姑娘头顶上扎了两个小犄角,圆脸红红的,像是初熟的苹果的晕色,八角星形状的镜框下面一双大眼睛飘呀飘的,咧开的微笑和阳光一样灿烂。

    “这是吴小鱼,就是你理解的那个小鱼,咱们班的第一名,那个是潘果果。”

    原来是第一名啊,但是第一名怎么可以那么可爱呢?

    叶长安很自然地扮演起了导游的角色,替我介绍周边的同学。吴小鱼跃跃欲试地想要说话,她身旁的姑娘安安静静地微笑着,她应该就是长安所说的潘果果了。

    “长安,谁要你介绍了。我自己介绍一次,我叫吴小鱼,小鱼干的小鱼,嘿嘿……”

    难道现在都流行这种自我介绍了吗?我想起了与马潇潇初次见面时她的模样,你好啊,我叫马潇潇,马是赤兔马的马……

    不要再想她了,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吴小鱼,真可爱的名字,真好听啊……小鱼,果果,你们的名字怎么起的那么可爱呢?你们爸爸妈妈是写童话故事的吧!”

    我不由自主地感叹,这里的人真的很有趣。

    潘晓涵拉着我就要走,但是被吴小鱼拦住了,潘晓涵挡在我和吴小鱼之间。个子比较小的吴小鱼这样就好像有些孤零零的,幸好她身旁还有一个潘果果陪着她。

    “潘晓涵,你干嘛啊,你让开,我有事和新同学说!”

    吴小鱼很是伤势地挤过来,而长安似乎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小小的个子蹦蹦跳跳的,虽然真的很可爱,但我总觉得于心不忍。我拉开潘晓涵,他过分的热情让我不太习惯,我还是喜欢那种水到渠成的热烈。小鱼很高兴我能够替她说话,尽管她还是一口一个新同学地叫我。

    “晓涵让她说吧……”

    小鱼挺着小鼻子,凑过来急切地说:“新同学你以去我们那个组吗?”

    我还没有开口,潘晓涵直接推开吴小鱼,说:“不行,新同学是我们的,你想干嘛?”

    “你干嘛啊,他本来就是我们组的好不好,只是被长安和周大强给抢过去了,就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人!”

    小鱼鼓着嘴,气囊囊地吼道。

    “对啊对啊,人家本来是我们这组的,结果你们抢过去了。”

    潘果果说话的声音其实很好听,脸蛋小巧得似乎我一只手就可以握住,然而那双被近视镜片盖着的大眼睛里,忽闪忽闪着光芒,个子小小的,声音又很轻,总觉得她说得这么大声一定很费劲,柔柔弱弱地眼神闪闪着让人保护欲爆棚。

    “人家已经在我们这组了,好不好,你们没抓住只能说明你们没缘分。”

    潘晓涵抱着双手,异常得意。

    我从未想过会被两个人争抢,虽然只是一种误会,对于我身份的一种好奇。或许当他们真正了解我之后,就会觉得我其实是一个很无趣的人。潘晓涵和小雨争吵不休,两个人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潘晓涵猛推了一下小鱼。小姑娘跌倒在地上,噙着泪大吼了一声。

    “潘晓涵,你敢推我!”

    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作为当事人的我笔直地冲过去将小鱼扶起来,另一边的潘果果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应该是没想到我能够在第一时间将小鱼扶起来吧。

    潘晓涵自知理亏,不再说话。

    我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递给小鱼,尽量让我的声音能够温柔一些,我说:“别哭了,潘晓涵估计也是一时冲动而已嘛,我确实不知道我原来我应该和你们一组的,真是抱歉啊。可是我现在已经和他们一组了,我总不能把自己劈成两半吧。”

    听到我这么说,吴小鱼破涕为笑,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双眼弯弯似月牙,但是忽然间又失落起来,说:“可是……可是……可是你本来就该和我们一组的啊。”

    对于这种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无论我怎么做都会得罪人,我没办法让所有人都快乐。但是任何一个人因此而难过却都是我的错。

    “对啊对啊,而且你学习那么好,你到我们这一组来可以帮助我们啊!”

    潘果果趁机说了一句。

    潘晓涵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你们组有一个第一名了还想干嘛!”

    “那你们还有一个第二名呢,你们组除了长安之外还有笑语呢,还有彩霞,加上新同学,一共就是四个人了!”

    “不行,反正他是不会去你们那组的!”

    哎……

    又吵起来了,年轻人能不能不要这么现实,学习好又不是我的错,如果可以,我也不愿意当个学霸啊。哎……无敌事多么寂寞。

    “先听我说,好不好?其实在哪组我都无所谓的,只是我现在已经和他们一组了,真的很抱歉,不好意思……”

    我刚说完这句话,就被潘晓涵架着走了。小鱼和果果,真的很抱歉了。我很幸运能够遇到你们,那么热情,那么可爱。我想我这一生都不会这样被人簇拥了吧,这样被人争抢。谢谢你们,让我第一次觉得我其实很重要,无论是因为什么,至少让我看起来没那么失败。

    食堂里面跟我记忆之中一样,小小的高一学弟学妹,说说笑笑地排着队,忽然间觉得我像是一位迟暮的老人,在一群生机活泼的孩子们中间,显得格格不入。一旁的潘晓涵嚷嚷着要请我吃东西,忽然间我看到了吴小鱼和潘果果两个人在人群中晃荡着,心念一起,去超市刷了一瓶平时我自己都舍不得喝的酸奶。在吴小鱼错愕不已的时候递给她,小姑娘红着脸拒绝,我越发地觉得他们其实就是小孩子。

    “这就是我送你的,感谢你让我看到这么可爱的大眼睛。”

    我指着小鱼的眼睛告诉她。

    “同时也要感谢你慧眼识珠,哈哈哈哈……”

    我不知道这个强行搞笑的笑话能否让她发笑,但是她收下了之后,送给了我一个可爱的微笑,我发现这个世界其实也是很美的。

    或许老天让我再来一次是觉得我的生命里缺失了什么东西吧,所以让我回来把我错过的美好捡回来,而现在,那些美好逐渐在我的眼前浮现。

    我喜欢这样一群人,有你们真好。

    我拒绝了潘晓涵要请我吃东西的想法,告别他们之后,我一个人往宿舍回去。这个时候城兰的校园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跑道上寥寥无几的几人在跑步,也有情侣狗一起压跑道,然后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私语。夜晚的风让人觉得舒畅,树影婆娑人影散乱,山雀打了一声晚安,振翅归巢。

    “嘟嘟嘟嘟……”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聂小倩的QQ消息,她说:“今天不去了吧,我有事……”

    不去就不去吧,我其实想没打算要去。聂小倩要是不发消息过来其实我都已经忘了有一个个她的约定,只是后来我才知道。我当时忽略了什么,比如……聂小倩发消息过来的时间。

    聂小倩就是这样,把承诺看得无比重要,她以前总说我这样没做到那样没做到。她曾经在我眼前哭鼻子,说:“唐默,你说过会永远爱我的!”

    那是很久以前了吧,在我甩开她的手之后,某个周末她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泪流满面说完这句话就消失了。

    我是说过啊,那时候我是觉得我可以永远爱你啊,可我不爱你了,那有什么办法!对于那个时候的我的确是永远爱你的,可是现在的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我了,两个不同的我,想法当然会有所偏差。

    只是……

    我曾无数次想过把曾经那个无比爱你的唐默找回来,聂小倩,你知道吗?

第十二章 我们曾经都是小王子

    因为我的爽约,我终究还是没能逃脱杨伟和杨光两个家伙的一顿胖揍,揍了一顿之后,两个家伙总算是解气了,我也把我插班到四班的事情同他们说了。似乎对他们来说我去四班和二班没什么两样,就像他们觉得我永远不可能和他们待在补习班一样。

    其实啊,我知道的,总有一天我们也会像我和张志远他们一样,越走越远。我只是希望那一天到来得能够晚一些,至少让我看清他们的背影。

    杨伟和我说他今天约了聂小倩去吃饭,而且聂小倩还答应了,他兴奋得两眼发光,刷牙的时候都在哼着歌,大肥屁股扭啊扭的。

    “好嗨哦,感觉人森已经到达了高曹,好嗨哦,感觉人森已经到达了巅轰~”

    原来,你不去是因为答应了杨伟啊,聂小倩~

    大胖子兴奋得没有打游戏,没有吹牛聊天,一个人坐在床上傻笑。我忽然对杨伟这种小人得志的嘴脸感到恶心,就像是恶心一朵白菜被猪拱了一样。我明白我应该替我的朋友感到高兴,如果是另外一个姑娘的话,我一定会由衷地为他感到开心幸福,可为什么一定要是聂小倩呢,为什么过了那么久你还要对她贼心不死呢?

    八个臭气哄哄的大汉挤在狭小的房间里,呼噜声,磨牙声,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了。我知道杨伟也一定没睡,他在盘算着究竟要请聂小倩吃些什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我睡在窗户边,透过脏兮兮的窗玻璃,夏夜漆黑一片,这是一个难得的什么也没有的夜晚。

    我忍不住爬到杨伟的床边,轻轻地戳了戳他腰间的肥肉。胖子倏地转身,一双大眼睛瞪着我,说:“干嘛,老子不搞基,名草有主了!”

    我忍着揍他的冲动,咬牙忍了一会儿,我自己都说不出我当时是有多么的卑微,像是一个盗贼,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我不想去顾忌杨伟的感受了,我只想迫切地知道聂小倩的消息。我向杨伟举起了锋利的匕首,还要笑着告诉他说对不起,兄弟,你别怪我,你一定要看着脸上的泪水,请你成全我,祝福我。

    唐默,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心!

    我唾弃自己,厌恶自己。

    我知道我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是对眼前我的近十年的兄弟的伤害。而我现在只能流着泪说抱歉,然后毫不犹豫地将匕首插向他的胸膛。

    我说:“聂小倩什么时候跟你去吃饭?”

    杨伟犹豫了一会儿,他也应该是明白的吧,杨伟,你应该举起你的拳头打我的,你应该怒骂着我的名字,然后与我恩断义绝的,你应该这样做的,胖子。

    “周末,”胖子,你不应该那么善良。接着昏暗的灯光,我看到胖子脸上咧开了笑容,他说,“你要一起吗?”

    “不,不用,那是你们两个人的时间,我不应该去的。”

    我在那一刻的反应慌乱而可笑,明明那么希望一起,恶心的想法被卑微的自尊心压过。说完那句话之后,我像是一只打架输了的野狗一般落荒而逃。

    花粥唱的野狗都是疯狂而又温情的,总有人会爱那样的野狗。我这只野狗是自私的,发了疯就会乱咬人的。

    我听的出来杨伟是想诚心地邀请我去,他微笑着对我说,来吧,兄弟,把你的刀往这里插,他指着他的胸膛,那颗心脏跳动的地方。

    我回到我自己的床上,打开了手机。我现在无法安睡,我觉得杨伟也是的。他明白的,其实对聂小倩贼心不死的人是我。而他,就好像是童话里守护着公主的骑士,无论公主要做什么,他都愿意为之赴汤蹈火,他想要的是公主能够幸福。

    我真是自私啊!

    QQ有个新的好友请求,是马潇潇。

    她是从哪儿得来的我的QQ号呢?我选择了同意。一个美女加我,我为什么不同意,尽管我知道我们没可能,但这并不妨碍我做屌丝傍上小富婆的美梦。我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恶趣味,把马潇潇的备注改成了“小富婆”。我本以为我同意过后会和马潇潇来一个“彻夜长谈”,也算是我心里的一点被杨伟和聂小倩要一起吃饭所带来的恶感之后而产生的报复性心理吧,总想要通过一些方式开证明我唐默有的是人喜欢,并不缺你聂小倩一个。

    即使聂小倩根本不可能知道。

    等了十几分钟吧,马潇潇并没有发过来任何一条消息,哪怕是一个标点符号。她可能是睡了吧,我习惯性地打开了微博,新粉丝“火箭少女爱鸡蛋”给我私信留言了。

    “唐默,你怎么能够这样。你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唐默了,唐默,我对你很失望,很失望,非常失望……”

    你到底是谁?

    男人的第七感告诉我,她是马潇潇。

    你是马潇潇就是马潇潇吧,无所谓了。我的谎言伤害到你了是吧,真好,我可以有力量伤害一个如此惊艳的女孩。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愿意伤害你的,马潇潇,如果你能够听见我的心声的话。

    我出神地望着手机屏幕,热气扑在屏幕上凝结成水珠,手指触摸着不太灵敏。一股无名的怒火从身体里烧起来,有时候我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地感到愤怒,想要摧毁我身边的一切。

    屏幕的不灵敏就是一个引子,让我愤怒的引子,可偏偏我不能对谁发泄,只能这样闷着,闷着……

    谁不想像小王子一样永远也长不大呢,居住在自己的小星球上,有一朵美丽的花爱着他,他可以抱着一张画着盒子的画说里面有一只绵羊。可以游历数不清的星星,去见识没有臣民的国王,见识一边喝酒一边悔恨过去的酒鬼,还有第一个数清楚星星到底有多少颗的商人,最重要的是,他每天可以一直看到夕阳,如果他愿意的话,只需要一条小凳子。

    也许我们曾经都是小王子,只是我错过了狐狸。只是我在不情愿之中长大了,变得越来越讨厌,可我还是要在热烈的阳光下微笑着,让自己看起来很快乐。

    我曾经凶狠决厉挥舞着匕首伤害爱我的人,看着他们伤痕累累,而我双手沾满鲜血狂笑。

    我的脑子里是谢顶昆那个混蛋,我啊,只能这样谩骂,发泄我的怒火,像个懦夫。我把我所遭遇的一切写在文字里,我怕如果我不发泄出来,某一天达到了我所能够承受的临界点的时候,我会失控。

    微博头条文章里多了一篇我的自白书,反正没人会看。对我来说,微博就像是一个树洞,我在里面疯狂着,肆无忌惮着。疯狂而又偏执,不为娱乐明星的黑料而疯狂,为我可以自由自在而偏执。

    夜色浓郁而粘稠,像是可以触摸着,随手一抓就是一把,冰冷刺入骨髓,从指缝之间流淌着,像是有一双手要将我往黑暗里拉扯,我就这样放开了自己,慢慢地融入了无边的夜色。

    有时候我在想,是否人在黑暗里待久了,就连血液和心脏也会变成黑色?

第十三章 你回来,马潇潇

    我的高四生活就要这样开始了吧,清晨的时候,我这样告诉我自己,在所有人都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我把杨伟和杨光叫起来。

    公共厕所挤满了人,一个水槽里硬生生被脸盆占据了所有的空位。复读生的条件确实艰苦,我以前从未想过他们能够在这样的条件下生活一年,日复一日。

    而现在,我成为了他们之中的一员,握着牙刷出神地望着窗外。对面就是女生宿舍,只是隔得太远,再加上窗户上都糊满了报纸,没办法观赏到清晨美妙的风景。

    紫藤萝最近要开了,绿叶尽展身姿,一眼望去清新妖娆。从我身旁路过很多人,可是他们之中没有一个是我想见到的那个,杨伟应该是注意到了我总是有意无意地往女生宿舍那边看吧。我总是这样,口是心非地伤害着他。

    很遗憾地是,并没有看到聂小倩。

    紧接着的就是每一天的晨读,背单词。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到陌生,对于这一切,像是已经已经习惯了在野外生活的游民突然之间进入了城市,面对着车水马龙手忙脚乱。

    但那也仅仅是一瞬间罢了,我还没有堕落到遗忘一切,我重新打开尘封依旧的书,我从前潦草而风骚的笔记,还有信笔的涂鸦,和小姑娘你来我往的小纸条。

    看着熟悉的这一切,我突然想跑到阳台上去振臂呼喊,老子又回来啦!

    吵吵闹闹的教室里虽然是陌生的面孔,零零碎碎的读书声仍旧让人熟悉,从前我所倒背如流的东西仍旧朗朗上口,只是握笔时候觉得有些别扭。

    各个科任老师我都觉得熟悉,甚至有些我都认识。班里新来一个复读生像是长了翅膀一样每个老师都知道了,所以每一次上课我都会上讲台去向底下这些家伙们“做示范”。我觉得我已经步入了正轨。

    我并不奢望明年的六月份我会创造奋发图强最终获得高分的屌丝逆袭的经典故事,就像我和唐玮说的那样,我会尽力,但我也不会有多么地努力。对于我的这种消极心态,当初把我臭骂了一顿。或许是随着年岁的增长,脸皮也跟着长了吧,我能够在唐玮的怒骂声里从容淡定地打着游戏,最后唐玮在兰柔的劝说下冷静下来,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我。

    那有什么意义,我苦苦追寻了七年的梦想,因为一张纸而被宣判死刑,算了,他们根本不懂的梦想……

    算了,一条咸鱼不配谈梦想……

    我并没有在这里感受到任何的冷漠,他们的热情让我感觉像是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尽管徐彩霞依旧如此暴躁,杨笑语依旧温柔,吴小鱼还是如此可爱。

    我记忆颇为深刻的却是另外一人。

    高高瘦瘦,港风的文艺镜框架在鼻梁上,刘海应该是不怎么打理,显得比较乱。他也总是很热情,但笑起来总让人觉得他不怀好意,开怀大笑的雪白的大门牙一丝不挂地裸露在外面,声音尖细得像个大内高手,就好像他突如其来开的车一样令人猝不及防。韩君玮就是这样一个人,初见时总觉得这家伙骚气十足,略带一点小猥琐。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那我是何等的幸运,遇到了这么多有趣的灵魂。我要走过很多的异乡才能见到几万人吧,遇见你们就好像是我已经行了万里的路。尽管我身兼好看的皮囊和有趣的灵魂。

    我用我的实力征服了小组的成员,叶长安也也对我佩服不已。我忽然间有一种给小学生炫耀解方程一样的错觉。杨笑语总是有很多数理化的难题,笨重的眼镜可能是压低了她的脚步,以至于她走起路来也显得如此地笨重。

    看来她的灵魂不仅有趣,而且还可爱。

    每一天中午醒来,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望着对面的宿舍楼。即使我看不清,但我知道那里有一个人是我想遇见的。直到有一次中午上课的时候我遇到了她,复读生还没有发校服,从人群中一眼就可以看到她,而她正好有看到了我。她冲我微微一笑,随着人流进了毓秀楼。

    聂小倩,我又一次遇到了你。

    我觉得这是上天的眷顾,能够再次遇到聂小倩。

    我觉得我应该把握这个机会,而不是顾忌和杨伟的感情,我相信他并不会怪我,我们之间是公平的竞争,经管我并不觉得他有丝毫的机会。看着聂小倩消失在楼脚的背影,似乎整个天空都要蓝了很多,那么干净,像是倒流在天空之中的大海。

    偶尔我也会想,穿破云层之后,是否真的会看到璀璨的星空,背过身来就是我生活了近二十年的湛蓝星球。

    抛开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想法,夜晚来临时,我收好课桌,准备和杨伟摊开了说明白。抬头看一眼时钟,正好是十点半了,下自习也应该是四十分钟左右了,教室里也只剩下寥寥几人,说来惭愧,这些人我都不认识。

    收好东西之后,我忍不住吹着口哨,跳起来小碎步。或许是念头通达了,我总觉得这个世界都有美妙了许多。

    星空灿烂,适合谈恋爱。

    “呜呜呜……”

    我忍不住皱眉,细微的哭声从我身后传来,还带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我下意识地回头望。一个人影突然之间朝我冲过来,事情来得太突然,我只能依稀看清是个女孩儿,还低着头。

    “哎哟!”

    我忍不住叫出声,整个后背撞到走廊的横栏上,肩胛骨正好撞上横栏突出的尖角。而那个女孩子也顺势往另一边倒下,撞到了墙上。那一瞬间我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量忍着疼痛冲过去将她扶起来,说了声对不起,没事吧?

    女孩子连连摆手说没事,低着头跑开了。

    我忽然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绞尽脑汁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出神地望着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一拍脑袋骂了一句卧槽,怎么是她!

    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哭会这么紧张,只是那一刻无比地慌乱。我曾经因为差点将她惹哭而自鸣得意的,只是当她真的在我面前泪如雨下,那一瞬间的出神之后是无止尽的难受。这种感受应该是最为痛苦的吧,有一块巨大的无法名状的东西卡在了喉咙里,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煎熬。

    来不及多想,趁着那人应该还没有跑远,我赶紧追着背影跑过去。只是我从五楼跑到了一口,甚至又从一楼跑回了五楼,都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我罗列出学校里她可能去的地方,操场,篮球场,食堂,石榴树下面……我都找过了,没有……

    咔嚓!

    学校所有的灯光在这一瞬间熄灭,世界又黑了下去。我找不到她,但又仿佛我去的每一个地方她都有去过,我总能在这些地方感受到她的悲伤,总能在空气里嗅到一丝丝泪水的味道。我的脑海里,一个女孩哭泣着在足球场中间穿过,她或许还在篮板下驻足了一会,也可能轻轻地捏了下还没有完全开放的石榴花。哭过了之后应该还去食堂吃了一点东西吧,毕竟哭泣总是很累的。

    整个世界只剩下了我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地朝着宿舍楼过去。老教学楼改的女生宿舍有一阵阵窸窸窣窣的笑声,星星点点的灯光透过纸糊的床头玻璃后,显得温暖惬意。

    可是我并不温暖,并不惬意。

    走着走着,我忽然觉得有两阵脚步声,我停下来,另一个人虽然很快反应过来,但是我的的确确是听见了!

    我猛地转身,那人拔腿就跑,今夜星光明朗,她的身型特别明显,我知道是你!

    “马潇潇!”

    那人明显愣了一下,我知道,一定是你,马潇潇!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跟着我干什么,但是你不要跑好不好,有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我知道了你就是“火箭少女爱鸡蛋”,我知道了你曾经认识我!你提醒我一下好不好,我不想把你遗忘在过去,马潇潇,你不要走啊,不要走……

    “马潇潇,你站住!”

    这个世界响起我的回音,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帮助我,让马潇潇停下。

    可是啊,有些事就是这样,即使面对整个世界,也不愿意低头。马潇潇毫不犹豫地跑了,留给我一个越来越模糊的背影。

    “马潇潇,你不要走好不好!”

    我近乎呐喊的声音依旧没能将她留下,宿管阿姨开始骂我了,可是她还是没有停留。

    我不知道泪水是什么时候划过我的脸庞的,当我回过神来,宿管阿姨已经举着手电筒离我很近了。来不及做别的,我也只能学着马潇潇撒腿就跑,中年妇女还是跑不过我这个精力旺盛的大小伙子。阿姨刚刚楼的时候正好打开了宿舍楼下的铁门,我毫不犹豫地猛扎进去,留下宿管阿姨在背后骂骂咧咧地让我别跑。

    说实话,一边哭一边逃跑真的很难受。最后还好杨伟他们两个给力,之前查寝的时候给我埋过去了,不然……我可能就死定了。

    这都是第二天才知道的。

    宿管阿姨找不到人,最后只能在楼下骂一句,我看清你的样子了,你明天最好给我主动认错,不然你报到保卫科去,告诉你们班主任!

    谁他娘的理你!

    进宿舍的时候闹出了一点动静,吵到了两个家伙,我不愿被他们看到我哭了,低着头让他们别理我。

    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哭,或许是觉得遗憾吧,也可能是不舍吧……

    一个一直不肯忘记我的人,我凭什么要将她放走!一个肯花心思去了解我的过去的人,我凭什么要将她放走!如果我还不能明白马潇潇喜欢我的话,骂我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了,那我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马潇潇的?

    可能是一开始就喜欢上了她吧,这个可爱的姑娘。

    可爱,对啊,可以去爱的姑娘,所以才说可爱吧……

    马潇潇,你回来好不好……

第十四章 可怕的梦

    我给马潇潇发了QQ消息,微博上留言了私信。我并不会奢望她会回复,可是我只是想告诉她我有多么喜欢她。我曾经满世界去找她,或许她也曾经满世界找我,也或许她一直都在我身边。我忍不住翻出她给我留言的私信,原来还是有人如此地爱我,我又怎么能够辜负这份爱呢?我甚至有一种迫不及待的冲动想要告诉她,我喜欢她。

    我抱着手机入睡,梦到了马潇潇,在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里,我一个人行走着。世界是白色的,什么也没有,我在找一个人,双脚踩着松软的白雪,我也不知道我究竟走了多久,世界是一成不变的白,一成不变的静。

    或许是在某个既定的时刻,又或许是某一阵风带来了消息,我停下脚步,望着我的前方,红色的身影就像是一团火焰。红裙子的姑娘背对着我,即使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我指法她就是我要找的人。

    “你来啦……”

    姑娘的声音细而糯,甜在了我的心里。

    我说:“久等了……”

    我想要向她走去,她似有感应,突然出声制止,说:“别!”

    我不理解,问她:“为什么?你等了我那么久,现在我来了啊!”

    她沉默了一会儿,风扬起她红色的衣裙,纤瘦的身子仿佛随时都会随风而逝,我总感觉她会随时消失。

    风止息,她渐渐开口:“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毫不犹豫地开口,说:“我知道啊,你是马潇潇!”

    “还有呢?”

    马潇潇接着问我。

    还有?还有什么没说的吗?你不是马潇潇,那你是谁,可你就是马潇潇啊!

    “嗯……我不知道。”

    风又起了,扬起她的衣裙,她忽然离我远去,在风里,她说:“你回去吧,你不是我要等的那个人。”

    “难道你不是在等我吗?”

    我追着她,大声地呼喊。

    “不,我在等唐默。”

    “可我就是唐默啊!”

    “你不是我要等的那个唐默……”

    消失了,没有了。世界还是白色的,依旧安静得可怕,没有了马潇潇的身影,这个世界就像是一个无边无际的笼子。可能马潇潇要等的是记得她的那个唐默吧,可是我的记忆里从我记事开始就没有关于马潇潇的任何事。

    初见时,她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了,就好像乘着风而来,而现在她又乘着风消失了。

    “唐默……”

    “唐默……”

    我听到有人在叫我,忽起忽落的声音就像一根若隐若现的绳子,我顺着绳子往前走。只是一瞬间这声音又到了我的身后,我回头。聂小倩的脸倏地映入我的眼帘,她哭泣着,泪流满面。泪花在脸上写满了我的名字,目光沉重地压迫在我的胸口。

    聂小倩的泪水一直在流淌着,她流着泪开始说话:“唐默,你不爱我了吗?”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脏忽然一阵绞痛,我忍不住朝着聂小倩走过去,伸出手想要替她擦干净眼泪,她却躲开了,仍然在质问我。

    “唐默,你不爱我了吗?”

    我像是丢失了所有的魂魄,慌乱而无措,我还是没有忍住想要过去拥抱她。她不停地流泪,不停地质问,不停地躲避。

    我揪着自己的头发,耳畔回荡着聂小倩的声音,即使是质问也显得那么没有底气。可是偏偏就是这种柔弱的声音令我近乎崩溃,聂小倩的柔弱一点一点地腐蚀了我的城防。

    “你不是我要等的那个唐默……”

    马潇潇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钻进了我的脑子里,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在我的脑子里盘旋回放,两张脸不停地在我的眼前闪现,红色与白色交替出现。

    “你不爱我了吗?”

    “你不是……”

    “你不爱我了吗?”

    “你不是……”

    ……

    不,不!我是唐默,你们走开,不要这样好不好,你们走开!我挥舞着双手,拼命地逃跑,然而他们的声音却紧随其后,如影随形。世界开始下雨了,雨水是咸的,我知道了,是聂小倩的眼泪!红色占据了我的整个视线,是马潇潇。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不要折磨我了好吗,我拼了命地对你们好,你们还要这样折磨我!

    她们听不见的我的声音,噬魂刮骨般的声音在我的脑子里放大,世界旋转起来,声音越来越急,最后甚至变成了厉声地质问,咆哮嘶嚎!

    不!!!!!!

    天光骤明,我极力地睁开眼,眼前一阵恍惚,原来是做梦。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我的脸和后背,全身冰凉,后背也已经湿透了。我下意识地望向窗外,然而窗外一片黑暗,根本没有天亮。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忽然听到杨光的声音。

    “你没事儿吧,一直在说梦话,整个宿舍都被你吵醒了。”

    杨光揉着惺忪的眼,打着哈欠说。

    杨伟在他身后举着台灯望着我,我不太读的懂他那种复杂的眼神,挣扎,愤怒,遗憾,惋惜……各种情绪夹在在其中,还有好多我无法描述的。我和杨伟对视了一眼,然后才对杨光和宿舍的舍友说了声抱歉。

    台灯熄灭了,整个宿舍陷入了安静。杨光说我刚刚在说梦话,再想想刚刚那个梦,我大概知道我说了些什么。难怪杨伟会那么看我,一定觉得我是个畜生吧!揉了揉疼的发胀的脑袋,嘴里有些发苦,喝两口水之后我发现自己睡意全无。拿出枕头下的手机,发现现在居然才凌晨三点,离天亮还有两三个小时呢,可我现在已经睡不着了。

    我习惯裸睡,因为出汗整个被窝都有些湿了,晚风从窗户里钻进来,后背汗液的蒸发带走热量,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将被窝掀开让汗水快一些蒸发。

    也好,这样能够让我更清醒一些。我忽然间有些庆幸,没有梦到夏丹,不然的话胖子可能直接出手揍我了。如果失去了胖子,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会感到遗憾的,没人能够从心脏里挖出一块肉而面不改色。寒意渐渐褪去,我的脑子却是无比地乱,两个姑娘的面孔不停地在我脑海里交替出现。其实这对于一个男性来说,应该是无比自豪的事,如果我没有做那个梦的话或许我也会为此而沾沾自喜,可是那个梦太过于可怕。我害怕某一天聂小倩真的会哭成那个样,我也害怕某一天马潇潇真的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选择题,我只是在寻求一个方法,让两个人都不会受到伤害,我甚至有过幻想为什么不能够同时喜欢两个人呢?只是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被我一瞬间掐灭了。且不说这个时代不允许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对于两个姑娘来说这就是不公平的事。

    自私地说,没人不想坐享齐人之福。

    李煜其实说的没错,愁这种东西,剪不断,理还乱。我尽力地想要找到这团乱麻的线头,最后我才发现越理越乱,我甚至有一种恐惧,到最后只怕是我你个人什么也得不到,孑然一身。

    最后我放弃了,不再去想这件事,没有什么比顺其自然更加简单了。反正也睡不着,还是玩会儿手机吧,我习惯性地打开QQ,想要看看沙雕们一天都经历了一些什么。这个世界上最无聊的肯定就是空间动态这样的东西了吧,屁大点事都要发一条动态,或者是感慨人间不值得什么的。很奇怪的是,马潇潇居然没有发过任何一条动态,她的空间干净地就跟她的脸一样白白净净的。

    忽然手机开始震动,马潇潇给我发了消息,难道她也没睡吗?还是……也跟我一样做梦了,然后就睡意全无?

    “那么,你想起来我是谁了吗?”

    这是马潇潇发过来的QQ消息。

    你是谁?我也想知道。

    我说:“我……我不知道。”

    我不想对她撒谎,特别是这个时候。

    她说:“你都不知道我是谁你还喜欢我,呵呵……”

    这个“呵呵”所代表的意思已经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因为容貌吗?我承认这是一点,因为性格吗?也算是吧,我觉得她可爱。还有呢?恐怕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是一个对我多年念念不忘的人了吧。

    “如果你是觉得是亏欠我的话,还是不要说出这些话的好。”

    紧接着,马潇潇这句话让我心里咯噔一声,不知所措,这就像是一柄重锤,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忽然觉得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马潇潇有多么地可悲,而我所做的一切都像是给予她的,施舍给她的怜悯。我凭什么给她施舍和怜悯,我忽然间自惭形秽起来,她马潇潇好像没什么地方是需要我去怜悯的。我唐默有什么资格!

    一时间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写了很多句话,最后全都删了。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最后我发现无论我说什么,好像都不能够充分地证明我喜欢她并不是因为愧疚,因为我自己也无法明白。

    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吧,只是在某个时候,我需要你,而你也恰好需要我,如果我们一直都需要对方的话,那么久凑合着过一辈子吧。

    “跟我说说我们以前的事吧,或者说讲一讲你到底是谁……”

    最后我只能岔开话题,我想了解我们的回去,我想在我的记忆力找到一个叫马潇潇的人,只需要她一句话,我就可以醍醐灌顶,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或许,她还是会避开讨论这个话题吧,毕竟一开始就是她在问我,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谁。这跟我那个梦又是何其地相似呢,她在等我,等到我之后告诉我我并不是她要等的那个人,因为我没有关于她的记忆。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我盯着手机的屏幕也看了很久,每一次屏幕熄灭之后我都会在瞬间将它点亮,我总觉得我会错过一些东西。

    最后当手机震动的时候我发现我自己其实是那么激动,想要大声喊出来的那种。

    “你还记得马跳跳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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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兰城介绍:
远涉重洋,孤负少年心。——唐默
【以此书敬一年风月】八月兰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八月兰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八月兰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