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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叶先生     八月兰城txt下载     八月兰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壹贰六章 换个名字

    我发现,四楼的图书角原来可以有很多的我用处,至少目前来看,很多重要的事都是在这里敲定的,比如我当班长,比如……刘晨的母亲和我面谈。

    从心底里而言,我比较反感和这种目空一切的女人打交道,他们会站在比你高很多的角度和你对话,而且还毫不犹豫地掩饰自己的自私,把一件极其虚伪的事情做的光明正大,这才是令我佩服和和无力的地方。

    近距离观察这个女人,似乎每一分气质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没有过于居高临下,但也没有让人觉得和蔼可亲,这是在她没有开口的情况下。她嘴唇口红的色号偏暗,双眼的眼角细而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画了眼线的缘故。而她身上的每一处都似乎是精心雕琢打磨过,看得出来是都花了心思的。我在想,我以后会不会也成为这样的女人。

    我还在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时候,她只花了三秒钟扫视我一眼,然后翘着二郎腿,这应该是她的习惯性动作,在办公室里我看到的她都是翘起二郎腿,然后斜着身子看人。她就不会累吗?斜着眼睛看人,双眼应该很快就会酸了吧。

    每一个有气质的女人都是偏执狂!

    然后,她便开口了,声音平淡而干净,听不出来年纪。

    “你和刘晨是什么关系?”

    真是开门见山啊,打的我措手不及,我想她应该会客套几句,然后才慢慢地切入主题。不过这样也好,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挺好的。

    面对这样一个人,我实在是没有勇气抬头去看那双细而长的眼睛,只能看着桌面上的棕灰色木纹,我在想,这面桌子一定花了很多钱,很多很多钱。

    就家境而言,我其实并不差,我自认为是这样的。至少我妈可以在我们县最繁华的一个小区买一套房子,虽然我们县的教育水平不高,但我想在经济方面是要比兰城要好一些的。

    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这个问题,是委婉一些还是直接一些,虽然我知道其实她并不是很喜欢我。既然她都开门见山,那我也接着吧。

    “他是我男朋友。”

    我鼓起勇气抬起头,我想仔细地看看那双眼睛,至少要让她看得到我,能够记住我。她笑了,突然笑起来,像是听了一个笑话,然后无奈地摇头,轻轻地叹息,颇有一种无力感。我有些生气,可还不能表现出来。她这已经是在对我的不尊重了。

    她说:“你今年多大?”

    我说:“十六!”

    然后,她笑得花枝招展,笑得前仰后合,只是风度依旧,高贵依旧。

    她说:“你才十六岁就跟人家学什么谈恋爱,在你这个年纪好好读书不好吗?任建宏说过,你的成绩也是不错的,所以我不希望我们家刘晨害了你。”

    我听的出来,这是反话。

    我沉默了,不知该说什么,她所做我都是理解的,并且……站在道义和公正的角度上,这些话都是没错的。可我还是不甘心,凭什么我年纪小就不能谈恋爱了,中学生就不能有一个刻骨铭心的,轰轰烈烈的爱情吗?

    可惜,她的态度已经告诉了我。

    不能!

    她说:“你家是隔壁县的?”

    明明是一个疑问句,从她的口中说出来,更像是一个陈述句,如果不是最后一个“的”字略有升调,恐怖这句话的态度就会变得笃定而确定了。

    兰城的人大多数喜欢用隔壁县了称呼我们县,一开始我以为这只是一种口头上的习惯,而并不带任何的褒贬。后来我才明白,这确实是一种习惯,而且还带着浓重的贬义。因为城兰中学,是省重点,是示范性高中,而这种学校,整个黔省也不多。很不凑巧的是,我们县的学校,很差劲,是真的很差劲。简单来说就是和他山差不多的水平,一本上线人数屈指可数。

    一定有人会说,偌大的一个县城,难道还找不到几个读书种子?有的,而且不少,可一部分来了城兰中学,一部分去了市里更好的中学。

    得到我肯定的回答后,她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然后就是一阵沉默,沉默地令人不安,焦虑。我祈求这件事能够快一些结束,不那么令人糟心。

    良久,她中午再次开口,其间我并没有注意到她做了什么。她的开口突如其来,去第一句话那般直截了当。

    她说:“你跟着刘晨,有什么好处?”

    好处?我想,她一定是个生意人。商人重利轻别离,古人如是说。后半句不一定对,但是前半句商人重利,我想是对的。

    如果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傻傻地和她对着干,我甚至可以讽刺,可以挖苦,更甚至还可以说“我看上你儿子是他的福气,老娘家不缺钱!”

    那时候的吴小鱼并不咄咄逼人,也并不那么锋芒毕露。

    生活就是一块磨刀石,我们最后都会越来越锋利,只是有人不堪重负,折断在这块粗糙的石头下。

    我的回答可笑而天真。

    我说:“我喜欢刘晨!”

    我用一种急切的语气说不这句话。

    我想让这种答案变得理所当然,而非笑话。

    我明白那种急不可耐和迫不及待地表明我们之间关系并无利益的交换,因为在我看来这纯粹是一种污蔑。

    然后,她又一次笑了起来,毫不掩饰笑声里的讽刺和挖苦。

    什么时候喜欢别人也是一种错了?哦,原来在别人看来是没有错的,只是那个人的母亲会觉得可笑。

    我忍不住发问:“你为什要笑。”

    我在很严肃地回答她的问题,我也在很严肃地发问,至少在我看来,我和刘晨之间的事,并不算小事。

    她突然止了声,这种变化令我猝不及防。

    她说:“你懂什么是喜欢?心理上觉得可以依靠,还是从容貌上觉得舒心?如果这就是喜欢,我想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更值得你喜欢。”

    我说:“因为他是刘晨,所以我喜欢他。”

    这有些无理取闹,可我暂时无法找到更合理,更恰当的理由。

    “哦~原来是这样。”她想了想,说,“那要是刘晨换了个名字,是不是你就不喜欢他了?因为他已经不是刘晨了啊!”

    我啊了一声,就是二声那种强烈的升调,从我的喉咙里迸发出来。就这么一个字就可以说明我的惊讶。

第壹贰七章 跟我回家

    嘴唇张合,却说不出话来。刘晨的母亲,这个看上去知书达礼满身都是气质的女人,用这种方式让我离开她的儿子。我还是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

    “您只是不喜欢我还是……觉得我配不上您的儿子?”

    如果是第一种,我可能会放弃,因为不喜欢一个人和喜欢一个人一样,都是不需要理由的。如果只是第二种,我相信以我的努力,总有一天会和刘晨一样,有资格跟他站在一起。

    她:“这有区别吗?”

    我:“很有区别。”

    她:“都有!”

    她正色说,没有丝毫掩饰,没有丝毫退缩,就这样说出来了。也对,如果她说的委婉一点,可能我还会不习惯。

    只是我有些失落,不,是很失落。

    她为什么会不喜欢我呢,我很丑,是吗?

    “我能问为什么吗?”

    她又笑了,这是第三次。

    值得一说的是,这个女人笑起来是极美的,加之她本就气质非凡,若是再加上掩口这么一笑,那就更美了。难怪她能够生出刘晨这一个翩翩少年出来。等她笑够了,笑容就是在忽然之间凝固的,然后嘴角慢慢地收拢回去。她说:“小孩子啊,认真读书不好吗?偏偏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别看我其实穿的好,其实我们家很穷的,你愿意跟着刘晨住破破烂烂的房子吗?”

    “行了,言尽于此,我不便与你多说,好好学习才是正道。”

    她走了,像一阵风,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

    后面的结果就是,赵泽平安无事,叶长安被记小过一次,回家反省一个星期,没有罗少荣的同意,不准回来,这还是任叔叔据理力争的结果。

    赵泽毫发无伤地回到班上,高昂着头颅,如一个得胜回来的将军,我知道我和叶长安都输了。

    至于刘晨,只不过是走了一个过场,那天过后,他再也没有找过我,连一句分手都没有说。我没有去打扰他,我听从了他母亲的建议,离开他。我想,这才是最好的结果。原来,这个世界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美好。

    那天晚上,我终究没能够忍住,拖到高三年级都要下课时,高一高二这栋楼只剩下寥寥几人,我追着刘晨的背影,拦在他的身前,直视他的双眼,我希望从那里看到一些我所希望看到的东西。

    他在躲闪,在逃避,他根本不敢看我。

    我忽然想笑。

    “刘晨,你给我站住!”

    他停下了,说:“我站住了,还有……我不叫刘晨,现在我叫刘梓晨。”

    然后,我就想起了他母亲的那句话,“那要是他换了名字,你是不是就不在喜欢他了?”,原来,他是想用这个方式让我死心。

    然而我并没有让开,我注意到那双眼睛轻微地皱了一下,不是很明显,可我很确定。

    我说:“你不就是想让我死心吗?那好,你亲口说你不喜欢我了,要和我分手,我就让开,永远……永远都不会再打扰你。”

    刘晨:“现在很晚了,让巡夜的老师看见不好,你快让开。”

    我:“我不,怎么,你不敢说吗?只要你能说出口,我也能做得到!”

    刘晨:“你为什么要这样,大家相安无事地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呢,你以为我想这样,是吗?我妈在逼我啊,我也无能为力,难道你要让我为了你跟我妈翻脸吗,我们才多大,你现实一点好不好,别再天真了,别看那些言情小说了,干嘛非要做那些梦啊,你不烦我都烦了。”

    他逼近我,胸膛紧紧地靠着我,压低了声音从让自己挤出这么一句话。如果是放在以前,我会为这种暧昧的姿势面红耳赤,可现在……他的胸膛跟他的那些话一样冰冷而又坚硬。每一个字都像是用一把刀,深深地往我的心脏扎下去,扎到底,然后抽出来,再扎下去,再抽出来,如此反复。

    心痛的感觉是真的,憋在胸口的一块石头,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像是这块石头狠狠地在砸,最后将这颗装满了刘晨的心脏砸的稀碎,然后换上一颗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的,麻木的,心。

    现在连和我在一起,他都要小心翼翼。他什么时候对我避之不及了,我就这么惹人讨厌吗?

    可我还是想他说出那句话。

    “你说啊,只要你说出来,什么麻烦都会消失了,现在你是不是很后悔啊,后悔遇见我,后悔跟我在一起,要早知道我是这么一个麻烦,恐怕你连多看我一眼都会觉得恶心。”

    “吴小鱼,你非得这样作践自己吗?给自己留一点尊严好不好!”

    “尊严?刘晨,哦不,刘梓晨,现在应该叫你刘梓晨了。刘梓晨,你跟我说尊严,你妈在办公室门口羞辱我的时候我没有说尊严,我在办公室独自对抗那么多老师的时候没有说尊严,你现在来跟我谈尊严,是啊,我早就没有尊严了,我整个就是一废物,是一麻烦,没我,你会更好,叶长安也不用回家。”

    “吴小鱼,你变了!”

    “是啊,我变了,因为谁?”

    刘晨躲开我的目光,不敢看我。

    因为谁?因为他刘晨。

    他永远不知道为了追上他我做了多少努力,为了追上他我又吃了多少苦,当我拿起昔日看到就头痛的数学书的时候,我想的是有一天我的名字会和刘晨的名字并列在状元墙上。

    我害怕,害怕他被人抢走,这个世界上比我优秀的人比比皆是,他凭什么独爱我一人?所以我必须比那些人更优秀,让所有觊觎他的人都知难而退。

    原来我如此卑微。

    我步步紧逼,他步步后退。

    终于,他一把推开我,大吼了一声,“你有病啊!”

    我还能听到回音,他应该是花了很大的力气。

    我懵了,他吼我。

    他抓住我的领子,咬牙切齿,目露凶光。

    然后,刘晨说:“好,我现在告诉你,吴小鱼,我刘梓晨,不再喜欢你了,现在要和你分手,怎么样,你满意了吧!”

    他松开,我颓然坐在地上,失去了所有,我多么希望现在天空能够下一场暴雨,就像是影视剧里所有的失恋男女,在暴雨中痛苦,这样别人就看不到卑微的眼泪。

    他大踏步离去,没有回头。

    我就只是望着他消失在黑夜里。

    我想了很久很久,想到天都黑了。

    我哭了很久很久,哭到妆都花了。

    我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我坐在地上,听着黑暗的钟声响起,我从茫茫中拉回我的目光,可我已经无力伫立,忽然被一个怀抱紧紧包围着,无穷的温暖从心脏,散发的四肢百骸。

    我听见了潘果果的声音,她说可两句话,第一句是“你怎么在这里。”

    第二句是“跟我回家。”

第壹贰八章 龇牙咧嘴

    我想,我做的一件最正确的事情就是放开了刘晨的手,可我仍旧会觉得遗憾,能够遇见一个一见倾心的人就像是中彩票那样难得,可还是很开心,可最后当我刮开这张彩票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和刘晨之间就好像是一张差了几个数字就中奖的彩票。

    好了,什么都没了。

    还是那个夜晚,我在潘果果的怀里痛哭,终于不用再压抑,把所有人都骂了一遍,然后沉沉睡去。后来我才知道,潘果果每天晚上都会在高三年级部的楼下,等那个名叫宋青云的少年下课,然后一起,穿过漆黑的走廊,牵着手在路灯下耳语,说一些情侣之间才有的悄悄话。她看到我,只是偶然,对我来说,却是幸运。

    我很感谢能够有一个潘果果这样的朋友。

    那个晚上,我躺在潘果果的怀里,做了一个棉花糖一样甜美的梦。

    当天放明,我在清晨的阳光里醒来,摘了一束阳光,向潘果果借了一枚绣花针,穿过那一丝明亮,然后开始缝补我那颗支离破碎的心脏。我告诉自己,以后一定要小心翼翼地保护好它,不让人再伤害它。我要以一个神圣而又庄严的方式,向自己发誓,面朝那坐教堂,并不需要所有人都能够听见,我需要自己铭记。

    我重新回到教室,坦然面对一切,事情并不会像是电影里的大结局一样皆大欢喜,然后所有人都认可我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班长,拥戴我,尊崇我。还是如以前一般,我们之间的争斗并没有因为叶长安的回家或者是刘晨的抛弃而终结。

    赵泽一如既往地高傲,目中无人。

    后来没多久,赵泽消失了,而我也再没见过这个人。无意中才听到,不久后老毛找到了赵泰,至于他们之间的对话,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然后赵泰就替赵泽转学,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好似并没有多少人关心这个人的去向,他离开之后四班没有因此而变得多好。

    可我还是要在这里生活啊,承受着来自同学的嘲讽和不认同。我还是在尽力地扮演着,适应着这个本不属于的角色。

    与此同时,我羡慕着那个名叫潘果果的姑娘,与宋青云出双入对,如此快乐。

    如果非要说什么值得说起的事,我想就是我和潘晓涵那些狗日的破事儿吧。

    那个时候应该是挑选班服的款式,任叔叔把这个任务直接派发给我。潘果果学过一些美术,所以她自告奋勇担当起了设计师这个职位,我们花了三个晚上,画了三十多张草图,投影到班班通上的时候,没有任何一幅图让人满意或者是惊叹。

    在学生时代,如果某人扮演了一个需要收钱的角色,那么他一定会遭到大部分人的痛恨。

    从别人口袋里拿钱,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谁又愿意甘心掏钱?我所做的这件事,没办法让所有人满意,六十多个人有六十多双眼睛,有六十多种不同的观点,就像是我没法让所有人都爱我。

    我现在讲台上尴尬地描述淘宝上的各种品牌,各种款式,各种材质的班服,台下七嘴八舌总有人能够挑出这些衣服的刺,总有人会不满意。

    时值五月,还是山花凋谢绿叶青葱的时节,兰城上空的太阳初露锋芒,预示着这个夏天,又会多么地疯狂。

    我就在南楼五楼第四间教室的讲台上,双手沾满了粉笔灰。这个世界上最公平的事,我想应该是投票了。最后确定了一种图案,有白色和蓝色的粗线条组成,夏天和春秋各一件。当我回头注视屏幕上的图案时,我发现胸口还有什么东西在跳动,我下意识抚摸我的胸口,而那狰狞着獠牙的猛兽冲撞着牢笼,冲我咆哮。而那时我已经明白,那所谓的猛兽,是我和刘晨之间那些我永远也无法忘却的过去。

    我还是不能够把班上的人认识全,只有部分人能够在我的记忆里留下痕迹。

    其实在大多数时候我所扮演的角色无非是站在台面上宣布,更多的执行者,其实是路见天这个副班长,我也乐的如此。

    然后时光就是这样在流淌着,然后就是六月,对啊,就是那个热烈而又悲伤的六月,目前我还无法理解那种临别在即的痛苦和伤感,北楼的灯整整一晚上没有熄灭,我曾站在阳台上注视那些人的狂欢,然后我问我身旁的潘果果,说:“他们为什么这么开心?”

    潘果果说:“开心吗?不过是笑起来的时候,不那么悲伤罢了。其实以前我也觉得那些歌,真的是烂透了,土里土气地,可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在这个时候,没什么比那些歌更合适了。”

    我还是不明白,对面的狂欢声,是这夜里最后的陈诉。

    再过去一天,那里就会人去楼空。城兰中学会少一千人,会更加空旷,食堂排队的时候没有人会插队,也没有那么拥挤了,可我还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于是转身去看着潘果果,这个白皙的姑娘。

    我不应该屈服于命运,但我转头的那一刻,一切仿佛是电影里的桥段,我和刘晨之间只隔了一个潘果果和一根柱子,可我还是能够感觉到那种熟悉的,却又有些久违的陌生感的注视,只是一瞬间,我们两个人同时收回了目光,然后我就听到了潘果果的声音,她说:“怎么,是看到了刘晨吗?”

    我说:“他现在叫刘梓晨。”

    潘果果:“何必再纠结他的名字呢?在你心里他不就只是刘晨吗,不然你怎么一直没有删掉那个APP?”

    我下意识慌神,不去回答这个问题,目光游离着做出看别处的样子,即使我知道瞒不过潘果果那双好看的眼睛。

    出于偶然,我发现一款情侣之间用的APP,两个人可以在里面养宠物,留言,种树,养花,总之在我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看来那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和刘晨分手之后,我没有再打开过,可我也没有删过。

    潘果果很准确地击中了我的软肋,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他,可我总会在某些时候看到他从我的眼前一闪而逝。我甚至已经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避免与他有任何的交集。

    当潘果果再说起那个名字时,我心里的那头猛兽,仍然会嘶声咆哮。

第壹贰九章 不速之客

    我继续过没有刘晨的生活,我继续对叶长安心怀愧疚,我继续做这个班长,还是令大多数人都不快乐。终于,我还是要褪去这个角色的外衣,功未成,身已退。在所有老师的宠爱下,目空一切。然后路见天接任我的位置,领导这个破碎得稀烂,没有凝聚力的四班。

    现在的我已经习惯了,从与刘晨老妈谈话那天起,我不再有任何斗志,可我还霸占着全年级前十的位置,无人撼动。我敢在课堂上明目张胆地玩手机,老师并不会说我,因为我的语文成绩可以在一百二十以上,我的英语成绩可以在一百二十以上。

    我骄傲,我自大,我目中无人。

    每每在清晨的窗户前注视这个世界时,我都会用手抚摸我的胸口,然后轻轻敲击着,直到我能够听见沉闷的回音,然后我会认真洗漱,认真放荡,认真骄傲。

    谁说女子不如男?四班的第一名是我吴小鱼,你想指责我,可以啊?你如果超过了我,全凭处置。

    我想我就是这样和潘子,也就是潘晓涵分道扬镳的,我忘记了我们是因为什么而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而我也忘记了什么时候我们视对方为仇敌。

    高三的年代,那个晚上同所有的夏夜一样燥热,我趴在桌子上解决在我看来是我数学上所面对的一个前所未有的难题,令我无能为力。路见天打开教室的门,吹进来一股热风,随后我听见叶长安激动得不能自已的喊声,说那个人多么多么牛逼,然后我就看到了那个穿着红T恤的少年抱着一摞书,有些紧张地踏进这个燥热无比的牢笼,坐到了叶长安的身旁。

    我顿时明白了他的身份,一个复读生,我曾经和潘果果站在走廊上感慨六月,然后在八月,迎来了对面那栋楼上的一个不速之客。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在想,这人不是脑子有包就是被骗了,插班到四班,这个一无是处的地方,如果不是任叔叔一直在当班主任,我早就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我曾经试图爱这里的一切,可到最后我发现这个三四十平米的地方并没有因此而爱我。这跟所有的感情一样,一厢情愿不会换来两情相悦。既然没有人喜欢我,我凭什么还要把我的感情浪费在这些人身上?

    回到这个脑子进水的复读生身上,居然还有人为此鼓掌,显然我并不在此之列。我就这样看着他坐回到自己的座位,然后一本一本地放好书。我忽然有些嫉妒这个复读生,因为这些人对待我和对待他的态度,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如果,我曾经也能够得到这种雷动的欢呼,那么我就可能不是这个样子了。

    潘果果揶揄说:“既然长安说他那么厉害,不如……咱们下课之后把他弄到我们组来,怎么样?这样我们组也会多一个高手了。”

    我笑着说:“怎么,我们的果果大美女要使用美人计了吗?不过……我看那个家伙也不怎么帅嘛,只是一般般而已。”

    潘果果:“你再说小心我打你。”

    下课铃响起,任叔叔抖着金腕表进来,介绍这个可怜复读生的名字,唐默。

    我真正和唐默打交道是在晚自习结束后邀请他来到我们组,很可惜他拒绝了潘果果的美人计,所以也就拒绝了我们之间的邀请,我并没有对此表示多么遗憾,只是有一点点可惜罢了。

    我和潘晓涵的第一次交锋是发生在这个时候,我想这可能就是我和潘晓涵日后矛盾爆发的导火索吧。

    我不明白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最后在食堂居然给我买了一瓶酸奶当做是赔礼。其实这并不需要赔礼道歉,我虽然想同他一组,却没有到那种迫切的地步。

    我最终还是接受了这瓶酸奶,谁会对大理印象说拒绝呢,这可是我平时自己都舍不得买的东西啊。

    回宿舍后难免会有话题集中在这个新同学身上,他给我买酸奶,所以我对他的印象很好,我总喜欢用新同学这个称呼来叫他,我觉得这亲近,有爱。

    第二天的晚自习,我和潘果果跑到他们组,和他玩起了石头剪刀布的游戏,输的人会被获胜的人用中性笔在手上画出任何图案。毫无疑问地,最后三个人都画了个大花臂,我们拍照,发了说说。这是我来到四班之后少有的快乐。我想,在今晚我会做一个美梦。

    我不是没有问过他为什么会脑子短路来到这个谁都嫌弃的地方,因为最后的结果已经表明,所有的实验班里,只有我们班就他一个复读生,其他班都是四五个或者是两三个。唐默说,因为怀念四班,他在复读之前就是四班的学生,所以他是想找一些熟悉感吗?

    我们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很快结束了谈话。

    很快我发现,唐默并不是原来那个唐默了,更加确切地说,他只是现了原形,很快和那些家伙打成一片,想处很是和谐。

    某个深夜,刚刚结束带唐默这个菜鸡打王者荣耀之后,我在被窝里面朝着白墙,然后想,为什么我不可以和他们打成一片,都是半路进来的,区别就这么大吗?

    后来重新分组,我发现这个人很厉害,怎么说呢,就是特别厉害。数学厉害,理综厉害,除了英语和语文很糟糕以外。余老师不止一次在班上骂过他,我看过他写的作文,如果非要用一种东西来形容的话,可能用梦来形容会更恰当一些。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并不像是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人可以写出来的,可一想到林清玄这个火云邪神的表亲我就明白了原来有些东西并不是那张脸就可以决定的,就好比我长得这么漂亮,可偏偏那些人不喜欢我,除了说他们眼瞎之外,我想并没有别的词可以形容。

    我总算问自己,是不是我太过于孤僻,或者是太过于高傲,从来都不愿意接受别人的善意,以至于我和潘晓涵最终分道扬镳。

    我发现我在这个组生活得越来越困难,越来越压抑,潘果果每天和唐默有说不完的话,潘晓涵和卢正杰也有说不完的话,我更像是一个外人生活在这个地方。

    没有人注意到我渐渐地脱离了这组,去了别处。

    这就是我和林夕矛盾的开始,或者是爆发点。

第壹叁零章 一百天纪念

    从马潇潇揭开复读目的后开始,从那晚在操场上拥抱开始,我无法再将任建宏所说的那个关于田晓霞和孙少平的故事加到我的身上,我终究还是心存侥幸,想着有一天会有不一样。所以我选择以顺其自然地态度来和马潇潇想处,不用太刻意,不用太拒绝,这样就好。

    平日里的学习并不算多么繁忙,看时间也快到期末,每一次比较重大的考试基本上都是联考,而这次听任建宏说是西南联考,也就是西南地区的高校联合模拟考试,期中包括了云南师大附中。忘了说,我们以前最恐惧的就是云师大附中出的试题,难度远超高考,城兰中学贴吧里曾经有一张“给云师大跪了”的图片红极一时。

    无论发生了什么,至少现在来看,马潇潇的身份还是我的女朋友。可能是我比较闲吧,有事没事喜欢玩手机,喜欢逛微博,刷知乎。晚上的时候等着马潇潇给我说一句晚安,我曾经每天准时向她播报我的一切,准时送上一句我爱你,然后留下一个可爱的玫瑰表情。

    我想我们之间也就只能这样了。

    周六,补课,下午。

    潘晓涵突然凑过来,说:“今天没烟了,要不……咱们点个外卖吧?”

    我:“我作业没做,要不一会儿打游戏吧。”

    潘晓涵:“你干嘛啊,说话牛头不对马嘴!”

    我:“那你没烟点外卖干嘛?你想告诉全世界我潘晓涵没交手机,然后等着任老师来收拾你,是吧?”

    潘晓涵:“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算了,我解释不清楚,总之你别怕就行,好吧。”

    我:“明天就是周日,你干嘛这么着急?最近又和杨木木吵架了,想抽烟?”

    潘晓涵:“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俗话说的好,抽烟一时爽,一直抽烟一直爽。今晚老王,君玮还有长安他们肯定要去宿舍榨干我们,我不留点存货,能行吗?”

    我表示无语,他们没烟抽,你操心?

    我忽然想起来,潘晓涵手机是交了的,我问:“你手机不是交了吗,你用什么点外卖?”

    他抖了抖眉毛,然后直勾勾盯着我的抽屉,我双手捂住,直摇头,说:“不行,万一被抓了,我不就惨了,你赔我手机啊?”

    潘晓涵:“别怕嘛,不会被发现的,到时候我赔你,行了吧?快吧,你就……对了,我上个周买的快递,你就点那个跑腿的,让他顺便带一包烟。”

    我对此表示严重怀疑,说:“这真的能行,你别框我啊,我手机虽然不贵,但要不收了叫家长,我可没你这么轻松,罗少荣早就看我不顺眼了。”

    潘晓涵再三保证没事,我没办法,下了个跑腿订单,很显然是我出钱,潘晓涵那孙子压根就没提钱的事。刚下单不久,马潇潇不知何时在门口等我了,我把手机扔给潘晓涵,说:“手机给你,你知道密码,别给我弄丢了,我先去吃饭了。”

    潘晓涵直拍胸脯:“没事儿,你就去吧,放心!”

    行吧,放心了。

    已经很久没有拉过马潇潇的手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经习惯了和她在一起走路时拉开一段距离,她没有问过,我也没有说过,似乎我们不再那么亲密无间。每一次我都会问她,说:“你今天想去几楼?”

    她会基本上都会选择一楼,虽然一楼食堂味道实在是不咋地,我问过她原因,她给出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一楼近一些。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这么懒。

    这是十二月初,我们相恋的第一百天。

    步入食堂,一股闷热的气息直冲面门,带着一股厚重的油腻,扑在脸上,很是难受。马潇潇尤自欢呼雀跃,关于吃,她永远都不会伤心。我很久没有给过她浪漫,我想给她一个纪念,于是我在这近两个月的时间里,第一次拉起了她的手。她还有些不习惯,下意识往外抽,只是徒劳。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愠色,随后被羞涩代替。

    我:“今天是我们相恋一百天。”

    马潇潇没有表现出多么惊讶,说:“我知道,原来你还记得。”

    我:“我们纪念一下吧。”

    马潇潇眉头挑了一下,嘴角不自觉翘起来,喜欢是藏不住的,会从眼睛里流出来。她说:“你想怎么纪念?”

    我:“你在这儿等我,我很快回来!”

    这是我一直酝酿在心里的计划,一百天……用什么食物可以表示一百天呢?我从窗口路过,两个鸡蛋,一根火腿……

    当我一手一个碗,碗里各自放着一根火腿和两个卤鸡蛋出现在马潇潇面前,她终于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出来,指着两个大碗,说:“这就是你的惊喜,哈哈哈……你怕是要笑死我。”

    忽然,那个捧腹大笑的她消失,在我眼前的是那个双眼如秋水荡漾的姑娘,安静得如夜晚的一阵风,只有吹拂面颊时才能够感受到细腻而温柔的情思,然后深陷。

    我犹记得那张脸,就在那个时刻,食堂还是一如既往地吵,一如既往地闷,只是当我注视马潇潇时,像是一切都消失,只剩下她在我的世界里,填满了我的眼眶和心房。

    周杰伦的歌唱得并没有错。

    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马潇潇。

    她说:“谢谢你。”

    说完,她把两个卤蛋和火腿肠放到我的碗里,跑到打饭的窗口,端了满满一碗的炒饭和炒粉混合物跑到我面前来,两眼放光地说:“还等什么,开始庆祝吧!”

    原来……

    漂亮的女孩子,都是这么善变的吗?

    追上马潇潇的脚步,挑了个僻静的位置,我问:“小小,”马潇潇的身子突然震了一下,满满一嘴的炒饭硬生生咽了下去,拿着筷子的手停留在半空中,有一滴水从她的眼眶里落下,滴在了碗里,她嗯了一声,一口一口扒饭,一点也不淑女。

    我原本想问她,这碗饭一定是五块的吧。

    我想,我应该换一句。

    于是我拨动她耳际的发,轻轻挠了挠她的耳垂,软软的,和她一样可爱,这有些恶趣味。她费力地吞下一口炒饭,抬起头,不知所措。

    然后我说:“小小。”

    马潇潇:“嗯。”

    我:“我爱你,一百天快乐,我希望……我们还有两百天,三百天,四百天,五百天……一千天,一万天,十万天,一百万天……”

    马潇潇破涕为笑:“一千天就是三年,一万天就是三十年,一百万天都是三百年了,你能活三百年啊?”

    我:“你真不浪漫。”

    马潇潇:“怎么,嫌弃啊?”

    我:“不敢不敢。”

第壹叁壹章败露

    有时候陷入自我挣扎只需要一秒钟,而有时候看开豁达,也只需要短短的那么一刻。我想我就是在马潇潇不顾形象地扒饭,听到我的呼唤那一刻忽然泪目,我不知道她等这一天,她或许早就想唤出那一声小默,每个人都有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那个地方,平时都会用最坚硬的铠甲牢牢地守护者,直到遇到心爱的那个人,打开城防放出全部的欢喜。

    心动在一瞬间,心软也在一瞬间。

    我告诉自己不去想那些事,现在都那么狼狈,谈什么往后余生。

    人总要学会自我安慰,不然人生那么长,总会有那么一两个自以为当时过不去的坎。一生都一帆风顺的人终究是太少,狂风暴雨眷顾的人很多,而恰好我就是其中一个。而我要学会的,就是在大雨来临的时候,带上洗发水和沐浴乳,以及牙膏牙刷,在大雨中洗个澡,然后香喷喷地回去睡个好觉。

    和马潇潇回去教室,临别时,她轻轻地扣了扣我的掌心,然后说:“今晚等你跑步。”说完,踏着小碎步欢呼雀跃地离去,这是两个月来,她最快乐的一次。这时候我才明白,有些东西是不攻自破的。就像是我一直迈不过去的坎是她为了我放弃复旦的通知书,我无法说服自己心安理得的接受,可又如何呢?人生那么长,我有的是时间来补偿她。

    “诶,唐默,你是不是捡钱了,这么高兴?”

    我疑惑不已,怎么高兴这种东西也藏不住吗?没那么明显吧。我摸了摸自己两颊,放松放松肌肉,甩给潘晓涵两拳头,说:“我可没捡钱,哈哈,诶,对了,你那外卖拿到了吧?”

    说到此,潘晓涵脸上愁云密布,她没开口,倒是身旁的韩君玮说话了,他说:“被保安看见了,我们俩跑得快,不知道有没有被认出来。”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脱口问:“你们怎么弄的,被保安看见?”

    潘晓涵正欲说话,韩君玮叹了一口气,拦住他说:“还是让我来说吧,你不在手机上下单吗?从前门不好带进来,然后我们就联系那个跑腿的,让他走后门,也就是从食堂后面给递过来,结果那逼他妈的直接从楼底下给我往上扔,我们他妈当时就懵了,真的,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直接把东西丢上来,然后就走了,走了你知道吗?你说他要是扔上来了也好,可关键是没扔上来,直接掉外面了,结果呢,保安看见了呗,还能怎样,我和潘晓涵跑得快,没被当场抓获。”

    我:“食堂那么多摄像头,你俩确定没被拍到?”

    潘晓涵和韩君玮有些心虚,潘晓涵说:“应该没有吧,现在了都没人来找我们,估计是没人发现。”

    我:“我手机呢?”

    潘晓涵指了指我抽屉,说:“给你放里面了,你收好啊。”

    奶奶的,好不容易有个好心情,被潘晓涵这个逼给破坏了。韩君玮才是最欲哭无泪的那个,上次因为大搜查被查出来一包五十块的福贵,这次他娘的又被发现买烟,要是被罗少荣知道,少不了要请家长,然后回家反省。

    好在潘晓涵还算个有担当的人,说:“君玮,你别担心,到时候我把责任都扛下来,就说是陪我去的,烟是我买的。我和任叔叔关系好,他应该会帮我的。”

    韩君玮:“我也是没办法了,上次回去才没多久,我爸妈给我上了两个小时的课。”

    潘晓涵:“别多想,说不定没被发现呢?”

    韩君玮:“但愿吧。”

    我:“但愿吧。”

    潘晓涵:“娘的,今晚没烟抽,蓝瘦……”

    潘晓涵同学受到了来自多方的白眼。

    “诶,唐默,要不……我再给你一件校服,你看如何?”潘晓涵凑过来,我总感觉他有些不怀好意。

    前不久,我和潘晓涵两人合资买了一对情侣装,没错,就是我和潘晓涵,两个糙汉子恬不知耻地买了情侣卫衣,两件一百六包邮,韵达快递送货上门。可好巧不巧的是,刚一到货,这个家伙就跟杨木木好上了,如果我在这个时候跟他穿情侣装,这个会不会显得有些基情四射了?我原本打算将我那件送给他算了,他那件呢,就直接给杨木木。反正是卫衣,大一码反倒是显得她娇小可爱。我倒是没料到潘晓涵如此知情达理,打算用一件校服换,还搭上四十块钱,我没有理由拒绝。

    于是……基友装变成了情侣装。

    回到刚刚的话题,潘晓涵莫名其妙要送我衣服,虽然是校服。城兰中学从我入校那天开始,严令要求学生统一校服,当然……各个年级是不同的。

    我问:“你干嘛啊,良心发现了,送我校服?知道我校服不多,所以要送我两件?”

    潘晓涵尴尬笑笑,说:“你别说,还真让你猜对了,我确实是过意不去,主要是木木说很喜欢那衣服,问我怎么那么巧,刚跟她在一起就送她衣服,我找不到理由,就想着……”

    我算是明白了,原来是让我帮他圆谎的啊,难怪……

    见我没有说话,潘晓涵又凑得近了一些,嘿嘿笑起来,要多贱有多贱。

    我被他看得浑身发麻,被打打败了。

    “行行行,答应你啦,我要两件校服!”

    潘晓涵一脸肉痛,最后狠下决心。

    “行,两件就两件,舍不得校服套不着女朋友!”

    对嘛,这才是真男人。

    潘晓涵如此从容淡定我以为这件事就此过去了,第二天任建宏又要进行一次数学考试,最近的考试接踵而来,我都快被逼疯了,我记得以前没有这么多的试卷要做啊。

    关键是这些卷子做了,任建宏又不讲,只讲一部分,然后答案还他娘的净是错的,我是做题呢还是更正答案呢。搞得我整天都是心烦意乱的,没有心情做题。

    正就在我犹豫要不要做的时候,任建宏站在门口,把潘晓涵交了出去。潘晓涵抬起头叫了一声坏了,侧目与韩君玮相视一眼,然后就听到任建宏说把韩君玮一起叫上,顿时我就看到两个人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他们两个人被任建宏带着消失在门口,我就算是想看也看不到,也更加没心情做题了。在我愁眉不展之时,杨木木跑过来,坐在潘晓涵的位置上,潘果果也扭头过来,被两个女生,还特别是漂亮的那种女生注视着,我有些不自在。

    没等两人开口,我就把昨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给说了出来。杨木木一件忧愁,问:“他们不会有事儿吧?”

    潘果果:“应该不会的,不过只是被任建宏叫过去,等他们回来吧。”

    不多时,潘晓涵跑回来,只有他一个人。

    他凑到我耳边,说:“手机我蛮不下去了,你得跟我一起去!”

第壹叁贰章 秘密

    生活如果平淡如水,那该多没意思?偶尔来一点刺激,就好像是玩绝地求生捡到M416的枪屁股,然后真被人捅了屁股一样。所以潘晓涵就真的给我来了这么一下,菊花真疼!

    哪怕我再怎么麻醉自己,手机的事一定不会败露,事实狠狠地扇了我一巴掌,我躺在地上还没缓过劲来的时候,任建宏就背着手站在门口,我和潘晓涵出去,任建宏的第一句话就是。

    “你手机怎么没交?”

    第二句是。

    “我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交了吗?”

    我想到接下来还要面对宋鹿等人,已经力不从心,现在任建宏突然发问,我根本就来不及想理由,我他娘的居然还编出了用来当闹钟这种荒诞理由。

    好在任建宏并没有打算在这件事情上混沌计较,而从我的位置一直到门口这段时间里,我已经和潘晓涵达成了共识,买烟的事情我一概不知,我只是提供了作案工具,并没有参与作案,所以真要较真算起来,我顶多算是协从作案。

    任建宏最后问我手机在哪儿,我回答在宿舍。其实就是在我兜里揣着呢,我还敢放宿舍,前段时间罗少荣带着一帮狗腿子直接没打任何招呼往男生宿舍里一钻,报了一摞手机出来,兴高采烈地让各个班的班主任带人去认领,那场景……令人惊叹不已,我想这是罗少荣这一生中所做的计较大事之一了,毕竟一次性得罪那么多班主任,他是头一个这么光棍的年级主任。

    自打那以后,我再不敢把手机放宿舍,什么地方都没有自己身上安全。

    我曾经见过有人在校服的裤兜上缝了一个拉链来装手机,也只能用无所不用其极来形容,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种无形中的交锋最为爽快。

    就目前而言,我似乎还没有和罗少荣这种狠角色交锋的资本,莴笋能做的不过是学那鲁迅先生在微博上写一些冷嘲热讽的句子,或者在贴吧打打嘴炮,反正没人知道,虽然我曾经一度被删帖警告,为此我还申请了十来个小号和管理员争锋相对。

    那些都是浮云。

    任建宏让我回宿舍把手机带过来,我本就是打算拖延时间好思考对策,一溜烟跑下楼之后,我还回头往四楼望了一眼,生怕任建宏躲在窗帘背后看我是不是故意磨蹭或者是根本没有回宿舍。

    有件事不得不说,城兰中学的保安天生脑子残缺,这是很多届学长学姐公认的一个事实,想来也是,若是脑子是完整的,谁还愿意在城兰中学来做看门狗呢?

    当然,其中不乏心地善良之辈,比如叶长安的大伯,待人极其温和友善,算是一个与人亲近的长辈,也不故意刁难人,来来往往也有人愿意与他打个招呼。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奇妙,你落魄时有人会痛打落水狗,而你荣华时,也有人会心生嫉妒暗中排挤。

    无论是过得好还是坏,总无法让所有人都满意。真正讨厌你的人,连你活着都觉得是污染空气。

    这让我想起了路明非那个为人刻薄的婶婶,她有着所有市井妇女该有的不该有的所有秉性,说人是非,斤斤计较,自私刻薄。

    城兰中学的后门和食堂比邻,穿过并不算狭窄的巷道,就能够看到后门设置的路障和一个简易搭建的保安亭,透过窗户还可以看见老式的接收机和液晶电视,播放着很多年前就流行的电视剧《雪豹》。大概只有十平米不到的狭小空间里,设施倒是十分完备,小电扇被收到了加衣衣柜的顶上,布满了灰尘。还有一个老式的木架子漆了黑色油漆的沙发,这种沙发在大概六七年前常见于农村婚嫁。我二叔和二娘结婚时家里便买了一套,如今已经在阁楼里吃了两三年的灰尘。

    保安是平日里守在这儿的那位,挺着个大肚子,嘴唇外翻,导致嘴角下垂,一脸的苦相。另一个要瘦小许多,宽大的制服套在身上,再用束腰带束上,更显得滑稽可笑。

    如果要说起这些保安平日里做的那些没道理的事来,恐怕写一本千万字的网文都是足够了的。

    例如可以带菠萝回宿舍而不能带热狗回宿舍,只能带矿泉水而不能带可乐。

    问之,则曰:“恐污了地面。”

    如此,甚好。

    我本打算就这样穿过去懒得理会这两个没事儿做的保安,可我偏偏没想到这些保安做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没事找事。我还没过去,两个人就怀抱双手挡住我去路,胖的那个苦着脸问:“你干什么的,现在是上课时间!”

    我当然知道现在是上课时间,便将刚刚的事情稍加修饰,只说班主任让我回宿舍取东西,那瘦子不信,便问:“你们班主任是谁?”

    我:“任建宏!”

    直接扔出任建宏的名字,希望这人能直接让我过去,结果那人一脸茫然,应该是在脑容量只有128m的小脑袋里搜索任建宏这个关键词,但是应该是查无此人,然后略带硬气而又有些软弱的语气换了个方式问我:“你哪个班的!”

    我:“高三四班!”

    那人眼睛一亮,翻出了一个小本子,从上往下沾口水找了好几页,而那胖子就这么抱着双手一动不动。忽然,他不动声色地提了提裤子,然后咳嗽一声,我赶紧收回目光。那瘦子终于是找到了要找的东西,然后他翻出手机来,想来那就是个电话簿,写满了整个城兰中学每一个老师的电话号码。还可能有某个漂亮的食堂阿姨的微信号,谁知道呢?反正我们上课之后,他这里又是近水楼台,平时见他对那些四十多岁的老阿姨挺上心的。

    “你……你们班主任姓什么来着?”那人语气有些僵硬,我强行忍住没有爆发,重复了任建宏的名字,紧接着我就看到了极其戏剧性的一幕。那人双手护着话筒,弓着腰躲到墙后,满脸堆着笑容。

    我在心底里泛起了一丝冷笑。

    趋炎附势在哪个地方都有存在。

    不多时,两个保安相视看了一眼,点点头,然后那胖子沉着声音说了句,走吧。我撒开腿跑了几步,看背后没有人看过来,掏出手机翻看着。我手机上有很多秘密,不仅包括平时贴吧骂战的素材,还有我和马潇潇那些露骨到令人看了之后就面红耳赤的私房密话。而罗少荣又以不要脸闻名,若是罗少荣在那儿,不,他肯定在那儿,他向来看韩君玮不爽,如今整好又抓住韩君玮的小辫子,他要不乘胜追击,恐怕就不是罗少荣了。

第壹叁肆章 刘伟

    不过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华为手机现在就体现出来它的功能强大之处,那就是隐藏的双系统,更确切的说就是把你常用的系统隐藏起来,然后换上另一副面孔。需要重新设置指纹和密码,只是从前那些APP都不能用了而已。

    一切都设置好之后,还有一些事情需待考量,我还是回宿舍一趟要好一些。

    若是被人问话,我该如何回答?到时一定会问我事情的经过,这个我倒是与潘晓涵说好了的,犯罪的是他们,我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提供了工具,说到底我只是一个局外人。但关键是手机能不能保得住,这他娘的八月份买的东西,没用几个月就被收了,回去唐玮不兴师问罪才怪,要让他知道我没交手机,少不了又是一阵唠叨。最重要的是,如果他们被记过了,我会不会被殃及池鱼,以罗少荣的尿性,这是个未知数。

    一边走一边思索着对策,可到头来还是毫无头绪,不多时便到了宿舍,楼道里装了摄像头,我很是谨慎地硬是从一楼上了四楼,假装转了一圈,在张阿姨的注视下出了宿舍,然后又在两个“哼哈二将”的注视下穿过巷道。

    任建宏在办公室里悠悠然地喝茶,没有丝毫急躁,见我进来,我把手机掏出来让他看了一眼。他倒是毫不客气地接过去,打量了几眼,说:“手机不错嘛,看来你妈挺疼你的。”

    我只在一旁干笑,任建宏突然把手机丢过来,说:“行了,你先去找宋主任吧,这事直接被宋主任抓住的,我没办法插手,你们看着办吧。”

    接过手机,我终于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至少先前我知道这件事很严重,但是还不至于让任建宏无力那么严重。我承认在这一刻慌了神,甚至忘了和任建宏打招呼便径直出了办公室,去一楼寻潘晓涵和韩君玮两个人。

    宋鹿和王大伟在办公室里看NBA,我敲门进去。王大伟暂停画面,然后某视频软件弹出冈本安全套的广告。宋鹿坐在办公室的另一头,他儿子乖乖地在他身边写作业,一看到他儿子我就想起他那个外号。想来八成都是真的,不然也不会上班都把儿子带上了。

    王大伟扭头,右手撑在桌上,问:“有事?”

    我便将先前的事情说了出来,王大伟没说话,倒是他身边另一面的办公桌上的老师开口了,我想起来这是我们那一届高三五班的班主任石千秀,一个语文老师。在这个学校里,似乎每一个领导都有一些并不那么光彩的传闻。当时她与副校长杨波的事情穿得沸沸扬扬,不久之后便没了消息,至于是什么事,男女之间还能有什么事?这种桥段不仅仅是在影视剧里常见,其实真实世界一样存在,只是藏的很深,没那么容易被人发现。

    我并不知这件事的真假,只是一个没有什么资历的语文老师,教学水平水平也不咋地,写文章也比不上余大富,样貌也……不太敢恭维,怎么就坐上了主任的位置。

    说到石千秀,她和裴姐曾经很是要好,那时和裴姐走得比较近,穿着打扮还可以模仿,到后来弄得不伦不类。自己也不是那种身材苗条的魔鬼身材,偏偏喜欢穿黑丝袜,硬是要把那肌肉饱满的大小腿展示出来。

    这可能是我个人原因不太喜欢这个女人。

    说不得就是我心里某种不可说的卑微的嫉妒心在作祟,因为石千秀可以不做任何努力,而且以那一身肥肉就换来本不属于她应该匹配的东西。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一个五官塌陷,脸如面团的女人靠的是什么让副校长杨波神魂颠倒,而我也只能用饥不择食四个字来概括整件事的首尾。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我都不爱,我喜欢吃肉。

    石千秀抢在王大伟之前说:“你去找刘主任吧。”

    我低头哦了一声,不忘和几位说了声谢,出门把门关上,心里骂了声白骨精,然后去刘主任的办公室。刘主任人名刘伟,是个历史老师,人呢极具富态,也就是特别胖,大概是近几年经历了大大小小的饭局,几瓶酒下去之后肚子难免就慢慢地孤了起来。

    说起这位刘伟主任,也是一位妙人。在复读生都还挤在老宿舍的时候,也就是我还睡杨伟上床时,曾经随着老毛校长查夜,在我们宿舍查了个手机,而当时杨伟还能在被窝里用带显示屏幕的MP3玩俄罗斯方块,很不巧地被刘伟十分眼尖地瞧见了被窝里露出来的一点点光亮。而杨伟当时两耳戴着耳塞,整个脑袋里都是林肯公园的摇滚乐曲,被子被揭开的那一刻被十几个手机电筒照在脸上就懵了,后来他告诉我他当时的第一想法是有人找茬,打群架。可能就是被这么一吓,最后刘伟问杨伟:“你知道我谁吗?”

    请想象一下当时刘伟颇为傲气的语气。

    然后杨伟木楞地摇头,舌头还有些打结,磕磕绊绊地说了句不知道。然后刘伟直接扔下一句明天来办公室找我,扬长而去。

    不过现在这件事并不是用MP3玩俄罗斯方块那么简单,而是触及了这个学校的底线的一件事:买烟,用手机。其实城兰中学对于手机的管制颇为严格,只是我们这些老油条都已经习惯了手机在身边的日子,总能想到各种办法躲开,从上次罗少荣的大检查,潘晓涵帮我藏手机就可以看得出来。而潘晓涵的手机明面上是交了的,不过上交的那个是他没有再用的小米四,而且是当着任建宏的面交的。所以这次他不敢说是自己的手机,如果是自己的手机,那根本保不住了。而且他的手机是蓝色,我的手机是黑色,当时宋鹿查监控看到他们两个人堂而皇之地拿着手机在食堂里大摇大摆地走过。

    我当时直接想撬开两个人脑子,想看看他们俩到底想的什么,当着摄像头都敢这么大胆。后来我看过监控录像,潘晓涵拿着手机,那气势,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太祖恐怕都比之不及。

    敲开刘伟办公室的门,韩君玮和潘晓涵两个人乖乖地低着脑袋,背着手,要多乖有多乖。见我进去,刘伟倒是没有任何锋芒,甚至从他脸上都看不出怒色,只是双手交叉放在桌上。

    “手机带来了?”刘伟抬起眼皮淡淡地说了句,“拿过来吧。”

第壹叁五章 虚惊一场

    手机从我的口袋里落到刘伟的手上,他接过去并没有过多的表情,这和我在从前看到的刘伟略有不同,高二的时候,刘伟上的我们班的历史,是个很好的老师,对,确实是个很好的老师,因为他不会在意你是否听课,做数学作业也是可以的,睡觉……嗯,睡觉不行。这是刘伟课上唯一的要求,也是最严格的要求。

    我努力地想把眼前的刘伟和印象中的刘伟结合起来,找到某个重叠点,最后发现只是徒劳,除了眼前这个刘伟要圆润了一些之外。

    其实刘伟算是城兰中学比较清廉的领导者之一了,生活并不算奢侈,当然,是和罗少荣之流相比,也并不会恃强凌弱,以势压人,算得上是一个并没有多少架子的老师了。

    刘伟接过手机之后,只是翻过去看了几眼,点亮屏幕并没有要求我解锁,然后将手机放在桌上,双手撑在桌面,说:“手机是你的?”

    我点头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只是低头的时候看着韩君玮和潘晓涵双脚在抖。

    刘伟:“学校里严令禁止教学期间严禁使用手机,你知道吧?”

    我:“知道。”

    刘伟:“好,我们暂且不说你知法犯法这件事,他们两个大摇大摆地拿着手机在摄像头底下晃过去晃过来,用手机点外卖,买烟!我问你,他在问你要手机之前你知不知道他用来干什么?”

    终于问到了关键性的问题,这是我先前和潘晓涵对好台词的。我深吸一口气,侧目看了潘晓涵一眼,他双手藏在袖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我抬头往刘伟那边看了一眼,而刘伟正等着我的回答。

    我:“我并不知道,刚开始他问我要手机,说是打个电话,然后我就给他了。”

    刘伟:“他让你给他你就给他了?你怎么那么听话,他要是让你给他一把刀,他去杀人了呢!”

    我:“我也没想到啊,我们平时关系很好,而且也都是互相信任的。”

    大多数的老师都有一个特性,喜欢把事情方放大以凸显某个事件的严重性。刘伟是一个很传统的老师,但是也是那种很负责的老师。比起罗少荣这种货色,刘伟真的算得上是有良心的那种人了。至少公平这两个字在他心里是有一杆秤的,虽然也有人走后门,我已经看开了,如果连后门都不能走,那么权势于人而言,与压力何异?那么多人拼了命都要往上爬,不就是在某个时刻可以不用遵守规则嘛?规则总是被人用来打破的,而我们那时又总喜欢把打破规则当做是成长,我想这就是叛逆期的由来。

    我的叛逆期很短,初中三年只有两年半在叛逆。

    回归正题,刘伟听得我那句话,不禁嗤笑,有些无奈地靠着椅子的靠背,说:“我告诉你,这件事你别以为你就没有责任了,你的责任不仅不小,而且很大!”

    突然吼起来的刘伟把我们三个人都下了一跳,心头也跟着慌了起来,我已经在盘算着要是被记过了之后该怎么跟唐玮解释,以他那个性子,不打我一顿才怪了。不,打我一顿都算是轻的。

    “我……我……”

    我极力地想要为自己辩解,除了不停地磕磕巴巴地说几个我字以外,一切都是徒劳。刘伟沉着的脸上不怒自威,心里现在只有三个字——完蛋了。

    娘希匹,就是潘晓涵这个逼崽子,否则我他娘的哪里会跟着受罪,不仅连累了我,还把韩君玮这个无辜者也带了进来,害人不浅!

    而现在也不是埋怨他的时候,该想着同舟共济,至少要把眼前这关度过去。

    我也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反正在我看来似乎是挺久的,就这么被刘伟注视着,心头一阵慌乱,脑袋一直朝下看,这脖子也僵硬得跟生了锈一样。

    良久,刘伟才缓缓开口,说:“念你是复读生,又是初犯,而且还不知情,我便放你一次,不过……下不为例,希望你这次引以为戒,而且……回去之后记得把手机交给你们班主任。”

    此话一出,我如蒙大赦,顿时松了一口气,接过刘伟抛过来的手机,对着刘伟那可是千恩万谢,感谢他的菩萨心肠,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退一步海阔天空,高瞻远瞩,胸怀天下,总之在心里用各种褒义词来赞赏这位赏罚分明的教导主任。

    刘伟忍不住憋出一丝笑来,怕绷不住教导主任的威严,忙摆手把我赶出去,我走到门口,忽然回头,问:“刘老师……那,他们呢?”

    刘伟笑了笑,说:“你自己都差点自身难保,还管他们,滚吧,他们该怎么就怎么,你不用操心。”

    我本想试探一下刘伟的口风,既然如此,那我也无能为力了,揣着手机的我心头不复照片那般忐忑不安,反倒是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感生出来,这反而是有些自相矛盾了。

    其实我也理解这种矛盾的心理,比较确切地说就是一种自我安慰和自我催眠吧。这个和韩君玮曾经在宿舍的小厕所里与我说的有些相似,那就是以一个更糟糕的设想来应对其实没那么糟糕的结局,那么就会有一种特别的幸福感。

    我没有立刻就跑回四楼把手机交给任建宏,而是靠着冷墙等候着里面那两个人的消息。三十七度的耳朵靠着温度只有个位数的砖墙,皮肤接触所带来的冰凉让我脑子在某一瞬间忽然一震,清醒了许多,同时某些事情也开始在脑子里盘旋回想。

    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比如如何合适地处理和潘果果的关系,又如何能跟得上马潇潇的脚步,我不希望高考之后她屈就于不符合她分数的大学。有时候我也想自己能够争气一些,沉下心去好好学习,专心看书。可能就是高考后三个月太过于放松了吧,在家里打游戏,习惯了这种懒散的生活,哪怕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月,我还是无法找回当初那种紧迫感。

    英语听力我考了二十五点五,错了三个,还算可以,至少比我去年要高了三分,我安慰自己,这也算是一种进步吧。

    好像之后就没有再和裴姐联系过了,其实还是想联系的,只是以前都没有联系过,突然之间找人家会不会有些唐突,或者是让人觉得我意有所图。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堆在心里某个角落里,慢慢地被秋雨浸泡,然后发霉。

第壹叁六章 兰城的夜

    没多久,听到嘎吱一声,潘晓涵和韩君玮两人先后出来。走在后面的韩君玮关上门之后,我才注意到两人手中各自拿着的一张a4纸,韩君玮注意到我的注视,扬了扬手中的白纸,戚戚然笑了下,说:“这是让我们写下事情的经过呢,一般这种时候,都是要记过的节奏了。这次啊,至少也是两个大过吧。”

    忘了说,城兰中学记过的制服是三次警告为一个小过,三个小过为一个大过,三个大过为留校察看,至于后面,那就只能是退学了。不知道其他的学校是不是也是这样,不过想来都应该是差不多的。

    据小道消息,城兰中学当年有一牛人,拳打保安,夜闯围墙,然后收拾书包,滚回老家。

    我找不到话语来安慰这个莫名就即将要被记过的兄弟,也只能沉着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或许会有转机。”

    潘晓涵倒是出奇地放松,说:“怕什么,高三了,不会真正记过的,任叔叔会保我们的,你放心好了。”

    韩君玮苦笑:“任建宏那是喜欢你,你要知道我可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那种,当初罗少荣直接发话就算我读文科他也不要。而且我他娘的要是被叫家长了,我可就死翘翘了。”

    气氛有些沉重了,潘晓涵强打起精神,说:“没事儿,真没事。”

    我也希望如此。

    同两人打过招呼之后,回四楼把手机交给了任建宏,然后我径直回了教室,继续完成中午的时候任建宏发的试卷。刚坐在位置上,等候多时的杨木木一头钻过来,打探潘晓涵的消息。我没有隐瞒,如实说了,至于最后的情况到底如何,还是得等他们回来以后再问。

    杨木木带着失落回去,潘果果提起笔打草稿,做不经意状问我:“你没事儿吧?”

    我心头一暖,不管有意还是无意,至少有人关心我,而杨木木虽然只是一直在问潘晓涵的消息,我也理解,忽然间我有些悲哀,为韩君玮而悲哀。有没有哪个姑娘,会关心韩君玮的结局如何呢?我不由得想起了那日在食堂的那个姑娘,唐欢欢。

    现在一这样,我也无心做题,双手撑着下巴,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忘了回答潘果果的问题,只是一恍惚,想起韩君玮来,不免有些失落。

    后面潘果果也没有再多问,只是轻轻撇了下头,然后迅速回头,整节课我们也没再有任何交流。其间叶长安来过一次,我还是以同样的话来回答他。

    下课后没多久,韩君玮和潘晓涵两个人相继归来,杨木木在一瞬间冲过去拉着潘晓涵双手询问,我只注意到他身后的韩君玮轻轻侧了个身子,从潘晓涵身旁错身过去,闷着声一句话不说坐回自己的位置。

    我过去坐在他身旁,问:“怎么样?”

    韩君玮苦笑,说:“还能怎样,就那样呗,任建宏说叫家长,潘晓涵也一样,今晚就走。”

    我皱了皱眉,说:“那么急?你打电话给你爸了?”

    他抿着唇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说:“这是刘伟发话了,而且幸好罗少荣有事出差,要不然我和潘晓涵只会更惨,这已经算是刘伟法外开恩了。”

    我犹豫了一下,问:“你……打不打算告诉小唐?”

    他忽然眉头一挑,苦笑着摇头,说:“我跟她……已经分手了。”

    话题越来越沉重,我有些不太愿意再说了,就这样两个人呆坐着,看着潘晓涵和杨木木在那儿腻歪。

    下午还有最后一节课,是自习。

    韩君玮从任建宏那儿把手机领回来在厕所里给他爸打了个电话,我和潘晓涵两个人蹲在便池上懒散地抽烟。韩君玮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支烟,右手拿着电话,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潘晓涵这次很仗义地将这件事揽了大头,而我和韩君玮在这件事里扮演的都是比较无辜的角色。

    我是不知情被他借去了手机,韩君玮是被他硬拉过去。

    韩爸在那边听了韩君玮的话,似乎也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只是忽然间韩君玮声音哽咽起来,声线不由自主地颤抖,萌吸了一口烟之后,那只手死死地扣着护栏,无过多的言语,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其实哭也是一件很累的事,要极力压制着胸腔的起伏而不让声音释放出来。

    下午那节课还没下,潘晓涵自顾收拾东西就要回去了。他大伯在兰城开了家牛奶店,这次来的就是他大伯。

    走之前,潘晓涵凑到我这边,看了眼教室的一个角落,说:“我走之后,你要给我牢牢地看好杨木木,别让她和韩梅梅再吵架,而且你要注意刘少阳,不能让他起伏杨木木,否则我会来唯你是问!”

    叫见他这般郑重其事,我也没有拒绝,直点头,他才依依不舍地向杨木木告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一般,不过嘛,处于热恋之中的男女,都是这般,只要他们尝够了彼此双唇柔软之后,便不再那么你侬我侬了。虽然爱情的酸臭味令人作呕,但是我还是想祝福他们地久天长。

    而说起刘少阳和韩梅梅与杨木木之间的事,倒是有些长而臭了,个中矛盾我亦不是很清楚,只是知晓韩梅梅与杨木木素来不和。不过初识韩梅梅之时,只是看这女孩清秀温和,如山间清风,不像是有那种咄咄逼人性格。爱情使人冲昏头脑,这话一点不错,潘晓涵这种明显自私得比较彻底的人很自然地将韩梅梅划入了敌人的行列之中。对于亲近之人,他有多么仗义,而想到对韩梅梅这种与他“有仇”之人,他就有多么心狠。

    而很不凑巧的是,韩梅梅与刘少阳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而刘少阳又曾经与杨木木关系密切,至于密切到哪种程度,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后来据潘晓涵所言,刘少阳曾经为了挽回与杨木木之间的关系不惜与韩梅梅分手。

    当然,这都是后话。

    我素来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就对韩梅梅和刘少阳冷眼相待,但也不会特别热情,我自认为做不到潘晓涵那样慷慨,也做不到他那样自私。

    潘晓涵放心离去,直到晚自习都过去了两节。夜色笼罩着这座中国西南小城,秋凉在窗户外萦绕着,韩爸披着月色悄无声息地在某个时刻带走了韩君玮。我想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韩君玮的突然离去,只是会在某一刻看到那个空无一人的位置,然后感慨,原来韩君玮已经回家了。

    我想象不出来唐欢欢在下个周高三年级集会时忽然听到韩君玮被记过会是怎样。

    望着窗外的黑暗,我告诉自己,那都是他们的事,然后我在想,韩君玮会不会坐在汽车靠窗的位置,然后一直看着夜色越来越浓,却毫无困意。

第壹叁七章 失眠记事之二

    韩君玮和潘晓涵两个人的离去似乎并没有对这个本就不怎么和谐的四班造成什么影响,唯一的影响可能就是教室里多了一个失魂落魄的姑娘。一两天来我也并没有瞧见刘少阳或者是韩梅梅对杨木木做出什么事,亦或许是杨木木么心情与他们闹。

    厕所的水龙头好像坏了,滴滴答答没有停过,只是不知道这样流水下去,我们会不会自掏腰包补贴这些流水。在这个没有空调的小宿舍,兰城的冬天似乎已经初具规模,我看了一眼日历,也不过才十一月份,我感受到来自几百公里外的冷,这是大雪漫天所不能及的。

    好久没有仔细地看过天空了,门前的老树下我的自行车招满了污泥。丑陋而破旧的东西已经失去了我的爱,如果我真的不舍,或许我会在深夜一点的时候将它扶起来擦干净,然后在清晨的时候,迎着满面的风骑着它去考试。

    台阶上的垫子一如既往地湿润,带着草地一样的柔软。我幻想着在老宿舍里的时候胖子急不可耐地推塔,屏幕渐渐变成灰色,九十八摄氏度的开水很是烫脚。《海盗电台》进入了尾声,幸运的是全部生还,大海都吞噬不掉的情怀,在人们的拥戴下抗争着英国政府。

    最近火起来一款手游,在绝地求生风靡全球的时候在手游市场迅速占据了一席之地,腾讯爸爸都还没有行动的时候,网易率先上架了终结者,我们都欲罢不能。厕所里的水滴欢唱“爱是一道光”。阳台上很久都没有打扫过了,惹来了一地烟头。他们说旺仔牛奶喝到一半的时候可以当做烟灰缸用,Bixby很是识趣地为我自动播放音乐,不得不说三星的智能助手真的很好用。说实话,阳台上真的很冷,穿着衣服和裸体没什么两样。没人看到的裸体与海报没什么区别,镜子会告诉你腰上的肥肉应该有几两。

    今天是唯一没有洗头的一天,化学的各种推导让人目不暇接,心力憔悴,哪怕有朋友的百度云可以消遣寂寞,幻想和手掌只是在眨眼之间。不出门的快乐只有宅的时候才能明白,冷风刺骨的世界讨不来我的欢喜。

    总是在错过的时候才怀念美好,比如我现在就想要四十度的夏天。我宁愿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幻想一个从天而降的招式,也不愿意像条野狗一样窝在被窝里失眠。

    屁,野狗没有被窝,当然,可以侵占别的狗窝。。。

    兰成其实也是个很美的地方,虽然我去过的地方好像只有并不多,生在这个小城里,我却没有抚摸过这座小城的每一寸肌肤,在这十九年的时间里,我都在干什么?可我觉得最美的还是牛场河的风景,寒风也无法击败的长腿在青石街道上晃悠着,如果有一个小炉子,我甚至可以蹲在路边看一整天,然后我就会得到一个伟大的结论。

    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条腿。

    常走的近路被铁栅栏封了,我记得我上一次从那里过来是翻墙来着。很遗憾,我的又一个第一次给了城兰中学。

    你要对我负责!

    不能让我不及格!

    我没有开玩笑!

    不习惯的是又要绕路从食堂走,还要经过车很少情侣很多的天桥,然后绕一圈穿过黑灯。然后又要抉择午饭到底应该吃什么,青椒炒鸡蛋还是青椒炒肉丝,不然来一个煎蛋也不错,还是西兰花吧,绿色食品对身体好。

    深夜的游戏机停不下游戏本的风扇,猥琐的笑声和推倒的塔化为灰烬,从便槽淌下去的水本来应该冲走明早的一泡尿的,只是它在不合适的时间出现在了不合适的地点,所以在我们都要安睡入梦的时候结束了它的旅程。

    在这个错误的节点,错过了这一生。

    哪怕钢铁一样坚不可摧的水龙头,它可以摧毁紧缩的宿舍门,可以摧毁铁窗,可是留不住属于它的水。我想我是可以用我的桶帮助它挽留,无能为力的是我洗了两天的衣服还没晾。遗憾并不是运气不好,我承认是命中注定。

    我总算是想起来我为什么喜欢用便签而不喜欢WPS了,和水桶一样,都是一个错误的搭配。奶茶搭配橙汁,喝了不久就会尿急,哪怕是矿泉水也是一样的,我等不及白开水慢慢地降温,就跟我不想复习一样疯狂。忍不住去想,从前一个人坐高铁的高铁票就在我的钱包里,安安静静,等在着和我的身份证一起躺在检票口里,然后用三个小时的时间和我回到过去。

    我还是记得车站不停让我住宿的长发男人,因为他曾向我推销过大保健,或许多年后我会乐此不彼,至少现在我还有勇气拒绝。

    然后再经过一个小时四十块钱的车程,穿越一个小时的高速,我喜欢夜市街的烤鱼,火锅城的自助火锅,一百块可以吃到撑起,还有免费但是却很难喝的啤酒。最后躺在三个人睡过的大床房里,趴在马桶上狂吐,望着窗外还没有熄灭的路灯,不时路过的车,打着长长的手电,踩着断断续续的白线。

    酒店的吹风吹不干刚洗的T恤,梳子理不顺我想要的中分,醉酒后吃鸡总会落地成盒,小说写不出我想要的结局,我开始怀念向我推销大保健的男人。

    扑克牌可以比大小,比石头剪刀布来得容易得多。哪怕最后是我输得一丝不挂,我仍然喜欢大笑,拥有就是幸福。即刻是面对面的凝视,热吻是燃烧着的永远。

    冷风吹不散灰烬,会凝固失落,然后融化在泥水里,沾满洗干净的白色板鞋,永远也洗不掉。

    到了长沙之后我才知道,原来用伞也可以堆雪人,哪怕双手通红,仍然开怀大笑。这是没有见过雪的南方人,我也一样,只是我更喜欢冒着雪去网吧吃鸡。

    冬天骑车是一件勇敢的事,所以我一直觉得我很勇敢,载着一个胖子,以一个贵州人的身份参加附中的回访,这已经足够勇敢了,不是吗?两份的横幅和海报,还有两份的明信片。

    希望晚上能够有车载我回家,相比酒店的空调,我还是更喜欢老家的火炉。最后就是邮差能够慢一些,我不想要的信就不要告诉我,悄悄放在门口的玉兰花树下,明早收垃圾的车会带走它。

    这就是今日份的失眠,乱七八糟不知所云。

第壹叁八章 身体藏不住秘密

    2017年11月7日

    星期三,农历九月十七

    宜:合帐,裁衣,嫁娶,安床,入殓

    忌:置产,造船,开光,掘井,作灶

    最重要的是,今天是立冬。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小雨,然后在中午时分,会云开雾散,迎来兰城初冬的第一个晴朗。十一月就要开始忙着十二月的事了,十二月有什么重要的事?平安夜?可拉倒吧。一二九的晚会将会在十二月九号的那个晚上举行,不出意外地,又要进行一次谁都不满意的歌曲挑选。

    其实要我来看,倒不如直接下载一个小程序进行随机抽取,就跟小时候玩的点公鸡点到谁一样。

    最后选了一篇很简单的——《我爱你,中国》

    我好像会的,吴小鱼会弹琴的。

    只是这一天的晴朗过后,冬天才真正地在兰城显示了它的锋芒,从七号过后的日子温度一天低过一天,我甚至都打电话让兰柔在家里给我带厚衣服过来了,现在的天真的很冷,冬天起早真的是一件特别伟大的事,一面要和冷空气作斗争,一面还要安抚被窝这位小娇妻的缠绵。那天过后,兰城如南方许多城市一般进入里令人心烦的雨季,一直持续了进一个周,兰城终于没有下雨了,至少我的两件衣服还可以在这里活下来。而我也并有疯了一样六点多起床去起床,宿舍里很安静,有我喜欢的味道。

    似乎每一次我睡不着的时候都想说一些废话来让更多的人和我一样睡不着。

    有时候自己难免回顾过去,人都会有遗憾,我不知道我的遗憾会不会和你们一样,我也曾经像个傻子一样抛弃了很多珍贵的东西。聂小倩是真的,故事是假的,哪儿来的那么多故事啊,有一个聂小倩已经是很幸运啦。

    到最后我才发现,我们最擅长的一件事竟然伤害最爱我们的人。

    重来的那一年确实是很煎熬,我以为之后就是解脱,我以为至少可以轻松一些,至少没那么孤独。是啊,怕生的孩子在别人的家乡小心翼翼地生活着,我的脑子里很空,我试图去整理我到底得到了什么,最后居然只有“匆匆”二字。往事太匆匆,我向时光招手,希望我的过去能够停留哪怕是片刻,可是我看到的只有夜晚和酒杯。我和杨伟喝过很多酒,在博文的时候,我和过去做了一个告别,六月十九那个晚上,在午夜的玉笏山,山顶庙宇最后一盏灯在塔尖还没有熄灭,远方的星星绽放它的光芒,我曾经向它许愿人生无悔。

    人生的第一笔工资在博文,和三戒,不!他现在叫春生了。和春生在兰城的街头弯着腰把每一张传单发到路人的手里。世界是彩色的,被当做是骗子是我们最难受的时候,最可怕的是难受无言。不过城兰中学后面那家冰粉摊子真的很好吃。

    查到分数那晚一直没有睡觉,最后兴奋的想要告诉全世界。

    至少我再来的一年并不算是白费。

    夜市街的米酒真的很醉人,还好旁边有一个厕所可以吐,吐过之后也不怕会有谁会笑话,窝在厕所里可以和自己说一些悄悄话,最后还是要回到酒桌上继续“那个怕哪个”。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玩这个游戏,我想在家待孕的胡姐姐记得的。

    那家糟辣鱼是真的狠辣,卤菜的辣椒也很重,电影院的爆米花一点也不新鲜,观光园里我总是会迷路。我和春生穿着小马甲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呼喊口号。我们会向每一个接过我们传单的人鞠躬说谢谢,会人真地记录每一个问题,尽管问我最后没怎么上课。不过今年高二的小家伙们是真的可爱啊。

    我是在什么时候知道距离可以改变很多东西的?是夏丹告诉我说,唐默,我要的只是一个平凡的生活,青春只是一场梦。我们已经过了那个做梦的年纪,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看着她去北京寻找白猫和夜宵的时候只会感觉有遗憾。

    我还是喜欢红色毛巾,喜欢益达和阿萨姆奶茶。

    幸运的是我可以做到内心毫无波澜,哪怕是还在念念不忘,哪怕是还喜欢听《我爱你》这首歌。

    前段时间用一天的时间看了《花甲男孩转大人》,郑花甲死死等待着阿妈,守着她的最后一口气,期待她能够再一次活过来。一个大学可以念八年的“人才”,和他老爸一样窝囊,我却和他一样优柔寡断。

    我其实知道我写的那些个小说到底是个什么水平,这次歪打正着签约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真的是走了狗屎运,有编辑慧眼识英雄在人海茫茫的大起点发现了我这么一个文笔和颜值并存的潜力股,最后一发不可收拾,成为起点下一个ip大神。

    有些梦,当作是yy就可以了,当真的话就是永远的奢望。

    上一个跨年还是和聂小倩一起的,总共就只有半天的时间。

    有第一名的跨年在长沙,在酒吧里时而沉默,时而大笑。你们知道憋着泪大笑是怎样的吗?明明就不最人,人却自醉。放不下的叫曾经,放下了就是过去,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曾经,就好像是关了灯之后就是黑暗,当我刻意忽略,刻意……哪能真的刻意啊。不过是靠拙劣的演技罢了,麻木自我罢了。

    隔几天无论是有事没事都要发一条朋友圈证明我还未死去,虽然老妈总是调侃我为什么我还不找女朋友,我开始往家里打电话,开始关心家里的生活和家里的天气。

    原来这个世界真的不会在同一刻天黑,如果我足够庞大或者是这个世界足够小,我就可以每一刻都看到日出。

    所有渴望最求想要的,看起来似乎都已经拥有了。

    我开始喜欢尧十三,喜欢宋东野,喜欢《瞎子》和《郭源潮》。

    在宋胖子出来之后,那首曲子在某一段极长的音乐之后伴随着一声凄厉的长啸,撕裂的嗓音一直在我耳畔回响,久久不去。我曾也在ktv里试着沙哑喉咙,仰天长啸,直到双眼都憋出了眼泪,我还在望着mv里那个衣衫褴褛形销骨立的老头。

    去年真的是很好的一年,虽然我已经再次回来,坐在熟悉是板凳上,扭动屁股的时候板凳也会嘎吱嘎吱地呻-吟着造反。

    在这里我很幸运地遇见这些朋友,不论是在酒桌上还是在教室里。

    我现在开始相信缘分了。

第壹叁九章 适逢其会的相遇

    我去看兰柔,那时候还下着雨,撑着伞走在工业园区泥泞的路上,工程车喘息着从被挖掘机碾碎的路面上如一个年迈的老者亦步亦趋,身后带着一股乌黑的浓烟,在这场雨中,总让人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我有些后悔穿着白鞋过来,看着鞋面上的点点泥渍,心情更不好了。

    兰柔在兰城北部的工业园区里一加皮包厂工作,每天起早贪黑,在纺织机器的轰鸣声里,渐渐地磨灭了双手的指纹。我忽然想起那时候我教兰柔设置手机的指纹密码时,她闪躲着目光将双手藏在身后,说:“图形密码挺好的,很方便。”

    那时我不懂,我只当中年人不知变通,顽固不化。

    我也忘了是什么时候抓起我这位母亲的手,抚摸着光洁而有些僵硬的的手指,指尖已经看不到任何的纹理,棉麻线的摩擦已经让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失去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光泽。我是在那个时候感到心痛的,人成长的时候也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

    那是我在许多年后再次为她剪指甲的时候,抚摸着渐渐凸显出纹理的手指,忽然想到那一日,潸然泪下。

    雨水拍打着伞布,我看到与我一般大的同龄人骑着带雨棚的电动车从工厂里出来,皮肤要比我黑很多,烫了头发,打了耳洞,有些还是我小学的同学。这时候我才想起来,与我一同上小学的人,如今大多已经在社会上混了五六年。越是往后走,就发现当初一同的人越来越少,最后或许就只剩我一人还在往前。

    西南偏远地区的小县城里,我家那个山沟沟里,在那条小河边,世世代代都在做着同一件事,把后代送出去,至少不用让孩子在下雨的时候还要双脚都是黄泥,然后走进教室里去。

    我想兰柔和唐玮是做的比较成功的。

    收好伞,放在门口。守门的老大爷已经快要认识我了,听兰柔说我是城兰中学的学生之后,总用一种长辈看有出息的小辈那种眼神看我,我倒是有些不习惯。

    同老大爷打过招呼之后,熟练地绕过各种我叫不出名字的机器。工厂里的工人大多是兰城或者是临县城镇的农村妇女,或者是从兰城职业技术学院里出来实习的职校生,其中不乏我的小学或者是初中同学。

    机器沉重的轰鸣声刺激着耳膜,听多了之后,哪怕是独处时,这种声音也难以去除。难怪兰柔在这里工作一段时间之后,总说自己失眠。

    和兰柔聊了些事情,不过也只是一些家常闲话,比如某天她回去,唐雅又做了什么事惹得大家发笑,唐尧又如何如何不听话,如何如何淘气什么的。

    忽然兰柔提起我的生日,我才想起来我的十九岁正在向我飞奔而来。自从上了高中,我似乎对于我究竟是多少岁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概念,似乎我永远也不会长大,过年时也会心安理得地接过奶奶手中的红包。直到兰柔提起,我才会在心里长长地哦一声,然后感慨,原来我已经十九岁了啊。

    转头看到兰柔藏得不怎么深的白发,这时候我才明白,原来时光过得那么快。

    雨还在下,却不急,不像盛夏的暴雨,或者是冬雷震震。

    兰柔说今年还是老规矩,五百块任我花销,只是这个月酒席比较多,唐玮又给车买了保险,所以可能会延迟到下个月。

    说失落,自然是有的,可这并不是多么重要。

    伴随着我说没关系,兰柔又开始了日常的念叨和埋怨。唐玮所做的工作很辛苦,属于那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工资不好拿,有时候还得自己掏钱。不像兰柔一般按月发放,而是年薪,年尾的时候结账,而多数时候是在年关才拿到那么几千块,大部分扔只是没能兑现的数字。

    我不知道该怎么来安慰兰柔,原来夫妻之间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是琴瑟和鸣的,有时候也会有争吵和矛盾,我想这并不会妨碍兰柔深爱唐玮。有人说每一次争吵都是在感情上挖坑,当某天两个人的感情承受不住争吵时,就会深深地陷入从前挖的坑里,再也出不来。个人而言,我并不赞同这种观点。

    这世界上有永不吵架的夫妻吗?

    沈复和芸娘也并不是一直都相敬如宾吧。

    在兰柔殷切而温柔的注视下离开这座不停歇的工厂,老大爷笑着与我回收作别,然后我重新踏入雨中。我打算从下里村这边过去,下里村属于兰城边缘的村镇,与牛场河接壤。近年来牛场河上游修了团结水库之后,水面渐渐往下落,最后裸露出河床,长满了青青草。

    观光园和下里村之间接了一座铁桥,可以桥上并没有挂着情人锁。老旧的钢铁在雨中渐渐地被时光锈蚀,两边的护栏上朱红色的铁柱有些脱落,落入桥底下的水塘里。我在桥这头忽然抬起头,桥那头就有一位姑娘顺眼往过来,然后四目相对,情不自禁。

    许久没有见过聂小倩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独自一人撑着伞,站在路边,如一树梨花,巧笑嫣然,尤其是在烟雨中,令人瞩目。她背着小书包,很自然地收了伞,然后走在我左边,我没有问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就如同她没有问我为什么会忽然抬头。

    我一直相信人本身就是一块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磁场的磁铁,当某人进入我所能感受到的领域时,我的心湖就会泛起涟漪。

    我想,所有的相遇就该如此,如一个恰到好处的惊喜,并不显得多么刻意,就像是在超市里正好看到爱吃的橘子,正在打折促销。

    观光园真的是一个很美的地方,铺了泥清的路路上整好可以让四个人丝毫不会妨碍到对方地通过,只是这是万物凋零的冬,如果是三月春光正好的时候,两边都是火红色的花,印在眼里就如同心上人的双手一般滚烫,可以紧紧地贴在怀中。

    我和聂小倩的这场偶遇算是这场雨中漫步的惊喜,我向她谈起最近一二九的歌曲,她只是笑着,而我觉得这很好看。

    与她行走在雨中,格外地轻松惬意。

    最后,观光园南边的出口,南门上正好挂着一个红色的气球,两旁散落着被雨水打湿的烟花,还有没来得及撤去的花篮,花篮上的红纸上写着“百年好合”四个大字。

    聂小倩让我停下来,打开了书包,递给我一本书,只是用很好看的纸包起来了,还系了一个蝴蝶结。

    然后,她俏皮地笑了起来。

    说:“十九岁快乐。”

第壹肆零章 夕阳多浪漫

    我把书放好,打算在我真正到十九岁那天再打开。

    这一日,有风,阳光明媚,风光正好。

    引用一句比较俗套的话,我一直以为十八岁之后就是十九岁,十九岁过后又是十八岁,而二十岁永远不会到来。我不知道我的二十岁还有多久,但那时候我一定已经上了大学。虽然我曾经也发过毒誓,死也不会复读,可这就是人类的本质。

    日出东方,有阳光普照,这是我回城兰中学的第三个月,也是我和马潇潇在一起的三个多月。

    立冬过后下了一个周的雨,可能秋冬交替,总要做些什么来预示着冬日的来临。我想这可能就是兰城这个冬天少有的一次晴朗了,至少在我十九岁这天,天气是很好的。我忘了上次潘果果十八岁时那个周末的晚上,有没有星星,我只记得送她回宿舍时,心情舒爽。

    只需要穿两件衣服就足以应付这个天气,我同往常一样与马潇潇一起吃早餐。我们的早餐就是一个包子和一个包粉,食堂的肉包总是夹杂着一点点的咸菜,对我这种纯肉食主义者来说是一种极大的煎熬。今天的包粉有些辣,而马潇潇十分正常。

    我虽然并不奢望她送我什么礼物,可我还是想听到心爱的姑娘说一声生日快乐,我想这是之间极其快乐的事情。

    马潇潇十分爽利地解决掉两个包子和一个包粉后,用纸巾擦了擦嘴,把碗扔给我,别有一番风味地说了声走吧,然后便走了。

    我想,她这是为了给我一个惊喜吧。

    教室里,潘果果明显是一直在等我,我刚一坐下,她就扔给我一张纸条,说:“拿去,签了!”

    不明所以的我打开这张纸条,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潘果果能不能不要这么有趣,纸条上潘果果娟秀的字迹,写着。

    “特殊时期,唐默十九岁生日期间,潘果果无论对唐默做出什么事,唐默本人都必须心甘情愿地接受,不能生气,不能耍小脾气,不能反悔。”

    我:“能不能把这个不能耍小脾气改成不能发脾气啊?我又不是小女生,什么耍不耍小脾气的,再说了你看我像那么小气的人吗?”

    潘果果哼了一声,说:“我这是要报仇来着,上次你给我画的口红我洗了好久才洗干净,这一次我一定不能轻饶了你!”

    我:“你这样不好吧,君子要大度,哪能像你这样记仇了,我们要和谐相处,和谐,你懂吗?这是个和谐社会。”

    潘果果:“我是女孩子,哪儿来的君子了。”

    我最终还是败给了潘果果,极不情愿地在纸条上写下了名字,还被潘果果强迫着按上了一个红手印,然后潘果果心满意足地收好纸条,冲我诡异一笑,看得我心慌慌。

    终于十二点,我收到了来自于一千多公里外的夏丹的祝福,我回了一句谢谢。难得她仍记得,而她只是回复了一句我不想亏欠你。至于原因,不过是六月份我给她写的一封信。

    她说那是她人生中收到的第一封贴着邮票,盖着邮戳的信。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那也是我人生中寄出去的第一封贴着邮票,盖着邮戳的信。

    人生能有一次书信的来往,就像是第一次见到手机那样开心,很多次读过从前车马慢,一生只够爱一一人,我也向往过那种鱼传尺素的爱情,仅仅依靠着熟悉的字迹聊表思念,有很多情思都可以藏在一笔一划之间。

    看着潘果果满意地坐在位置上,脸上洋溢出笑容,这是我感到满足的一件事。我们所做的这些傻事,不就是为了看到所在意的人露出笑容吗?

    忽然看到抽屉里那个红色的日记本,已经写了一大半了,于是我扪心自问,有没有做好成为一个十九岁的少年的准备,然而人生又不可能像村上春树所说的那样二十岁永远不会到来。可我还是不太能够接受一年后我的年龄就是以二打头,我希望我永远是十几岁,我不想,也不愿意去想一个快要二十岁的人究竟应该多么成熟。

    我拿出来翻开,第一篇就是关于夏丹的。那是我听到她上了卫校后写的,一些关于合适与不合适的讨论,一些关于执着与放弃的取舍。

    往事如风,空自颓废。

    于是我在本子上写下几行字,算是对我这一段不长不短的人生,做一个总结。

    我从不认为我是个诗人,而且我也没有成为诗人的潜质,我只是喜欢写一些骚话骗骗小姑娘,然后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故作深沉。我希望自己是一个满身都是故事的人,哪怕是一个呼吸,都有一段不可说的刻骨铭心。

    曾经有人告诉我,写这种东西,要讲究押韵,也就是韵律,如果在拼音层面来讲,那就应该是韵母要相同吧。

    于是我就写下了下面这几句话。

    “《十九岁》

    往事如风空颓废

    晨光熹微自垂泪

    呼尔换取光阴悔

    年少不知愁滋味

    万般路途同与谁

    吞声踌躇来者追

    旧路重行六月归

    旦暮辛劳寸草辉

    椎心泣血英才废

    谁待攀折枝头桂

    行行复复穷其尽

    朝朝暮暮欲前行

    宗悫长风忽不定

    穷且益坚慕青云

    零零碎碎画中曲

    且听且吟且徐行

    乐夫奚疑安天命”

    我是有抄了的,抄了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我想这几句话足以说明我近几年的一切,虽然写得不尽如人意。

    我把写下来的东西,发在了微博里,然后就等着继续上课。

    这一天真的很好,天气很好,人也很好。

    我一直在想,马潇潇会给我什么惊喜。

    她应该是不会忘记的。

    今天起,我就是一个十九岁的人了,十九岁我应该做什么呢?哦,继续生活就好,没有人会刻意要求我做什么,也没有什么事是必须在某个年纪才能做的,当然,生孩子除外。

    走在阳光下,我觉得我是最特别的一个。

    一个生在十月初二的人,还不够特别吗?我这样问自己,当然很特别了。

    下午的阳光如玫瑰花一般红,又如玫瑰花一般浪漫,我喜欢这种时刻,与喜欢的人肩并肩,看着我们的影子在地上越来越长,只要轻轻偏头,我们就靠在一起,当西山的红色消失在天际的时候,就好像我们走到了世界的尽头。

第壹肆壹章 十九岁和十八岁

    我想在心里藏一点小小的确幸,这个场景在我的心里演练了无数次,然而当真正某一天站在台面上面对时,我告诉自己,一定不要失望。冬季不应该不应该有太阳这种东西的,就好像其实我不该回来一样,录取我的那个学校在北方的一个城市,唐玮说哪里十里风沙,百里千丘,万里悲秋。然后我就在脑子里构想那个城市,是不是远在沙漠之中一点一座古城,方圆百里独有一座城关,最适合武侠小说里的绝世高手决战,不分高下,只分生死的那种。

    傍晚时分,我端着凳子独自一人倚着后门坐在阳台上,从我的瞳孔里看过去的,一定是红三色而妖娆的夕阳,千娇百媚,万里无云。然后我叩问心门,胸腔里跳动的频率没有半分变化,如朽木不折,如冬雪不化。

    如果我生在古代,我想我会一直在那座山沟里向往飞檐走壁的大侠,如果有一天我的父母晚年安息,或许我会背着家里的柴刀,走出那座大山。当然,我会安顿好年迈的水牛和几头老母猪。

    我在夕阳下迎接我的十九岁到来,十九岁的那个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呢?和现在的我会不会有所不同,我们以同样的姿态降临人间,却活得千姿百态,有的人就是人,而有的人却活成了狗,学会了吃屎,学会了摇尾乞怜。好在,我还没有变成这个样子。

    哪有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这种事情啊,当我们都暮年,双鬓花白如雪,满身都是暮气,生命在一呼一吸间如流水一去不复返,然后只是回收当初,那时还是少年。

    我的怀里,抱着聂小倩送的书,只是还有没拆开,那个蝴蝶结是真的好看啊,就好像耳畔忽然有一个温柔的女声在二胡悲伤的乐曲后轻轻哼唱,如一场小雨,在风里,心湖不静,因为雨声不止,虽然夕阳还在,而我心中早已雨声缠绵。

    此情此景,当有烟有酒还有故事,如果可以,再来一首歌,那便更棒了。

    喝过那么多的酒,我还是觉得花生米和香烟才是绝佳的下酒菜

    暮色来临前的最后一丝光亮在窗户中溜走,风一吹,如雾散去。

    忽然间我好像就看到了暮色中与山色而来的少年,如我那时夜深人静在玉兰树下看到的十五岁,来得悄无声息。那个少年,在冬日里,穿了一件白色的背心,黑色短裤,赤脚向我走来。

    我说:“你来了……”

    他说:“希望没晚。“

    我忽然笑了起来,说:“乘风而来,幸甚。“

    他打趣道:“装十三。“

    然后,他坐在我的位置上,而我,踏月而去。

    十九岁来得匆匆忙忙,十八岁走得慢慢吞吞,依依不舍。

    “可有心愿未了?“

    “有。“

    “何事?“

    “烟酒未戒,理想不再,风月难看。“

    “那你可活得一点也不自在。“

    “所以我希望你活得好一些。“

    十八岁笑了笑,就真的这么去了,我抱着幻想,看着暮色苍苍,他会不会在某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再次归来,以少年模样。

    “你在这自言自语什么呢?“

    潘晓涵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笑得开怀。

    “在其位的这个明啊公,细听我来言啊。“

    我摇头晃脑,唱起来,自顾自讲了一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然后自己笑起来,前仰后合。

    潘晓涵笑着骂了一句脑瓜疼,躲在窗户那与杨木木耳鬓厮磨,恩恩爱爱。

    我终于到了小时候羡慕的年纪,可并不是那么开心,我多想二叔还可以像小时候那样在我不会做题的时候在敲我板栗。

    只有在回首看的时候才会发现时光匆匆,过得太快。没有什么填补那些日子的空白,所以才会感叹光阴似箭啊,所以这个世间,我们的过去,都不能说服自己。

    和十八岁做了个简单的交接,当余大富抱着作文本到教室里来,夸奖我作文终于不再浮夸,我腼腆地笑着,只是有些失落,我才明白,长大什么的,不过是学会了·妥协,学会了低头,就像是我在面对谢顶坤的时候诚惶诚恐的模样哈。所以这是第一次,余大富看我的眼光觉得我是一个可造之才,因为我的作文用了他规定的格式。

    因为这样,余大富特意在第二节晚自习予我些许鼓励,说什么努力一把,未来可期,说什么我其实身具慧根,是个栋梁之材。嗯……就是因为这样。

    三节课的时光消磨在我的无所事事里,今天我十九岁嘛,我觉得是可以任性一把的。

    潘果果似乎等不及她的计划,我说:“能不能给我几分钟的时间,我做一件事之后就回来。“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可以,但是你不能跑咯,不然我会生气的。“

    看她那气鼓鼓的模样,可爱极了。

    我点头说好,然后我去了二班的门口,站在后门,现在的我已经不怎么对这地方怀有多少的恐惧,所以也就是意味着我放下了那一日的心结?我不知道。马潇潇忽然抬起头,然后回头看,微笑着向我走来,说:“今天怎么那么早?“

    我想了想,同样报以笑容,说:“因为今天是我的十九岁啊。“

    马潇潇忽然惊讶,目瞪口呆,张口结舌却说不出话来,只是这么看着我,不知所措,然后低下头,于是我明白了。

    我说:“今天跑步吗?“

    马潇潇想了想,摇摇头。

    我又问:“今天刷题吗?“

    马潇潇犹豫了一下,僵硬地点头。

    我再问:“今天宵夜吗?“

    马潇潇笑起来,说:“长寿面吗?“

    我摇头。

    笑容如被一阵晚风吹散,马潇潇双手交错着,轻声说:“对不起。“

    我笑起来,其实我想哭的。

    我说:“没关系。”

    然后我问她,说:“今晚不陪你,可以吗?”

    她抬起头,眼眶中有泪光闪烁,先是摇头,然后全身如失了力气,点了点头。

    我说:“对不起。”

    她抿着唇,说:“没关系。”

    我们同时转身,我没有回头,马潇潇也一定没有回头,她一定不会回头。

    潘果果在就在等我,巧笑嫣然,如此美妙。

    我喝不惯白酒的辛辣,和那突如其来的醉意,我只喜欢啤酒的苦涩和如秋雨般的细长绵稠。

    可是现在,我只希望我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少年,不曾尝过香烟的苦,不曾喝过酒的涩,只是少年白净,一身书卷气那种,干净得只是一个少年,没有酒,也没有愁,甚至是没有梦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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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兰城介绍:
远涉重洋,孤负少年心。——唐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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