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五七章 无星无月
这一夜我睡得极早,在楼下宿舍抽了几支烟之后刷了个牙上床便睡了,室友最近沉迷一款名叫《荒野求生》的手游,颇有几分绝地求生大逃杀的意味,总拉着我入坑。我是个意志极其坚定的人,说了只玩《终结者》便不会轻易改变,况且今晚我实在是没有心情玩游戏。
当我躺在床上,侧着身子面对着白墙,目不转睛,耳塞里想起了陈鸿宇那不知抽了多少烟的嗓音。可有人说民谣太穷,一听就是一瓶酒和一支烟,可我只有一支烟的时候,也只能听民谣。
我并没有把对聂小倩的好当做是对马潇潇的报复,只是那一刻看到她红肿的脚踝,心情激荡,最柔软的那个地方被触动。我不想解释,即便是解释估计她也不会信了。有些矛盾迟早都会爆发,提早爆发出来,能够度过自然是最好的,如果我们最终一拍两散,那也只能是有缘无分,不能强求,那也只能说我们前世擦肩的次数不够,所积累的缘分无法让我们长相厮守。
这一夜过得安然无恙,清晨的冷空气钻进被窝,我猝然醒来,忽然打了一个冷战,然后起来洗漱,在食堂买了包子和包粉,脑子里回忆着《滕王阁序》的背诵内容,最近的作文又如何如何。
一二九的排练还在进行,也快到了比赛的日子,只是上次说要买的衬衫还是无影无踪,我问起潘果果才知道,钱没能收齐,自然是没办法买的。
当我问起这些钱要交给谁的时候,潘果果指了指吴小鱼,最后才得知,有十余人还没有交钱。一件衣服十五块,那十余人差不多就是两百块,这也不是她想拿就能拿的出来的。
在我问出来没多久,路见天就上讲台,说:“各位安静一下,我有件事要说一下,就是咱们班上次说买衬衫,到现在呢还有十七位同学没有交钱,希望大家体谅一下小鱼,她也没有足够的钱,毕竟两百多块对谁都不是小数目,而且现在离一二九也只有十来天了,希望这十几位同学抓紧时间,也就十五块而已,并不是很多,就这样了,大家早读吧。”
下午的时候,十几个没交钱的只剩下了一个,至于是谁,还不得而知。吴小鱼与路见天仔细对了一下账目,然后从从中筛选,将那个人找了出来,吴小鱼拦住了路见天,自掏腰包买了衬衫。
这个小插曲便这样过去了,似乎生活本该就是这样波澜不惊。上了一两节课之后,潘晓涵忽然回来,一同回来的还有刘少阳,我正要询问他原因,他自己便开了口,一脸急切模样,说:“唐默,还有钱吗?借我一点。”
“要多少?”我掏出钱包,估计也就是一两百的事。
“五百!”
我一惊,你怎么不去抢,一开口就是五百,我问:“你拿五百块干嘛?你不说我可不借啊,这可是我生活费。”
于是潘晓涵狠狠刮了一眼刘少阳,说:“这刘少阳,他妈的非要说我踢到了他哪儿,硬是要去医院检查,一大早就跑到任建宏那里去慢,任建宏被他整得满腔都是火气,打电话给我冲我一顿臭骂,结果这不我就回来了吗?我不能让我爸妈知道,只有你能帮我了,妈的,这狗日的,老子非得弄死他不可。”
我想了想,然后看了眼与韩梅梅有说有笑的刘少阳,说:“借给你可以到是可以,但是你这个月得还我,我们先说好了。”
“可以。”潘晓涵一口答应下来,“不过我要现金,你有吗?”
“没有,我可以给你我的卡,邮政储蓄,密码我待会儿发给你,你自己看着取吧,不过这件事也不能刘少阳说什么就是什么。诶……不对,你不会真把人那儿给踢了一脚吧,不然人家下半辈子可就完了。”
潘晓涵不禁一笑,说:“我倒是想踢他一脚呢,我他妈就没打着他,还让你给我一个肘击打着我脑袋,现在还疼着呢。”
他也没再客气,接过我的银行卡之后,刘少阳没用他招呼就跟着出去了。对此我表示毫不理解,为什么刘少阳还要非抓着潘晓涵不放,虽然我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是谁对谁错,可是他这样做已经很不地道了,而且是以尊严作为代价,到时候这件事一定会传得人尽皆知,一个男性对于这方面应该是比较敏感的才是。
我想了想,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答案来,便只得就此作罢,不去多想了,他们的事他们自己回去解决。
没多久就是任建宏的课,果然任建宏在上课之间又说起了昨天的事,只是隐晦地提了下打架的时候要讲究江湖道义,看着他那一本正经地表情我就觉得有些好笑。
潘果果对刘少阳这种做法表示嗤之以鼻,本来他动手欺负杨木木就已经在班上的女同学心中留下了不好的印象,现在又整了这么一出。
不出半个小时我的手机上就收到了潘晓涵的取款信息,五百块就这么被他取走,搞得我心里对刘少阳这家伙也开始埋怨起来。
中午,下课没多久,我还在与任建宏留下的一个数学题争斗,马潇潇忽然出现在门口,只是安安静静地等着,也没有说什么或者刻意做什么。我只是抬头瞥了一眼,便不再管了,潘果果碰了碰我的肩膀,努了努嘴,说:“你不去啊?”
我摇了摇头说:“不去,她要等就等吧!”
潘果果:“你知道大男子汉,怎么这个时候这么小气呢,你们再怎么吵架,人家都已经示弱了,你还绷着个面子干嘛啊你,你非得人家哭得双眼通红你才乐意啊?唐默,快去吧,她其实是个挺好的姑娘。”
我想了想,向潘果果道了声谢,放下笔往马潇潇的方向走过去。她显得有些忸怩,我忽然间有些心疼了,拉起她的手,柔声说:“走吧,吃饭。”
她忽然笑起来,我能感受到到她的快乐和兴奋在这一刻喷发出来,从眼睛里泄落在地上,熠熠生辉。
这时候,我在想,我们其实各自都需要各自的空间,我没必要占据马潇潇的所有,我只要那颗心就够了。
一想到此,我抬起头,忽然见得云开雾散,天朗气清。
第壹五八章 你我他
城兰中学素来有一个传统,那就是高一年级的小伙子们总会与高三年级的抢食堂,这种争斗在下午极其激烈。现在我才发现,这种争斗在中午也并没有缓和多少,甚至与下午相比也不遑多让。我与马潇潇在一楼转了一圈,队都已经排到了食堂另一头,实在是太长了,于是便想着去二楼看看,这不去还好,一去更多了,正要走的时候,我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吴小鱼他们。既然看见了,我怎么还会客气,直接嘿嘿一笑就插到了吴小鱼的前面去,马潇潇则是有些羞怯地站在我身旁,没有进来。
“哟,新同学插个队都要拖家带口的啊!”吴小鱼还是没能改口,一直叫我新同学,哪怕我提醒过很多次。不过吴小鱼这损人的本领还是一如既往地凌厉刁钻,不过我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嘿嘿一笑,说:“哟,这不是吴同学吗?幸会幸会,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马潇潇,马是赤兔马的马,潇是马潇潇的潇。”
马潇潇红着脸在我胳膊上掐了一把,大大方方地说了声你好,然后便跟吴小鱼熟络地攀谈起来,我这个时候到反而像个外人。为了方便和马潇潇聊天,我直接被吴小鱼推到了后面去,然而后面又是杨笑语他们,我自然是没能逃脱这个噩梦,又被往后推,站在了他们的后面。马潇潇捂着嘴冲我一笑,眉眼弯弯,虽然可爱,可这可爱是对我的嘲笑的时候,我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啊,真是的,悲桑啊!
马潇潇先一步打了饭,与吴小鱼他们说了再见,哪知和马潇潇一起温柔似水的吴小鱼直接转过头来冷哼一声,大踏步离去。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都看我不顺眼。
“好了,你快打饭吧。”马潇潇在一旁催促道。
“好嘞。”
正轮到我,忽然有一个女生凑过来,说:“唐默,我能不能插个队?”
这女生我有些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我是小倩同学,她脸受伤不能来食堂,我就想着给她带一份,但是后面人太多了,所以……我能插个队吗?”这女生显得有些急,窗口那边的阿姨见我迟迟没有刷卡,也有些急躁,在那儿催促。没办法,只能让那个女生上前来刷卡了。哪知她刷了自己的以后,钱不够了,面对她祈求的眼神,我无可奈何只能用我的卡帮她刷了。
女生端着两碗饭道了声谢,匆匆离去,我正要刷卡,阿姨却突然挥着勺子说道:“到后面去!”
我顿时疑惑不已,问:“为什么?”
阿姨不耐烦地说:“你让别人插队,你当然得排到后面去。”
打饭的这个阿姨挺着个大鼻孔,哼哼说,我懒得理他,直接自己刷了卡,然后端着饭,旁边的阿姨愣了一下,给我打好了菜,身后听见打饭的阿姨气急败坏的声音。
“那个学生给我回来,你哪个班的,我告诉你班主任你插队!”
我冷笑了一下,懒得理会这泼妇。
找了个位置,马潇潇只顾着低头扒饭,竟然没有说话,我便猜到她肯定是听到了先前我与那个女生的对话。我碰了碰她的手臂,结果她还挺傲娇地躲开了,我忍不住笑,说:“行了,别生气了,那时候我不是也没办法吗,你没看见刚刚那泼妇一个劲在那儿催我呢。”
马潇潇一摔筷子,气鼓鼓地瞪着我:“你这人就是这么没底线,别人求一下你就心软了,那到时候是不是聂小倩求你,你就跟着她跑了?还有,你骂谁是泼妇呢,你才是泼妇!我催你一下怎么了,我还不能催你了是吧?”
恍然,我这才回忆起刚刚马潇潇似乎是在一旁催促我开着,只是那时候我没注意听,现在想想似乎有那么一回事。要放在平时,她一定不会这样想,可是这姑娘正在气头上,智商为负数,根本不能正常交流。
“不是,我不是说你……”
“那你说谁呢,你不说我你还能说谁,你就是嫌弃我是吧,你就是觉得我刻薄尖酸,没有聂小倩温柔是吧,那你去啊,你去!”
说着,马潇潇眼眶竟然红了起来,我一时慌了,而且周围还有人偷偷往这边看,我实在是亚历山大。硬着头皮坐到马潇潇身旁,握着她的手,起先她还躲,不过拗不过我的厚脸皮,被我牢牢地抓着。
“哟,这谁的手啊,这么滑,这么嫩,一定用了不少的护肤品吧,啧啧……一定是个小富婆,诶,富婆,你包养我吧,你看我身强力壮,就是黑了一点,不过黑好啊,黑黑更健康嘛!”
“走开,谁跟你贫,我告诉你,我生气呢,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解释清楚,我跟你没完,你还用自己的卡给她刷饭吃,你怎么不给我刷呢你,你就是不喜欢我了,你这人,喜新厌旧,我就知道!”
哎哟我去,怎么越描越黑啊,我都解释不清楚了啊,硬扛着马潇潇的无理取闹,我继续解释。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嘛,那个女生我根本就不认识。”
“是啊,你不认识嘛,人家一说认识聂小倩你就让她插了队。”
怎么又回到这里来了,我轻轻揉着她的手,说:“小小,你听我说,好吗?”
我试着用温柔的语气与她对话,果然这招管用,马潇潇点了点头。
我说:“其实我当时没办法你知道吗?那个阿姨一直在催我,而且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我能不让她插队吗?否则别人会说我小气,不懂得大度。”
“小小,我知道你是一个大度的姑娘,我只喜欢你啊,我和聂小倩已经是过去式了,怎么可能还对她念念不忘呢?昨晚等了你一直到十点半,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了,而我正好又在楼梯间碰见她崴了脚,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放着她在那儿不管不问啊?你说是吧,如果我要真这么做了,你还会喜欢我吗?你会喜欢一个铁石心肠的唐默?我想不会。昨晚我确实心里还有些不舒服,所以我也没解释,况且当时我也不太好解释。”
“好了,我的小富婆,别生气了好不好?”
马潇潇朝着我胸口给了一拳,“你才是富婆,你全家都是富婆。”
“好啊,那我就吃软饭好了!”
“你……我打死你!”
第壹五九章 争吵【上】
我做了一个旅行的梦,在绿皮火车的车厢里,空荡荡的车厢里只有我一人,铁轮与轨道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回荡,车顶的灯闪烁着,充斥着电流的声音。列车忽然驶进隧道,幽深的隧道中孤独地行驶着的绿色铁皮车厢,猛地一颤,整个隧道轰然坍塌,我陷入无边黑暗。
天光乍起,如梦初醒,这才发现自己满身大汗,浑身早已湿透了。回想起那个梦,如今还是惊悸不已,将宿舍里另外的三个家伙叫起来,这才开始这一天的生活。
还有一个周就是一二九活动,我们的排练也进去了白热化的阶段,说实话自我感觉我们班的水平还是蛮好的,至少获奖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比赛快要开始,演出服却迟迟未到,大家都有些焦急,不过吴小鱼说已经跟卖家交涉,会尽快安排发货。
我私底下悄悄问了一下,吴小鱼满脸的无奈,说:“我也没办法,我提前交付了定金,那店家也承诺会尽快发货,可是我这两天问的时候他居然给忘了,然而现在退货也来不及了,况且那店家说,如果现在退货,是不可能退全款的,无奈之下也只能做出妥协了。”
我问:“还可以这样吗?淘宝上应该有投诉入口吧,他已经是违约在先了,完全可以投诉他啊!”
这个我还是有所了解的,淘宝的投诉机制还是蛮不错的,而且惩罚力度也十分的强大严厉,现在居然还有人脑子抽了顶风作案,我也是不得不表示佩服了。
吴小鱼苦笑着回答:“我也知道,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那个人死活不退,我也没办法了,只能这样办,我会加紧催促的,希望能在一二九那天到货吧。”
我叹了一口气,说:“好吧,也只能如此了。”
过几日,忽然收到一二九活动提前的消息,学校里很多活动都是要根据天气状况来进行调整。据悉,十二月九号那天可能会有大雨,所以学校决定将活动提前到七号。如果要平时,活动提前就提前,可是演出服迟迟未到,时间又提前了,形势有些严峻,要在三天的时间里找到那么多的白衬衫显然是不可能的,而且到时候那些演出服到了怎么办?十五块的东西估计是没人会穿的,毕竟质量摆在那里,到时候吴小鱼肯定会遭受到许多人的指责,只怕到时候她承受不住压力。
最后,两天过去,没有人闹,是一件难得的好事,只是吴小鱼脸上愁云越发浓郁,没有散去的意思。整个班的气氛格外压抑,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我私底下问过演出服的情况。
吴小鱼也十分急切,说:“演出服三天前就已经发货了,这两天的时间应该就会到了,只是我一直没有收到消息。”
我问:“那你有没有查询过订单信息?看看物流,到底送到了哪里来。”
吴小鱼:“我早就看过了,三天前就是在入库,昨天才显示发货,我已经和卖家交涉过很多次了,可是物流他也没有办法。我也打电话问过物流公司,说已经到了遵义那边,这只是今天早上的电话,物流公司那边信息更新不太及时,可是就算是到了遵义那边明天也不一定能到啊。”
对此,我也无可奈何,也只能跟着干着急。
果然,终于有人按捺不住要出手了,晚上就要比赛,然而演出服还没到,吴小鱼也打了好几通电话询问,只是那边说早就已经到了兰城,这需要打兰城这边快递点的电话。电话还未打出去,麻烦却接踵而至。
要说心思复杂,女性相对于男性而言恐怕就要复杂许多,女人心,海底针。下午自习课,上到一半,还有二十分钟就要下课,林夕突然跑到吴小鱼的座位上,看样子并不是很客气。我注意到吴小鱼压抑着情绪在解释,我猜应该就是演出服的事了。
最后,吴小鱼突然爆发,一拍桌子,吼道:“林夕,你别过分了,我跟你说了,自己会去快递点查,不需要你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林夕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主,不理会吴小鱼,直接哼了一声,说:“事关重大,这事交给你负责的,你不仅不着急,反而对我大吼大叫,我不过是代表大家来问一下罢了,你凶什么凶!”
吴小鱼咬着牙,手里死死地攥着笔,说:“我自己会处理好,不劳你费心了,你先做好自己的事吧!”
说完,吴小鱼也不理会林夕,径自坐下,抓起笔继续做题。然而林夕似乎并没有就此放过吴小鱼的意思,反而一把抓着吴小鱼的胳膊。吴小鱼体格比之稍逊一筹,力量上不是林夕的对手,所以直接被林夕抓起来了,吴小鱼这下爆发了,挣脱林夕的手,吼道:“林夕,你过分了!”
林夕全然不在意,说:“我过分,我只是来讨一个说法,吴小鱼,没你这么办事的吧,当初也没人要你来做这个事,是你自己爱出风头,怎么,现在办事不力就想逃避责任了?”
潘果果忍不住就要站起来无她对骂,被我一把拉住,说:“别在这个时候跟她吵,没意义。”
“难不成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小鱼被她欺负吗?林夕这个人这么霸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所以你更不能出去了,你这样并没有什么用,免得到时候惹得更多的闲话,你也说话,流言蜚语杀人于无形,这个时候出头完全是枪打出头鸟,别冲动,你想报复她,机会多的是。”
“可是……”潘果果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压制下来,无奈地说,“好吧。”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但是也并没有人站出来为吴小鱼说话,我虽有心,可力不足。
忽然,吴小鱼抓起桌上的书往桌子上一摔,砰的一声,全班都可听见,只见到吴小鱼吼道:“你他妈不就是看我不爽吗?出来啊,有本事出来说话!全班都交了演出服,就你一个人不交,还是我给垫的,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吴小鱼骂脏话。
没交钱的那个人是林夕?我眯着眼睛看着那个体态臃肿的女生,忽然间觉得那副嘴脸,异常可恶。然而身旁的潘晓涵嗤笑道:“呵呵……知道外县的人,在兰城能认识谁?早就警告过她别这么冲动,还是不听!”
第壹六零章 争吵【下】
我忽然一愣,觉得眼前这个潘晓涵异常陌生,眉眼之间如此无情,哪怕之前与吴小鱼闹翻,可无论如何应该都不至于如此才是,而且很显然这件事错不在吴小鱼,哪怕对此漠不关心,可不应该出言讽刺才是。
我没有回答,没有插话。
吴小鱼突然爆出林夕就是唯一没有交钱的那个人,忽然惹得班上一众人直盯着林夕看,忽然间被这么多人注视着,林夕脸上阴晴变幻,忽然在口袋里一阵摸索,抓出几张人民币砸在吴小鱼脸上。
“我他妈缺这几个钱?给你就是!你自己做的那些事还需要我说?好意思说我,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被刘晨……”
“林夕,够了!”
路见天终于站出来,沉着脸吼道。林夕见路见天出面了,许是有些忌惮或者是为了给路见天面子,哼哼了几声冷眼道:“不就是仗着任老师宠爱吗?还他妈真把自己当棵白菜了。”
吴小鱼握着拳头,始终没有爆发,只是自顾冲出了教室,也不知到底去了哪里,潘果果见状,终于跟着冲了出去,我想了想,咬咬牙也追上潘果果,打算一起。哪知潘果果回头,说:“你别去了,我一个人就行,到时候如果演出服到了,你来接一下我就行。”
我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点头答应了。回到位置上,潘晓涵诧异地望着我,说:“你干嘛啊,吴小鱼就是个白眼狼,你看看我以前对她多好,然而她现在怎么对我的?当初跟我们一组,一句话不说就搬到别的组去了,她有把我们放眼里吗?别淌这趟洪水了,听我的没错。”
我深吸一口气,说:“晓涵,够了,我自己有判断,你跟她的事我不想知道,你要如何都可以,可是吴小鱼也算是我的朋友,我并不会因为你不喜欢她而对她抱有偏见。”
潘晓涵笑了,说:“偏见?唐默,你这样说不好吧,我我哪儿对她有偏见了,我只是认清楚了这个人而已,我好言相劝你不听就罢了,还这样说,算了算了,你尝到苦头就知道了。”
我也不打算与潘晓涵在这些事上多说,便就此作罢。最后这件事没能够躲得过去,又一次起来了任建宏。将两个女生叫到办公室说了一通,为了不耽误晚上的比赛,而且吴小雨还是负责伴奏,任建宏讲这件事压下来容后再说。
手机上迟迟没有收到快递信息,吴小鱼和潘果果决定请假出去到快递点亲自去问,现在离演出也只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必须加快速度了。这次演出比较重大,班上的女同学都慷慨地贡献出了自己的化妆品,给同学们化妆,走之前,潘果果展开笑颜,说:“我会尽快回来,给你化妆。”
潘晓涵和韩君玮他们都化好了,杨笑语过来,问:“唐默,现在只有一个小时了,果果他们还没有消息,要不我先给你化了吧?”
我摇摇头,说:“算了,他们应该快回来了,再等等吧。”
杨笑语想了想,“好吧,那也只能这样了,如果六点半他们还没来的话,你就得让我给你弄好,不然到时就你一个人没化,这可是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的。”
“好,我知道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发了很多次信息,潘果果一条都没有回,我正要打电话问,就收到了潘果果的消息,只有三个字。
“来接我!”
我心中一喜,按下手机招呼叶长安他们便冲出教室,喘着粗气刚到中门,就看到潘果果和吴小鱼两个小姑娘各自柃着一个大袋子,我赶紧跑过去提起潘果果手中的袋子。我这一提,果然很重。见潘果果额头上细密的汗,在兜里磨损一阵,嘿嘿一笑,说:“不好意啊,我没纸,要不衣袖接你用用?”
潘果果小脸一红,道:“谁稀罕啊!”
说完,小脑袋很不客气地往我衣服上蹭,我顿时一脸黑线,心想着你还真不客气。
叶长安他们也柃着另外一个袋子往教室走,一回教室,看一眼时间,还有四十来分钟,算算应该是够的。将衣服分发下去,虽然有人颇有怨言,但是动作还算是麻利,很快就将衣服换好了。我则是穿的潘果果的那件,在人群之中倒有几分鹤立鸡群的感觉。
潘果果很快就为我画好了妆,几人,一众人也浩浩汤汤地排队下去在操场上端着凳子坐好。然而这时候,吴小鱼突然说:“怎么办,学校的钢琴借出去了,还没有还回来。”
潘果果:“田主任不是有一架电子琴嘛?可以借他的啊。”
吴小鱼:“可就是田主任不在学校啊,按道理来说每一次学校里有重大活动,他都不会缺席的才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有事不在。”
路见天:“要不打个电话问问?”
吴小鱼:“任叔叔已经打了,要半个小时左右才能到,他办公室的钥匙只有他自己才有。”
路见天:“那怎么办?学生会这边抽签我们班是第三个,要不我去商量一下,让他们把我们班往后调?”
潘果果:“这样可以吗?学生会那几个可是罗少荣他们班的,很我们班一向不和,恐怕不会答应。”
吴小鱼:“要不我去,我和他们会长关系还可以,不知道会不会答应。”
路见天:“这样吧,我和你去,情况特殊,应该是可以的。”
说完,一行三人去了后台,十分钟左右,三人回来了,看样子应该是答应了,果然,我们班被调到了第七,应该足以撑到他们田主任赶回来。
路见天也将比赛排位延后的事情通知下去,潘果果他们直接在田主任办公室去等田主任回来。
但是,事情并没有如我们想象中的这样顺利,第一组和第二组结束之后,主持人陈观潮直接宣布我们班是第三组,搞得路见天措手不及,愣在原地,冲到后台,然后阴沉着脸下来,说:“妈的,被陈观潮摆了一道,本来说好了,结果这小子突然变卦了,说什么老师不同意,分明就是陈观潮这小子故意的,我操他妈的!”
陈观潮!透过聚光灯,我看着台上那个西装革履的少年,他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注视,朝我这边看过来,然后音响里响起陈观潮的声音。
“下面有请高三四班带来精彩节目《我爱你,中国》”
第壹六壹章 硬着头皮上
被陈观潮狠狠地摆了一道,这一关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了,只有硬着头皮上去,或许还有转机,否则面对全校三千多人,只怕不知高三四班和任建宏的面子挂不住,整个高三年级的脸都会被丢尽,我实在是没想到陈观潮敢这么赌,如果我们豁出去了,他陈观潮一样不会有好下场,我就不信先前路见天他们无学生会商量的事会没有通知陈观潮这个主持人。
虽说这次马潇潇并没有主持,女主持是另外一个文科生,看样子应该是罗少荣带的那个班的,而且这个女生看起来似乎早就知道陈观潮这般做,并没有丝毫阻止。
原来都是一丘之貉,罗少荣教出来的好学生,真的是把罗少荣的本事丝毫不少地学去了,并且将之发扬光大,不愧是城兰中学的高三年级部主任,佩服至极!
无奈之下,路见天也顾不得班上一些人的埋怨,抓紧时间整理好队形上台,然而慌神之际,这才忽然想起,最重要的指挥和伴奏演员还没到,这时候田主任恐怕还没来,路见天脸上愁云密布,急得团团转,“这可怎么办啊,现在上场,没有指挥,没有伴奏,先前就与学生会的说好了,现在突然反悔,这摆明了是要整我们,对了,唐默,你打个电话给潘果果,让他们赶紧过来!”
“好,我马上打。”想到此,电话里穿了嘟嘟声,我指着手机说:“通了。”
路见天松了一口气,示意我赶紧让他们回来,电话刚一接听,“果果,你们快回来,比赛马上开始了,别管钢琴的事了,你是指挥,不能没有你。”
“喂?唐默,我笑语,果果他们不是去等田主任了吗?”
“不是,果果的手机怎么在你那儿?”
“对啊,他们所有人的手机都在我这儿放着呢,你回头看看,我就在你后面。”
果然,我一回头,正看着杨笑语冲我招手,她极为吃力的提着一个大袋子,里面装着满满一袋子的手机。
路见天瞧见这一幕,不必我多说,自然也就明白了,当下也不知如何是好,队形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只是潘果果和吴小鱼迟迟不见人影,只怕会错过比赛。一个班的合唱没有伴奏也就罢了,还没有指挥,这实在是说不过去。
想了想,路见天一咬牙,接过杨笑语手中的手机袋,说:“笑语,你知道田主任的办公室在哪儿吗?”
杨笑语想了想,说:“知道。”
路见天道:“那是最好了,我要在这儿整理队伍,你赶紧去找他们回来,务必要在三分钟之内,我会尽量拖着学生会这边,你一定要快。”
“要不我去吧,我跑的比笑语快一些。”我想了想,自告奋勇要去。
路见似乎觉得这样更好,便问:“你知道田主任办公室在哪儿?”
我一愣,知道个屁啊,办公室那么多,这个主任那个主任的我又不熟,怎么可能知道,没办法,只能由杨笑语自己去了。
杨笑语笑着说:“没事,我会很快回来的。”
路见天郑重道:“那好,你抓紧。”目送杨笑语快步离去,路见天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大家赶紧排好队,马上上台。”
这边刚说完,舞台上便响起陈观潮的声音。
“下面有请高三四班上台!”
“这么快!”借着灯光,我看到路见天脸色一沉,看来陈观潮并不打算就这样轻易地放过我们,心思之歹毒,实在是可恨,只是现在也来不及多说他,只得加快脚步。班上近六十人排好队站在后台,路见天便消失在对于之中,正疑惑之际,只听得舞台上的音响里传来一阵呼吸声,然后就听得陈观潮压抑的声音响起,虽然克制得极好,可语气里的不甘心却尤为明显。
“根据比赛规则,下面我们将对前面的两个参赛班级进行评分……”
这边,路见天也从后台学生会的操作台那边过来了,我问:“你做的?”
路见天点点头,说:“嗯,学生会主席自知有愧,这次没有废多少口舌,只是陈观潮的名声写下是彻底臭了,而且就算学生会这边争取了几分钟的时间,只是果果她们没那么快啊,希望他们能够听见先前的通知吧。”
不多时,陈观潮这边故意加快速度宣讲得分情况以及学生会主席自己加上去的一些点评,也硬生生拖了四分钟的样子,只是潘果果她们还不见人影,班级里已经有人颇有微词了,只怕这样闹下去会有更大的矛盾要爆发出来。而且我先前也听见林夕几人口中说了不少难听的话,现在也只能祈祷潘果果她们能够提前赶来了。
一行人站上准备好的台子,唯独指挥迟迟未出现,路见天一咬牙,自己跑过去在陈观潮的错愕之下结果陈观潮手中的话筒,道:“下面由我介绍我们班的表演曲目《我爱你,中国》,这首歌是演员陈冲主要的电影《海外赤子》的一首经典插曲,创作于1979年,作词为瞿琮……”
一番巴拉巴拉下来,又是两三分钟过去,不得不佩服路见天,居然连这些都知道,我忽然想起来路见天先前偷偷看手机,我还以为在和女朋友发消息,不会是就在看这些吧,不愧是班长,原来早就有所准备,实在是令人佩服。然后,在众人的错愕之下,路见天面不改色地将话筒交还给陈观潮,就在这时,潘果果和吴小鱼终于从后台出现,而且还跟着抱着电子琴的田主任,一时间路见天顿时松了一口气,悄声说:“你们总算是来了,不过……笑语呢?”
潘果果满脸疑惑,说:“我没看见笑语啊,她去哪儿了?”
路见天暗叫了一声不好,说:“先不管了,赶紧准备演唱,我们已经拖了很久了。”
潘果果也不拖沓,另一边田主任也将乐器准备拖堂。一身素白长裙的潘果果转身,朝几千观众深深鞠躬,这时我才注意到她脚底下踩着我送她的那双高跟鞋,心中不免感慨万千,但顾不得别的,伴随着钢琴声想起,潘果果双手如精灵般舞动,歌声飞扬。
一场唱下来,心中颇有豪气,似乎我们班发挥得极好,应该算是超常发挥了。
只是可惜,杨笑语没能赶过来,不知她到底去了哪里。
我们正要下台,一列长队已经排好缓缓下去,杨笑语突然冲过来,眼眶微红,看起来是哭过了。
“对不起,路见天,我……”
第壹六贰章 还有人没来
路见天看上去是有些生气的,只是现在看着杨笑语红了的双眼,估计也不忍心说重话,便出言安慰道:“没事儿,你也参与在其中了,你做的很好,只是那么长时间,为什么果果她们没看见你?”
杨笑语低着头摇头不语,路见天见问不出来,便就此作罢,没有深究下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杨笑语绝对有所隐瞒,而且事情绝对不简单,但是她不说,也不好意思追问,只盼着她能自己解决吧。
回到位置上之后,潘果果便说起来先前的事。
“我们一早过去,没多久其实就已经听见了陈观潮的声音了,然而那时候田主任已经到了校门口,我们只能等着,盼着你们能够拖延一下。”
我笑着说:“好在彼此次有惊无险,安然度过了,而且我看大家都发挥得不错,上次余成安教的那些,看来还是很有用的,不出意外的话,我们班拿奖是志在必得了,或许一等奖也不是没有希望。只是……笑语不知是怎么了,回来之后就抱着空荡荡的手机袋,一句话也不说。”
说到这里,潘果果眼神微冷,也没有隐瞒我,说:“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们班除了杨笑语之外,还有人没来参加合唱?”
我心头一惊,还有人?不可能吧,路见天都已经通知过了,而且我也没看出来啊,林夕也到了啊,不会有其他人了吧。左思右想,我绞尽脑汁也无法才出来这人到底是谁,为何会让潘果果如此咬牙切齿。
对了,能让潘果果这般痛恨的人,而且还是我们班的,与杨笑语还有牵连,莫非是……卢正杰!现在想起来,似乎先前并没有看见卢正杰这个人,要在平时,卢正杰应该是与潘晓涵站在一起的才是,只是今晚确实没看见他。
我脱口而出,“不会是卢正杰吧!”我压低了声音,以防被人听了去,毕竟这并不是多么光彩的事。潘果果恨恨地咬牙,点了点头,我四下寻找,果然不见卢正杰的身影。忽然听得一阵笑声,正是卢正杰,此时卢正杰弓着身子从后面往空位上走,坐在潘晓涵身后。
潘晓涵打趣说:“正杰,刚一下来就去吃糖了?”,吃糖这个说法在我们中间就是抽烟的意思,平时说抽烟都是说一起吃糖去。卢正杰一脸笑容,“就他妈你话多,你不说能死啊。”
“嘿嘿,谁不知道你是高三年级出了名的老烟枪,也就只有笑语才不嫌弃你。”
哪知潘晓涵这话一说出来,卢正杰脸色立刻就变了,低声与潘晓涵说了些什么,看着潘晓涵脸上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已经有所猜测,只怕先前杨笑语就是去见卢正杰了。
只是为何杨笑语又是如何得知卢正杰在什么地方的,而且先前杨笑语的样子并不像是有所准备的啊,而且去找潘果果她们也是路见天提出来的。按理来说这不应该是杨笑语刻意为之,难道……其中还有隐情不成?
正在我苦思苦想弄不清楚原因时,耳畔想起吴小鱼的声音。
“怎么样,新同学,我的钢琴技术不赖吧?哈哈哈……”
吴小鱼骄傲地挺起小胸脯,羊角辫摇啊摇的,嘴角微微翘起来,实在是说不出的可爱。
“厉害厉害,不曾想第一名原来深藏不露,在下佩服佩服,实在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第一名实至名归!”
“得了吧你,就你说得好听,也不知道是谁当初骗我们果果,说自己那什么,哦对了,说自己‘不善言辞’,结果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对于吴小鱼的冷嘲热讽,我又不是第一次体会了,十分果断地选择不与她纠缠,这样她自己没趣了自然不会与我多说,这样才是明智之举。
潘果果捂着嘴笑起来,推搡了吴小鱼一把。
吴小鱼哼了一声,道:“也不知是谁先前明明都已经快到了,非要去宿舍里换那双臭屁高跟鞋,我试一下都不让,真的是抠死得了,不就一双破鞋子吗,谁稀罕似的。”
潘果果瞪了她一眼,小脸微红,道:“吴小鱼,你说什么呢,你脚那么大,根本穿不了,什么不给你穿了,而且再说了……我刚刚……刚刚不是觉得我穿这么一身裙子,配我的帆布鞋不好看吗?我这也是为了给评委一个好的印象啊,给我们班加分呢。算了,我嘴笨,说不过你。”
“行了,说不过你俩,一个说自己不善言辞,一个说自己嘴笨,惹不过我还躲不过吗?”
说罢,吴小鱼顶着个羊角辫也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去,只留下我和潘果果两个人尴尬地看着对方,说也不是,笑也不是,最终也不知是谁先憋不住,破口笑了出来,结果两人捧腹大笑,乱作一团。最终,我也不知该如何说,只说了一句“你穿着真好看”,结果迎来了一阵潘果果的乱拳捶打,我也不知道为何,只得认了,不然还能怎么办?我还能打回去不成?
一二九比赛到我们这里也只是前期,离结束为时尚早,接下来观其他班的比赛,大多没有我们班水平层次高,甚至高一年级某个班还有人笑场,而且那个人离话筒不远,这下那个班在全校都出了名了,最后惹得场下一众哄堂大笑,那位班主任只怕是恨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当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罢了,每年总有那么一两个班会有十足,这是难免的事,我在这里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对此也只是一笑而过,并不会计较什么。
比赛进行到最后,各个班的分数也统计出来了,令人惊喜不已地是,我们班竟然取得了九十九点五的高分,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任建宏也兴奋得鼓起掌来,那就更别说班上同学们那一分钟热情多么似火了。
最终,我们班以零点一分之差获得了此次一二九纪念活动的二等奖,虽说只是二等奖,但是也足够大家兴奋了,任建宏也是难得的好心情,没有计较先前林夕与吴小鱼的矛盾,只是最后隐晦地提了一下同学们应该团结互助,不可窝里斗,让别人看了笑话去,当时任建宏还刻意将两人叫了去,就在足球场的球门下。
第壹六叁章 高跟鞋
比赛结束,各班解散。伴随着经典曲目《难忘今宵》的歌声,几千人如流水般散开,涌入毓秀楼里。刚要走时,任建宏突发奇想拍照留念,于是我们又放下凳子,在站台上排好对。相机的闪光灯照亮我的视野,忽然间的愣神,我这才想起来这是我们第一次合照。
似乎感觉不错,如果再多有几次,那便更好了,忽然想起来在这之前的高三四班,合照并不多。教室的墙上还有我们从前在这间教室里留下的奖状,书柜上也还有我写的名字。
原来回忆往事并不是老人的专属,而我或许也已经未老先衰,暮气沉沉。其实道理是道理,生活还是生活,人在一天天地老去,奢望一天天消弭,最后变得像是挨了锤的老牛,喘息着在稀泥中艰难地翻滚。
我并不想这么悲观,只是暮色难免让人心有所感。当我们拍好照,一次走下站台,我与潘果果并排着,手里拿着两张凳子。走到后台,忽然见到马潇潇笑脸盈盈,潘果果略显尴尬地从我手中接过凳子,从侧边离开了,一句话未说。
我注意到马潇潇的眼睛似乎往潘果果那边瞥了一眼,我只觉得这有些奇怪,却没有多问,估计是她好奇呢。马潇潇哼了一声,把凳子扔给我,我无奈地摇头,笑了起来。真是的,活脱脱一个醋坛子,不过我喜欢看她吃醋的模样,恨不得在那鼓起来的小脸上啃下一口来。
“行了,别生气了,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
人潮拥挤,马潇潇已经走了好远,我废了很大力气才挤到他的身旁,在她耳边说。
“我知道啊,我不高兴还不行吗?”
这……
我无力反驳,只得拉着她的手,慢慢地顺着楼梯向上,到了五楼其实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忽然,马潇潇在楼梯间定住不动,我不解地回头,问:“怎么了?”
马潇潇面无表情,我总有些一股不好的预感,紧接着,马潇潇问我:“唐默,你记得我生日吗?”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虽然在反问,可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我也不知道马潇潇的生日具体是哪天。一想起因为她不知道我生日而生气,脸上火辣辣地疼,被现实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马潇潇苦笑,手掌从我的掌心抽出来,说:“你不知道我并不感到意外,反倒是在预料之中。”
“我……对不起,其实我可以记住的,我……”
马潇潇打断了我的话,顺着楼梯走上来,却往五楼的楼梯口左边走了,那边是一个露天的楼顶,种植了一些花草,却少人打理,如今杂草丛生,早已没有当初扑鼻香气,况且正是初冬,万物凋零的时节。
高处不胜寒,晚风吹拂面颊,偌大的毓秀楼有几分清冷,晚会早早结束,现在的毓秀楼颇有几分人去楼空的悲凉,也只有少许在后面拍照留念的班级现在还在放凳子,教室里星星点点亮着灯,只是几分钟的时间里,已经有好几盏灯逐渐被风吹灭。
马潇潇倚着栏杆,风吹起长发,掩住面颊,多了几分陌生的妩媚。马潇潇抬头望着天,只是可惜天空中漆黑一片,空无一物,如被一层幕布笼罩着。她朝我这边看过来,便只是一瞬间的凝视,熟悉与陌生交织,她忽然勾起嘴角,似是嘲讽。
“我本不想说,我宁愿相信那是流言蜚语,只是我看见了,我亲眼所见,我知道有时候眼见未必为实,所以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听听你的心里话。”
不知为何,我没由来地感到心虚,不敢与之对视,像是做了什么错事,躲闪着目光,虽然我并不知道马潇潇说的是什么事,可下意识里觉得亏欠。
我说:“你说吧。”
马潇潇转身,双手撑着栏杆,宽大的校服被风吹得贴紧了身子,哪怕只是看一眼,我也有种这风很凉的错觉。夜色如水,拨动心弦,久久回荡。她把头发绑起来,借着从教室那边传过来的光,我注意到她手腕上的皮筋是我前不久在精品店买来送她的,当时打折促销,五块钱两个,而且上面那个红色的草莓装饰着实令人欣喜,想着便买了下来。
马潇潇转过头,盯着我,我却不敢去看她。
“我刚听到有人说,潘果果十八岁的时候,你送了她一双高跟鞋,是吗?”
“是……”我低着头,声音从喉咙里,慢条斯理地顺着口腔,舌苔,然后终于冲破嘴唇,与空气接触,落到了马潇潇耳朵里。我甚至是不用抬头都可以猜到,马潇潇一定在笑,只是这笑,并不会让人快乐。
“你知道男生送女生鞋的含义吗?你送过我什么,我不计较,哪怕只是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我也会加倍珍惜,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送她高跟鞋,那时候我们已经在一起了吧,为什么,你没有告诉我。”
“你听我解释,其实并不是我一个人送的……”
“算了,不必说了!”
马潇潇果断地打断了我的话,我没能解释清楚,我想说那双高跟鞋其实就是我和潘晓涵两个人合伙,甚至这个主意都不是我想出来的。我明白马潇潇的意思,自己男朋友送别人高跟鞋,还瞒着自己,换谁谁都生气。
我没有否认,也没有祈求原谅。
“我的意中人,是别人的盖世英雄,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唐默。”
马潇潇叫了我的全名。
“我知道,人生的出场顺序很重要,我可能永远也无法在你心目中达到夏丹那么重要的地位,我不该那么傻去翻你所有的微博,而找到了你在她生日那天写的那些话,甚至在某一刻我还在怀疑,是不是自己本来就不该回来,不该来找你,本来我们就不应该有交集,是我放不下,固执。唐默,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所做的这一切究竟值不值得!我并没有觉得你有多爱我,真的……哪怕陈观潮在我面前,我都觉得他对我在意更多?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和聂小倩藕断丝连,我只是装作看不见,可是并不代表我不在乎,我没有奢望用三四个月就占据你所有的爱,可是你哪怕每天多爱我一些,都不可以吗?”
第壹**章 一生所爱
马潇潇低沉着声音,呜咽着控诉我的罪行,将我的不堪赤裸裸地展现在黑夜里,黑夜用一双手将这一切摊平,让我看得真切。我曾以为了无牵挂就是如此了,后来我才明白茕茕孑立并不只是属于旁人,我曾经被梦想推向断崖,又被妄想侵蚀了孤勇,又被现实刺穿了胸口,有人说人生就该这么有滋有味,谁也不明白藏的多深的五味杂陈。
黑夜带给人妄想,我曾以兰城的守夜人自居,我也曾无数次凝望着这个让人迷茫的世界,未曾没有幻想过某天出人头地,生活如何逍遥。
可我还是这样,烂泥扶不上墙,这时候我从马潇潇的瞳孔里看到了一种叫做失望的东西,越来越浓,越来越深。我以为失措这种情绪已经不会再出现在我的身上,可当马潇潇忍着泪水摇头的刹那,我才明白那一瞬间的慌乱早就将我的自以为是摧毁,消灭殆尽。我伸出手去擦拭她的泪水,却被躲开,我想牵她的手,又一次被推开,我只能无措地在原地,看着她脸上的泪水越来越浓,无话可说。
“我曾想过要不要就这样算了,反正你也没有多么爱我,对不起,我的侥幸就这么被无意间听到的一句话打破,就在我看到你们有说有笑并排着走的那一瞬间,我甚至都觉得其实你们才是情侣,而我……只是那个该死的第三者。”
“不是这样的!”我近乎吼出来这句话,猝然靠近,而马潇潇又猝然远离,并不会离我近一分,我才明白我的慌乱来自于何处,如果马潇潇真的对我毫不在意了,我不敢想象那样地场景,所以我现在只能拼了命地挽回。可是如何拼命?如果前方是刀剑,或许我可以义无反顾地挡在她的面前,可是前方只有晚风阵阵,只有悲歌三首。
泪水止不住,我也想在脸上有那么几滴,只是无论我如何催眠自己,麻醉自己,我告诉自己已经陷入了无限悲伤,我甚至在脑海里回忆在小厕所里痛苦那晚,压制着哭声,不敢让人听见。眼眶湿润着,却不曾有泪。
“唐默,你问一问你的心,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我舍不得你,可是我也无法无视你这么残忍地对待我,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心也是肉,我也需要你陪我有说有笑。”
我伸出手指,戳了戳胸口,那里在跳动着,喉咙里传来难听而晦涩的声响,如绝望的落日和荒郊的月亮,久久地凝望着这个世界的悲哀,我想要发声,说出我爱你这三个字。可这一瞬间我似乎已经忘了如何说话,喉咙的肌肉在这时全员瘫痪。我开始着急,慌乱,直到满头大汗,我张开双手想要去拥抱她,可是她一步步躲开。
喉咙里只能发出生涩难听的声音,这些声线始终无法汇聚成那三个字,我疯狂地捶打我的胸口,耳朵里是沉闷的砰砰声,那坨肉并没有因此而收敛,越发地急促,像是在与我宣战,我想要听清它的声音,然后来说出那句话。
我绝望了,无力了,马潇潇哭着,泪流满面从我身旁,与我擦肩而过,我清晰地听见她再也压制不住的哭声,在这个夜晚如呼啸而来的箭矢,刺穿了沉重的空气,撕碎了这片黑夜,然后在天空中惊起一声炸雷,久久无法平息。
脸上湿了,那是泪。
我苦苦哀求的眼泪终于在这一瞬间爆发,布满我的脸庞。喉咙的肌肉松动,像是被捆着的气球终于被解开。
“我爱你!”
忽然间如一束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掩盖了惊雷,像是全世界在一瞬间变得明朗,如白昼来临。下一刻忽然出过来一阵急切的风,带着春天的香气,熟悉而令人神往。这股香气钻进我的怀里,凝聚成一具温暖的躯体,我的身体在这一刻得到了解放,双手死死地扣着,不敢放跑一丝香气。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马潇潇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如泪水决堤,如骤雨初临。
先前一声“我爱你”吼得太过大声,与马潇潇温存片刻便拉着他躲过从高二年级这栋楼悄悄下去,因为这边的摄像头是坏了的。两人悄悄咪咪地从楼上下来,果不其然,有保安打着手电从对面楼摸上去,还好我聪明,不然今晚可能就步了潘晓涵的后尘。
我冲马潇潇扬了扬脑袋,说:“嘿嘿,我聪明吧?你看,要不是我,咱俩就完了!”
“你这话有毛病,如果没有你,我才不会回来呢,所以也不会有完不完这个说法。”
早已擦干泪水的马潇潇哼了一声,说道。
“你怎么那么较真呢,我不就是夸一夸自己彰显自己的重要性吗?”
有时候我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马潇潇。
终于从毓秀楼里出来,走在宽阔的大道上,只觉得晚风清凉,好似人间本该如此。大起大落之后才明白幸福的难能可贵,才会倍加珍惜。紧紧握着马潇潇的手,她与我对视,靠着我的肩膀,似水温柔。
整个校园里行人寥寥无几,食堂也早早关了门,也只能送马潇潇回去宿舍,临别之时,马潇潇紧紧扣着我的掌心,说:“以后不准离潘果果太近,否则……我就再也不理你了,还有,我不会对你深怀夏丹如何,我还是会吃醋,但我喜欢责怪自己不够好,无法取代她在你心中的地位,谁让我出现得那么晚呢?那我以后就把微博名改成‘真心爱人唐’好了,与那个‘无心爱人唐’一比,这档次就出来了。”
我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说:“想什么呢,我确实发了那条微博,只是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可能有些事做多了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我很抱歉,马潇潇,之前对你不够好,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把爱给你,一天比一天地更爱你。”
马潇潇笑起来,如此可爱。
“好了,我走了。”
“等等!”我叫住她,她回头。
“我其实记得你生日的,十二月初五,我记得的,我想起来了。”
对面的女孩眉开眼笑,如此动人。
“好了,你话真多。”
“人生那么长,我会很啰嗦的,我还有很多话要告诉你,这些话我都不告诉别人,只告诉你!”
这个世界上如果有神明,我想在那个夜晚,亲耳听听她转身之时眼角的甜蜜,铃儿般的笑声,还有那句。
“我听着呢……”
第壹六五章 一辈子多长?
我找了许久,还是未曾找到那个嘴碎,宣扬我送高跟鞋与潘果果的人。最后也就不了了之,撒了一个谎便只能用另一个谎来自圆其说,最后就会陷入无限的循环,无休止地谎言铺天盖地而来,到最后谁也无法证明自己不是一个满嘴谎言的人。
其实让马潇潇知道了也好,那一夜的慌乱仍旧令我心悸,好在本就有惊无险,只盼着这没有第二次,无论是我还是马潇潇,都无法再次承受这种惊险。
这一日,任建宏在讲台上讲解某水金卷试题里的某个立体几何的证明题,他从向量法以及直接法多方面证明这道题,当然,一边看答案一边写而已,在这方面,他还是不及我从前的那位小个子数学老师,若说起这位,倒也是城兰中学的一个传奇人物,有多传奇呢?曾经被戏称为网红!他自学魔术,在QQ空间发布魔术小视频,在兰城这个小圈子里也算是小小地火了一把。不过这位可也是有真才实学的,讲课那叫一个精彩,各种经典段子信手拈来,总之他的故事也不是三言两语便可说得清楚的。若有时间,后话里不妨讲讲这位传奇人物的故事。
时间线回到任建宏这边,他抄完了答案之后,十分潇洒地将粉笔投入了粉笔盒里,这是他不可多得地在班上表现出如此活泼的一面。人生其实就是一条顶点在原点的二次函数曲线,从出生开始到人生顶点,有人是单调递增,有人是单调递减,可最后都会回到出生时那个点的对称点,归途相同,岁月已逝。来自虚无,消弭于虚无罢了。
任建宏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还有五六分钟的样子,于是便倚着讲桌,带笑扫视众人,刻意在吴小鱼身上停留不久。上次吴小鱼与林夕的事最后还是无疾而终,我虽然不明白为何吴小鱼会忍耐住那些闲言碎语,若是我,只怕早就发飙了。
显然,任建宏从中出了不少力,有消息称,林夕家算是兰城一霸,属于家财万贯那种,在兰城这种小地方,家里有个千八百万估计就已经算是兰城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了。当年的太子参风波在兰城造就了不小的一批大人物,这些大人物在兰城也搅动了不小的风雨。当然,这些都只是道听途说,然后在我脑子里自然而然地形成了某个充满了血雨腥风的故事,只是这场风波来的快,去的也快,甚至还没吹到流江就止息了,到后来我们也只听到一些边角料,原来这东西从前这般值钱。
任建宏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潘晓涵身上,虽然我和潘晓涵临着位置,但我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任建宏对我,虽说不上讨厌,但也绝对没有赏识,只能说是以一种不同于老师对待学生的态度,这种态度倒更像是老板之于员工,目前我也只能用这种关系来形容。
“有件事我想跟大家说一下,就是成都航空学院最近开始招生,要求不日就会下发到大家的手中,我希望到时候符合条件的都可以去试一下,毕竟当一个飞行员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
一番话说下来,五六分钟转瞬即逝,任建宏并没有就这么离开的意思,反而是夹着书本走到潘晓涵这边来,很是赏识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晓涵啊,我看了要求,你有多高?”
潘晓涵:“大概一米七几吧。”
任建宏:“哦~那就好,你视力没问题吧,飞行员对视力的要求还是蛮大的。”
潘晓涵:“五点一吧,上次体检的时候是这样的,不过变化应该不大。”
任建宏:“那这样是最好了,过两天应该就是第一次体检,不过是在市里,你和家里商量一下,去试试,毕竟航空学院的飞行员不仅仅让学校和我有面子,也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大事儿。”
潘晓涵看上去有几分激动,嗯了一声重重地点点头。
“还有,你这个成绩必须得抓紧整了,我看你上次也才四百多分,飞行员估计是得上一本线才行,你似乎还差了一些,你得加油啊。”
有时候老师对于某个学生的偏心是毫无道理的,这一点在潘晓涵身上就可以看得出来。任建宏偏爱吴小鱼,那是因为她“临危受命”拯救四班于危难之中,而且她的优秀更是令人咂舌,但是潘晓涵呢?抽烟喝酒打架谈恋爱打游戏一样不落,成绩也就稀松平常,如果非要说他和任建宏之间发生过的一些大事,那也只有高一年级时他当着任建宏的面砸书,然后夺门而去的光荣事迹。我虽未亲身见证参与这些,但以潘晓涵的性格,只怕是真的做得出来的。
另说起上次于刘少阳的那些破事,两个人回来之后也老实了许多,虽然各自还是看不对眼,但终究是没了那种针尖对麦芒的紧张氛围了。两人也都是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想处着,只是我有时候便有些尴尬了,我与刘少阳还是有些交情的,虽说并不熟,偶尔碰面打个招呼还是有的,若是与潘晓涵同行,再遇到刘少阳,我夹在中间若是不打招呼,只怕刘少阳多想,若说了几句话,潘晓涵这性子少不了又说多话。
做人难,做好人更难,做好男人更是难上加难……
任建宏又与潘晓涵说了些闲话,趁着快要上课便离开了。看潘晓涵兴奋模样,我便猜到他恐怕心里有了这个想法。任建宏在他心里种下了一粒种子,潘晓涵的欲望会让它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我没有打扰潘晓涵的自我沉醉,因为我实在是无法应付他的空欢喜,他体检过了,我自然是衷心祝福,没过我也不会出言中伤。我想朋友做到这样足够了,你飞黄腾达我自然是满心欢喜,但也不会趋炎附势巴结你。你流落平阳,我也不会让你受了欺负。
只是当目光流落在潘果果身上时,心头难免有些不自然和怯懦,我终究还是在选择了与她保持距离,而她应该也看出来了我的刻意疏远,所以换位置的时候我们也没有再坐在一起,只是她离我的位置也太远了些,我在这个角,她便在那个角。
对她我自然是心怀愧疚的,只是无法言明,便只能如此了。只是想到失去一个好朋友,心中难免会觉得可惜、遗憾。
第壹六六章 一辈子就那么长
成都航空学院的提交要求很快下发,体检日期也逐渐逼近,潘晓涵脸上自然而然地抑制不住兴奋,中午睡觉的时候也忍不住拿出手机搜索这个学校的信息,然后在我们中间狂轰滥炸。我们早已对他这种做派习以为常,只当是他突然间有了梦想吧。不过好事就是他最近对学习上心了不少,经常拿着题跑过来问我,这是一件值得人开心的事。
不过潘晓涵总是嫌弃我讲题他听不懂,没有叶长安讲得浅显易懂,久而久之便不再向我问题,而且有时候我做题深入,被人打扰难免有些脸色,潘晓涵是个骄傲的人,于是我便发现我们之间有了一条细微的裂缝。我不是没有想过要去修复这段关系,只是……怎么说呢天不遂人愿吧,当我正要打算做点什么的时候,潘晓涵便已经动身前往遵义,飞行员第一次体检就要在市里举行,不过这是自费,同行的还有另一位,金忠伟,一个高高大大的国字脸男生,就是说话有些咬舌头。
潘晓涵与金忠伟出发后的当天下午,我正在与一个天体运动的物理题较劲的时候,杨木木忽然找到我,坐在了潘晓涵的位置上,双手撑着下巴,那双大眼睛也不知道望着哪里。
“其实我觉得你和他还是挺好的。”杨木木这样说,然后望着我,倏地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你们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笑着摇头,杨木木切了一声,说:“我又不是眼瞎,咱们班在之前除了我就是你跟他最近,突然间两个人没说什么话了,而且你可不要低估女生的敏感能力,在这方面我一向看得准。”
既然被她看穿了,我也不打算隐瞒,说:“我与晓涵性格不同,但倒不是说性格不合,不同与不合是两种不同的概念。”我怕她误会,便解释,“可能是在某些方面的看法不同吧,我选择沉默,他的选择与我不同,所以自然就说不到一块去。”
杨木木瘪瘪嘴,说:“他这人比较要强,也就是和我在一起之后,才变了一些,我说这些并不是让你去迁就他,我只是想告诉你,他并不会因此放弃你们的关系,反正吧,我是觉得高中浑浑噩噩的这三年,能有个抽烟喝酒打屁的朋友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了,我希望你们能够珍惜这段感情。”
杨木木说得并没有错,只是角度不同,看法自然也就不同了。当初我与宁小白他们不一样是如此?只是有的事情并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的开了的,也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通过一支烟就可以解决了的。
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我不太想让杨木木为此而担心,便答应了他会与潘晓涵好好说清楚,然后她便在潘晓涵的物理书上留下了“妈妈到此一游”几个大字潇洒离去。
杨木木走没多久,晚自习的时候潘果果不着痕迹地坐在了潘晓涵的位置上,再一次与我临近,嗅着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我反而成为了那个不自然的人。
潘果果先是抱着笔算了一会儿题,我没有过多去关注,不久她便拿着一个题过来问我,我一看不过是一道简单的数学题罢了,三下五除二解释清楚之后潘果果仍旧是有些懵懵懂懂,于是我便又讲了一次,不过好在潘果果最终还是弄清楚了,低着头说了声谢谢,停在耳里却有些令人深思,我们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我悄悄看了她一眼,依旧是白白瘦瘦的,眼眶深深的,没有什么变化。可我偏偏在心里生出一种恍惚的错觉,仿佛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只要再看一眼,这才恍然,原来当初……
过了几分钟,潘果果又拿了一个题,我讲清楚了之后她自己去算。结果刚过几分钟,她又拿来了第三个题,我压抑住心中的疑惑,细心讲解之后,潘果果便没有再问了。
第一节课有惊无险地过去,我本以为潘果果问了题之后就会自我离去,第二节晚自习没了老师,她同样地坐了过来,没有带试卷,只是带了一本渡边淳一的《再爱一次》,这本书我看过,一个男人在不行的时候想要行,我看得比较粗浅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时候只顾着看书中某些花花绿绿的场面。
“我有男朋友了。”
这是潘果果的第一句话。
轻飘飘的,却在我心里激起了千层浪。
“那可真好,是谁?”
潘果果翻了一页书,说:“复读班的,张隶维。”
我在脑子里搜索这个人的相关信息,最后得出的结果是查无此人,也就是我根本就不认识。于是我接着问:“我不认识,你们怎么认识的?”
潘果果合上书,像是说起了一个久远的故事,眼神飘忽不定,始终没有与我对视。
“是他不知道在哪儿要了我的QQ,哦,想起来了,是周大强给他的,他们玩得挺好的,而且我看周大强也有帮他的意思。当时你不是劝我忘记宋青云吗?所以我听了你的,也就同意了他的好友请求。这人挺有意思的,嚷嚷着要给我买东西,良品铺子那么贵,他送了我一个大礼包,新出来的iPhone8他买了,说要和我换着用,你知道的,我那个连牌子都不知道的破手机他居然会要,那时候我觉得这个人很浮夸,总是向我炫耀他有多有钱,家里多富有,所以我就没怎么搭理他。”
“那为什么现在突然又变成了男女朋友关系呢?”
潘果果双手抚摸着书的封皮,忽然咧开嘴笑起来,说:“因为我总需要人喜欢我啊,就好像你有马潇潇一样,我也想要一个张隶维,虽然他很浮夸,但对我很好。”
我忽然失落起来,虽然我并不明白这种失落来自于何处。
“你知道一辈子有多长吗?”潘果果忽然问我,我自然是摇头不知,她似乎预料到我的答案是,“一年,因为宋青云说会爱我一辈子,只是一年后我们就分手了。我算是明白了,恋爱这种东西合得来就合,合不来就散,委曲求全的啊,都是笨蛋。宋青云让我的心抖了一下,也让它开了花,总有那么一个人会在这里种下另外一颗种子的。”
第壹六七章 那一夜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觉得张隶维可能就是那个人,唐默,我并不是寂寞了,我只是想我不能再让宋青云这个人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哪怕只是偶尔一次念想,都不可以。”
潘果果说得无力而又决绝,像是抽干了全身的力气,她就这么颓然地伏在桌面上,下巴磕着那本《再爱一次》,双目空洞无神。窗外偶尔会有一声尖锐的风声呼啸而过撕扯着路边的梧桐树,枝丫颤动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像是恶心的爬虫在蠕动。这一夜总让人心神不宁,有一只手在心里边挠啊挠的。我看着马潇潇,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我深知某人在心里盘亘久久不去的感觉,那种在深夜里某一瞬间往事翻涌,无论多么坚强的人都会缴械投降。我发现在这一点我和潘果果很像,宋青云之于她如夏丹之于我,是盛夏的一次冷战和凛冬的尿床。
潘果果的嘴边咧开,似笑非笑,这时候的她应该是在心里与宋青云这个人做一个决断吧,如果人只是一部电脑就好了,想要忘记什么,直接删除就可以了,甚至是可以不留下丝毫痕迹,忘记关于某个人的一切。
“所以我决定了,哪怕就只是错的,掩盖伤疤不就是在伤疤上再添一道伤痕吗?”
我于心不忍,说:“你不必要这样残忍地对待自己的,何必呢?如果那个所谓的张隶维真的是这般,那他并不值得你这样做,我的意思是你值得更好的,兰城这个地方太小了,外面那么大,会有对你更好的人出现的,在某个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
潘果果苦涩一笑:“唐默,你别这样安慰我了,我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生。”
“可你本来就还小啊。”我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
潘果果苦笑:“是啊,我才十八岁呢,青春年华正好,管他山崩地裂洪水滔天,我自活得逍遥!”
有些苦是藏不住的。
“笑语那天是怎么了?她跟你说过吗?”我想着换一个话题,总是说这些沉重的东西,难免让人也跟着悲观起来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笑语和卢正杰之间那些事,都可以拍一部电视剧了。”潘果果笑起来,好在卢正杰此时并不在这里,而是临时坐到了金忠伟的位置上去,反正是自习课,也好方便聊天打屁什么的。
“其实那天笑语确实是找我们来着,只是好巧不巧地撞见了卢正杰,当时卢正杰鬼鬼祟祟地,笑语有些好奇就跟着去了,结果正好撞见卢正杰跟一个女的卿卿我我,就在那个楼梯口那儿,当时全校师生都在操场上看比赛,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俩。我挺佩服笑语的,她既然就这么看着了,也没有戳穿,就这样傻傻地在那儿哭,而且卢正杰这混蛋居然还不知道,这两天笑语没搭理他,碰了一鼻子灰。”
“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哪怕说得天花乱坠也信不得,当初笑语就是太过于相信卢正杰,结果呢,还不是自讨苦吃。笑语这个人吧,有时候就是太心软了,卢正杰三言两语就把她哄得团团转。我都这幅模样了,还说她,算了算了。”
潘果果也没有再说下去,随便又说了些,这一晚便安然度过。
此后,我终于在第二天见识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张隶维,不得不说人倒是人模狗样的,白白净净还戴了个黑框的眼睛,给人感觉就是一花花公子放荡不羁,反正就不怎么让人放心的那种。要潘果果真跟他好上,我虽然不会阻止,但还是会觉得可惜,难道失恋会让一个人的眼光变差?
张隶维提着一大袋良品铺子出品的零食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高三四班的门口,不张扬也不含蓄,简明扼要地说明了来意,目的更是明确地直指潘果果。潘果果红着脸接过零食,与他在门外说了一阵悄悄话之后回返,居然两手空空,我便没忍得住打趣说:“哟,零食呢?小伙子挺疼你的嘛,大冷天的给你送零食,我刚刚还看见龟苓膏来着,要不拿出来大家分分?”
哪知潘果果脸一黑,话也不说气哼哼坐在位置上。见她与那个张隶维有说有笑我心中本就不忿,现在还给我甩脸色,我他娘的招谁惹谁了?很谁没个脾气似的,就这样的我与潘果果赌气开始,我也不知道究竟哪天才会和解,或许永远也不会了,也可能下一秒就会。
当天下午,潘晓涵发给我一张图片,热气腾腾的油焖大虾,背景上写了遵义某酒楼。出去一趟潘晓涵也不亏待自己,没把钱当钱花。他这个人实行的就是活在当下,往后的日子来了再说吧,所以我们几个人当中生活费最先花光的就是他了。
我:“哟,不赖嘛,小子,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的,什么时候回来?结果怎么样?”
那天与他置气,两人后来也没说过什么就这么过去了,可我隐约觉得并没有完全消失,只是藏起来了,藏的很深,哪怕我们穷极目力都看不见。
潘晓涵:“嘿嘿嘿,早就想吃这儿的大虾了,以前和我爸来吃过,所以这次就带着金忠伟他们过来了。”
我:“可以啊,看来体检很顺利咯?”
潘晓涵:“我过了,金忠伟没过。他眼睛不行,视力不够。我他妈来了之后才看见,居然看的是C字表,那他娘的就一个小口,我也是废了老大的劲才看出来了,而且你知道吗,这还是裸检!裸检啊,兄弟,当时我就脱得光溜溜地站在那儿,被一个大男人用一双大手在我身体上游走,那感觉……算了算了,屈辱!”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潘晓涵这描写,几乎可以赶上萧九的神雕了,他要是不去写禁书我都觉得是埋没才华了。
随随便便又侃了几句,潘晓涵匆匆下线,估计是去收拾油焖大虾去了。
下午化学课,老徐正讲着一个化学电流的题,反正就是各种我听不懂的东西夹在一起,听天书一样。忽然天空中一阵呼啸,最近总是有飞机频繁从兰城乾隆飞过,老徐也停了下来,看着潘晓涵的空位置,笑道:“这潘晓涵去参加招飞,估计吧,以后可能就是他开着飞机路过兰城了,那我到时可得让他刹一脚了,哈哈哈……”
第壹七八章 冬雨和冻雨
随后两三天,潘晓涵和金忠伟如期归来,同时,潘晓涵通过体检的消息不胫而走。兰城这个学校已经很多年没有人通过空军招飞的体检了,去年其实有一个,只是后来玩手机把眼睛给整倒退了,也就没去成,成为了一个遗憾。而且今年城兰中学去了二三十个,也就潘晓涵和二班的另一个通过了测试。算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喜事吧,如此,罗少荣竟然都没怎么针对我们班,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另一边,任建宏得知潘晓涵通过了体检,那可叫一个满面春风,恨不得踏尽长安花,整天对潘晓涵一个劲地叮嘱要认真学习,不要三心二意,好好搞,感觉比对自己儿子还上心,虽然任建宏只有一个与我们同年级的女儿。
我倒是有幸见过几次,她女儿长得还挺漂亮的,有时候我在想,要是阴差阳错之下我做了他女婿,那可就……算了算了,只能yy一下就好了。
言归正传,潘晓涵一回来便惹来了一众老师的注意,我也由衷地替他感到高兴,他也很上进地开始努力学习。
杨木木有个习惯,一下课就会粘着潘晓涵,毫不避讳地坐在他腿上或者是在他勉强捏啊揉啊的,在这边说些闲话,吹吹牛什么的。这天任建宏毫无征兆地出现就碰见了如此香艳的一幕,不过任建宏在门口咳嗽一声,杨木木慌忙不迭地下来整理自己衣衫,任建宏假装没看见杨木木的掩耳盗铃,在教室里巡视一圈后朝离去了。
此后两人终于是有所收敛,把腻歪的地点放到了阳台,搞得我现在丢垃圾都不太好意思了。
冬季来临,温度一度一度地往下掉,今年似乎比以往更冷了一些,以往我只穿两件便能够应付过去的冬天在今年好似不怎么管用了,这两天哪怕是穿了一件棉衣的校服再加上一件毛衣也有些抵不住这严寒。而马潇潇早就裹得严严实实的了,围巾手套这些更是装备齐全。
中午吃饭我们一般都是去的比较晚,一来是因为有时间可以多做会儿题,二来是免得排队。罗少荣一直推崇某水中学的教学制度,硬要我们拿着个小本本在排队和跑操的时候记单词。
十二点一十五,我和马潇潇准时见面。一出教室便是一阵寒风料峭,吹得我心神荡漾,只能缩着身子。上次让兰柔带的衣服都不怎么厚,只能勉强穿着,而且买的棉衣校服只有一套,袖口都黑漆漆的,实在是穿不了,洗了也很难晾干,虽然楼下有甩干机,可洗了之后穿什么?这就是一个严峻的问题了。
马潇潇脖子上裹着围巾向我走来,看我冻得发抖,作势就要将围巾解下来给我,我赶紧推辞说:“干嘛啊,跟你说了好多次,自己围上,等会儿感冒了怎么办!”
马潇潇哼道:“你都不要,你看看你,都冻成什么样了,还有近一个月才放假呢,听话,围上吧。”
“我用了那你呢?”
马潇潇知道我担心她,只得就此作罢,忽然盯着我的腿看,指着我的脚说:“你没有长袜子吗?还穿短袜,你看看你脚踝那儿冻白了都,不行,等会我把我的袜子给你,下午必须穿上!”
穿女生的袜子这叫个什么事啊,我肯定不能接受啊,正要拒绝,马潇潇一句话扔过来,我要不答应,她就不理我了。我还能怎么办,刚刚没要她的围巾,现在还不要袜子,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只是穿一个女孩子的袜子,是不是有点屈辱啊?没事儿,只要没人看见,怕个屁啊,袜子嘛,我不说,谁知道是男是女!
我嘿嘿一笑,说:“我可有脚臭啊。”
马潇潇:“有就有呗,反正我又不要了。”
说完,马潇潇脸上闪过一丝狡黠,得意地笑起来,寒风中如一暖阳,暖在心里。
我是一个从来不长冻疮的人,只是今年兰城的冬天风极大,吹得双耳通红,一进教室耳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教室里的热气包裹着,最近就有些疼还带着痒,忍不住伸手去挠,这就是长冻疮的征兆啊。
摸了摸发痒的耳朵,和马潇潇到了食堂的二楼。大冬天的,二楼封闭好一些,只是味道也浓了一些,闷着让人有些难受。没办法,马潇潇怕冷。这时候食堂的人已经不多了,我们到的时候正好只有几个人在排队。
忽然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似是熟悉,我回头一看,正是潘果果双手吊着张隶维,笑容满面。马潇潇也听见了声音,回头看了一眼。
“那个是潘果果吧?”马潇潇指着潘果果问,“那个男的好像是张隶维啊,怎么他们俩在一起了?”
“张隶维怎么了?”我有些好奇。
马潇潇哦了一声,说:“张隶维以前跟我一个学校的,不知道为什么跑到了兰城来,好像他根本就不是这边的人啊,难道也跟我一样的目的?”
“不会吧,人潘果果分手没多久啊。”
马潇潇听到此,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潘果果看到了我们,拉着张隶维过来,糯糯地叫了一声好巧啊,唐默。我回了一声好巧,问:“你怎么现在才来吃饭,我不是见你早就走了吗?”
我与张隶维相互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潘果果似乎并没有在意这些,和张隶维排在我们后面,说:“给他讲题嘛,这家伙笨得要死,那么简单的题都不会,笨死算了。”
虽然话是冲我说的,可那双眼睛还停留在张隶维的身上。张隶维宠溺地揉着她的脑袋,说:“我是笨啊,不然怎么喜欢你。”
潘果果浅浅地说了声讨厌,便与他自顾自说起了私房话,我没有自讨没趣,乖乖地站在马潇潇身后,没有打扰他们。
打了饭之后,我们找了个僻静的座位,刚一坐下,马潇潇就开口,说:“我从前只是因为你和她走得近不喜欢她,而现在纯粹是因为她这个人而不喜欢她了。”
看着马潇潇一脸严肃,我问道:“怎么了你?”
马潇潇抬起眉毛看了我一眼,说:“难道你不觉得她这个人很不行吗?我不明白你怎么跟她关系这么好?张隶维这种人渣她都看得上,我告诉你,以后离她远点!”
第壹六九章 背离
“张隶维?张隶维怎么了!”马潇潇很少这样对一个人毫不掩饰的流露出讨厌的情绪来,而观张隶维这个人,虽说不上仪表堂堂却还是养眼,并不像是坏人。
马潇潇嗤笑道:“当初我还在四中的时候,就有传闻张隶维把人家初中生搞怀孕,最后他爹妈出手塞给那个女生十几万,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而张隶维这个人也被四中赶了出来,后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看来城兰中学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要不是你在这儿,我还真的不会来这种地方。”
头一次见到马潇潇的高傲,对某个地方或者是对某个人嗤之以鼻。我们有爱恨情仇,这是很自然的一件事。如果马潇潇说的是真的,那我一定不能坐视潘果果羊入虎口。
“言尽于此,张隶维不是什么好人,既然那个潘果果能跟她走到一块儿去,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鸟。小默,我说这话并没有带丝毫的个人情感,我从前的确是不喜欢她,那也只是你与她走的太近,带着我个人的主观情感,而现在你看到了,我没有任何理由编排一个假的故事来欺骗你。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希望你能明白。”
我没有反驳她的话,也没有在她面前替潘果果开解,说多了她反而会误会,私底下还是要对潘果果说清楚的,不然两人感情深了之后,只怕为时晚矣。
“我知道了,好了,别说这些了,赶紧吃饭,今天可是有你最喜欢吃的排骨。来!这块肉多,给你。”
……
事有轻重缓急,下午一见到潘果果,我便将她拉到阳台上,说:“你知道张隶维从前在哪个学校吗?”
潘果果想了想,说:“好像是四中,怎么了?”
我:“你有多了解他?”
潘果果:“不是很了解。”
我:“不是很了解你就跟他在一起,你是脑子进水了吗?!”
我确实很是气愤,她怎么可以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来。这并不是我所认识的潘果果了,忽然间觉得陌生。
潘果果冷笑起来:“我可以慢慢了解,怎么了,有问题吗?有一个人对我好,都不可以吗?”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愤怒,说:“有人对你好,我没有任何意见,反而会因此而高兴,可是你知道他当初在四中做了什么事吗?他让一个初中生怀孕了,这种人你怎么能跟他在一起,果果,你别傻了好不好!”
潘果果抬起眼眸,说:“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你以前根本就不认识张隶维这个人,你有证据吗?”
我:“难道你不相信我吗?我还会害你不成!”
潘果果摇头说:“你不会害我,我也相信你,可是你这样说完全是没有证据的事,我没法儿相信。你可以说你不喜欢张隶维,但是你不能污蔑人家!”
看着眼前的潘果果,我真的是想掰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这个时候怎么这般固执,这个张隶维到底是又什么魔力,把她迷的团团转。好些狠话都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只怕一说出来我和潘果果就彻底完了,所以现在也只得忍着,耐心地与她解释。
“你听我说,这些事我并不能向你证明,而且我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可你要知道,无论我做什么都是希望你能够快乐,我希望你能遇到一个真正对你好而不是一个带有目的性来接近你的人,你能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潘果果完全没有想要听下去的意思了,抓着门把手就要离开,我一把拉住她,说:“果果,听我的,张隶维不是什么好人!”
潘果果随即冷笑不已,说:“唐默,我相信你不会害我,可是保不齐别人不会,马潇潇是哪个中学的?我没猜错的话她以前也是四中的吧,那我还得提醒你了,你的马潇潇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什么意思,我们说的是你的事,牵扯到马潇潇干嘛,没错,马潇潇以前确实是在四中上学,这些也都是马潇潇告诉我的!可张隶维真的不适合你!”
潘果果放下了门把手,怀抱双手笑道:“呵呵……你可以相信马潇潇的话,我就不能相信张隶维?你在乎我没错,可并不见得有人就见得我好。好啊,你说张隶维以前在四中把人搞怀孕是吧?那你知不知道马潇潇害得别人断了一只手啊!”
断手!
我抓住潘果果,忙道:“什么意思,说清楚,什么断手!”
潘果果挣脱我的手,说:“好啊,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免得你到时候深陷其中被人卖了还帮着别人数钱。当时四中有一个叫李东海的混子,确实,张隶维当时并不是什么好人,整天跟李东海混在一起不干正事。然而李东海当时的女朋友就是马潇潇,那时候张隶维与马潇潇关系还算不错。”
“不对,不可能,什么李东海,马潇潇从前根本就没有谈过恋爱,不可能!一定是张隶维骗你的,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你看吧,你还说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负责转述而已,你要不愿意听我就不说了,我不会阻止你做什么事,后果你自己会清楚的。”潘果果说完就要走,我哪能让她走,拉住她让她继续说下去。
“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别又不服。”潘果果提醒我,我确实不相信这些,我只是安慰自己,想听听潘果果怎么说而已。
“四中旁边有一个职高,那些家伙经常在四中附近抢劫,当时马潇潇就被人抢了。李东海听了之后当然很生气了,于是就带着张隶维他们找那帮人算账,蹲点多了一个多星期才等到那帮人,然后他们十几个人就上去抓住那帮人开打。人家毕竟是职高混的,打架是家常便饭,结果李东海这边很快败下阵来,好巧不巧地是被马潇潇撞见了,李东海这人不能在女朋友……”
“别提女朋友!”
潘果果冷笑:“行,我不提!李东海这人不能在,在女生面前落了面子。”潘果果想了想,换了一个说法,“结果就发起狠来,被那边的人打断了一只手,还是治不好的那种。再后来的事就是李东海没能参加高考,与大学失之交臂。”
第壹七零章 真相如何
听着潘果果这般说,嘴上虽说不信,可大致可以猜到这件事已经八九不离十是真的了,可我还是不愿意相信,是马潇潇自己说的,这些年来一直念着我,这下又冒出来另一个版本,我很难抉择。
潘果果见我这般模样,倒是没有出言嘲讽,而是安慰道:“唐默,我知道你很喜欢她,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有时候事情并不是我们看到的那样,我不是有意的,你所说的那些我会慎重考虑的,对不起。”
说罢,潘果果就此离去,留我一人背靠阳台望着这灰蒙蒙的天,什么也不能做。我的心很乱,不知道如何做,如何说。难道真的要找马潇潇对质吗?那到时候又如何解释,只怕会让她和潘果果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最后到了无法调节的地步。
我告诉自己要相信她,可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现实告诉我自己,恐怕并不是这样简单。一个人怎么可能十几年对另一个人念念不忘,确实是有一个,他的名字叫杨过。而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杨过,况且我也不是小龙女,没有这么大的魅力,她以前的解释根本站不住脚。不得不说,我已经开始往潘果果这边靠了。
潘果果一席话一直徘徊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我现在只想着赶紧下课,我好与马潇潇说清楚这件事,如果真的有李东海这人的存在这个故事是真的,我又该怎么做?分手吗?我不知道。
只是晚自习一上课,老徐就抱着一摞卷子进了教室里来,这些都是前几年的高考题,一共四套,虽说老徐说只做化学部分。按照理综正常的做题节奏来算的话,化学题我一般计划在四十分钟左右,然而一百六十分钟也就是两个多小时全部用来做化学题,我恐怕受不了,而且现在我心烦意乱,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做题。可老徐偏偏要在第三节课下的时候收上去批改,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老徐所说之话的真假,而且他这种在城兰中学颇具威望的老师,也不会哄骗他人。
这三节课对我来说纯粹是煎熬,面对令人头疼的化学题,我强打起精神将脑子里那些纷乱的事情抛开,只是事实并不能让我如愿,每当我想要静下心来做题的时候,潘果果那些话就会化成一幕幕影像出现在我心头,虽说那些都只是我的臆想,可我无法忍受的是马潇潇的欺骗。我更有一种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的羞耻感!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三节课,我发现我竟然一张卷子都没有昨晚,虽说这些题我都做过了,可这时候和没做过有什么区别。也顾不得那么多,抓起潘果果和潘晓涵的卷子就抄起来,老徐拿上去看了之后只怕少不了一顿臭骂,现在那管得了这么多。
我就这样在三节晚自习中挣扎着,最后一节课的铃声敲响我便冲出教室跑到马潇潇他们班门口将马潇潇叫了出来。
“怎么了?”马潇潇问道。
我说:“咱们走走吧。”
马潇潇想了想说:“我还有几个数学题,不如让我做了以后再去吧。”
我坚决地摇头,说:“现在就去,我有话问你!”
马潇潇应该是感受到了我的异常,抿着唇点了点头,与教室里一个女生打了个招呼便与我到了操场上。时值冬季,夜间温度极低,操场上跑步的人也少了起来,只有路上不少人回宿舍,这段时间过去后,操场上人迹罕见,有几分寂寥。这正合我意,没有人打扰是再好不过了,况且这件事也不适合被人听了去。
“你不是说有事吗,你怎么不说呢。”
走了两圈,我还在想着该怎么开口,马潇潇忍不住问了出来。
既然她都问了,那我也不便隐藏,站在她面前开门见山地问道:“李东海是谁!”
马潇潇猛地收回了目光,低着睫毛轻颤。我一看,果然如此,看来潘果果所言非虚。
见马潇潇闪躲,并没有回答的意思,反而在退缩。我立刻追问:“李东海是谁!”
我近乎是吼出来的,马潇潇随着也不由得颤抖,估摸着是被我这样子吓到了,可我实在是压制不住心中的怒气,她居然骗我,怎么能够骗我,她先前编织的那些谎言我竟然还信了,真是可笑,可笑至极,我还自以为是她真的有多喜欢我,看来不过是我自己自作多情罢了。
马潇潇低着头,“我们……分手吧。”
怒气顿时爆升到一个顶点,双手死死地钳制住马潇潇的肩膀,用了十足的力气,紧绷着脸,呼吸都有些不顺畅,我盯着那张脸,她却异常地平静,我笑了,她怎么可以这么平静,难道这一切对她来说就不重要吗?那我算什么,一个傻瓜?被她摆布这么久!
“为什么骗我?”
她任我抓着,平静得可怕,没有回答。
“我问你为什么骗我!”
我不自觉加重了几分力道,她疼得叫出声来,可我这时候已经失去了理智,根本就置若罔闻,只是一遍遍地追问为什么骗我。
“你弄疼我了!”马潇潇一把推开我,吼道,转身就要走。我哪里肯罢休,追上去不让她走,挡在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低着头在她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问:
“为什么,骗我!”
“你给我放开,放开!”
马潇潇拼命地挣脱,只可惜力量不够。挣扎不过,她竟然猛地偏头张开嘴咬住我的右手食指不放,而我吃疼不已奋力推开她甩手就是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她脸上。
那一声很大,我似乎都还可以听见回声,我无法相信这是我的杰作,手掌传来反震力所带来的疼痛告诉我事实就是如此,我打了她,毫不犹豫地打了她,没有留情,某一瞬间我似乎是清醒了。我承认我是后悔了的,我甚至是想过要道歉。然而每当我有这种自我愧疚的想法时,马潇潇那张无所谓的脸就会在我脑海里浮现,所有的不应当都变成了理所当然,这是她应受的,我没什么好愧疚的!
马潇潇愣在原地,随即转过头来看着我。我疼得直叫唤,借着灯光看被她咬得快要出血的手指,只是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这人已经疯了。
马潇潇冷笑着说:“满意了吧?估计你早就想打这一巴掌了吧,现在可以了,终于打下来了。”
说完,转身便走。
我也没有再去追她的意思了,我跟她,已经完了,完了。
一个欺骗我的人,甚至不做任何解释,我干嘛还要跟她在一起,现在才知道我究竟有多傻。
我只记得,这个冬天,特别地冷。当手上的疼痛稍有缓解之后,我伸出手,像是要下雪了,这个冬天会下雪吗?
双手揣在口袋里,我这才发现口袋里胀鼓鼓的,拿出来一瞧,一双蓝色的长棉袜,还带着薰衣草洗衣液的香味。我忘得出神,忽然奋力一扔,碰到了路边的水塘里,大踏步离去,走到宿舍门口,想了想又跑回去,现在水塘面前,抓起那双被泥水弄脏的袜子往回跑。
第壹七壹章 两相别离
我知道我和马潇潇完了。
室友问我为什么洗袜子。
我笑着说:“因为袜子脏了啊。”
室友哈哈大笑,指着盆里的袜子说:“这个很明显是女袜啊,你看看还有可爱的哆啦A梦的图案,唐默,你不会是给女朋友洗袜子吧。”
我冲他肩膀上给了一拳,笑道:“滚你,说什么呢,行了行了赶紧滚回去睡觉,事儿真多你!”
这一夜有雨,这一夜辗转反侧,操场上的大灯从楼角穿过层层阻隔直射我的双眼,在一望无际的白色中剧烈的疼痛充斥着我的瞳孔,眼泪顺流而下。我只是在找一个理由懦弱,找一个理由痛哭,然后躲在被子里,鼻间充斥着棉被的气息,冬日的潮湿拥挤在这间小屋子里包裹着这里的一切,总有一股颓废的气息笼罩着我,被推向绝望的深渊。
我自以为马潇潇或许就是我最终的归宿,可一切都败给了或许二字,马潇潇隐瞒了一切,对过去绝口不提。而我居然还天真地相信青梅竹马,如果可以我真的想要揪着诗仙太白的衣领大声斥问“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是不是只是一场空话,留给是人一场大梦,骤雨初临如梦初醒,然后泼了一头这才恍然醒悟,原来不过如此。
当我抽完最后一支烟从厕所里颓圮地出来,带着满身的烟味,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度过了这漫长的一夜。
潘果果和张隶维终于确定了关系,为此,还惹得潘果果在高一高二年纪的某几个小迷弟痛心不已,扬言要给张隶维一点颜色看看,不过最后还是无疾而终,没有泛起什么浪花。而我和马潇潇是真的结束了,因为一件隐藏的事件被揭穿袒露在我的眼前,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她哪怕是解释一句,或许我都会动摇,然而她面对我的质问,选择了逃避,甚至连李东海这个人都不敢面对,需要多深的城府才能隐藏这一切而不被我发现端倪?或许是我太过于蠢笨,连如此拙劣的技巧都无法识破。
我逐渐习惯了没有马潇潇的日子,有时候我也会怀念,而那个念头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逝,并没有停留多久,最后我也释然,只当马潇潇是一场梦,这梦来的快,去的也快。
早上不用早起,中午也不用等着,晚自习下了也不用死拖着,周末可以宅宿舍打游戏,生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时间一天天过去,兰城的冬天已经深入腹地,室外温度一直在十度上下浮动。在南方的城市,十摄氏度已经可以让流行感冒盛行了,于是班上总是时不时地响起一声咳嗽,此起彼伏。
二零一七年的十二月就像是城兰中学从楼顶上飘下的一张碎纸片,被一阵风倏地就这么吹走了,好像我还来不及反应,就只是在发呆的时候,一月来了,这时候我才明白,原来二零一七年就这样过去了,我的高考早就随风远去。最近有消息称复读也会有门槛,我运气很好地躲开了复读纳入个人信用的时代,可能我是九零后里边最幸运的一批复读生之一。
随着冬天逐渐深入,我也慢慢地添了一件衣服,在身上穿了三件,可是还是难以抵抗这个冬天的严寒,有时候我也会在寒风中想,时间就这么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的太不够意思了。可是我也只能望洋兴叹了,除了告诉自己要珍惜时间防止自己最终变老,可人总会变老的,有一天我也会白发苍苍行将就木,然后感慨人生不过如此。
我想少一些感慨,多一些实在。
期末考试也如期而至,这一次还是西南联考,不过试卷只是在城兰中学批改,全年级前一百名被分配到了六楼会议室,作为全年级第一名,马潇潇当仁不让地坐在了左边第一排的第一个。昨晚跟潘晓涵他们打游戏一直玩到了凌晨一点结果早上九点就要考试。闹钟一响,我本来打算只眯一会儿的,结果一醒来就是八点半。
有时候就是这样,睡着的五分钟和现实的五分钟完全是两个概念。
匆匆忙忙起床,没有叠被子,没有洗头,顶着一头的鸡窝在张阿姨的骂声里从宿舍门冲过。终于还是踩着九点钟那一刻到了六楼会议室,我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位置,就在从左往右数第三排第一个,全年级第三十九名。
这次的监考教师是余大富,余大富这种人一向是以成绩来定人的好坏,一般成绩表的根本没法入他的法眼。我刚一坐下,余大富就给我一白眼,说:“期末考试还迟到,你是经历过高考的人这点自觉性都没有!”
我一边说着是是是一边又在答题卡上写好自己的名字,事实证明跟余大富硬碰硬是没有好果子吃的,除非你特别厉害。然而我并不属于那种特别厉害的人之列,而且我也不少次被余大富小惩大诫,虽说已经习惯了他对我冷嘲热讽吧,可在自己班教室跟在考场上完全是两个概念,尽管心里不高兴,可脸上还得装作一副受教了的模样,等余大富说够了,我这边名字也写好了,定睛一看,不对啊,我的条形码呢?
我本不愿意面对余大富那张马脸的,可涉及到自己的事,只能忍着,问:“余老师,您看……我,我条形码在哪儿呢?”
余大富一愣,蹭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扫视一众,问:“诶,我刚刚剩的条形码在谁那儿来着,拿过来给我一下。”
九点钟的铃声刚刚响起,大多数人已经陷入了题目之中,突然被余大富这么一闹,我猜一定有人不怎么高兴。我左边的角落里忽然想起一个声音:“在我这儿。”
我下意识往那边看,而这时候余大富也踏步而去了,整好挡住我的目光,只是从他站的那个位置,我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说了一声不妙,不会是她吧!
而且刚刚那声音极为耳熟,是了,是马潇潇!
要说心里无动于衷那是假的,可我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夹杂在其中,当我还在惆怅的时候,余大富已经拿着条形码过来了,我接过之后规整地贴好,仔细一看,不对啊,这不是我的名字,是马潇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