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马跳跳和马潇潇
马跳跳这三个字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好像看清了一切,我眼前一直萦绕着的迷雾被一束强光驱散了,我明白了一切,即使有些地方还很模糊,但是我已经可以大概知道整件事的脉络了。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猛拍大腿,大叫一声,他娘的命运啊!你怎么总是把我的人生搞得跟一本小说一样呢!
这件事真的要说的话得追溯到十几年前了,那时候我应该才三四岁吧,记忆太过于模糊,好多事情我都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有一个人我却格外清晰。是啊,就是这么狗血,那个人是马跳跳,就是现在的马潇潇。
十几年前的流江镇用如今的话来说就是一贫如洗,空空有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江,没有渡船,也没有河鱼,因为江水太急,很少会有人往流江走,但是那个在年代,贫穷真的很可怕,犹记父亲当年被二婆娑看不起的那段心酸过往。所以一家人为了生存,父亲和爷爷扎了木筏走江,贩卖木材和木炭。顺江而下几天里,吃喝拉撒都要在木筏上,若是遇上天气突变,便只能生生忍受下来,人可以淋湿,但是木炭不行。
经过几天的漂流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他们舍不得坐车,所有要走两三天的路才能回家。这就是我父亲那个年代,而当时马潇潇的父亲便是与我爸走江的时候认识的,两人经常走江关系甚好,经常一起吃喝一起淋雨,爷爷因为见他只有一个人,于心不忍让他跟着自己。于是走江的队伍变成了三个人,,我后来称呼他为马叔。马叔虽然孤家寡人一个,没读过多少书,但是人很勤劳,最后马叔上门娶了我们老家的一个姑娘。马叔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可以说是无父无母,便只能做了个上门女婿。
马潇潇比我大半岁,她家离我家不远,而且两家关系极好,过年过节基本都是一起过的,当时马叔甚至还动过定娃娃亲的想法。虽然只是玩笑话,但马叔也几乎是把我当亲儿子对待。
据说她出生的时候双腿特别有劲,所以马叔那时候才将她取名为马跳跳。那时候马跳跳基本没少捉弄我,抓蛤蟆到我手上吓我,傍晚的时候带我去坟堆,给我讲鬼故事,然后在一旁看着我哭,笑弯了腰……
我出生之后没多久,进城打工的大潮卷到了我的老家,于是父母和马叔夫妻四人一同去了广东,家里就只剩下我和马潇潇了。我记得那时候我还没有断奶的,夜里总是哭喊着,家里人都睡不着,被弄得焦头烂额。然而白天一看到马跳跳我就不哭了,于是两家人决定让我和马跳跳睡一起。果然,我后来一直没有哭过。
我几乎这是这样和马跳跳一起成长。
直到两三年过去,我们都可以满地跑的时候,那时候我胆子小,马潇潇胆子却很大,就像个调皮鬼一样,像个男孩。什么捉蟋蟀,下水摸鱼,她基本都干过。
她虽然个子小,却比我高,而且还没人敢惹她,惹急了她捡到什么拿起来就往头上问候,都不带眨眼的。欺负我的人都被她赶跑了,那个时候,我的世界里只有马跳跳了。
我记得以前马跳跳总喜欢拉着我上山用弹弓打鸟,我的第一支弹弓还是她给我做的呢。当年又一次农忙时节,奶奶忙着插秧,便丢给我一只打火机自己玩。那时候觉得打火机会冒火,很稀奇。手指往火口一摁,火就没了。年少不懂事,喜欢胡乱点东西,有一个伯伯家旁边堆了一堆稻草,我刚开始只是抽出一根点着玩,后来越来越多,最后直接往稻草堆上点,差点烧了人家的房子,幸好是大人来得早。
最后捉拿罪魁祸首,奶奶作势就要打我,马跳跳一下子冲出来,在十几个大人面前挺着小胸脯说:“是我干的!唐默那家伙胆子那么小,还敢烧这个?”
奶奶才不信她的鬼话,问:“你哪儿来打火机?”
这家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本领估计就是在那个时候练就的吧,只见她挺胸抬头地说:“从唐默那儿抢的!”
马跳跳却惨了,被当众脱了裤子打屁股,她哭得很厉害,但无论怎样她都没有说出是我点的。最后我给她擦药的时候,我问她为什么,她说:“我比你大半岁,唐伯和老爸不在家,我就是你姐,当然得保护你。”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那么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不过最后她又傲娇地说:“我告诉你,以后再干那种事我才不会给你擦屁股了。”
我有心想要捉弄她,说:“可是最后还是我给你擦屁股啊……”
“你找打!”
两个小屁孩在床上闹成一团。
没多久后马叔回来了,开着小轿车,穿着黑西装带着大墨镜,给我和马跳跳买了很多礼物,但是却把我最珍贵的礼物带走了。马叔抱着马跳跳说:“跳跳,爸爸给你改个名字怎么样?你以前不是总说这个名字不好听吗?”
马跳跳撅着嘴巴拒绝:“不要,我才不!”
马叔没有坚持,或许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吧,马跳跳还是改名为马潇潇了。
他接走了马跳跳,他们就要搬家了。我还问过马叔,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马叔笑了笑说:“快了……”
他们忙着收拾东西,走的当天马跳跳还和我在小溪里抓鱼。当马叔将她提起来强行带走的时候,我们都哭了。她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量,挣脱了马叔的束缚,向我飞奔过来,擦拭我脸上的泪,抱着我的脑袋,说:“以后要还是有人欺负你,一定要记得还手啊。你要是想我了,就往流江里面丢一颗石头,把你想说的话告诉那块石头。我要是想你了,我就去流江旁边捡一颗石头,这样我就会知道你给我说了什么。”
“不……呜呜呜……不……我不要石头,我只要你!”
“你别哭,呜呜呜……你是唐家唯一的男人,所以……你不能哭……呜呜……”
“可是……你也在哭啊……呜呜……”
“我是女孩子,可以哭……”
你怎么永远都是这样,蛮不讲理。
马叔带着马跳跳走了,坐上了漆黑的小轿车。可是却把马跳跳的妈妈留下了,我称她妈妈为小姨,只是我长大以后才明白,马叔在外面娶了一个有钱的女人,和小姨离婚了,带着马跳跳搬进了大城市。而小姨也在后来的几年里改嫁了,嫁给了县城里一个一肥二胖的餐馆老板,听说过得还不错。就这样我们家和马跳跳他们家没那么亲近了。
马跳跳走后,没人愿意带我玩,家里有一条黄狗,我只有和黄狗一起,漫山遍野地跑,就好像马跳跳还在我身旁,就好像马跳跳就在前面不远处,我必须要快一些,不然她又要嫌弃我走得慢了。
可我明白,就算是我能够飞起来,我也追不上马跳跳了。她根本就不在山上了,她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公主,我还是山里的打柴郎,我想念她的时候,经常去流江扔石头。只是后来没有去了,因为我逐渐明白,马跳跳永远也不可能回来了。
我在电话里问过我爸,马跳跳的消息,但我听得出来,我爸对马叔有很大的不满,他让我忘记马跳跳,忘记马叔,那是现实。我明白的,我们之间的差距已经是一条看不到对岸的鸿沟了。
所以我逐渐催眠自己不要去想马跳跳了,也不再去流江了,最后我发现,其实我根本不会太想念她。人与人之间只要有了差距,那么曾经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天仙配只能是故事,而灰姑娘之所以能够嫁给王子,那是因为她的父亲本就是公爵,丑小鸭能够变成天鹅因为它本就是天鹅。
曾经的马跳跳就像是我们这群真鸭子之间的丑小鸭,最后她终于变成天鹅飞走了,可笑的是我这只小鸭子对她念念不忘。
幸好,我没有一直想念她。只是当她再次以马潇潇的身份出现,现在看来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我很难将现在这个女孩与我记忆之中的那个马跳跳结合起来。然而当马潇潇那一句“你还记得马跳跳吗”出现在我眼前,过去又如浪潮一般将我打翻在地,我才发现原来我只是一直在回避,我没有足够勇敢去想念她,虽然过去对我来说弥足珍贵。
看着熄灭了许久的屏幕,我舒了一口气,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说:“你走后我发现我其实没有足够的勇气去想你,对我来说你更像是一场梦。”
马潇潇:“那现在呢?”
我:“这个梦变成了现实。”
许久,马潇潇说:“你会把我弄哭的。”
我知道,她刚刚一定是哭了。
“好了好了,快睡吧,明天还有课呢。”紧接着,她的消息又显得格外正式。有时候我甚至发现我跟不上她的脑回路了,还不待我继续说,她就又发了一句。
“我是你姐,你得听我的!”
我仿佛又看到了她挺着小脑袋,耳畔是她毋庸置疑的声音。那个马跳跳,似乎又回来了。我不知道她是否睡了,可我却睡不着了,我开始细细回忆我记忆里的那个马跳跳,和我现在认识的这个马潇潇。我们曾经的故事都在田野里和小溪中,风会告诉我曾经的故事,就好像那仅仅是昨天。
我给马潇潇回了一句晚安。
我们坐在屋外的石头上数阳光到底有几颗,我们坐在门槛上看细雨如丝。当阳光再次撒下时她不在身旁,秋雨又来,芭蕉青烟缭绕山谷时,她不在身旁。如今我梦想破碎她忽然出现,在我最低谷的时候,她来了。这个情景是如此的熟悉,是吗?红发女孩从天而降,告诉衰仔说时间来不及了,带着他头也不回地驾驶着兰博基尼疾驰而去。
而我的红发女巫也从天而降,微笑得跟我思念的样子一模一样。时光让我不再像从前那样天真了,可我心里的孩子还是不想长大,他一直在等待着一个叫做马跳跳的女孩子来将他从那条小溪里带走。
马潇潇在我给她回复晚安后没多久,给我留言。
“我之前没有喜欢过别人,你是第一个,我怕我做得不够好,让你觉得思念不过如此。”
看到这句话,我忽然有一种泪目的冲动,我告诉自己,一定不能伤害这个姑娘。我做了很多事,给你写过无边无际的话,我喜欢你到想做更多的事来让你开心。
马潇潇可能是睡了吧,不知道她明天会不会打瞌睡。天大亮的时候我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杨伟说我走起路来都好像是蹦蹦跳跳的,用杨光的话说就是闻到个屁都觉得是香的。
第十六章 油嘴滑舌【上】
果然,熬夜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早上五节课,我一共在后面站了四节,最后一节课实在是受不了,而且这节课又是语文课,再加上我的位置是在教室后面,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趴着睡大觉。
俗话说吧,乐极生悲,如果俺现在现在的理解的话就是太得意了之后没有好下场。语文老师余大富年纪那么大了眼神居然那么好,过来敲我的桌子,当我从睡梦中惊醒,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吃饭啦?”。余大富气得卷起书筒就要打我,像极了酸腐先生,就差气得大骂朽木不可雕了!余大富最终还是忍住了,可能还是心软了,怕说的太重让我丧失了信心。很多次经历告诉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是多么幼稚的行为。余大富猛甩衣袖,白衬衫抖落一地书生气息,不紧不慢的回到讲台上,轻飘飘地瞥了我一眼,然后阴着声音说:“有些人啊,好不容易有个重新回来学习的机会,却不珍惜,人生可是没有几个重来的一年了,都快二十岁的人了,能不能成熟一点。”
说着说着余大富还不时地看我几眼,奈何本少早已练就雷劈不起坑,火烧不掉毛的厚脸皮,任你声如洪钟,任你冷言冷语,老子左耳进,右耳出,权当没听见。
最终,余大富还是败在了我的金刚不坏脸皮之下,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我几眼,愤恨离去。
底下一堆人望着我,我忽然间明白了为何语文老师都有那么大的杀伤力了,骂人都不带脏字的。叶长安和潘晓涵在一旁偷笑,叶长安偷偷告诉我,说上课余大富看了我好几眼。
我推了一把叶长安,说:“你他娘的也不知道提醒我,你这人怎么那么不够义气呢!”
叶长安没好气白了我一眼,说:“你他妈睡得跟猪一样,你问问他们几个我推了你几次,哪次你不是翻过身换一边趴着继续睡了!”
“你昨晚不会是偷偷摸摸干啥坏事了吧~”
潘晓涵丢给我一个你懂得的表情,我真想给他一大巴掌,我这么一老实人会做坏事,你也不听听任建宏是怎么夸我的。本着不跟小屁孩计较的宗旨,我心平气和地给了他一个微笑,然后很温柔地说:“滚!”
作为在城兰中学活了三年的老不死,对于午餐排队高峰期了如指掌,很清楚地知道该什么时候去吃饭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从手抖的食堂阿姨手里获得最多的肉。杨光和杨伟可能早就走了,自从我插班到四班之后,这两个白眼狼吃饭的时候就再也不等我了,每次都是我一个人在众多学妹的环绕里一个人孤零零的回到宿舍,回去之后还得接受两个胖子的轮番审问,尤其是胖子,搞得我跟聂小倩去吃饭了一样。虽然我中间几次是和聂小倩一起的……
算了,由他们去吧,人生是孤单的,我只能在这条路上,独自行走。
叶长安不在食堂吃,他姨妈家在学校里租了房子,所以他就在姨妈家吃。真羡慕这种能够脱离食堂的人,可当我一年后上了大学才开始怀念城兰中学的食堂,即使它的味道不怎么好吃。
人呐,总是在远离家乡了之后才开始感慨曾经,远方的山水和故乡的不一样,你总能在不经意间嗅到一股陌生的气息,骨子里流淌着的血终究不是这里的。
怀念这种事还是留在以后吧,任建宏留了很多数学作业,等吃饭的时间可以做一些。其实这样做对我来说已经算是一种习惯了,做好几道题之后,我抬头看了一眼时钟,整好十二点一十五。潘晓涵他们下课就消失不见了,我们组就只剩下徐彩霞和杨笑语了。
徐彩霞还在埋头做作业呢,杨笑语准备收拾东西走了,她还是同往常一样,微笑着跟我们说再见。奇怪的是,她一走,班里一个同学,叫卢正杰的也跟着走了。我眯着眼睛注视着一前一后消失的两人,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
卢正杰也不算是帅哥啊,还没我帅,杨笑语怎么就看上他了呢,算了算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吧,就好像马潇潇那么漂亮的白菜就喜欢我这种同样帅气的白菜嘛。
爱情需要的是门当户对,白菜只能配白菜。
白菜被猪拱都是意淫,所以杨伟想要追到聂小倩,等地球倒着转吧,也就是说太阳从西边出来。
“唐默!”
我准备走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叫我。一双大长腿在教室门口晃悠,我一看,哟嚯,还正是我喜欢的类型。不得不说,改过的校服裤子还真是挺合身的,特别显得腿长。教室里的人听见这声音,全都齐刷刷地望着教室门口,只见大长腿不停地向我招手,感受到教室里各个单身狗如狼似虎的眼神之后,小脸一红躲到了外面。
徐彩霞咧开嘴笑得跟个卖鱼的傻子似的望着我,胸怀宽广的我给了她一个滚,赶紧冲出教室。马潇潇听到我的脚步声,回头冲我一笑,不得不说,白居易诚不欺我,原来真的有回眸一笑百媚生这样的姑娘,当马潇潇回头嫣然一笑的时候,我的世界都变成了粉红色。
我总想说一句,老夫的脆弱的心呐,别你这女子给融化了。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马潇潇红着脸锤了我一下,我忍不住心里的小九九开始兴奋,被这样的一个漂亮姑娘打,也是一种幸福啊。
“嘿嘿嘿,你脸上有花啊。”
我忍不住往她脸上掐了一下,哇!真软,好舒服,真糯,就像是棉花糖一样,好想咬一口。
“啊,哪儿,肯定是刚刚做题的时候被笔画着了。”
马潇潇从班里慌乱地拿出镜子,仔细看过之后一把抡起向我一通乱砸,反正又不痛,多砸几下,唉呀妈呀,真香。好想问问她用的什么沐浴乳。
“你骗我,你这个大骗子,就会说谎!”
冲我哼了一声之后,马潇潇背着小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留我一个人在冷风中伫立。
“哎,你等等我啊!”
“不等!”
“为什么不等我?”
“就是不等,没有为什么。”
三大步一下子跑到马潇潇前面,离了她几大步的距离,回头冲她嘿嘿一笑,说:“没事儿,你不等我,我等你。”
“你,十几年没见,你怎么那么油嘴滑舌呢你!”
第十七章 油嘴滑舌【下】
我简直欲哭无泪好吗?花心思来讨好你,你居然说我油嘴滑舌,这很让人伤心啊。我赶紧跑过去,凑到她旁边。可能是因为在学校,马潇潇总感觉有些拘谨,略微往旁边躲了一下,警惕地望着我,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简直要人老命。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你打听打听,我从小学开始,不,从小时候开始,谁不说我唐默老实可靠。”
“呸,不要脸。你老实,那你说,夏丹和聂小倩怎么回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聂小倩都跟着你来复读了呢!”
马潇潇瞪着我,一副我不给她一个满意的说法我就要你好看的样子。我一时被马潇潇堵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把这颗苦果强行吞下去,哪怕再苦,我也必须忍住。
“嗨,那不都是过去式了吗,我们应该积极点往前看,你看看,你都进了二班了,多好啊。”
“哼,不跟你计较,不过我可得告诉你啊,你以后必须里聂小倩远点,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说着,马潇潇还示威性地举起了小拳头,冲我扬了扬小脑袋。
我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地说:“是,遵命!”
马潇潇被我弄得破了功,忍不住笑意,说着就要打我。
说话的时间我和马潇潇已经到了食堂,这个时候食堂的人已经不多了,但是饭菜的量却很充足。为了庆祝我和马潇潇在一起的第一天,我们特别吃了一顿最好的“土豪餐”,这可是十块钱一碗的饭呢。
我和马潇潇面对面坐着,吃饭的时候我总是想盯着她看,总觉得这是做梦,这么漂亮一个女孩儿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我的女朋友。我心里忍不住得意,我甚至想搂着她然后向全世界宣布,这片鱼塘被我承包了!
“看什么看,吃你的饭吧!”
马潇潇被我盯得实在是受不了,忍不住嗔了一句,羞涩地小口小口吃着饭。
我嘿嘿笑了下,说:“我就是喜欢看,十几年没看了,我要把这些年没看的都补回来。”
马潇潇扬起小脑袋轻轻地哼了一声,说:“哼,那你可得看不少时间呢,本姑娘可是收费的啊!”
我挑了挑眉,说:“哦?不知道姑娘这个价钱是怎么算的啊……”
马潇潇两撇眉毛往上抬了抬,小嘴巴嘟起来,还真的做出思索的模样,良久,才缓缓开口,拿着筷子敲着铁腕,说:“我啊,一天吃三顿,早餐吃包子和豆浆,午餐就吃这个吧,晚餐呢就吃排骨粉吧,宵夜……”
“诶,不对啊,不是一天吃三顿吗,怎么还有宵夜呢?”
马潇潇白了我一眼,撅起小嘴说:“夜宵算一顿饭吗?你还跟我斤斤计较了是吧!”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我是怕你不够吃,饿着了,你看看你瘦的,来来来,多吃点肉。”
无论做什么,活着最重要,况且余华老先生还专门写了一本书。为了能够在马潇潇手下安然活下来,我算是费劲了这十九年来憋着的话。说完我还得不停地把我碗里心爱的肉夹给她。
算了,算了,舍不得瘦肉套不着女朋友。大丈夫行走江湖,身不由己。
马潇潇得意地哼了一声,扬起了可爱的下巴,意思是说算你聪明。
这顿饭吃得还算安全,没什么意外,马潇潇走了个很好的后门,住在了城兰中学最好的学生公寓里面,送她到宿舍门口,看着她蹦蹦跳跳像个小精灵一样消失在宿舍门口,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尽管我就要回到我那个满是汗臭的狗窝里,她的笑容就像是火焰一样,能够把我心里一切的不开心都给融化。
我希望每一天都能够这样快乐,都能够有马潇潇。
这个时候已经基本上没人了,我一个人走在栽满了香樟的长道,盛夏炙热的阳光穿过稀疏的间隙洒在人身上。周围人影稀疏,热风闷得让人觉得像是坐在没开空调的公交车里,当人独自相处的时候,走在熟悉的地方,就会在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从前在这里发生的事。就好像三年前我拖着拉杆箱从这里穿过人群就是不久前,我还是住在老宿舍楼里,其他的两年就像是梦,而阿正也不会发生车祸。
其实我真正想起来的话,夏丹离开的日子正是三年前,她抱着印着哆啦A梦的杯子出现在我眼前,只希望我说一句“不要走”。我们都曾经倔强得扬起高傲的头颅,所以我看到江南在写路明非抱着快要死去的陈墨瞳坚定而字正腔圆地呐喊着“不要死”的时候突然泪目,而我也希望一个路鸣泽可以实现我的愿望,我是否可以说“快回来”?
过去在回忆里总是美好的,所以越是虚幻的东西越是令人着迷。现在我只是偶尔怀念一下夏丹,知道她过得很好就行了,就算她洗掉了脚踝上我的名字,我也可以洒脱地说你喜欢就好,哪怕我会懦弱地躲起来偷偷抽几支烟,然后自言自语。
心里居住着前女友对马潇潇来说似乎很不公平,所以我只能隐瞒着一语不发,这将是我永远的秘密,谁也不告诉。
一路上并不是很长,可我走得很慢,我想多呆一会儿,宿舍楼下的树浓密了很多,独处让人习惯于思考,也让人迷茫。
这是我一直尘封在心里不敢轻易去触摸的东西,我一直问一问别人,如果你要走的路上突然出现一个牌子,血淋淋写着此路不通,而且你为此在这条此路不通的路上日夜兼程奔行了七年,你该怎么办?跳下身边的悬崖还是“迷途知返”?
如果是我真的可以“回朕车以复路兮,,及行迷之未远”的话,如果……算了,没有如果。身后一阵细碎而轻微的脚步声让我脑子更乱了,我忍不住回头想破口大骂,不为什么,就是老子心里堵得慌。
那个女生逃一般地躲开我的注视,踩着小碎步离开了我的视线,我望着她的背影,有那么片刻失神,我想追上去拉住她问一句:“聂小倩,你一直在我身后,是吗?”
为什么还要让我在这个时候遇到聂小倩呢?她是不是看见了那个在我身旁撒娇的姑娘,是不是又在骂我混蛋了……
最后,我还是忍住了,现在我应该全心全意地把心思放在马潇潇身上,聂小倩的话……不是还有杨伟吗?
翻着从前写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突然发现一首写过的诗,写给夏丹的。我想把它发给马潇潇,我觉得也挺适合我们的,她应该会很高兴吧。
“我有很多话要告诉你
我要告诉你今天的天气
我要告诉你我走过的足迹
我要告诉你我经历过悲喜
我要告诉你我写过的日记
我要告诉你我一直听得那些熟悉歌
我要告诉你我看到很多姑娘像你
我要告诉你我想要发给你却没有勇气发送出去的信息
我要告诉你我做过的每一个梦都有你
我要告诉你我曾看到过的天地
我还要告诉你我所有的秘密
只要回来,我就慢慢地告诉你
我还要告诉你
我其实很想你
就像是从前那样
寻寻觅觅
我还要告诉你
你就是我最大的秘密
这些我都不告诉别人
只告诉你”
第十八章 你看到的我很快乐
认真下来的话,我发现我迄今为止的人生其实就是一部以黑白色为主调的默剧,平穷是唐玮离开我的理由,也是马潇潇离开我的理由,每个人都是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马潇潇还在的时候我可以偶尔见到彩虹,公主是要回到宫殿的啊,山沟沟里除了一望无际的青山以外,就只剩下我这个牛都不敢骑的打柴郎了。
当我被人欺负的时候,在他们的嘲讽声里沉默着,我也想像个无畏的勇士奋起反抗,然而当我被一拳打翻在地的时候,流着泪的唐默才是真正的唐默,后来我才知道,英雄永远都是理想主义者的遐想。我仍然无比清晰地记得每一个羞辱过我的人说的那些不堪入耳肮脏至极的字眼,那个时候我甚至觉得我可能是这个世界的弃民,如果不是,那么凭什么没有人站出来挡在我的面前。
而唐玮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忙着挣钱,他以为那些人民币能够做什么,为了补偿我而给我衣食无忧少爷般的生活,穿着比同学好衣服和花着比同学多的零花钱。我记得马潇潇曾送给我一辆小汽车,她走后我抱着大黄狗在屋外玩耍,从高地上摔下去的时候捂着嘴巴,看着一地殷红的血,无助地祈求神明让我不要死。
当我的牙齿越长越丑了,像个怪物,所有人都不愿与我走在一起。是了,我真的是人间的弃民,可是我的族人又在哪里?我从老家的小山村住在唐玮修的新房子里,这里本该是我的新家,可是我却感觉这里更欢迎我的表弟表姐。我像是一只沉默的野狗,不会咆哮,不会张牙舞爪。唐玮只会质问我为何只考了九十分,而不是一百分,他只会质问我给了你那么多钱为何你不好好学习还要去打架。
而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些人指着他的儿子大骂怪物的嘴脸是多么狰狞可恶。他可以当做没发生一样继续生活得很快乐,除了钱以外的东西他都不用操心,我就这样自己长大,没有了马潇潇之后。当马潇潇在我的记忆里逐渐模糊的时候我甚至都有些怀疑马潇潇就是我脑子里臆想出来的一个虚构的人物,当我从水沟里爬起来满身湿漉嚎啕大哭的时候梦就醒了。
陪我长大的黄狗被爷爷奶奶换成了一百五十块钞票,再换成几盘躺在桌子上的瘦肉,我亲口吃掉了我最美好的过往,我再也没办法帮它剃毛了。
我只能在院子里玩泥巴的睡在石榴树下,虫子爬满我的身体也浑然不知。无论是现在还是过去,唐玮扮演的这个父亲的角色我只看到了冰冷的提款机的模样。
是啊,我曾经在那个黑夜里,就在我新家的门口的草地上被人摁在地上,指着我的牙齿骂我,言辞的精彩程度可以写一篇高中作文,如果以恶毒来评分的话就是满分。所以最后拔牙的时候我宁愿忍着痛也不愿意哭。
我看到全新的唐默站在镜子前,可以从容地微笑,那个怪物消失了。街上的孩子永远也不会和我这个山沟沟里来的孩子一块玩,后来我才发现怪物没有消失,而且藏在了我的心里,当深夜来临是又对着我咆哮,龇牙咧嘴。
也对,谁没有一段彻夜难眠的过去呢,只是为何我的凌晨还不到来,阳光照不进我的屋子,我习惯了黑暗的色彩,当唐玮将我生拉硬拽到这个光彩的世界时,我仍旧能够感受到黑暗如影随形。
好了,谈过去总让人停不下抽烟,我喜欢抽一款啤酒味的爆珠香烟,抽烟的时候也在喝酒,烟抽完了,人也醉了,烦恼啊,也不见了。
地砖里的石英在八月的阳光里像是未干的水渍,我不想再回忆那些过去,只是聂小倩的突然出现勾起了我心里仅存的愧疚,情绪的低落就会回首,然而回首过去却找不到一丝希望。夏丹曾经让我快乐,所以我对她念念不忘。
中午没有睡午觉的心情了,杨伟和我说他和聂小倩一起共进午餐,说好了周末出去吃火锅的事,他兴奋得像个三百斤的胖子。有那么一瞬间我想提醒杨伟,不要抱有那么多的希望,只怕你攒够了失望之后骤然离场。
我觉得这些话不应该由我来说,杨光挺合适的。我打算找个机会和杨光说说这件事,因为我知道聂小倩永远也不可能喜欢上杨伟,无论他再怎么掏心掏肺地对她好,我不想再看到杨伟醉倒在地上抱着电杆不肯走,哭得像个丢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可总有些东西不适合你,男孩子永远也玩不了洋娃娃。
可杨伟脸上洋溢的笑容又是如此地令人心疼,我想去拥抱这个油腻的胖子,小心翼翼地告诉他真相。再次伤害他,我能够心安理得地跟他说说笑笑吗?能够毫无破绽地在酒桌上碰杯说好兄弟一起走吗?
他可以,我不行。
下午的课无非就是化学物理之类的,然后就是一节班会,任建宏安排了大扫除的卫生,同时也宣布了市联考的时间。这次考试将进行合卷考,也就是理综再也不会分开考了,所以接下来会有大量的理综合卷练习。所以,任建宏又一次在班上近六十个同学面前让大家多多向我请教做理综的诀窍。于是又让我上台给大家做了一次学习心得的分享,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不太擅长于在人多的场合讲话,所以觉得自己讲得很糟糕,尽管大家都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看来我那些不值钱经验还是有些用处的,下课了之后给杨笑语讲了几道化学题和物理题,原来马潇潇已经早早地在门口等我了。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就像是一道怡人的风景。我不忍心去惊扰这个姑娘,可我又不愿意与人分享这独属于我的景色,真是纠结呢。
马潇潇背后就好像是长了眼睛一样,背过身来冲我微微一笑,原来阳光在她的眼睛里。她很自然地背着手,微笑着对我说说:“走吧。”
她走在前面,蹦蹦跳跳地,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能够那么快乐,可昨晚她还哭哭啼啼地从我身旁跑过。我有很多的疑惑想要知道答案,我知道现在还不是时机说出口如果她想说,会在合适的时候告诉我的。
我们在食堂二楼挑了个比较偏僻的位置,两个人面前各放着一碗排骨粉。她跟我说起来很多她离开后的事,多数都是我在听,她在说。偶尔我会插两句。她知道我所有事,我没什么故事要说的,如果我说了,不就成了卖惨了吗。
“市联考的事你听说了吧?”
马潇潇还是比较关心我的学习的。
我点点头,说:“知道了啊,任叔叔还让我分享了一波经验呢。”
“嘿嘿嘿,我眼光真不错,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优秀的人呢?”
说实话,我还挺不习惯马潇潇夸我的,看着我的模样,马潇潇忍不住又说:“怎么,夸你两句还不行啊,你就那么贱皮子想我骂你啊?”
“嘿嘿,要不你骂我两句,不然我怕太骄傲了。”
“哼,找打!”
说着,提起小拳头就要打我,我赶紧大叫:“谋杀亲夫啊!”
拳头立刻变成一只招手捂住我的嘴,马潇潇脸上闪过一丝娇羞,小声嗔道:“你,流氓!”
我趁机拉着她的小手,流氓就流氓吧,上次握手我还没握够呢。奈何马潇潇力气太大,直接抽去了,小姑娘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瞪着我,像是要把我吃了似的。
我被她看得低下头,不敢与她直接对视。哎……都怪我太冲动,错失良机,不过刚刚摸了一把,嘿嘿……真软,真舒服。
马潇潇应该是看到我嘴角的坏笑了,哼了一声,然后说:“流氓!”
“我哪儿流氓了。”
我忍不住回了一句,却感觉到底下有什么东西在碰我,我低下头去看到一只白皙如玉的小手,再看看小脸通红的马潇潇,哪儿还有什么犹豫,一把抓住,在桌子底下兴奋得摇摇晃晃的。
原来这小妮子这么害羞啊,我忽然间想在那张小脸上亲一口。马潇潇看着我,瞪我一眼,像是看穿了我的小心思一样,说:“你还想干嘛,我告诉你,咱俩现在仅限于牵手,别的……休想!”
说着还傲娇地撇开头,我看得心里发酥,忍不住想说,马潇潇,你怎么那么可爱呢。虽然嘴上说得很过果决,但是桌子底下却没有送开我的手。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马潇潇,我可以一直这样牵你的手吗?
我不能说,因为感情这东西,一旦涉及了永远一直等之类的字眼之后就会变质,以后所有的吵闹都会有一句当初你自己说的你要永远怎样怎样之类的话。我在心里说说就够了,如果我们足够坚强,我相信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你说呢,马潇潇。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快要上课了,我恋恋不舍地松开马潇潇的手,端着两个人的碗放好之后,并排着回到教室里去。
我们在一起走的时候,她总像是一只停不下的小兔子,蹦蹦跳跳,我甚至开始怀疑她是不是从小到大都这样走路的,于是我就问她,说:“小小,你是不是从小就这样呢,像只兔子是的。”
马潇潇让我叫她小小,她说只有我一个人才能这么叫。而她则叫我小默,虽然我抗议过,但是她十分果断地告诉我抗议无效。
对于我这样的疑惑,马潇潇丢给我一个白眼,说你才是兔子。
我喜欢这样的生活,马潇潇,你知道吗,我希望你可以一直这样快乐下去,无论有没有我。当然,最好是有我的。
第十九章 都是自私鬼
晚上任建宏让路建天拿了一摞卷子,是我们那一届用过的理综卷子,今晚就当是练笔,熟悉一下操作模式,大概的答题模式我都已经分享过,任建宏也提出了一些比较好的建议。
叶长安兴致盎然地问我:“这是你们以前做过的卷子,怎么样,熟悉不熟悉?”
搞得我占了多大便宜一样,那么久了,我哪儿还记得起来,再说了,这些题我分分钟搞定的好不好。但是做人嘛,不能太煎熬,装十三遭雷劈的道理我还是懂的,只能尴尬笑笑,说:“额……呵呵,一年多了,谁还记得,再说了,肯定不难,放心好了。”
潘晓涵给我一个白眼,说:“你当然觉得不难,三百分的题两个半小时做完,我可不行!”
隔着叶长安,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男人,不能说不行!”
“滚!”
真是,一点也不懂得风趣。还是叶长安懂我,你看他笑得那么贱,真想揍他。
叶长安是学习委员,哭丧个脸发完了卷子之后坐在我旁边,凑过来,嘿嘿一笑,说:“唐默,那啥……等会儿给我看看呗。”
你是个学习委员诶,能不能有点带头作用,正直一点好不好。我还来不及回答,坐在我对面的周大强推了我一把,丢给我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这个真的不难……”
我已经找不到话来说了,一次模拟考试而已嘛,至于吗?不曾想,杨笑语突然小跑着过来,手里已经准备好了卷子等一切考试装备。
杨笑语舔着笑,颇为羞涩,说:“长安……那个……我能和你换个位置不?”
叶长安脸上笑容顿时凝固,坚决地摇头,然后突然一下子拉着我的手,义正言辞地说:“笑语,我不能助纣为虐,啊呸,不!不能见死不救,呸!那什么来着……哦对,不能看着你误入歧途,看着你这副模样,我这心里可是五谷杂陈啊!”
看着叶长安痛心疾首地卖弄成语,也算是为难他了,也就没有提醒他那个成语不是“五谷杂陈”而且“五味杂陈”。可是潘晓涵不这么想啊,直截了当地戳了戳叶长安,说:“你说错了,是五味杂陈!”
“有什么区别吗,都一样都一样,中华文化博大精深,黄口小儿莫要狡辩!”
“呔,大胆,你这腌臜货竟敢如此放肆,看我打你!”
两人打作一团,杨笑语拿着纸笔不知该怎么办,求助地望着我,我只能无奈地摊开手。遇到两个二货,我还能怎么办呢?
“喂,长安,你还跟不跟我换位子了!”
杨笑语在一旁看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来来往往丝毫不给她插嘴的机会。我一个人被夹在三个人中间,拜托,八月很热的好不好,我是个老人家了,万一等会考不了二百五你们负责啊!
“不换,坚决不换!”
叶长安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杨笑语无奈,只能放弃,冷哼一声回到位置上。当试卷传到我这个位置的时候,我下意识地从抽屉里找笔,忽然间想起我好像没有2B铅笔,其实这种程度的考试并不一定需要,我看了一眼时钟,还有十五分钟才考试,也不是很急,便打算去杨伟他们班找一下杨伟,看看他有没有多的。
我刚一出门,就看到杨光火急火燎地跑过来,看到我眼睛一亮,气喘吁吁地说:“老黑……快……给我……一沓草稿纸!”
“我去,开学这么几天了你没有草稿纸啊!”
“别他妈废话,快点儿,顺便给我几个笔记本,我一个都没有。”
我真想给他两锤,什么都没有你他娘的读什么书。你还想要几个,你怎么不说几十个呢。
“快点!”
从教室里丢给他一摞A4纸和两个本子,我喜欢用A74纸打草稿,杨光拿着之后贱兮兮地喜笑颜开。
“等我,我跟你一起下去。”
其实我也说不清楚为何要跟着杨光去,如果非要借笔的话,叶长安和杨笑语他们也有啊。然而就是脑袋里有一个小人催促我去十七班看一眼,我告诉自己,我就是去借笔的,没别的意思。
十七班一百零几个人,教室里热烘烘的,多重味道杂糅在一起,也不知道杨伟和杨光他们是怎么受得了的。杨伟坐在最后一桌,靠着柜子,一两百斤的肥肉搭在柜子上,我总感觉那柜子会突然就塌了。杨伟看到我,笑了声,打趣说道:“哟,稀客诶。”
“滚,快给我一只2B铅笔。”
“杨伟,你还有多的2B铅笔吗?”
另一个人几乎与我同时开口,我下意识抬头,与那个人对视。是聂小倩,我再看一眼杨伟,瞬间明白了一些东西。聂小倩还是文文静静的,穿着简单的白T恤,那些细短的头发翘起来,扎着马尾。我记得我以前不止一次说过,让她把那些短头发给剪了,她总说剪了不好看。聂小倩也看到了我,但只是一瞬间就移开了目光。从她脸上我看不出任何情绪,她只是淡淡地说:“算了,你给他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我沉默不语,看着杨伟已经拿出了准备递给她的铅笔,已经伸出去的手定格在半空,已经花光了力气再也收不回来。杨伟抬头看着我,无力地放下了手,铅笔掉在了地上,苦涩地笑着,我明明记得今天下午食堂没有炒苦瓜的。
吵吵闹闹的教室里,杨伟坐在尾巴上,他的眼里一直印着坐在前排的那个姑娘,马尾和白T恤,铅笔和胖子。明明只是隔了几张桌子,却好像隔了几个世纪。杨伟忽然抬头看我,双瞳柔软而无奈,有什么东西像是要从眼眶里落出来,我知道他是个坚强的胖子。瞳仁就像是两颗干瘪的核桃一样艰难的艰难地转动着,干涩无力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柔软无力地响起。
“唐默,如果你不来的话,她是不是就接受了我的笔呢?”
他极力地抬起头仰望着我,我不告诉注视他的眼睛,我怕我会忍不住点头,我怕我会忍不住冲出教室。他试图从我的脸上寻找答案,说出这句话他一定是很疲惫的吧,身子软得像一滩烂泥。
你花光了所有的力气去让她微笑,可她只是注视着窗外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有一天你突然摔倒了,她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你以为这样可以开心,所以你拼了命地伤害自己,像个小丑。
当你鲜血淋漓站在她的身后又一次摔倒了,她所等待的那个人来了,她快乐得像春风吹过的野花,欢呼雀跃。谁会注意到落魄在角落里的你?
杨伟,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你还不明白吗?即使没有我,那个人也或许是罗皓晨,或许是杨晨,但就不可能是你杨伟。
我不能这样残酷地揭露这个现实,可我也不能回答他的问题,无论是与否,杨伟的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我忽然又问自己,为什么要下来,杨伟是否可以感受到我目的的不单纯。
杨伟又抬起头来,咧开嘴强颜欢笑,像是用一把刻刀在脸上刻出僵硬的笑容,还是嘶哑而无力的声线,像是喉咙干燥得撕裂,鲜血夹着唾液在喉咙里流淌,所以他说出的话都让人悸动。
“你明明已经有了别人,你为什么还要紧紧抓着她不放,还要给她希望?”
我不敢看他,匆匆瞥了一眼聂小倩,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背对着我,我低着头向杨伟说了一声抱歉,逃出了十七班。
或许……
我再也不会到这里来了。
杨伟说的没错,我就是这样自私。可是杨伟你又怎么知道没有我她就会喜欢你了?你忘了你那些妹妹了吗?你忘了你每天带的几分早餐都是给谁了吗?你可以把你的心分成好几分,她占了几分之几?我可以给她全部,所以你永远也得不到她。
至少曾经给了她全部。
回到教室时间刚刚好,一个半小解决所有题目之后不怎么想检查,叶长安几人对我做题的速度感到惊讶,悄悄给我竖起了大拇指。把试卷丢给周大强之后趴在桌子上一秒一秒地数着时间,脑子里全是杨伟刚刚的一番话,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谈什么谁对不起谁?
“新同学,你做这么快的吗?!”
吴小鱼还是没有习惯叫我的名字,班上好像就只有她一直叫我新同学,其他人都叫我唐默。
“没有啦,我不太想做,都是乱做的。”
我实在是不怎么想说话,随便说了两句敷衍一下。
“哼,我才不信。”
吴小鱼扭了扭小鼻子,轻轻哼了一声趴在桌子上继续做题。
“嘿嘿,小鱼把你当做对手了,你可得小心啊!”
叶长安用胳膊碰了我一下,嘿嘿笑着说。
“无聊……”
我忽然在想,不知道马潇潇做的怎么样了,上次她说她是他山的,打死我也不信。首先,城兰中学虽然腐败,但在这个社会上,只有有阶级,就会有腐败,只是程度的不同而已。况且城兰中学也没有腐败到这种程度,不可能拿着招牌去迎合别人。所以马潇潇应付这些一定很轻松。
或许,她可以上清华吧……
前些日子听说复读生里面有一个考了五百八十多的学霸,说不定就是她呢,改天一定好好问问她。
我还有近一个小时可以浪费,可我又不怎么敢睡觉,刚刚任建宏才来过一次,要是被他撞见了多不好,才来几天就在考试的时候睡觉,万一觉得我太骄傲了呢,还是给她留个好印象吧。
很多年前我就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假期在家里也重新买了一个日记本,现在就在我抽屉里。反正也没事,不如随便写一些东西吧。
第二十章 这是今天的第六遍
终于熬到了下课,对叶长安他们来说时间好像不怎么够,对我来说却好像过了几个光年一样漫长。等待其实是这个世界上最困难的事,不是吗?如果某一天有人微笑着问你,是否可以花三年的时间等待着她再一次归来,你是否也能够从容地回应,可以。
我记得是有过人这样问我的,我说的是你走吧。
她曾经是这样说的,只要你一句话,我其实可以不用走的。难道让你说一句话都那么难吗?哪怕是违心的,你现在连对我说谎都不屑了吗?唐默……
是啊,夏丹,我就是这样的啊。
写日记的时候想到了夏丹,脑海里是她曾经给我听过的一首歌,叫《apologize》,道歉。这是我迄今为止除了一二三等单词以外记得最清楚的一个单词。只是当时音乐播放器的翻译水平实在是令人汗颜,于是我忍不住自己动手翻译了一次,只是当我翻译好之后,夏丹已经和杨晨走在一起。
我捏着手里翻译的歌词,出神地望着窗外,在看我的小说的你,是否在埋怨我总是回忆过去?我仍然记得我翻译过来的歌词,通过原版的中文修改。
“我寄希望予你,给我一线生机。
你的一言一语,我却疲于回应。
你口口声声说需要我,却人间蒸发留我一人悲寂寥。
现在却又说声抱歉,我却只想转头离去,
听我说:现在道歉晚了,没用了。
我倒希望我们可以重新来过,面对挫折;
为你负伤,你仍是我生命的动力,
只可惜,往事不堪回首~
曾经爱你如烈焰,现已区域冷却。
你像天使一样对我说出抱歉,让我重温往事之美好,
但抱歉,现在道歉太迟了,
晚了,
没用了,
累了,
睡了。”¹
是啊,往事就是往事,我为什么还要过分执着不肯放手,她已经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哪怕是卫校,她也可以生活得很快乐。其实她并不是只有跟我在一起才会幸福,是吧。
说这么多我的过去,只是想要给自己一个忘记过去的理由,不要再因为夏丹而闷闷不乐。
下课铃响的时候,我早早地等候在二班门口,我曾经发誓过不再进这间教室的。马潇潇收拾得很快,或许是在同班同学面前有些害羞,虽然有些兴奋,但是还是羞涩得像个孩子一样,背着她的小书包,羞答答地站在我的面前,说:“你来啦。”
我忍不住微笑,能够有一个人安心地告诉我说你来了。一万句我爱你都好像没有这三个字来得真切,有时候我爱你显得太过于单调无力,不如一日三餐来得真实。
“我们走走吧……”
马潇潇轻轻地嗯了一声,两个人并排着下楼。马潇潇没有问我考试的事,我也没有问她,她只是告诉我说他们班语文老师有多不满意学校占用了他的晚自习来考理综,然后含恨带着一摞语文试卷出了教室,三节晚自习都没有出现。
忘了说,他们语文老师和我们是同一个老师,都是余大富。一听到马潇潇说起余大富的事,我就忍不住脑补余大富愤怒的模样,哈哈笑了出来。
我告诉马潇潇今天在余大富课上睡着的事,马潇潇嘲讽我说:“谁让你睡觉来着!”
我调侃道:“还不是想你想的呗。”
“你……”
我知道马潇潇禁不住我这样直来直去的攻击,很快就败下阵来,赌气不和我说话。
有时候不得不说无巧不成书,十七班在三楼,我们教室和马潇潇他们教室在五楼,下楼经过三楼的楼道口的时候,又一次遇到了聂小倩,她和杨伟说着话与我们碰面。和刚刚一样,聂小倩只是淡漠地将目光从我身旁扫过,就好像没有看到我一样。不过我还是能够敏锐地感觉到她有意无意地在马潇潇身上停留了片刻。
“回去了?”
我问的是杨伟。
杨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马潇潇,说:“等会儿才回去,她是……”
“哦,忘了介绍,这是马潇潇,这是杨伟,这是……”
“我知道,聂小倩是吧?你好,我叫马潇潇。”
我没想到的是,马潇潇直接打断了我的话,直接伸出手去。聂小倩看着我,又看看马潇潇,同样伸出手,两只好看的手握在一起小幅度地摇了下。
“你好。”
聂小倩说完直接走人,甚至都没有同杨伟说过一句话。杨伟无力地冲我笑笑,小跑过去追上聂小倩。
我在一旁尴尬得像块石头,我从未见到过马潇潇如此强势的一面,简直霸气侧漏好不好。我有些好奇地看着她:“你刚刚……”
“怎么了,心疼了?”
马潇潇阴着脸,让我不寒而栗,赶紧改口“没没有没有,你想什么呢,毕竟我现在和她没什么关系了,你这样弄得我以后和杨伟见面多尴尬啊。”
“哼,我才不管,一想到她是你前女友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凭什么她可以比我先拥有你。”
显然了,我的劝说并没有什么效果,似乎还起了反作用。
“好了好了,现在你是我的小可爱了,周末带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哼,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我要吃火锅!还有,不仅现在是,以后也是!”
我连连称是,哪里还敢说一句不是。
果然,女人都是吃货,没有吃不能解决的问题。终于将马潇潇这个祖宗哄好之后我们也慢慢地到了跑道上,有不少人都选择在夜间运动,也有不少人和我们一样一起压跑道。
我和马潇潇踩着松软的足球场草坪,一人一只耳机,手机里放着这些年一直没有更新的歌。我们很少说话,基本上都是这样沉默着绕着操场一圈一圈地走。
“小默。”
“嗯?”
“你知道昨晚我为什么哭吗?”
我突然紧张起来,马潇潇终于要选择在这个时候说了吗?我老老实实地摇头:“不知道。”
“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有进二班吗?”
“其实是补习生不能进二班吧。”
“其实你的事我基本上都是知道的,本来我打算跟你进一个班,我爸找到了关系,我不知道他们会把你的名额给我,对不起,唐默。”
不凑巧的是耳机里正放着《apologize》这首歌,我想将马潇潇耳朵上的耳机取下来,手却被马潇潇一把抓住,五指交叉在我五指之间。偌大的足球场,稀拉拉的灯光下,我们静静地十指相扣,我静静地听着她说。
“是我爸打电话告诉我的,对不起,小默。”
她的声音渐渐地软了下去,刚刚和聂小倩争锋相对的女孩子低着头紧紧扣着我的手。我稍稍用了点力,揉着她被风吹得有些乱了的头发,说:“傻啊你,这有什么好哭的,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隔了一间教室两堵墙而已嘛,又不是隔了几百公里。”
“可是是我害得你没有进二班,还害得你被……”
“被什么?”
马潇潇说到一半的话勾起了我的兴趣。
“没什么,总之这件事就是我的不对啦,我跟你道歉你还敢不原谅不成!”
其实我知道马潇潇说的什么,她一定是看到了我发的头条文章,是那天我写的对谢顶昆的不满。
“好啦,不要难过了,你看看我,我回四班不挺好的吗?坐在我曾经学习过的教室里,可遇而不可求呢,我还得谢谢你呢。”
“可是……谢顶昆他……他太可恶了。”
马潇潇嘟着嘴骂人的样子真可爱,风吹乱她鬓角的发丝,我真想永远记住她的脸。
“对,可恶!”
我也跟着骂了一句。
马潇潇咯咯笑了起来,拉着我的手摇摇晃晃的,又开始忍不住蹦蹦跳跳。
心结终于解开,马潇潇的情绪好了很多。
“这首歌真好听。”
马潇潇仰起脸,冲我甜甜一笑,那一刻我知道我的心化了。
“你唱给我听吧。”
耳机里播放的是台湾歌手卢广仲的《我爱你》。
“我五音不全啊,不要……”
“不行,你必须唱!”
“可是我唱的不好听啊。”
“不行,反正你必须得唱!”
“为什么啊?!”
“没有为什么,我说你唱你就得唱!”
“没人性!”
“对你不需要人性,快唱!”
“你不讲理!”
“对你不需要讲理,快唱!”
“你太霸道!”
“对你就是要霸道,你到底唱不唱!”
“唱!”
我最后还是很没骨气地怂了,反正是给她一个人唱,丢脸就丢脸呗。
“曾
曾经在我眼前
却又消失不见
这是今天的第六遍
电影里的配乐
好像你的双眼我爱你
快回到我身边”
我隐隐约约听到马潇潇说了一句好,我自动跳过了我不怎么会唱的那一段。
“太阳公公出来了
他对我呀笑呀笑
我爱你
你知不知道”
我又隐约听到马潇潇微弱的声音,她说的是“我现在知道了”。
最后这这首歌到了结尾,借着皎洁的月光,我看到马潇潇脸上已经泪流满面,她抬起头微笑着流泪,注视着我的双眼,她说:“给我念一遍你写的那首诗就送我回去吧。”
“我有很多话要告诉你
……
我还要告诉你
我其实很想你
就像是从前那样
寻寻觅觅
我还要告诉你
你就是我最大的秘密
这些我都不告诉别人
只告诉你”
说完了,许久,我们都没有说话。我说得很慢,我记得这首诗的每一个字,在某一瞬间我甚至都觉得这首诗是我写给马潇潇的。我不想那么早就与她分别,我们十指紧紧地扣着,我能够通过她手上的力度而感受到马潇潇的情绪。她竭力地控制着自己,颤抖着。
“送我回去吧。”
(注:歌词来源于网易云音乐Mr-cuuuriosity的翻译。)
第二十一章 我十八
宿舍里今晚很安静,杨光和杨伟没有打游戏,杨伟早早地睡了,我本来打算和杨伟谈谈的,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吧。熄灯后,我拍了拍杨光,指了指外面,他很快明白我的意思。
厕所里,我递了一支烟给杨光,他接过之后很自然地点上,静静地望着我。我也点了一支,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雾,在心里酝酿了一下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说:“聂小倩永远也不可能和杨伟在一起,你知道吗?”
杨光先是诧异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猛抽了一口,说:“本来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打算掺和,我夹在中间也比较尴尬,你和聂小倩从前那些事我多多少少也听过,杨伟是个什么德行你我也心知肚明。”
从杨光的话里,我并没有听出什么多余的意思。就好像这件事与他无关。
确实与他无关。
“我不想再看到杨伟这样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最后受伤的一定是付出最多的,难道你还不明白聂小倩只是敷衍他的?”
烟雾缭绕在我和杨光之间,杨光轻轻地吹了一口,笑了一下,说:“我们能怎么办,难道你就以为杨伟是个好人了?他有多少个目标你不清楚吗?就算他最后受伤了,也是自作自受!”
我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杨光很陌生,但我无法否认,杨光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再华丽词句都无法掩饰血淋淋的事实。
“再给我一支。”
杨光接过烟之后,吐出一口烟圈,缓缓说:“老黑,这事其实我们三个心里都明白,他原因为了聂小倩这样做我们无法阻挡。可是……你以为你这样做就可以掩饰你的自私了吗:”
我从未见过如此咄咄逼人的杨光,他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烟。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质问我,叩问我的内心。一柄重锤敲击在我心脏脆弱的那处,我有种被杨光看透的错觉,慌忙不迭地抽了一口,长长吐出一口烟雾,本来准备好的话竟然有些说不出口了。
“老黑,作为兄弟,咱们俩认识的时间不长,可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值得结交的兄弟。但是个人情感这种东西,多并不是一种荣耀。”
“如果你两个都想要的话,恐怕到最后一无所有……”
“行了,早点睡吧,杨伟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我也不管。无论最后怎样都是他自己该承受的,他其实比我们都明白,可那又如何呢?有些人明知最后两手成空,可仍然拼了命地要冲进去,不就是图的侥幸二字吗?”
“凡事皆有侥幸,能活下来,不就是一种侥幸吗?”
我不知道杨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沉,好像看破红尘,不悲不喜。看着他将烟头丢出窗外,然后消失在转角,我一个人又点了一根继续抽。不得不说,杨光其实说得很对,在骨子里马潇潇和聂小倩我谁都不想放弃,说到底啊,我们都是自私鬼,谈不上谁伤害谁,那我又凭什么要装作大仁大义的样子。
我爱上聂小倩是一半夏丹,一半因为赌气。可最后这个文静的姑娘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不经意之间悄然出现。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喜欢马潇潇,或许更多的是因为她漂亮,还有就是她的性格,让我感到熟悉。当所有关于我和她的记忆重现的时候,我只是觉得眼前的这个姑娘很是熟悉,年少的记忆对我来说并不是特别深刻,我也不明白为何马潇潇将它看得如此重要,我从来都不相信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样的鬼话,也不相信世间会让记忆更加深刻。
甚至有时候我还会在聂小倩和马潇潇之间动摇,对我来说聂小倩更加熟悉,我更懂她,她也更懂我,只是她不愿意说。可马潇潇浑身都散发着一种魔力,时时刻刻吸引着我,随着时间流逝,或许我真的会无法自拔。
但总的来说,这个周我和马潇潇过得很愉快,每晚都去压跑道,说悄悄话,她会主动牵着我的手,不吝啬温柔的情话,不吝啬每一句晚安,甚至会和我拥抱,尽管她偶尔会撒娇。模拟考试的试卷很快就改了出来,毫无悬念地我最高,两百七十四。虽说题目简单,但是听到这个数字我还是抑制不住地兴奋,我以前可从来没有考过这么高。
因为是第一次合卷,班上普遍上都很差,都是一百多,只有吴小鱼考了两百零几,算是不错了。后面就是叶长安,一百八十多,及格了。从现在我就基本上可以看出来今后理综大佬里必有叶长安的一席之地,当然,吴小鱼是毫无疑问的了。如果有黑马突袭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任建宏又一次在班上说起了这次合卷考,苦逼的我又一次被提上讲台当做是典范,不过任建宏最后还是说让我不要骄傲,人家二班可是有两百八的人。听到这个数字,底下全都倒吸一口冷气,虽然最后从任建宏口中知道那个人也是复读生,可是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与震撼。
复读生吗?原来是你啊,马潇潇,果然呐你。
“唐默,要是你最后检查一下估计也能上两百八吧?”
叶长安拿起我的试卷对照着自己的答案,说。
我撇了撇嘴,说:“哪儿来那么简单呐,我看了一下,我就算是再检查一次,估计也不会找出什么错来,况且……你怎么知道二班那个复读生是不是也跟我一样随便做了一下。”
“哎……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牛逼呢!”
叶长安靠着墙壁开始感慨。
我忍不住调侃他,说:“年轻人,以后的路还长呢。”
“切,搞得你好像多大似的……”
“嗯,也不算大,也就十八吧。”
“也就比我大了一岁而已嘛。”
“我说的是长度好吧!”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叶长安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一脸鄙夷地看着我,竖了个中指。潘晓涵这个时候凑过来,拿着一把直尺,比划了一下,说:“不好意思,我刚刚量了一下,大概三十左右吧。”
“毫米吧!”
潘晓涵旁边的徐彩霞撇嘴,忍不住调侃了一句,惹得杨笑语捂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潘晓涵脸上更是一阵红一阵白,如果是叶长安或者是周大强说的还好,但偏偏时候女生说出了这句话。一股气憋着吐不出来,看着他尿急一样的表情就知道他有多难受了。
徐彩霞什么人?上山可打老虎,下海可捉王八,一代女豪杰,哪里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双眼睛从潘晓涵裤裆扫过,啧啧摇头,连连叹气。潘晓涵隐忍不发,最终败下阵来,不去看徐彩霞,有句话说得好,眼不见为净。
第二十二章 复读者联盟【上】
可能是刚开学的原因吧,年级主任大发善心周六和周日不上课,周五晚上将马潇潇送回宿舍之后,杨光和杨伟鬼鬼祟祟地拉着我跑到厕所里。
“喂喂喂,干嘛啊,神神秘秘的。”
我扯开杨伟的手,望着他俩。
杨光倒是镇定自若,吧唧着嘴说:“先给我根烟。”
妈的,自己不买,都抽了我整整一包了你也好意思。没好气地丢给他一根,再分了一根给杨伟,我自己也点上一根,看着烟盒里只剩下的三根,心都在滴血啊。
“说吧,到底什么事。”
“今晚咱们出去,怎么样?”
杨伟一脸兴奋地望着我。
“我都想,可怎么出去,没假条,难道翻墙啊?”
“嘿嘿……我要是能搞到假条呢?”
不得不说,杨伟笑起来真猥琐。
“一张假条只能签一个人吧?”
“嘿嘿,我这个是集体假条。”
怪不得杨光这么淡定。
杨伟也没有说在哪儿弄来的集体假条,我也不多做过问,只要能出去就行,管他那么多干嘛。保卫科的几个老家伙没能看出来我的名字是新添上去的,不过这次郭云彩也跟着我们一起,其余人也就和我们分道扬镳了。
刚开始出发的时候杨伟就提议吃宵夜,不过郭云彩有事就事先离开,队伍里就剩下我们复读小分队三人了。
杨伟在夜市街挑了一家烤鱼店,点了三斤多的一条鲤鱼。现在正是兰城最热的时节,三个人就在外面选了一张桌子。杨伟大喊着饿了,点了一盘炒粉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解决之后烤鱼也差不多上了。
烤鱼还没上桌,酸辣的香气就已经往鼻腔里钻了。不过这老板上菜的速度让我有些怀疑我们点的鱼是不是已经被调包了,不然怎么可能那么快就上了。
小锅热腾腾冒着热气,整条鱼躺在小锅中间,香辣的红油淹没了整条鱼,锅里满满当当的土豆花菜,就这么问了下就已经口齿生津,我忍不住用筷子夹了一块土豆。
吃得急了一些烫了嘴,杨伟拿胖子笑得像个三百斤的儿子。
“反正明天不上课,整点酒吧!”
杨伟提起筷子夹了一大块鱼肉,嘴里塞满了东西,含糊不清地说。
杨光说:“我没意见。”
他们都没有意见,我当然也没有啊。
杨伟:“啤的还是白的?”
杨光:“都行。”
听到杨光没什么意见之后,杨伟向我挑眉询问,说:“老黑你胃行不?”
这家伙,居然还记得老子胃不好。
我说:“可以可以,要不先来几斤米酒吧。”
待米酒上桌,三个糙汉子提起酒杯猛灌。本来米酒这东西,味道不冲,但是后劲贼大。近一年滴酒不沾的我有些招架不住,倒是杨光看不出什么破绽,不知道是硬撑着还是酒量本就那么好。不过杨伟却是有些不对劲,大脸在小锅升腾的热气里红的可怕,说话也开始飘了起来。
我们曾经都很胆小,心里话小心翼翼地藏着,不敢露出一丝一角,就算是被人不经意间瞥见,也会做贼心虚地收回一切,假装一切从未发生。
喝多了之后,话题难眠涉及一些我们平时秘而不宣又心知肚明的事,因为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在对方的心上扎上一刀。即使我们都可以面不改色地说没事,即使我们都可以假装从未发生。
或许杨伟就是找个机会买醉,聂小倩横亘在我们中间,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总有一天会爆发的。到时候受伤的就是我们三个。
我的头脑也有一些昏沉了,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肚子撑得可怕。杨伟把椅子拉到我旁边来,拉着我跟他吹杯子,一杯一杯下去,杨伟开始和我说从前那些屁事。
“老黑,仔细算算咱俩认识快十年了吧!”
一杯饮尽,杨伟咋了咋舌,目光开始暗淡,低着头像是在摸索什么。他拿出手机,半天没解开锁,他醉了。终于解开之后打开了他的QQ相册,找到一张照片。
里面的人是我,我抱着一根竹竿,像个女孩子一张忸怩地笑着。那时候脸黑黑的,圆圆的,穿着白色的T恤,背后是一座低矮的木房。回忆被拉回过去,当时毕业晚会我们班排了一个竹竿舞,可是学校的竹竿太细,我们只能自己动手。去了当时玩的特别好的兄弟,胡甫他家砍了几根。我还记得当时喜欢叫他“诗圣”,杜甫是也是诗圣嘛。
从前多美好,只是我们要长大啊,小王子只是童话,故事里的美好只会停留在书上,写书的人希望你看到之后也能感同身受。可是我已经不再是个读童话故事了,莎士比亚的悲伤将我们打扮得伤春悲秋,我们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愤青气息,可偶尔又胆小得像个贪生怕死的老头。
“你看,你那时候就这个逼样!”
杨伟指着照片,忍不住嘲笑。
我推了他一把,说:“你他娘的好的到哪里去。你也不看看自己,就他妈几年,岁月这把猪饲料质量也太好了吧!”
“滚,”杨伟捏了捏脸上地肥肉,叹了一口气,说:“哎……还真他娘的是……舒服啊……”
“你脸皮也真是厚,妈的还有人自恋到这个地步的,胖子,老子服了你!”
杨光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他也有些醉了。我不知道从前发生在杨光身上的故事,不知他是否也有一个令他念念不忘的姑娘。他只是告诉过我当时因为生病错过了高考,住院一年多补得太厉害长了一身肥膘再也没能瘦下去,每每想到这里他总是捏着肚子上的游泳圈感慨,老子当年也是一根竹竿!
“阿光,不是我说你,你他娘的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女朋友了!”
“滚你妈的,老子找不找女朋友关你屁事,老子喜欢男的,怎么了!”
看两个胖子吵架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你一言我一语皆是戳中对方的痛处,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嘲讽对方很胖。不过我也就奇了怪了,两个胖子互相伤害,比谁更瘦,也是头一回见。都是胖子,胖子何苦为难胖子呢?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活到老学到老,古人诚不欺我。
“行啦,别吵了,干一个!”
看着两个胖子越吵越带劲,边上的人大多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两个相互捅刀子,我又没有醉死,还看着呢,就不丢脸啊!我又不叫杨伟!
“干!”
两人终于停下来,三人碰杯,一饮而尽。仰头喝酒的时候,我望见了满天星辰,我抬起手指对这茫茫黑夜一通乱指,就好像我所指的地方就有一颗星辰骤然亮起,那如果我挥手,是不是满天星辰全都汇入银河?我记得另一个胖子说过,凌晨三点的天空是最干净的,银河在那个时候从无尽藏海流入天空,如果你足够有耐心的话,或许还能看到神明的祝福。
黑夜深邃而迷人,穹顶之上的黑云吸引着我的目光,每当我极力想要望穿一切时,天空就仿佛离我越来越远。
酒不会让人感到快乐,这世上只有一个李太白。我们都是凡夫俗子,喝酒只能浇愁,即使没有愁,喝着喝着就有了。哪怕是看起来无欲无求的杨光,也低垂了眼眉,因为我们都没有一个尽善尽美的过去。
渐渐地,杨光和杨伟不再争锋相对了,各自沉默着,只是杨伟神色暗淡,喃喃自语,“是不是因为我太胖了,聂小倩才不喜欢我?”
第二十三章 复读者联盟【下】
绕来绕去,没说几句,话题还是没能逃得了聂小倩。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也不想回答他,于是装作没听见,自己倒了一杯米酒,慢慢地喝着。或许杨伟根本就没有奢望有人回答他,苦涩咧开嘴笑了起来,浑浊米酒顺着喉咙下胃,冲撞着脸上的红晕。
“其实啊,我明白的,聂小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我在一起。”
杨伟突然抬起头来,那双瞳孔里溃散的醉意弥漫在鼻息之间,仿佛可以吞噬一切。难道我们就要因为聂小倩而纠缠不清?
“可那又如何,万一,万一有意外呢?比如,比如哪天她对你死心了,是吧……”
杨伟无助的眼神一直刻印在我的心里面,很多次做梦都会在我的梦里重复出现,厉声地质问我,为什么不放开聂小倩的手。
“其实,我们谁都不是她的宁采臣,你明白吗?”
我该怎么说呢?这些话不算是答案。
米酒换了一通,显然,杨伟没有过瘾,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吧。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这样放肆了。我记得上一次酩酊大醉还是林枫生日的时候,¹当时苏拉还给我买葡萄糖解酒来着。只是他们早已远去,我还在这里。
杨光肚子受不了中途去吐了以后就再也不喝了,趴在桌子上睡得很沉。最后桌上只剩下我和杨伟在吹杯子,谁都没要倒下的意思。皓月正当空,正是饮酒时。只是杨伟总是抓着聂小倩不放,这个话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没有谁义务对谁好,也没有谁要求你对谁好,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非要弄得肝肠寸断的模样。无可厚非地是,杨伟做了很多我做不到的事。可是啊,本来就是谁先动了心谁就输了,不是吗?杨伟的心不知道动了多少次。可是这世上只有一个聂小倩,如果非要再找一个来,可她已经在蒲松龄的书里化为了枯骨。
“老黑,你告诉我,你当初为什么要跟聂小倩分手?!”
杨伟抓着我的衣领,浓郁的酒气让我想吐。可那双手死死地抓着我,而这句话又是如此钻心。你问什么不好,偏偏要撕开我的伤疤。
“你说啊,你说!聂小倩哪里不好了,你还是人吗!”
幸好现在周围已经没有多少人了,留下来的都已经酩酊大醉,没有谁会在意一个喝醉了的胖子说的酒话。可我在意,偏偏杨伟旧事重提。他为什么就不提夏丹?
“我他妈渣男,行了吧!”
我找不到和聂小倩分手的理由,仅仅是因为一时好奇,仅仅是因为一种来自于男性的虚荣心在作祟,以此来证明我并不是孤家寡人。
去他妈的虚荣心!
“无论我做什么,聂小倩都可以当做无所谓,可是你知道不知道!聂小倩的手机铃声是《够爱》,是你唐默当初最爱的歌,你给她唱的《够爱》!”
“你可以有夏丹,你可以有马潇潇,你可以有很多人,可是聂小倩只有你,我什么都没有,凭什么!你告诉我,凭什么!”
杨伟疯了一样,咆哮着,愤怒着,泪光在眼眶里闪烁。眼泪是胖子的绝命灯,米酒是胖子的浇愁剂,搞得好像没有了谁谁谁就一无所有了一样。
“你体会过一无所有吗?冬天洗了冷水澡之后颤抖着用毛巾擦拭身体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傻逼,一场大雨过后浑身湿透站在街头看着人来人往,只剩下在雨中瑟瑟发抖的你,你懂吗?你跟我说你谁都没有!我他妈谁都没有的时候不照样活下来了。”
“胖子,作为一个男人你他妈那么矫情,真心看不起你!”
咆哮而已,谁不会?!无非就是扯着嗓子喊,搞得好像全世界就自己最委屈。卖惨而已,谁不会?!谁没有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非要提它干嘛!
明明已经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要感性,眼泪是最不值钱的毒药,痛哭是最懦弱的发泄方式,可是喝酒又能好到哪里去?藏在心里的小九九催促着我们把过错推给别人,心里的自私鬼告诉我,我并没有什么错。
眼泪是女孩子的专属物品,她们可以哭得很可爱,我们只会哭得很欠揍。
胖子啊,别哭了,宁采臣是个进京赶考的书生,谁让你只会抡着篮球像坨肥肉。你也不要作深情款款的模样,打动不了谁。当她真正铁石心肠的时候,你的电话和10086的人工服务没什么区别,你的短信和售楼服务的诈骗信息是一性质,无论你做什么都显得多余。
匆匆结了账,三个人歪歪扭扭地往回走,最后实在是走不动了,脑袋上像是挂了一坨铁块,不知道是谁拨动了世界的转轴,我总是看不清脚下的路。两个胖子依偎着坐在灯光球场的看台上,沉沉地睡下。
我不知道为什么睡不着,而且睡意全无,脑袋里的记忆疯狂地膨胀,只怕最后像一颗西瓜一样炸开。然后我的自私和懦弱就像西瓜瓤一样满地都是,而我最美好的记忆在爆炸的瞬间就灰飞烟灭。
夜晚的星空啊,干净得让人想要倒进杯子里一饮而下,我想尝尝星星的味道。兰城的夜空堆满了无数个愿望,我的愿望不知道是哪颗星星,有人曾说她最喜欢夏天的雨,她喜欢和我走在大雨中,牵着手,我们在十字路口拥吻。
那是小说里的情节,我是配角里最先死去的那一个。
无论是当初的萧轶娄还是苏拉,都是我潜藏在眼底的不可及,当初的紫藤萝还没凋谢的时候,苏拉在藤蔓下抱着我哭泣。我想讲个笑话一样却不知从何说起,你是否可以给我一个提醒,让我细细道来。
其实我的故事就是一个又一个笑话。
黑色式幽默背后是令人心酸的眼泪,我用告诉自己眼泪有多么廉价,可沉痛的情绪需要一些眼泪来点缀。我不知做些什么能够让这心酸来得更猛烈一些,有人说心痛的感觉和骨折一样,失去某些东西的时候就会心痛。
我数不清我到底丢了多少东西,除了证件照特别丑的那张身份证和缺了一页的户口本。零零碎碎,点点滴滴,屋檐撒雨夜色惹人迷。
其实我也不明白我的酒量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的,只是肚子撑得难受,可那两个家伙睡得跟猪一样。他们两个就可以压死我,我不知道要怎么把他们扛回去。
没办法,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着球场里两颗大灯,明晃晃地模糊了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马潇潇的脸在我眼前一闪而逝,我忍不住自嘲。
我这是怎么了,居然有了幻觉。
我忍不住点了一根烟,吐出一口烟雾。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注1】:来自于《昔日少年游》的一段故事。
第二十五章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楼道里黑漆漆的有些可怕,说实话一个人走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空荡荡的世界里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伸手仿佛随时会伸出一只手来将我拖进黑暗里去。越是长大越是会恐惧了,我们不再是那个莽撞的少年了,因为啊,我们学会了牵挂和怀念,也害怕失去。
走着走着就好像背后的人离我越来越近,即使我知道后面空无一物,可我们已经习惯了自己吓自己。抓紧了跨几个大步子跑到楼上,结果气的我老脸发黑,这两个家伙居然不给我留门,把我一个人锁在外面,太他娘的不够意思了,要知道刚刚要不是我他们早就……算啦算啦,好像我也没做什么他们一定需要我的事。
连续敲了好几声都没有来开门,一个不好的念头在我脑海里升起,这两个家伙不会是睡死了吧!必须得给这两个没良心的东西打一个电话,不然和大晚上的我一个人去哪儿啊!
“嘟……”
没接!
没接!
没接!
连打三个都不接,这两个家伙要不要睡得那么死啊。不行,杨伟的打不通就打杨光的,不然今晚这的要露宿街头了。
“嘟……您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您……”
请你妹啊!
没人接电话我哪里会好,不可能两个都睡成猪了吧,那今晚我真的要流落街头了?想到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兰城的大街上,还要被巡逻的警察当做是不良少年盘问,心里就一阵恐慌。
不行,必须再打一个。还好幸运女神是站在我这边的,第二个电话之后杨光接了,听上去应该是被我吵醒了,像是被下了蒙汗药一样柔软无力,我甚至都开始怀疑他和杨伟交换了一个名字,变成他是“杨伟”了。
“快点开门啊,把我一个人对在外面,有没有良心啊你们,没义气!”
“是杨伟说的你不会回来啊,再说了,半夜三更孤男寡女不做些什么事的话会不会有点遗憾啊?”
杨伟果然不是什么好人,杨光都被他带坏了,这样贱兮兮地站起来真的很讨打。我这么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住想要揍他了,不知道这些年轻人脑子里一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搞得你说的那些东西我没有想过一样,但是现在还早啊,好不好!我和她才交往多久啊,就要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顺其自然吧。
一想到被杨伟坑了一把,我心里就愤恨难平,看着桌上的两只马克笔,计上心来。坏事当然不能一个人干,于是在我嗯威逼利诱之下,我和杨光一人一支,给杨伟留下了一些好东西。做过之后,我心里就舒畅许多了,报仇雪恨真的是太爽了。
天大亮,杨伟杀猪般的嚎叫响彻云霄,化身绿巨人浩克的杨伟大踏步冲出来,指着脸上的花胡子,破口大骂:“你他两个狗东西,谁给老子画的!曹尼玛的,这个笔洗不掉啊,日你仙人板板啊,你妈卖批,我……我……老子想锤死你两个!”
我心里咯噔一声,洗不掉?卧槽,那不是惹祸了?杨光不知道躲哪儿去了,找不到杨光,杨伟就拿我撒气,一坨肥肉直接砸过来,把我压在沙发上。这厮,越来越重了,靠,喘不过气了!
“滚开!不是我画的,是杨光那个逼崽子!”
“哼,老子找不到他就找你,老子不管!”
“你他妈怎么不讲道理啊?”
“跟你们讲道理,我他妈脑子进水了才跟你们讲道理,一张嘴讲不过两张嘴,我他妈一身肉还压不过你们不成!”
“你!”
……
杨伟发泄一阵之后,端着镜子满脸怒容地瞪着我,脸上三撇大胡子,满脸横肉震颤不已。没办法,虽然杨伟不信我没画,可是有些东西一定是打死也不能承认。杨光回来的时候带了六笼蒸饺,还有一瓶酒精。
“诶,胖子,我百度上找过了,你那个可以用酒精洗一下就洗干净了。”
杨光将蒸饺放在桌子上,一脸坦然。
“你他娘的还知道回来,我打死你我!”
看到杨光,胖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冲上去就是一个泰山压顶。一翻折腾过后,两个胖子气喘吁吁地躺在沙发上,看来胖子气还没消。难怪杨光一起床就不见了,原来是打算躲开杨伟的追杀。
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喂,你还洗不洗啦!”
杨光瘫在沙发上,慵懒地吼了一声。
“你管我!”
抓起桌上的酒精,杨光哼了一声钻进了厕所。
“诶,网上说酒精洗脸对皮肤好哦,你看你那张月球脸,要我是女生我也看不上!”
这个时候了杨光还不忘记补刀,小弟佩服!
“妈的就你废话多是吧,信不信我再揍你一次!”
这一次杨光识趣地闭口不言。
“诶,你说我俩图什么呢,画了之后还被揍一顿,坑你的是他,结果我也被揍了,老黑,你是不是得补偿我?”
“你他妈怎么那么不要脸呢,明明是你提出来画大花脸的好不好,你他娘的这个时候还埋怨起我来了。”
杨光这逼崽子也太不要脸了,还好意思说我。看着他躺在床上不要脸的样子我就想揍他,如果我打得过的话。
最后杨伟满脸通红地走出来,随手抓起一个抱枕就往杨光身上砸。
“妈的,狗东西,老子今天不杀你誓不为人!辣死我了,艹你娘的!”
关公不是这么好当的,这个时候真的庆幸我是个弱鸡,不然杨伟现在问候的就是我了。我禁不住打,打两下就软了,杨伟出脾气不过瘾,有了杨光之后嘛,就好多了。
打打闹闹过后,三个人躺在沙发上,都吃过早餐了,各自慵懒地不想动。杨伟忽然想起和聂小倩还有约会,今天约在火锅城吃火锅。噌的一下爬起来,话也不说一句就走了。最后只剩下我和杨光两个人窝在房间里。
“诶,你不和那个马什么出去啊?”
“人家有名字,叫马潇潇。”
“额……那你不和马潇潇出去玩啊?”
“关你屁事”。
第二十六章 正轨
周末过得很快,因为和马潇潇在一起的嘛,总感觉时间好像不够用似的,我的学习生活也算是步入了正轨,晚自习照旧上,单词照旧背,每一天都很充实,很愉快。和马潇潇在一起说说笑笑,我感觉这一年应该是会很快乐的。
中午回到宿舍,杨光和杨伟两个人都已经收拾好了,杨光倒是在收拾着自己柜子,把东西都装进拉杆箱里。
我忍不住好奇,于是问他:“哟,舍得收拾东西啦!”
“你以为是你啊,哦,对了,下午来给我搬东西啊,别忘了。”
杨光一边收东西,一边告诉我。
“搬东西,搬哪儿去?”
“公寓楼啊,你不知道啊,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了,这事我一点也不知道好不好。”
杨光明显一愣,嘿嘿一笑,说:“诶?好像是哦,我告诉胖子了,谁让你不跟我们一起来着,重色轻友的东西,活该!”
消息来的太突然,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杨伟脸上的笑容让我不太舒服,我总有一种杨伟在聂小倩那儿没讨好的错觉。
杨光突然就要从我们这个“复读者联盟”里脱离了,去那个有热水有插座的地方。我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回到床上打算睡午觉。
“你不知道啊?”
杨伟从上床探出大脑袋,问我。
“知道什么啊?”
杨伟今天好像有点奇怪啊,我都坐了那么一会儿,他又突然开口。
“就是搬宿舍的事啊,歪嘴说的啊。”,歪嘴是他们班主任,就是上次带我报名的那个曾老师。
“搬宿舍,什么时候的事?”
对于杨伟说的这些,我一点也不明白,甚至从未听说过,难道我在五楼消息都那么闭塞的吗?我不太确定是不是有别的原因,但这件事给我一种不好的感觉。
杨光突然说要搬宿舍,我却一点征兆都未曾发现,若不是杨光提出让我给他搬东西,或许他什么时候走了我都不知道。
“就是公寓楼空出了一层楼出来给复读生住,除了高分的可以进去以外,其他的进去就要申请了。诶……不对啊,你分那么高,不可能去不了啊!”
杨伟还没有说话,杨光开口了。他东西收拾得差不多,反正坐在床上也没事,就给我说了起来。
不知道学校设置的高分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却明白在复读生之中我的分数确实算是高的。但至于我为什么没有进去住,用脚趾头想我也能够明白了。经历过谢顶昆事件之后,那些隐藏在城兰中学所谓的荣耀和公正背后的肮脏已经露出了一角,然而仅仅是一角就已经令人望而却步,不寒而栗。
但是杨光为什么能够去住,我猜肯定不只是申请那么简单,但是他不说,我也不问。
“诶,不对啊,胖子,你二叔不是在学校吗?你可以跟他说说啊,反正也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我才想起来杨伟还有一个教计算机的二叔。
“切,我才不去呢,我找那么多麻烦干嘛,再说了,在这陪你多好啊,是吧,老黑!”
杨伟不去找他二叔,我其实也能够理解。城兰中学老师的心高气傲我是领教过的,当年那场嘴仗他们在都知道。虽然现在看来当时多多少少有些幼稚,可那个无所畏惧的唐默真是令人怀念啊。
一个中午过去,下午的时候,我和杨伟放弃了下午饭的时间给杨光搬东西。事先给马潇潇说了一声,怕她一个人吃饭不习惯,毕竟这么久都是我跟她一起的。她听了之后也让我去问问年级主任什么的,看看你能不能也上公寓楼去,我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我如果上去了的话,其实也有蛮多的好处的,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离马潇潇近一些。
杨光的东西不多,我就提了一个拉杆箱,拖着轮子倒也轻松。熟悉的宿舍楼里还是熟悉的味道,蓝色铁门旁边轰隆作响的甩干机,忙忙碌碌进出的学弟学妹,忽然间有些感慨,原来我已经不属于这里了,我打心底里开始有些嫉妒杨光了。
“诶?唐默,你搬上来住了?”
潘晓涵一行人刚刚从食堂吃饭回来,正好和他们撞上。这几个家伙吃饭总是一起的,韩君玮做了个招牌式的招手动作,算是打了招呼了。去了四班这么久,跟大家也熟络了很多,没那么放不开。
“没呢,我给我哥们儿搬东西呢。”
“哦,那行,我们先走了啊,拜拜!”
“嗯,拜拜……”
看到潘晓涵他们之后,我心里那个想要搬上来的念头越来越坚定了。我不想做一个外人,这就已经算是一个理由了。
东西搬好之后,我不太想留在宿舍楼里,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恐慌,一种排斥感要将我推出这栋建筑。
路过大厅的时候,碰见了宿管阿姨,张阿姨。张阿姨还是那么瘦,没什么变化,总是挂着微笑。
“张阿姨……”
我小心地叫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复。其实我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或许是没有听见吧,但是还是如此令人失落。那种熟悉感在一瞬间荡然无存。感情这种东西是善变的,仅仅是一言一行就足以改变很多东西。反目成仇不过是转眼之间。
我匆匆离开了这个不怎么欢迎我的地方,这是我第一次因为自己是一个复读生而感到自卑。我以为我在这里可以得到同等于应届生的对待,因为大多数复读生都是交了大量的“补课费”,高达万元。但是我们所得到的并不能与我们所缴纳的费用成正比,甚至远远不及。
我不太明白一定道理,也不想去明白。或许是恐惧吧,我看到了一些社会的真实。
谢顶昆依旧面带春风,他不会记得他羞辱过我。
这就是差别。
晚自习我跟任建宏谈过搬宿舍这个问题,他答应去帮我问一下。我心里也算是走有了一点小期待,与此同时,市联考的也越来越近。大多数同学都显得格外紧张,上一次理综合卷的测试让很多人对理综毛骨悚然,不知如何应对。
这算是开学的第二周了,任建宏打算在班会课上重新进行一次班委的选举。班委选举过后就要重新进行分组。经过一个周的相处,其实我已经和我们组很多人熟悉起来,甚至关系很亲密。
潘晓涵是个外向的男孩子,总是主动提出要帮我的忙,我们也谈得来,上课的时候也总是一起吹牛。他也主动说让我洗澡的话可以去他们宿舍,因为老宿舍楼是没有热水的,毕竟这还算是夏天,洗冷水没什么。
如果真要分组的话,我其实还是蛮舍不得潘晓涵的。
我们的位置经过了一些调动,我和杨笑语变成了同桌。毕竟是个可爱姑娘,我们也很喜欢聊天。她的英语好到令我难以望其项背,但是理综数学真的是……不可与英语匹敌。难道英语好的人数理化都差吗?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她其实是个特别刻苦的姑娘,每天早早地起床背单词,背古文。好几次我都是看到她孤零零地一边走一边嘴里念叨着单词,不得不说我被她这种精神折服。
其实她和卢正杰那些事我也有所耳闻,听到潘果果和潘晓涵透露过一些。听到那些事之后,我对这个爱笑的傻姑娘感到可惜。虽然只是一些片面的消息,难免有先入为主的嫌疑,可是我对卢正杰真的不太感冒,也喜欢不起来。或许是一种男性之间的与生俱来的某种特殊的本领吧,对于卢正杰我总是心怀戒备。但是他和潘晓涵和韩君玮他们交情不浅,这就令我比较尴尬了。
我经常看到杨笑语一个人躲在阳台上闷闷不乐,长头发吹落下来遮住了她的脸,看不清她脸上是不是有可爱的笑了。潘果果加了我的QQ,我们偶尔会聊天到很晚,她总是会向我抱怨年级主任,抱怨这个学校,总之她有很多的不满,比如卢正杰。
他们的故事要从一年多以前说起吧,当时卢正杰算是班上比较厉害几人之一,在前一百占据一席之地。和杨笑语在一起的时候,两人经常吵架。或许是性格的原因吧,杨笑语总是喜欢粘着卢正杰,而且也曾经吃了一个月的包子为卢正杰买了一个NB的背包。
青春期的爱情总是轰轰烈烈的,不计后果的。争吵意味着裂痕,意味着分开,意味着眼泪。
眼泪刺痛心脏,让彼此仇视。然而总有人分开以后追悔莫及,也有人一瞬间学会了长大。可惜的是杨笑语和卢正杰都不是第一种人,他们只是会后悔,还没有长大。
角色现在就已经开始互换了,不是吗?虽然我看到的次数很少,可我也能够感受到杨笑语对卢正杰的不舍和排斥。这是一种矛盾的心理,她每次嘟着嘴推开卢正杰的时候颤抖的声线,仿佛一瞬间就可以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不太敢轻易去触摸杨笑语的伤口,回忆是折磨人的东西,我怕她陷入在其中无法自拔,最后被折磨到心灰意冷。
《氓》其实讲得很不错。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卢正杰可以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继续快乐着,可杨笑语还要一点一点地将卢正杰从自己的生活里剔除。可就要大功告成的时候卢正杰的一句话都可以让这个傻傻的姑娘瞬间泪奔。
听到要分组,杨笑语抓着我的衣袖,说:“唐默,你跟我一组,好不好?”
我郑重地点头,我只是想保护这个姑娘。我喜欢她的笑容,能让人举动安心温暖。我所见过的美景,都将与这个笑容息息相关。她嘟嘴的样子很可爱,眯眼睛的样子很可爱,她每一个样子都很可爱,只是沉默的时候那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所以卢正杰靠近她的时候,我总有一种想要将卢正杰一拳打倒的冲动。
可我明白,唯一能够让你在眉开眼笑的时候瞬间落泪的那个人,一定是你最爱的。
你会好好爱她吗?卢正杰……
第二十七章 无力
别人的快乐我不懂,所以别人也不会懂我的悲伤。
路建天折了很多张纸来分组,可惜的是我既没有和潘晓涵一组,也没有和杨笑语一组。我看得出来杨笑语的失望,我只是告诉她别那么伤心,又不是天人永隔。最后我和某个我记不清名字的人换了一张纸,跟潘晓涵换到了一组,不巧的是,卢正杰也在。
新的一组有潘果果,有吴小鱼,这是一件很好的事。我想我和潘果果的缘分就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的,爱美的姑娘总是爱笑,因为爱笑的姑娘看起来总是很美,所以我喜欢潘果果的笑容。
然而还有很多的事等着我去解决,比如宿舍的落定。杨光已经脱离了大部队,现在只剩下我和杨伟两个空巢老人,我们都在努力地往上走,即使这样,杨伟还是不愿意向他二叔透露半个字。
有很多事情我不确定,我不敢保证。我讨厌那些轻易许诺而背弃承诺的人,可偏偏我就是这样的人。虽然我们最后都会变成我们讨厌的那个样子,我只希望那一天能够来得晚一些。
领取新校服的时候,遇到了任建宏。我突然想起前几天问过他公寓楼的事,于是忍不住上去问了一下。他应该是没想到我会突然在这个时候问他,只是我很着急,不得已为之罢了。
昨天回宿舍之后,听说郭云彩也搬上去了,和杨光是同一间宿舍。马潇潇也说过了,按照我的分数应该是可以上去的,我看的出来她也特别希望离我近一些。
任建宏突然被我叫住,惊愕地望着我,说:“有事吗?”
“哦,那个……任老师,就是……我向您打听的那个搬宿舍的事……”
求人嘛,语气要多低就有多低。谢顶昆教会了我一件事,尊严和脸皮真的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贵重和不可侵犯。真好啊,我又一次做了我不喜欢做的事。
任建宏愣了一下,似乎很着急的样子,说:“我问了后勤部的老师,好像不太好弄,额……要不这样吧,到时候我再帮你问问。”
他应该是看到了我的失望,让我感到心安。我明白的,还是那些东西,即使我满足了条件,可那又如何?哪儿的什么运气,不过是背后的推手罢了。我才明白,无论你多少分都没用,有用的还不如人的一张嘴。
当我某一天西装革履重临故地,算了……我可能永远不会西装革履。
可我脑海里总是不断地想起马潇潇跟我说过的那些话。我们在无足球场散步,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牵着手,她满脸期待地说:“等你搬上来之后,你就可以在宿舍门口等我啦。”
“凭什么我等你,而不是你等我啊!”
“谁让你是男生,不然还让我等你啊!”
她霸道的样子总让人难以拒绝,我喜欢她插着腰冲着我嘟嘴,让我忍不住想要亲一口。姑娘的嘴唇是甜的,可能她们做梦的时候喜欢吃糖吧,也可能是喜欢慢慢地变成了糖,化开了她嘴角的笑容,所以即使是闷热的夏天,我还是喜欢和马潇潇在一起的每一刻。
“好吧,我等你!”
“哼,这还差不多!”大拇指刮了一下鼻子,马潇潇又说,“还有,你要跟我一起吃早餐,给我取碗筷,给我带纸巾擦嘴,给我买零食,给我……嗯……给我……算了,一时想不起来,反正就是你都得听我的!”
真霸道,我忍不住腹诽了一句。可我就是喜欢,已经无法自拔了。现在哪怕是她骂我,我也觉得那是甜的。
“等你上来了,我们可以散步的时候可以多走十分钟。”
“等你上来了,我们就可以每天都一起吃早餐。”
她仔细地数着要和我做的事,我牵着她的手,看着她认真的脸。多想告诉她不要那么多的希望,我只怕到时候如果我去不了,她会失望到难过。下垂的嘴脸会流逝很多东西,低垂的眼帘会挡住她眼里的光。我是守护她的骑士,不应该让她不快乐,所以……我一定要住上去。
我知道任建宏这边是没什么希望了,求人不如求己,如果去找他找的多了,反而会惹得他讨厌。我自己去写了申请,在网上找了模板,平心而论,我写的很公正,无论是格式还是书写。我希望审核的老师能够看到我的态度,我希望得到公正地对待。
后勤宿舍管理的老师叫李大锤。
我不知道李大锤什么时候上班,什么时候下班。教务处的办公室总是紧锁着大门,我去了好几次,不敢敲门。这可能是一种骨子里的自卑和要强在作祟吧,关上了门就是不让人打扰,那么我突然敲门是不是就显得很突兀,很唐突?
杨伟好像并不着急这件事,也只是草草写了申请,不急着上交。终于在周三的下午,我等到了教务处开门。十分忐忑地敲了两下门,里面传来一声“进来”。我和杨伟推开门进去,我顺手把门给关了,不太想别人看到这一幕。
“你好,老师,这是我们搬宿舍的申请,请您看一看。”
谦卑的少年低着头,双手递出去的纸没人收。那个老师我后来打听过名字,叫陆茂,很贴切的名字。
陆茂匆匆瞥了一眼我们两个人,说:“放桌上吧。”
出门前我看了一眼陆茂的电脑,打开的是蜘蛛纸牌。那一瞬间所有的希望沉入谷底,我知道这件事算是泡汤了,哪怕一切看起来毫无征兆,对于不好的事我总是有一种敏锐的直觉。
可我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马潇潇。我告诉她我已经写了申请,应该过不了多久就可以上去了,她看起来很高兴。
马潇潇,只要你高兴,就已经足够了。
我现在尽量避免自己出现在十七班,上次的误会已经让我对这里望而却步。最重要的是避免和聂小倩碰面,我怕我忍不住。
一堆破事围绕着我,让我忍不住想要大发脾气。可我知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不应该那么任性。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重新排位置的时候,把我和潘果果排成了同桌。和漂亮姑娘坐一起难免会有些兴奋,只是后来我才发现一开始对潘果果的误解。
“你宿舍的事怎么样了?”
自习课上,潘果果似乎无心作业,趴在桌子上都弄着笔袋上的小人,漫不经心地问我。
我叹了一口气,说:“还好吧。”
我不想把这些事告诉别人。
没必要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像是展览品一样给别人看,别人不一定会同情,但一定会嘲笑。哪怕背后已经血肉模糊,我也仍然有坦然自若地微笑。我明白我终究是做不到那一步,人都是渴望得到关心,得到在意。所以听到潘果果的下一句话之后我的城防露出了一丝裂缝。
“其实我明白啊,只是确认一下而已,你说是吧,唐默。”
她侧过脸望着我,我不太敢去看她微笑的眼睛,所以只能用余光与她对视。就好像她知道一切,却又总是选择闭口不言,但是在某些时候语出惊人。
“你的侧脸真好看。”
你说话总是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吗?潘果果。
我该说什么?哇,你真有眼光,这都被你发现了!还是说,哪有哪有,还好啦……
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马潇潇是你女朋友?”
她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嗯……是啊,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觉得奇怪,她那么漂亮怎么会看上你的。”
喂,你这样令人很尴尬的好不好?就算你知道心里念叨几句就行了别说出来好不好,这让我很难堪啊。
“额……可能是……她就喜欢我这种吧。”
“哦,也对嚯,没别的意思啦,纯粹就是无聊瞎说的,你别在意啊。”
什么叫别在意啊,你说的这话我能不在意吗?我有那么大度吗?你给我说清楚,不然我会动手的啊!
她继续趴着,双眼迷离,不知道望着哪里。我渐渐看到了很多人的自我矛盾,比如杨笑语。感情是最难说清楚的事了吧,那时候李清照的词也只能说“凄凄惨惨戚戚”,最后还是一个“愁字了得”。
每个人都有很多的矛盾和纠结,只是暂时还未出现罢了。
吴小鱼和潘果果的关系很好,两个人经常一起吹牛,或许是学习很厉害吧,吴小鱼上课玩手机总是被老师有意无意地给忽略了。其实她作案的手法并不高明,至少和我比起来远远不及。
到现在,我发现了越来越多城兰中学我从未在意过的东西,让人不寒而栗。还好能够遇到马潇潇和潘晓涵他们,不让人那么绝望。
搬宿舍的事急不了,也没法急。广播里通知过很多次搬宿舍的消息,每一次都没有我,我逐渐绝望了,也不再奢望我自认为很工整的申请能够得到青睐,我逐渐明白了复读生在这里生存的规则。我们并没有被当做是学生对待,而是与他们一样的社会人士,遗憾的是我学不会这样的规则。
马潇潇还是一直在问我什么时候搬上去,我只能推脱说快了快了,可我也不知道这个快了快了究竟是什么时候。她依旧很开心地牵着我的手和我压跑道,我不敢告诉她真相,她应该享受属于她的快乐,我只要负责让她快乐就行了。
第二十九章 人穷志短
我也没想到剧情的发展会这么狗血,中午吃个饭还能遇见老丈人。远远地看着父女俩在那儿说话,其实心里还满不是滋味的,马叔不记得我很正常,但是毕竟当初他和唐玮亲如兄弟,现在行同路人,物是人非带来的反差让我没法接受,虽然我能理解。
十多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哪怕马潇潇对我一往情深。
我不知道马潇潇和他爸说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现在该称呼他为马叔还是什么。我一个人坐在角落吃了一点,因为实在是没有胃口吃下去。
暂且还是称呼他为马叔吧,如今他仍然西装革履,高高在上。期间他往我这儿看了一眼,远远的我看不清他的脸,只是那一瞬间足以让人自惭形秽。现在我才明白,我和马潇潇之间的差距不是一般大。十几年过去,唐玮还是那个唐玮,马叔却不再是那个马叔了。
大概是谈了十几分钟的样子,马潇潇跟在马叔的后面,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低着头。两个人一前一后向我走过来,而我坐在凳子上捏着筷子不知所措,动也不是坐也不是,满手心的汗就足以说明我很紧张了。
我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连抬起头正视马叔的胆量都没有了吗?真是个废物啊,我努力地抬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放松,可是该死肌肉紧绷着不受控制,双腿颤抖着不敢站起来,我甚至都不敢来口,如果说话带着颤音,不仅丢了自己的脸,还丢了唐玮的脸。
最后,马叔带着马潇潇出现在我的对面,我用余光看到了他身上的衣衫,质地精良,至少是我没有见过也说不出名字的布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袖口上繁复的纹理就足以说明一切。
他没有坐下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可笑的是,我居然忘了站起来,哪怕是问一声好。
从他的脸上,我看不出任何情绪,就只是平平常常地一张脸,和我记忆之中的马叔一样,似乎这些年来他一点没老,反观唐玮,不由叹一声人非当初人。
他注视着我,说:“你是唐默?”
我竟然不敢抬头看他,现在马潇潇一定觉得我特没用吧。双手在桌子底下死死地握着拳头,可那有什么用呢?不敢拿出来冲向敌人的拳头和放学后的狠话有什么区别。
我用自己都听不清的话回答他一声是。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我的回答,故人相遇难免唏嘘,只是这未免太过于陌生,这似乎仅仅是出于人道主义而不得不做出的一句问候,往日恩情一笔勾销,真是可笑。最后,马叔说:“你爸还好吧?”
问起了唐玮,我给自己打气,别那么没用,勇敢一点,他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我抬起头,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没有去看马潇潇,而且尽我最大的努力与马叔对视。没用的我啊,竟然一秒就败下阵来,错开了目光。我自以为的总勇气在他看来肯定不堪一击。我听见马叔轻笑了一声,对我来说这无异于是莫大的讽刺。
我紧咬着牙关,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挤出一丝笑容,说:“还好,老样子。”
马叔呵呵笑了一声,说:“别紧张,咱们也不是外人。听说你复读的?”
我说:“是。”
“为什么要来复读?”
“志愿没填好。”
马叔哦了一声,不可置否地点点头,说:“也对,毕竟没什么可靠的人帮着指点,唐玮也真是的,拉下脸来找人帮你参考一下也不会白白浪费你一年的时间了。”
马潇潇在背后悄悄拉了一下马叔的衣袖,轻声提醒说:“爸……”
“闭嘴!”
那一刻的马叔是我从未见过的,爆发出来的戾气让人却步,极其陌生。马潇潇被吓得不敢说话,马叔再次望着我,忍不住叹气。
我就这样站在他的面前,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争斗,让我们唐家别那么不堪。作为人子,我应当去维护唐玮的尊严的,可偏偏全身所有的的力量都像是被禁锢了一般,我以为我可以愤怒地咆哮,挥舞利爪。面对马叔的时候一切都收敛了锋芒,变得蓬头垢面。
“他其实对我挺好的。”
明明是维护的一句话,偏偏挺起来像是一句无力的辩解。马叔嗤笑一声,说:“既然来了,就老老实实地读书,少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以后走出拿破破烂烂山沟沟多好。人呐,要有志气,别跟你爸一样,人穷志短!”
说完,马叔踩着皮鞋走了。马潇潇原本是想留下的,还是被他强行带走。不少人好奇的目光从我身上掠过,我低着头不知所措,双手死死地握着拳头,甚至连看一眼马叔的背影都不敢。
现实啊,又一次将我击倒在地。
原来我和马潇潇的差距在这里,哪怕我天真地以为通过我的努力是可以弥补。马叔赤裸裸的话毫不留情地将我的天真击碎,曾经和马潇潇在一起的一切如同幻梦。看着没有吃完的午饭,我忍不住咧开嘴笑了,笑得莫名其妙,笑得忍不住泪水。
我自以为的努力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
我以为度过了这个黑暗和煎熬就会迎来光明,结果醒来的是下一次的黑暗。
我曾因为我的努力而沾沾自喜,原来我才发现有些人根本不用努力。
即使我紧咬牙关做出不报此仇誓不为人的样,可我终究是明白了,现实就是现实,无论你跳得多高,总有人可以一巴掌将你拍回地面,粉身碎骨。
我一个人在人潮中,失魂落魄。我不知道我究竟可以去哪里,三点一线的生活结束之后呢?我的归途又在何处。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来没有遇到过马潇潇。
阳光下的影子跟我一样,看起来都是那么没用,是不是可以说我从骨子里就是一个废物?没用的东西……
马叔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我身上狠狠地扎了一个洞,尤其是“人穷志短”,颇为可笑的是我竟然有些赞同。
人至贱则无敌,此话不假。
回到宿舍,我蒙头就睡,没有理会杨伟。浑浑噩噩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整整一天没有精神。下午课间的时候,马潇潇来找过我,她让我别往心里去。
我笑着说,怎么会呢。
怎么会不往心里去呢,马潇潇啊,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怎么现在才明白呢?你为什么非要回到这个破地方来啊,你为什么非要和我遇见啊!
我的内心千疮百孔,可我还要对每一个人绽开笑容,我的未来,跟唐玮一样,属于太阳。在太阳下贩卖生命,换一身古铜色,换双手老茧,换一身疲惫,换人穷志短。
第三十章 逃避【一】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学会了遍体鳞伤还有强颜欢笑却毫无破绽,特别是在马潇潇的面前,不能露出一点破绽。她依旧快乐得像个精灵,没有把马叔的话当回事。她可以,我不能。
说什么人在江湖身不由主都是假的,我只是不想惹麻烦,不想马叔再一次跑到我面前赤裸裸地说一次人穷志短。我怕我忍不住会吼一句,老子穷,但是比你长!
当然,这些都是狠话,只能对自己说的狠话。
特别佩服我的演技,没有丝毫破绽,即使是同桌的潘果果也没有发现。
秋风乍起,枯木飘叶。漫天都是枯败的气息,天空是看不透的灰色,像是撒了一地的水泥灰,浸透在藏在乌云的雨水里,慢慢地就要下坠,压的人喘不过气。兰城的天空真是无情啊,每当我不快乐的时候都是死气沉沉的,路旁的银杏早就赤裸在寒风中,嶙峋的枝丫像是挥舞的爪牙。
马潇潇和我并排路过,树下堆满了黄色的树叶,她兴奋地踩着,忽然蹲在地上拾起一枚树叶,笑嘻嘻地跑过来,兴高采烈地说:“小默,你看!”
“树叶诶,你可以当做书签用啊!”
我不知道我的笑容有几分真诚,可我还是要尽可能去笑,哪怕牙齿僵硬。马潇潇,我不知道还能给你多少快乐,所以请多笑一些,好吗?我希望我离开你的时候脑海里都是你的笑容,我可以舍不得你,但是你一定要快一些遗忘啊,虽然我知道这样很自私。
可是现实不允许我自私。
“嗯……给你!”
“给我干什么?”
“嗯……不行,以后再给你。”
她突然将叶子收起来,小心翼翼地揣进兜里,伸手进去小心地保护着。马潇潇,你知道吗?在很多人眼里你才是那片树叶,被呵护着。我也好希望可以这样啊,可我只是打柴郎,学不会承包里的快乐。
看着马潇潇在我眼前蹦蹦跳跳,她从来不会在意路人诧异的目光,她忽然回头冲我嫣然一笑。可我眼里的马潇潇已经张开了翅膀,漫天都是彩色的光芒,她踏着七彩祥云,身着霓裳羽衣,倾尽世人的爱慕。只有我知道这笑容只属于我,这世上最美的笑,是我的。
我竭力冲她微笑,她转身的那一刻,我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我捂着嘴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同时还要掩饰着自己的窘态不让人看出破绽。马潇潇继续蹦蹦跳跳,只有我知道那一刻是多么不舍。
在马叔和谢顶昆面前抬不起头的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力量忍住了浪潮般涌来的悲伤,强行抑制住眼泪不让它离开我的眼眶。我要微笑着,大踏步朝马潇潇走去,张开我的怀抱拥抱她。
“你想吃什么?”
“吃你!”
还是俗套的对话,每一句都戳中我的泪点。
“小心哪天我真把你吃了!”
“你敢!”
傻姑娘挺起小胸脯,不甘示弱地瞪着我。可是马潇潇啊,你越是这样我越是舍不得你。
马潇潇嚷嚷着要吃火腿,要吃卤菜。端着满满的一碗放在桌子上,从坐下的那一刻就没停过筷子。
“慢点儿吃,我又没跟你抢。”
她抬起小脑袋冲我傻笑,我忍不住去揉她的小脑袋,揉到头发乱糟糟的才放手。她也只是傻笑,忙着吃,根本顾不上我。
有时候真不明白,丫头瘦瘦小小的吃那么多也不见长胖。
不得不佩服马潇潇的食量,满满当当的两碗硬是被她吃得干干净净,她抬起头来冲我傻笑,像是在说,你看,我厉害吧!突然间有些心酸,我还可以看你这么傻多久呢?我递给她一张纸巾,她破天荒撒了个娇:“不要,你给我擦!”
嘴角弯弯的,眼波柔软,忍不住想要亲吻。
“真是拿你没办法,过来一点。”
没办法,给她擦嘴的时候她忽然开口了,说:“你会一直给我擦嘴吗?”
我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下,她发现了什么端倪?不可能啊!我顺着她的话接下去,说:“傻子,当然啦,以后我都给你擦,好不好?”
“好呀!”
她笑得很开心,我心脏忍不住猛抽,绞痛。鼻尖越来越酸,我们并排着行走,肩靠着肩。马潇潇用的洗发水很香,她越是开心我越是难过,而马叔的话犹在耳畔。我必须要放弃一些东西,比如马潇潇。
我告诉她说我要去潘晓涵他们宿舍洗个澡,她先一个人回去。马潇潇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听话地回去了,转身的那一刻,所有的委屈和难过一拥而上,泪水狂涌。
一定不能让人看到我这个样子,低着头冲入宿舍楼,往潘晓涵他们宿舍跑。幸好宿舍门没关,匆匆给他们说了一声我要洗个澡,关上厕所门,不争气地瘫坐在地上任泪水狂流。
这一刻或许是要将这些年来所有的眼泪都流干净,顾不得是眼泪还是鼻涕,我只想就这样坐着,任泪水流淌。
竭力地压制着哭出声来,我能够听见潘晓涵和叶长安他们在宿舍里的笑声,很快乐的那种。在隔了一道门的找厕所里,我像一只狗一样哭泣着。我打开了水龙头,全身脱个精光,冷水从头顶落下来,如倾盆大雨。浑身冰冷刺骨,凉意顺着血液往骨头缝里猛钻,只有这样才能让我清醒,不去想马潇潇。
我后悔了,后悔遇见马潇潇,后悔和马潇潇在一起,后悔回到这个鬼地方。
去他妈的梦想!
去他妈的狗屁承诺!
去他妈的城兰中学!
去他妈的人穷志短!
我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啊,连这个机会都不回我吗?
头脑越是清醒,过往的不快乐越是疯了一样往脑袋里钻。童年遭受的嘲讽,屈辱,夏丹的离去,挽留,聂小倩的眼泪,咒骂,梦想的破碎,谢顶昆的践踏,马叔的人穷志短……
一幕幕滴着鲜血,满世界都是锋利的刀刃,穿透我全身,只剩我无力地哀嚎。
我已经冻得发抖,试了好几次总算是把手机解锁以后,给我妈发了一条微信。
“妈,我想回家休息几天。”
“怎么了?儿子,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就是想回家休息几天。”
没有了后话,因为我把手机关机了,不想去理会别的,现在我只想逃离这个狗.日的世界。
大雨啊,可不可以将我带走。
第三十一章 逃避【二】
疯过了,哭过了,应该像个成年人一样冷静,穿戴好衣服,走出去。
潘晓涵看到我走出来了,说:“你洗个澡都那么慢,就等你了,快点儿!”
“洗尽铅华,重装归来!”
韩君玮拍了下我的肩膀。
尽管这句话很骚,或许于他而言只是无心之语,于我确实锥心之言。正是应景的话,我不知道我还能否重装归来。
一行人浩浩汤汤,周五周六就要考试,还有两天的时间,韩君玮他们看起来并不那么慌张。回到教室热死哄哄,扑面而来,中学时代的教室有些异味难免。看一眼时钟,正好六点半,有些东西怎么还不来。
七点上课的时候,任建宏出现了,点名叫我。果然来了,我随着他出去。他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勾搭着我恩肩膀,说:“最近有什么问题?”
“还好啊,没怎么。”
“没什么问题你想回家,不读了?”
“没什么啦,一些事情想不通而已。”
“算了,进办公室说吧。”
办公室空调的温度有些低,兰柔坐在任建宏办公桌的旁边,一双眼睛通红地望着我,看来是哭过了。心头猛地抽了一下,我忍不住撇开头不敢与兰柔对视。我像个贼一样畏畏缩缩,坐在兰柔对面,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兰柔平复了一下起伏不定的胸口,红着眼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任建宏给兰柔倒了一杯茶,兰柔低声道谢。任建宏坐在椅子上,抿了一口茶水,说:“现在你妈来了,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我不敢去看兰柔,只能听到兰柔的叹息声。我希望它到来,而当它真正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却不敢抬头去面对。人的纠结和矛盾就在这个时候凸显,沉默不再是今夜的康桥,兰柔终究还是打破了夜色的寂寥。我沉默这个即将到来的时刻,相似等待着审判的犯人,可是凭什么?谁也不知道我有多么的难过,受了多少的委屈,当我一个人像个懦夫一样在狭小的厕所里埋头痛哭的时候,我也恨不得捶足顿胸啊。
“唐默,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兰柔的话令我在一瞬间不知所措,但是又觉得可笑,原来自私不是培养,只需要遗传。一旦出现问题永远都是我自己的责任,包括唐玮和她在内,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过错,无论他们做了什么,都是为了我好。
我现在很好吗?我透过窗户看着模糊影子里的那个唐默,我想说我并不好。
兰柔一口咬定是我谈了恋爱,是啊,可是那又如何呢?你怎么不去看看唐玮看我的那个眼神?你怎么不去听听唐玮说的那些难听的话?我第一次觉得马叔说的没错,唐玮除了会对我大呼小叫以外还会什么?自视甚高的不止我一个,东奔西跑换来的是什么,不过是周遭人的白眼。
有一个这样的爹,自骨子里的卑微还有什么办法?
“没有。”
我的回答不需要太多,两个字足以。
真相?我凭什么告诉你真相。我注意到任建宏的眼神不太对,也对,我和马潇潇本来就没有打算隐瞒谁,他们能够看出来也是很正常的事。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状态,不是谈恋爱是什么,我送你来复读不是让你逍遥快活来了!”
兰柔近乎吼出来,任建宏看事态不对,立马开始出面缓和气氛,安抚兰柔,说:“姐,别动气,孩子在学校还是挺乖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有什么事情先了解清楚了再说不迟。”
“我花那么多钱送他过来,不拿出一点成绩还好意思?!”
说这句话的时候,兰柔轻描淡写地瞥了我一眼。
呵呵……
我本不太喜欢这两个字,未免太过于无情了!原来所有人对我复读这件事都是抵触的啊,那当初就不要劝我来复读啊!这就是我的母亲,这就是生养我的那个人,对我就是如此的刻毒,如此尖酸。美其名曰为我好,现实可不可以不带对我如此残酷,我不知道是否还能在坚持下来。如果有一天我陷入癫狂,你们所有人都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