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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后我靠科研在王府当团宠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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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后我靠科研在王府当团宠全文阅读

第1章 神秘样品

    夏夜的凌晨一点半,谢昭昭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将笔记本电脑合上。

    这篇关于《不老草中CR超级激酶对大鼠弱质基因的修复作用》实验研究的论文她已经准备了将近一年了。

    想着明天的博士毕业论文答辩,谢昭昭脑海里浮现出学院里那几位在植物药研究领域有着绝对权威的老学究,教授们的严谨和严格都是出了名的,自己的这篇论文有一组数据的标准偏差很是可疑,这让她十分的忐忑不安。

    明天的毕业论文答辩能不能顺利过关?这个问题萦绕在谢昭昭的脑海里无法挥去,令她焦虑到两眼锃亮,毫无困意。

    谢昭昭一边往电动牙刷上挤着柠檬味道的牙膏,一边脑海里还在放电影似的闪现着那组标准偏差出问题的数据,琢磨着实验方案,实验步骤、测试仪器、数据统计以及计算分析,究竟是哪一步导致实验结果的标准偏差超出范围,并且根本无法修正?

    谢昭昭正全神贯注的在脑海里重复实验步骤,忽然那首曲调明快又带着一丝戏谑的歌曲《老公挣钱给老婆花》在宿舍里响起,吓得她一哆嗦,差一点把手里的电动牙刷扔马桶里。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来电铃声,赶紧吐出嘴里的牙膏,快速漱了漱口,一边抽出纸巾擦嘴,一边冲出卫生间去拿手机。

    正嘟嘟囔囔的发泄着不满,抄起手机一瞅屏幕上大大的四个字——黑山老妖,立刻闭了嘴。这么晚了,导师打电话找自己,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谢昭昭细长白晳的食指在电话上划了一下,电话接通了,黑山老妖的山东普通话口音传了出来:“小谢,四级无菌实验室智能锁系统里面是不是录入过你的虹膜验证?”

    谢昭昭一脸蒙,这问题明显跟自己的论文没关系呀?自己的实验项目在一级无菌实验室里完成就足够了,哪里需要到四级的程度?只得木讷讷的点头道:“啊?啊!录了呀!但我从来没进过四级无菌实验室,也没试过我的虹膜能不能通过解锁验证。”

    电话那头仿佛火上房了一般着急,说道:“录过就好。你现在,立刻,马上穿上衣服去实验楼,十分钟后有人送一样东西过来,你只需要接了,打开四级无菌实验室,把东西放进去,然后等我到了再说。”

    谢昭昭就是一惊,大夏天的背脊上都冒出一层细细的冷汗出来。

    黑山老妖让自己接的什么可怕的东西?要送进四级无菌实验室的东西是什么概念?

    四级无菌实验室呀!那得是对人体、动植物或环境具有高度危险性,通过气溶胶途径传播或传播途径不明,或未知的、危险的致病因子。而且,重点是对这种东西根本没有预防治疗措施。这东西危险级别有多高可想而知。

    谢昭昭脑子反应还不算慢,急忙趁着导师还没挂断电话之前问了一句:“老师,我没有进高危实验室的专用防护服呀!”

    谢昭昭这句话一问出口,明显发觉电话那头一怔,随即山东普通话口音的咆哮声传来:“你想什么呢?你以为我让你接的东西是生化武器呀?还高危实验室专用防护服?我还怕你身上细菌多把那宝贝给污染了呢!普通防护服就够用了!那东西很珍贵,你要小心再小心,听到没有?稍有差池,我要你小命儿!去开门,等着我,我马上到!”

    随后,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盲音。电话被黑山老妖给挂断了。

    谢昭昭冲着手机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儿,哼了一声,也不敢耽搁,就像黑山老妖说的,现在、立刻、马上兜头套上一件休闲的长款T恤,拖鞋一甩,踩上平底凉拖急匆匆的冲向实验楼。

    她在心里计算了一下,黑山老妖落下电话开车来学校也至少要半个小时左右,要接的东西十分钟就到,那也就是说,她得在实验室至少等二十分钟。大半夜的,一个人在实验室里太可怕了!

    谢昭昭穿着凉拖飞快的跑在药学院的林荫小路上。不跑不成啊,她害怕呀!夜深人静,一个人影儿都没有,两边的路灯黄惨惨的,斑驳稀疏的树影在暗夜里摇晃,很有几分鬼片的气氛。

    猛地,《老公挣钱给老婆花》的歌声再次响起,谢昭昭吓得差点叫妈。拍着胸脯一看,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接起来喂了一声,这才知道对方是给导师送东西的。人家已经在实验楼前等着了,问她还有多久能到。

    等谢昭昭气喘吁吁,香汗淋漓的跑到实验楼前一看,来人不止一个,确切地说,居然是一群!实验楼前停着一排车!

    为首的是一位看上去七十岁左右的学者,头发已经花白,但一双眼睛却是神采奕奕的,充满着智慧的光芒。只一眼,谢昭昭就觉得面前这个老头的学术地位肯定不会在自己的导师之下。

    老人似乎也很焦急,不等谢昭昭打招呼,便问道:“你是邓老的学生吧?快,随我把东西送进实验室,有话咱们一会儿再说。”

    谢昭昭只得点点头答应了一声,正想上前去敲实验楼的大门,却看见大门早已经打开了,估计是老师早就打过招呼了。

    只见那老者从一个年青男子手上接过了一个白色的瓶子样的东西。谢昭昭扫了一眼便知道那是一只便携式液氮罐。

    老人挥挥手,示意其他人不要跟着,他一个人提着液氮罐跟在谢昭昭的身后进了实验楼。

    进入电梯,谢昭昭对老人礼貌的笑笑,说道:“老师,我帮您拿着吧!”

    老人摇摇头,意思不用,也没说话,眼睛盯着电梯上的楼层显示屏,似乎很紧张又很兴奋。

    谢昭昭忍不住好奇,就一直在猜那只液氮罐里装的是个什么东西?什么东西需要零下196度的液氮罐来转移运输呢?最常见的就是新生儿的脐带血了,再不然就是器官移植手术用来储存和运输人体器官的。

第2章 王大拿与邓日月

    可是,谢昭昭觉得都不对。目测这老头手上的便携式液氮罐,长圆柱形的,大概高三十厘米,直径不超十五厘米,跟个大号的保温水壶差不多,人体能移植的器官什么玩意儿能长成这样呢?心肝脾肺肾的无论哪一个,这个罐子都装不下啊?

    电梯叮的一声响,停在最顶层二十四楼。谢昭伸出胳膊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老师,您请!”

    谢昭昭带着老人先在更衣室换上防护服,然后,通过虹膜验证打开了四级无菌实验室的门,老人似乎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间实验室,很熟悉实验室里的环境,轻车熟路的找到实验室里的小型液氮库,将手里的液氮罐送了进去。

    谢昭昭更是心痒难耐了,这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还得双重的液氮保护?

    老人关上小型液氮库的门,仿佛才松了一口气,对谢昭昭说道:“你叫谢昭昭对吧?很高兴认识你,虽然时间不大对劲儿。我姓王,是你导师的老朋友。你是不是非常好奇我今天带来的这东西?”

    谢昭昭笑了笑,点点头,很有礼貌的回答:“王老好,我是谢昭昭。嗯,我是挺好奇那液氮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不过,我好像不能问。”

    王老呵呵笑道:“没什么不能问的,呆会你导师来了,还需要你的帮助呢!我是J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的。”

    谢昭昭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什么?文物考古研究院?黑山老妖的学术领域跟考古半毛钱关系没有吧?根本不搭边好么?谢昭昭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死机。

    王老很健谈,也很幽默风趣,两人开心的交谈了十多分钟,谢昭昭终于弄明白了后半夜被拎起来不让睡觉的前因后果了。

    原来,长白山地区一户农家租了一块林地准备搞人参人工栽培时,在林子里发现了一处古墓。

    逐级上报后,得到消息的王老第一时间带着学生对这处已有多处盗洞的古墓,紧急进行了抢救性发掘。

    今天带来的这件东西就是古墓里发现的陪葬品,或许说是陪葬品也不确切,因为这东西虽然是在墓主人的棺椁里发现的,却根本不是同一时期的东西。

    墓主人的墓志铭清楚地说明,她是辽金时期的一位贵族夫人。而这株在他棺椁里发现的不老草却根本无法通过碳-14含量检测来确定它所属的生存年代。

    谢昭昭更加惊讶,她虽然对考古一窍不通,但刚刚王老给她扫了一下盲,多少也明白了一点点基本知识,由于碳-14含量极低,而且半衰期很长,所以用碳-14能准确测出5~6万年以内的出土文物。

    谢昭昭啊的一声惊呼出来:“那按您老所说,在墓主人棺椁中发现的这株不老草岂不是至少有六万年以上的高龄?”

    王老摇了摇头,推了推大大的黑框眼镜,神情极为兴奋地说道:“六万年的高龄?何止这些?你知道吗?我们做考古,研究的都是不知道死了几百几千年的死物。按说一株植物放在棺椁里七八百年了,长白山地区属于受季风影响的温带大陆性山地气候,降水充沛,一株离开土壤的植株用不了多久就会干枯腐烂。可是,这株不老草暗红紫色的花冠却栩栩如生。”

    谢昭昭听得都有点迷茫了,她是中药化学专业的博士生,本科加硕士研究生再加博士生,学中药学学了九年了,王老今儿这番话完全颠覆了她对中草药的科学认知。

    谢昭昭傻了似的张大嘴巴,想问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更能贴切的表达她现在近乎惊恐的心情。

    王老浑厚的男中音继续钻入她的耳孔:“我曾经跟你的导师邓老学过简单的细胞活性检测方法质璧分离法。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用手边能用得上的仪器凑和着做了一个不大专业的质璧分离实验,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在显微镜下清楚的看到,它的植物细胞在高渗溶液中时内液细胞渗出,整个原生质体缩小,细胞膜逐渐与细胞壁脱离,居然就产生了质壁分离!当颤抖着手,把已经发生质壁分离的细胞再次移入低渗溶液中时,水重新进入细胞,原生质体逐渐恢复了原状,居然就完成了质壁分离复原!天啊!我当时都吃了好几颗速效救心丸,你知道吗?”

    谢昭昭现在也想吃速效救心丸。这怎么可能呢?可是,这老头肯定没有精神病,就算他精神不正常,外面那十几号人也不会跟他一起发疯,大半夜的不睡觉,不辞辛苦的赶夜路,把东西送到黑山老妖这里来。

    谢昭昭越发急切的想见识见识装在液氮瓶里的那株神奇的长生不死的不老草了!

    正说话间,实验室的大门开了,谢昭昭心里的黑山老妖健步如飞的走了进来。

    邓日月,J省中医药大学最副盛名的植物药动物药专家。对几千种中草药动物药如数家珍,据传说,一株草药往他面前一放,一只飞鸟在他面前飞过,他就能准确的说出这东西是哪个纲哪个科哪个属哪个种的,学名叫什么,别名叫什么,有什么药用价值,分离提取出的有效成份对最前沿的药物科学研究有什么贡献。简直就是一部行走的中药学百科全书。

    但是,这老头山东人,脾气死倔,说话难听,对学生要求极严,甚至都有点不通人情,被学生们私底下尊称为黑山老妖。

    黑山老妖一进实验室一句废话都不说,连招呼都懒得跟他的老友打一声,直接大踏步走向小型液氮库,从里面拿出液氮罐,大声说道:“小谢,准备开始,记录!哦,对了,王大拿,你自己出去吧,不送!实验结果我会第一时间发你邮箱。”

    被邓日月称为王大拿的王老也不生气,似乎早已习惯了与他这种不客气又很亲切的相处模式,答应一声:“成!”说完,也不多做停留,转身出了实验室。

第3章 失踪

    谢昭昭准备好板夹,纸笔,站在黑山老妖身旁。

    邓教授小心翼翼的从液氮罐中取出不老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转着圈儿的观察了一会,又拿起尺子,量了量,说道:“性状鉴别,茎肉质,长圆柱形,长12厘米,直径7厘米,向上渐细,直径3厘米。表面灰棕色,有纵沟,密被覆瓦状排列的肉质鳞叶,鳞叶三角形,宽约0.5厘米,厚约2毫米,可见鳞叶脱落后留下的弯月形叶迹。质坚实柔润,不易折断。”

    说完,邓教授走到那台世界最先进的味觉指纹分析仪前,坐下来,调试后,操起薄薄的锋利无比的刀片准备取样,可是,对着这株不老草上上下下的一顿比划,却半天下不去手。

    谢昭昭理解黑山老妖的心情,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药材样本,这株不老草可以说是学术界的无价之宝。

    就在邓教授终于下定决心挥刀切向那株不老草的根部时,谢昭昭没有来由的心里就是一紧。

    黑山老妖手里削下来的一片薄薄的切片正要放到味觉指纹分析仪上,就在这个时候,极为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谢昭昭手有些止不住的颤抖,因为她分明看见被削下一片的不老草那处横断面正在慢慢的渗出殷红的鲜血,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珠,一颗颗滚落在实验台上。

    谢昭昭以为自己是一夜没睡,大脑皮层过度疲劳从而产生了补偿性兴奋导致了幻觉。可嘴里还是不自禁的发出一声惊呼来:“它,它出血了!”

    谢昭昭叫完就知道自己犯错误了,自己的导师脾气古怪,最不能容忍学生在实验期间走神儿。正不知所措之时,却见导师一下子将手中的不老草扔到了实验操作台上,一脸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只是这么短短的几个呼吸间,那株不老草的横断面上鲜血汨汨流出,谢昭昭觉得眼前的情景就像是一个人被活生生砍断了脚,伤口正在血流成河。

    黑山老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那断面还是在流血,并没有停止的趋势。

    他转头向谢昭昭望过去,问道:“你也看到了?难道这东西有致幻成分?”

    谢昭昭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耳边却突然传来了救命的呼喊声。这让她刚刚平稳跳动的心脏又急速狂跳起来。她颤声问:“谁?谁喊救命?老师,你听到了吗?”

    黑山老妖伸手指着操作台上那株不老草,艰难的吐出一个字来:“它!”

    谢昭昭脑子忽然有点迷糊,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非但没有后退,反而鬼使神差的上前几步,伸出一根手指去碰了碰不老草的横断面。

    黑山老妖忙出声阻止:“小谢,住手!别碰它!”

    可是,已经晚了,谢昭昭的手指已经沾上了一抹殷红的鲜血。

    谢昭昭因为嫌戴着手套写字不舒服,这次的实验样本又不是什么有毒物质,所以根本就没有按要求戴手套。

    谢昭昭做梦也没想到,只是这么一次违规操作,就让她的命运发生了难以逆转,不可想像的翻天覆地的巨变。

    谢昭昭和她的导师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那株不老草就象长了嘴巴一般在蚕食着谢昭昭的手指。

    谢昭昭一点也没感觉到疼痛,她已经吓傻了,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的一根食指很快消失在不老草的根茎里。

    黑山老妖以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扑上去想将不老草从谢昭昭手上拉开。

    可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的身体重重的撞击开去,重重的跌在地上,根本没有力气再爬起来。

    蚕食还没有结束,谢昭昭的身体一点一点的消失不见。她却一动不动,半点反抗的意识都没有。直到她的整个身体连同那株诡异的不老草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这一人一草从来没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谢昭昭恢复了意识,却惊异地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株草,一株-植物界-被子植物门-双子叶植物纲-菊亚纲-唇形目-列当科-列当属-列当,别名不老草,学名草丛蓉。

    好么,这外表!真是没谁了!

    谢昭昭瞧了瞧自己的体形,绝对比自己原来那微胖体形苗条上百倍不止!腰身7厘米!而且四肢更是绝对的纤细如杨柳枝。她又马上否决了自己的想法,错!不是纤细如杨柳枝,毕竟柳枝还是很长的。瞧瞧她现在这短小的河豚肢,简直令她羞愤欲死。

    就算是一株不老草,她都是一株不老草界的丑八怪!

    谢昭昭想嚎啕大哭一场,却根本流不出眼泪,更发不出声音。

    谢昭昭觉得,自己可能是做了一场恶梦,醒来就好了,醒来就一切都回到原来的样子,她还准备博士论文答辩呢!

    可是,谢昭昭这个恶梦是真的醒不过来了!

    她真的变成了一株不老草,年份未知的、原生地未知的——不老草!

    当谢昭昭度过了艰难的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的心路历程,终于肯接受现实,面对现实时,她才有心情弄清楚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好决定下一步怎么活下去。

    她能确定自己一定是躺在一口磨砂玻璃做的棺材里。当然了,她之所以称之为棺材,是觉得这就是自己的棺材,而实际上不过是个长方形的半透明的盒子。

    谢昭昭可以透过半透明的棺材盖子感受到外面非常灿烂的阳光。

    然后,她觉得自己这口小棺材被人给捧了起来。再然后,她听到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在耳盼响起:“呃,陈大人,下官所托之事便劳烦大人费心了,这是下官一点心意,还请大人莫要嫌弃才是。”

    又听到另一苍老的声音响起:“嗯,哪里,哪里!邓大人客气了!”

    跟着,谢昭昭便觉得自己的小棺材从一人手里转到另一人手里。她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自嘲地想:“谢昭昭,恐怕你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你也跟脑白金似的,会被人当做礼物馈赠的佳品吧?”

第4章 出人命了

    谢昭昭一听姓邓的,条件反射的就想起了自己的导师黑山老妖邓日月那老头儿。

    正胡思乱想着,小棺材的玻璃盖子被人打开了,谢昭昭就看到一张满脸褶子的老脸几乎

    贴在她脸上。

    她想躲,无奈身为一株植物,她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张老脸带着一脸的惊喜和贪婪越贴越近,她只能闭眼,别无他法。

    耳中听到丑老头儿陈大人又惊又喜的笑道:“这是——传说中生长在白头山上绝境之地的仙草?!哎呀呀,果然是千年难遇的至宝!邓大人有心了!”

    接着,啪的一声,小棺材盖子被人合上。

    谢昭昭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两人又是一阵虚头巴脑的客套。过了一会儿,那邓大人终于是起身告辞了。

    邓大人走后,谢昭昭就看到小棺材盖子又被掀开。那陈大人将老脸凑近了,贪婪地瞧着自己,那模板仿佛立马就要生吞活剥了她。

    谢昭昭就感觉自己好像被扒光了似的,又羞又急,偏偏对此情此景又无能为力。她想哭,却没有眼泪。

    谢昭昭咬牙切齿的在心里一顿痛骂,恨不得把姓陈的这老不死的祖宗八代都骂了个遍。

    正骂着,谢昭昭耳边传来另一个人焦急的声音,应该是个年轻的女子,急急地禀道:“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出人命了!八少奶奶被八少爷给踢死了!”

    谢昭昭只听得“呯”的一声巨响,耳鼓差点被震聋了。

    这是小棺材盖子被暴力关上的声音。

    陈大人根本来不及将手里的盒子放下,拎着谢昭昭躺尸的盒子,提着长衫的衣摆,迈开老腿一路小跑冲向他那个不省心的幺子的院子。

    陈大人年纪不小了,一路跑过来,累得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气喘如牛,到了二门的院子门口,只觉得肺子要炸裂,说什么也再难挪动一步,就这样,掖下还是紧紧的夹着谢昭昭的小棺材,就连随侍的下人想搭把手,陈大人都是一耸肩,生怕抱在怀里的仙草被人给抢了去。

    谢昭昭躺在盒子里也是不禁好笑,这位陈大人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儿。儿媳妇都被儿子给踢死了,还这么在意一根什么仙草,这财迷的德性也是没谁了。

    陈大人喘了会粗气,气闷的状态缓和了一些,便提起长衫继续向幺子的院子里奔,岂知没走两步迎面就撞上一人,撞得老头子七荤八素的,腋下的盒子咣当一下落在青石板的地面上。

    陈大人气得张口便骂,骂人的话还没吐出来,一抬眼看到那人的脸,见是自己的大儿子,这才把骂人的话咽了下去,转而问道:“老大,老八怎么回事?那个兔崽子真把他媳妇给打死了?为什么?”

    陈大人的大儿子陈宝珏没承袭他老子的武将天份,弃武从文了,如今官至枢密院编修,正七品官职,在他老子手下当个不咸不淡没啥油水的小编修。

    陈大人“嗷”的一噪子叫道:“仙草呢?老夫的仙草呢?”

    长随立刻从地上拾起盒子,颤声道:“老爷,这,这玉匣子摔坏了!这样子送进宫里怕是不行。这汉白玉的匣子是特制的,再找工匠雕一个,时间怕是来不及了!”

    陈大人一听,脑子就是嗡地一声,差点站不稳,怒道:“一个玉匣子坏了就坏了,你是傻的吗?快给老夫找仙草!”

    谢昭昭被摔得头晕脑胀七荤八素的,身子在青石板上颠了几下便飞入旁边的花丛中,鼻中钻入一股沁人心脾的芍药花的香,中人欲醉。

    谢昭昭发现了一件神奇的事情,她的身体一挨到黑色的肥沃的土地,立刻便钻了进去,然后浑身上下都有一股暖流在流动,就好像好久都没有吃饱饭的人突然啃了一只烧鸡似的,肚中饱饱的,浑身上下都舒坦得要死要死的。

    可是,没高兴多久,就被一个小厮一把从土地里给连根揪了出来。

    小厮扬起手中的不老草,雀跃着大声叫道:“找到了!找到了!”

    然后,谢昭昭又被重新放回已经裂了纹的小棺材里,再次踏上未知的旅程。

    陈大人还是不放心别人拿着这东西,依旧是紧紧的抱在自己的掖下。

    陈宝珏自知惹了老子不高兴,凑上前来,嚅嗫着道:“父亲,这个就是当今圣上要寻的宝物?”

    陈大人不耐烦的“嗯”了一声,没说话。

    他很是嫌弃这个大儿子没出息,没遗传到他老子的三分风采。结果到头来却发现,他的嫡子庶子加在一起,足足八个儿子里面,矬子里面拔大个儿,还顶数这个大儿子最有正事,最不让他操心了,其余那七个外加一个闺女,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陈宝珏忙结结巴巴地转移话题,禀道:“父亲,八弟,八弟他,他一脚把八弟妹给踹死了!怎么办?儿子也没敢将消息放出去,王家现在还不知道这事,可是,这事情哪里捂得住?唉!爹,八弟他,他真是太浑了!八弟妹还怀着身子呢!事出突然,儿子一时也没了章程,只得封闭了府门,任何人不得外出。”

    陈大人一听,气得咬牙切齿的。一边大踏步的向他那个不成器的幺子陈宝月的院子里冲去,一边询问在他身后趄趄趔趔小跑着才能跟上他步伐的大儿子陈宝珏道:“怎么回事?老八犯的什么浑?为啥对他媳妇儿下如此狠手?”

    陈宝珏喘着气道:“父亲,还能为什么?八弟素日里什么样子,您也不是不知道。他院子里的一个婢女已经怀了八个月的身孕了,一直藏得好好的,偏巧今儿八弟妹本来说是订了盂兰盆节的一场法会,要为腹中胎儿祈福。哪知去了不到半日便突然回府来,把八弟和那婢子给堵了个正着。八弟妹叫人把那婢子绑起来朝肚子打板子,八弟拦着不让打,八弟妹不听,八弟便一个没忍住一脚踹了过去。然后,然后,就——”

第5章 杀人灭口

    陈宝珏看着父亲脸色铁青,呐呐的不大敢继续说下去了。

    陈大人断喝一声:“说!然后,就怎么了?”

    陈宝珏吓得一激灵,顺口说道:“然后,然后,八弟那一脚就刚好踹在八弟妹的肚子上,八弟妹站立不稳向后仰倒,头便撞在了庭前的石阶上。八弟也吓了一大跳,叫人请了郎中来,等郎中到了一瞧,说是已经没有脉搏了,人已经去了,没救了。”

    一席话说下来,陈宝珏已经紧张得快要上不来气了。

    陈大人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真的是快被这个八儿子给气死了。

    一个婢子而已,让他媳妇打死了就打死了,怎么能因为一个婢子把他媳妇儿给打死了?这下可好,怎么跟定国公府交待?

    老八这个媳妇王氏嫁到陈家来,那是下嫁。

    老八娶王氏是属于高娶。

    王氏本是定国公王耀的继室所出,那也是正经的定国公府的嫡女。也不知道怎么眼瞎了,就瞧上了他家这个不成器的老八。

    当然,他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老八一无是处,可生得一副好皮相,结合了他和夫人所有的优点,长得俊俏非凡,是整个京城贵族圈子里小一辈中数得着的风流人物。又会吟几首诗作几副对子,在贵女圈子里也是名声响亮。

    就连皇上都被他这个八儿子的好皮相和好口才给哄得高兴了,赏了散骑常侍的闲官,皇帝出行时,陪在皇帝身边解个闷,聊个天啥的。

    定国公府的这个女儿王氏生得一般人,在正常人眼里漂亮算不上,但丑也算不上,可在他这个小儿子眼里那就是丑得不行不行的,简直嫌弃得要命。

    事到如今,陈大人的肠子都悔青了,当时定国公派人透露了小女儿相中了老八,暗示他陈府去请官媒到王家去求亲,他就鬼使神差的不顾小儿子的强烈反对同意了这门亲事。

    现在想想,要是当时他顺了老八的心思不同意这门婚事,哪里能有今日的祸事?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定国公府那边是不能隐瞒的,纸里包不住火,这人已经死了,死讯怎么瞒?死讯可以通知定国公府,可这死因嘛,就得琢磨琢磨了。还好,他这大儿子别的能耐没有,倒还不算太傻,知道先封锁消息,这也让他有了处理这件事情的回旋余地。

    陈大人脸黑得像锅底,忽然想起自己的老妻来,忙问道:“你母亲呢?这事儿禀报了你母亲没有?”

    陈宝珏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道:“派人禀报过了。母亲一听到这事就厥了过去,请了郎中来给扎了银针,如今是醒了,可是又伤心又生气,拍着炕骂老八。儿子也不敢让母亲去八弟院子里看那血腥场面,便叫婆子们好生侍候着娘,不让母亲出院子。”

    陈大人一听老妻没事,提着的心倒是稍稍的放下一点来。略一沉吟,道:“将老八院子里所有的奴才不论知道不知道的全部都清理掉,老八媳妇儿带来的那几个陪嫁的丫头婆子暂时还不能动,定国公府来人吊唁,若是看不到她们会起疑心。你这样,多给银子,叫她们闭上嘴巴,告诉她们,若是敢多说一个字,小心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现在,立刻,派人去查老八媳妇那几个陪嫁丫头婆子的父母兄弟住在哪里,都是做什么的,盯死了,以防万一。”

    陈宝珏忙应了声:“是!这个事情我马上派人通知二弟去办。”说着,心里也是不由得一凛,老爹这手段自己真是一辈子都学不来了。他也知道得封口,不能让消息传出去,却真是没有清理掉八弟院子里所有奴才的勇气和狠心。八弟院子里上上下下的至少也有三十四个奴才,再加上她们的家人,老爹这是想要多少人的命啊?

    可又转念一想,八弟妹的真实死因要是传到定国公府王家人的耳朵里,那可真是够陈家喝一壶的。还是自己老子杀伐果断。陈家总不能因为一个女人而遭殃。

    陈宝珏又问:“父亲,那怎么跟定国公府传讯?八弟妹的死因——”

    陈大人道:“这有什么难的?她本来就身怀六甲,身体笨重,头一晕,下台阶跌个跤不是很平常么?到时候把贴身侍候王氏的丫头婆子打死两个,叫王家消消气就是了。”

    陈大人布置完这些,父子俩个一前一后的来到了老八陈宝月的院子。

    院门紧闭,院外四名彪形大汉,都是陈大人的亲信长随,腰中悬着宝刀跟门神似的守在门外不准人出入。

    谢昭昭把陈家父子俩个所有对话都听进耳里,浑身不禁的打了个寒战,这个姓陈的老头儿也太丧心病狂了,就为了掩盖他儿子错手杀妻的罪行,居然想杀掉三四十口人!

    也不知怎么的,谢昭昭只觉得胸口的气血翻涌,虽然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一株植物的形态,根本不具备人的五脏六腑和感官,但她就是能感觉到自己的胸中有口恶气实在难平。

    接着,谢昭昭就感受到了来自身体内的变化。胸口这口闷气开始四处冲撞,仿佛是被围困已久的困兽要突出重围一样,在她身体里左突右冲的。

    谢昭昭也搞不明白,自己现在明明就是一株不老草,没有神经,没有血管的,怎么就会有气血上涌的感觉呢?这感觉极其真实,就跟她还是个人时那种气晕了头的情形毫无二致。

    谢昭昭总觉得自己可以阻止这场杀戮,而且阻止了这场杀戮,将会给她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当然,这惊喜是什么,她也不知道,只是有这种类似于第六感的直觉罢了。

    可是,身为一株草,一株被这里的人称为仙草的不老草,口不能言,足不能行,要如何救下这几十口人的性命?谢昭昭也是毫无头绪。

    谢昭昭脑子里转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时,她已经被陈大人夹在腋下来到了罪魁祸首陈宝月的院子里。

第6章 重生

    陈大人的四个贴身长随都是往日在军中跟随陈大人打过仗见过血的退役士兵,对陈大人忠心得很,此时一见主子回来了,齐齐的单膝跪下行了个礼,口称:“奴才见过主子。”

    陈大人抬了抬手,示意四个人起身。然后,其中一名长随打开了八少爷陈宝月的院子在

    门上一把大大的铜锁,请陈大人进院。

    陈大人进去一瞧,所有的丫头婆子小厮都被绑起来塞上了嘴巴聚在廊下。

    整座院子,以及院子的四周围都是静悄悄的。

    果然,陈宝珏做得不错,没让事情一开始便失了控。

    他这个大儿子虽然仕途不顺,也没啥大志向,不过,这事儿做得还是极得他老爹的肯定的。

    此时,王氏早已经被人抬进了她平日里起居的卧房之中,尸体还躺在炕上。

    陈大人四下一看,没见到老八那个小兔崽子的人,本来想先踹上他几脚的,此时没见到他人,低声喝道:“老八人呢?”

    陈宝珏忙回道:“父亲,老八被母亲叫去她屋里了。”

    陈大人不作声了,只哼了一声,夫妻多年,他心下明白,老妻这是还在护着这个不争气的么子呢!就怕他一回来就要胖揍老八,扒他的皮,提前叫老八到她屋子里躲难去了。

    谢昭昭被老头子夹在腋下,因为她的小棺材被摔得裂了缝儿,她倒是可以从裂缝里面看清楚外面的情况。

    只见陈大人走到炕边瞧了一眼躺在炕上一动不动脸色惨白的王氏,又看了一眼王氏隆起的肚子,长叹了口气,道:“王氏已经怀胎七月有余,再用不上两个月就临盆了。现下可好,老八这一脚,一尸两命啊!这个逆子!老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谢昭昭不由得想撇嘴,心说你这老东西要是真想扒了逆子的皮,干嘛还想对这院子里的奴才们赶尽杀绝?口是心非的,还不是一心想着替你的逆子遮掩罪行?要是心口一致,你把你那八儿子交给法律审判呀?

    谢昭昭通过一条缝隙看着炕上妇人的尸体,忽然间就觉得眼睛一花,她腹中的胎儿好像动了一下。谢昭昭还以为看错了,定睛再看,那妇人的腹部又是倏的一下隆起、回落。

    谢昭昭不禁有些小激动,王氏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死!这个时候如果有个大夫能做剖腹产的话,她腹中的胎儿一定能够存活下来。

    可是,谢昭昭高兴劲儿还没上头呢,就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她如今只是一株草,动不得说不得,如何去救那腹中的胎儿一命?

    陈宝珏脸色惨白地道:“父亲,定国公府那边现在可派人去传口信?还是再等等?”

    陈大人浓眉拧了拧,沉吟道:“等等再说!”

    陈宝珏嗯了一声,又道:“那,要不要请刘阴阳过来操办后事?”

    陈大人还没回答,陈宝珏忽然大惊失色,指着炕上的王氏尸体,结结巴巴地道:“父亲,八弟妹,八弟妹,她,她好像要生了!”

    饶是陈大人活了一辈子,见多识广的,也没见过死人临盆生产的。吓得他就是一个哆嗦,当看到王氏下身衣裤已经被鲜血浸透,忙叫道:“快,快叫稳婆来!”

    陈宝珏一边答应着,一边惊慌失措的转身往出走,结果,又一次直愣愣的撞在他老爹身上,这回撞得狠了,两父子双双仰倒。

    陈大人一个没夹住,腋下的玉匣子“叮当”一声发出脆响,再一次跌落在地上,谢昭昭重获自由之下,撞在地上后一个弹跳直接蹦到了炕上,正好冲进了炕上那滩血泊之中。

    谢昭昭只觉得一股浓厚的血腥之气冲进她的鼻腔,然后杀入大脑,只不过一瞬间,她就被那股强烈的气味给熏得晕厥过去。

    等谢昭昭再次醒来时,她又换了个安身之所。四周黑漆漆的,她仿佛置身在海洋中,身子浸泡在暖融融的海水中,十分的舒服惬意,只是不见半丝阳光,也不见星空闪烁。这又不是白天又不是黑夜的,那会是什么时间呢?

    谢昭昭只觉得在海水中跟坐小船似的晃晃悠悠的好久都找不到出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昭昭渐渐的恢复五感,忽然觉得一股大浪拍过来,将她整个人掀起来,倒栽葱似的整个脑袋插入一个小小的洞口,紧跟着,脑子就似被门夹了似的,疼痛难忍,她想大叫,可一张口,便有一股子又臭又腥的液体倒呛入喉咙,差一点又把她给呛厥过去。

    谢昭昭正在奋力的挣扎,想把脑袋从束缚之中解脱出来之际,耳中听到了一句:“八少奶奶气血已失,无法用力生产。胎儿的头已入产道大半,若是再生不出来,胎儿怕是要被憋死了!”

    谢昭昭还是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心中预感到好像大事不咋妙。

    远处陈大人的声音飘忽着传入谢昭昭耳中:“想尽一切办法把胎儿弄出来,要活的!胎儿要是死了,老夫要你全家陪葬!记着,无论谁问起,你都得说八少奶奶是难产血崩而亡,若是说错半个字,哼!后果你知道。”

    稳婆一个劲儿的点头称是,连道:“老爷放心,老奴明白,老奴明白!”

    谢昭昭耳中又传来稳婆低声的呢喃:“八少奶奶,老奴实在对不住您了!并不是老奴有意亵渎您的身子,实在是老奴身不由己,为了您腹中的胎儿,老奴只能出此下策,僭越主子了!八少奶奶您在天有灵,冤有头债有主,不要迁怒于老奴才是!”

    伴随着稳婆一声声的低声祈祷,谢昭昭只觉得被一只铁钳似的大手抓住了头顶,猛地一薅,然后,谢昭昭便奇迹般的看到了阳光。

    那久违的阳光明媚得耀眼,晃得谢昭昭不得不眯了眯眼睛。

    谢昭昭正想好好享受一下日光浴呢,就被人提起双脚倒吊起来,紧接着,屁股上就挨了狠狠的两巴掌。

    谢昭昭想骂人。一张口却吐出一股又酸又臭的酸水出来,弄得自己满脸污秽之物。

第7章 刘阴阳

    这种重生的方式简直令谢昭昭想骂娘。

    偏生她的记忆,她的情感,她的心理年龄都没能重新来过。

    谢昭昭顶着个婴儿的头衔,尿布里包裹了一具拥有二十六岁高龄、学识渊博的灵魂。

    当谢昭昭生物学意义上的亲生父亲陈宝月把她抱在怀里,一脸嫌弃地说:“好丑啊!”。谢昭昭差一点没崩住直接爆粗口。

    陈大人沉声道:“行啦!有了这个孩子,一切就好办了。老大,你去派人通知定国公府,就说老八媳妇早产,生下孩子后出现血崩,人已经去了。叫陈福去请刘阴阳过来,为老八媳妇操持丧事。”

    都安排完了,众人按照老爷吩咐各自去办差了。

    陈大人这才想起,光顾着怎么救活王氏肚子里的胎儿好给定国公府一个交代了,怎么把仙草给弄丢了呢?

    于是,一干人等也不理还躺在炕上死得不能再死的王氏,里里外外的翻找起丢失的仙草来。

    众人翻箱倒柜的就差掘地三尺了。

    可除了地上碎成几片的玉匣子残骸之外,哪里还有半点仙草的影子?

    谢昭昭就那么一脸懵逼的躺在她那个生物学意义上的渣爹的怀里看着一干人等到处找寻丢失的仙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就这么逃过一劫。新生的婴儿不哭是个什么概念?反正谢昭昭前世出生哭成啥样子她也不知道。现在要她装,她这个二十六岁高龄的新生儿是真的没有那份演技!她根本哭不出来好不好?

    可这会儿,所有人都被陈大人丢了仙草弄得鸡飞狗跳的,哪里还有人去关注一个初生的婴儿哭不哭呢?

    谢昭昭只觉得好笑,谁能想到仙草已经融入到婴儿的体内,再一次人草合一了呢?

    谢昭昭也一直没搞明白这种不科学的现象到底是个什么原理。这株连C14检验都查不出年份的不老草是怎么跟她人草合一,然后又怎么钻进了一个死人的腹中二次进行人草合一的?

    总之,谢昭昭在迷迷糊糊之间,救了几十条人命!

    就因为她变成了胎儿从已经死亡的母体顺利出生了!她是活着的!

    那位草菅人命、视奴才的生命如蝼蚁的陈大人终于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向他的亲家定国公府交待了,便暂时放弃了屠杀八少爷院子里所有奴才的想法。

    仙草还没找到,陈大人有些气急败坏,在屋子里转了若干圈,直到把他自己的脑袋都转晕了才算作罢。

    老头子一张老脸黑得像锅底。他转晕了,也不得不坐下来喘口气儿。但还是忍不住怒气,伸出大掌一拍身旁的小几,怒道:“凡进过这间屋子的,都给我绑了!仔细审!就不信一根药草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这些个奴才当真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什么东西都敢拿!老夫再说一遍,谁拿了那东西,趁现在老夫还有耐性赶紧交出来,饶你不死!若是再执迷不悟,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吞了那东西,叫老夫揪出来,莫怪老夫手下无情!”

    凡进过产房的奴才们均是战战兢兢的,吓得瑟瑟发抖,不敢抬头,也不敢说话。

    陈大人见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那个不知死活的窃贼仍然不肯交出东西来,终于是忍无可忍,大怒道:“来人!将这院子里所有奴才都绑了,每人二十板子。若是还不肯交出来,通统都埋了!”

    谢昭昭一听这话,大惊失色,好不容易阴差阳错的赔上了自己这根草命救下的几十号性命,这一转眼间,事情又回到原点了吗?

    正不知所措间,外面有丫头进来禀道:“老爷,刘先生到了,在西花厅候着呢。老爷要去见一见吗?”

    陈大人一甩手,有人上前把跪在堂下的一干奴才们嘴给堵了,再五花大绑了,先扔到后院严刑逼供去了。

    陈大人去见刘阴阳倒并不是对王氏的后事有多重视。在他看来儿媳妇嘛,死了一个还会再抬进门来一个的。

    只不过这个八儿媳妇的娘家有点麻烦,有权有势的,弄不好事情难以收场,恐怕会连累老八的仕途,虽说一个皇帝的散骑常侍而已,也没啥实权,可好歹也是正六品哪,比他大哥陈宝珏的正七品枢密院编修还要高上那么两级呢。再说了,散骑常侍是没实权,但能有机会随侍皇帝左右,那也算皇帝的近臣了,总还是有几分排面的,丢了这顶小乌纱也是怪可惜的不是?

    而这个号称刘阴阳的阴阳先生,他不但是个阴阳先生,还精通五行八卦,是个预测学的大师级人物。

    陈大人就想当面请刘阴阳给卜上一卦,那株仙草到底是被谁给偷了去?

    到了西花厅,仙风道骨的刘阴阳正坐在那里品茗。

    刘阴阳见陈大人进了门,立刻起身行了拱手礼。他虽布衣,身无官职,但这并不是正式场合,他自认也没必要行跪拜大礼。况且,他是玄门中人,也不喜世俗规矩。

    陈大人对刘阴阳的无礼也不以为意。他也知道像刘阴阳这种江湖中人,根本就不吃官场那一套。大能之人多倨傲,他也素有耳闻。

    两人客套一番之后,陈大人话题一转,切入正题:“此番请先生入府,有两件事情相求。其一,小儿内子难产身故,请先生主持其葬礼;其二,就在刚刚,老夫有一重要物事在府中失窃,请先生占得一卦,以求失物能复得。先生若能指点一二,老夫必当重重酬谢!”

    刘阴阳伸手捋了一把长长的美髯,道:“好说!好说!陈大人所求都不是什么大事。陈大人想先求哪一件?”

    那意思就是先找东西还是先办丧事?

    陈大人道:“丧事么,还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老夫请先生为失窃之物先占上一卦吧!”

    刘阴阳点头答应,问道:“好!不知大人失窃之物是在哪里丢失的?若是刚刚丢失之物,最准确的起卦方法便是方位占。请陈大人移步,带在下去财物丢失之地,在下也好占卜一二。”

第8章 奇异占卜术

    陈大人带着刘阴阳来到了王氏的卧房,将当时发生的一幕向刘阴阳陈述了一遍。

    重点说明了一下玉匣子的碎片一片不少,里面的东西却是不翼而飞。

    刘阴阳又习惯性的捋着他那长长的打理得一丝不苟的胡须,看了一眼还停在炕上没动的尸首,眼中神色极其复杂。

    陈大人所有的关注点都在他的仙草上,根本就没注意到刘阴阳神色间的不对劲。

    刘阴阳四下里瞧了瞧,没说什么,直接走到外间在屋中央站定,请陈大人叫来不同姓氏的三个下人,一人是陈大人本族旁支子弟,姓陈;一人是从人伢子手里买来的家奴,姓毕,还有一个是陈夫人娘家旁支送进来的小厮,姓张。

    三姓人每人手里握着一个鸡蛋,用鸡蛋顶了簸箕的一角,在簸箕里面放了一小瓷碗清水,一只秤砣,又在簸箕的开口处勾上一只秤勾子。

    最后,刘阴阳从袖筒里翻出一只精巧别致的小铜镜来,只有巴掌大小,镜面却比普通的铜镜要清晰光亮许多。

    陈大人为官多年,自是见过不少好东西,只一眼,便知这枚小小的铜镜绝不是凡品。

    在场的几个下人,连同陈大人齐齐的盯着刘阴阳这一顿神操作,可谁也没弄明白他这是要干什么。便只是瞪眼瞧着,没人说话也没人提反对意见。

    一切摆放停当了,只听刘阴阳口中念念有词:“壬申年,庚戌月,壬申日,戊申时,时藏七杀。今有陈府内宅于此时此地失窃仙草一株,欲查找窃贼真身并寻回失物,请过往神灵给予提示。水是清人,镜子是明人,秤砣是实心人,秤勾是小人,小簸箕是学舌之人,若是百步之内有失物踪迹,请逆转方向指明失物所在方位,刘氏一门第四十八代子孙在些谢过各位神灵!”

    陈大人被刘阴阳这翻说辞弄得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很是难受。从来只见过擅长占卜术的能人异士,有用铜钱起卦的,有用蓍草起卦的,还头一次见这么新鲜的占卜术呢!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秤砣,秤勾子的,还过往神灵?骗鬼呢?这东西能转动,他姓陈的把那秤砣当场就吞了!

    接着,陈大人就庆幸自己没把心里这些话给说出来。否则,今儿他真就得被逼着吞了那块秤砣不可。

    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只小簸箕以极其缓慢,但却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转动着,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小簸箕的开口已经由原来的正南方转到了西北方向,足足转了有大半圈儿。然后,停止不动了。

    手持鸡蛋顶着小簸箕的三姓下人,看着这诡异的一幕,都觉得青天白日的,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差一点吓尿。

    刘阴阳又道:“若是贼人所在方位无误,请神灵指示,由学舌之人向回转来。”

    小簸箕又像被鬼推磨一般,向相反方向,慢悠悠的回转了一圈儿,依旧停在西北方向。

    陈大人怔愣的看着停下的小簸箕,觉得口干舌燥的,他顺着小簸箕指向的方向瞧了去,却只瞧见白净净的一个墙角,其他什么也没瞧见。

    刘阴阳也没解释,伸手将小簸箕中的那碗清水和那只铜镜拿起来,只道:“陈大人,请随我来!”

    出了正屋,又出了院子,绕过院墙,刘阴阳在前面瞅一眼小瓷碗里的清水,再瞅一眼小铜镜,就好像他手里拿的不是什么镜子和水,反倒像是手持指南针和罗盘似的,依着手里东西指示的方位缓缓前行。

    在老八陈宝月院子的西北方向是一排倒座矮小的小平房,这是专门供老八院子里的下人住的。

    刘阴阳在一排倒座房前站定,一手托着小瓷碗,一手举着小铜镜,缓慢的,依次在小平房的门前略过。

    陈大人也没看清楚刘阴阳手里的东西有什么变化,只见刘阴阳沉声道:“找到了!”说着,直直的朝着左数第二间倒座房走去。

    陈大人是从来没来过下人住的倒座房的,这还是头一次。

    刘阴阳左右手都有东西,空不出手来敲门,便道:“麻烦陈大人叩一下门。”

    这是陈大人的府邸内宅,他是主子,还敲下人的门不成?

    陈大人当然是没敲门,直接伸手便推开了门。

    下人的屋子也没什么家什,只是简单的一铺小炕,小炕上叠放了两笼箱柜,地上一张小小的四角桌,两只小凳放在桌边。

    一眼扫过去,屋子里的情况便尽收眼底,一点死角都没有。

    只见小炕上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躺在那睡得正香。四下里却是没有其他人在屋里了。

    陈大人根本就已经忘记了他的一个小孙女刚出生不久的事实。看到一个婴儿,他反倒是一怔,半天没想明白这孩子是谁。

    陈大人和刘阴阳两人都没说话,就在这时,柴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年约二十七八岁,面目清秀的妇人走进来,看到屋内两人便是一怔。

    那妇人看清居然是自家主子大驾光临,吓了一大跳,立刻福身行礼,道:“奴婢见过老爷,见过贵客。”

    陈大人并不识得这妇人,指了指那小炕上的襁褓,拧着眉头问道:“这是——”

    那妇人忙小心翼翼地禀道:“回老爷的话,奴婢是被八少奶奶选入府中的,给十姑娘做奶娘的。十姑娘一出生,八少奶奶便去了,八少爷说十姑娘不吉利,不能在主院住着,吩咐奴婢抱到这里来喂养。”

    陈大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婴儿到底是哪一个。

    他是一点也没觉得老八把刚出生的女儿扔到下人房里有什么不对的,正像老八说的,这个孩子还没出生,她亲娘就死了,这孩子命硬不吉利是肯定的。

    陈大人冷声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退下吧!”

    妇人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是!奴婢告退!”说着,垂着头倒退着身子出去了。

    刘阴阳一直面色古怪的盯着小炕上的襁褓,一动不动,仿佛入定的老僧一般。

第9章 天生仙骨

    陈大人莫名其妙的看着刘阴阳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的,变化万端。

    只见刘阴阳直愣愣的盯着小炕上的襁褓,忽尔惊喜、忽尔惆怅,忽尔惋惜,忽尔憎恨的,脸上仿佛开了染料铺子一般,脸色是变了又变。

    陈大人伸出大掌在刘阴阳的面前晃了晃。

    刘阴阳回了神儿,道:“陈大人,请看!”

    说着,他将手中的小瓷碗放在襁褓脚底,小铜镜放在襁褓头顶。然后,刘阴阳嘴里又低低的念叨了几句什么。

    陈大人没听清,正想开口询问,就见刘阴阳手指摩挲着小瓷碗的边沿一圈儿,小瓷碗里面的水便忽地沸腾起来。

    陈大人吓了一跳,这又没有火源,那碗水怎么就跟烧开了似的,滚沸起来?

    刘阴阳指了指那面立在襁褓头顶的小铜镜,陈大人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不由得更是大惊失色。

    只见那面小小的铜镜里映出来的影像根本就不是襁褓中的婴儿,而是那株丢失的仙草。

    铜镜谁都照过,镜子里的影子肯定是镜前的人或物。

    可是,现下这种情形如何解释得通?

    陈大人看了看铜镜前襁褓中熟睡的婴儿,再瞧了瞧小铜镜里那株丢失的仙草。只觉得脑中一片浑沌,指着铜镜,呀呀了几声,居然一个字没问出来。

    刘阴阳知道常人难以接受这种情形,也没急着解释,静静等待着陈大人情绪平复了一些,这才说道:“陈大人可看清楚了?看清楚了便不用再寻找丢失的仙草了吧?贵府这位女公子可不是平凡人物。在下奉劝大人还是好好抚养她为好。这个孩子天生仙骨,与我刘门也是缘份颇深。若是陈大人不介意,不如让她拜入我门下,可好?”

    陈大人怔愣愣的,还是没能听得太明白他说些什么,脱口道:“这,这是妖胎!”

    刘阴阳一拧眉毛,道:“陈大人!此言差矣!她可不是什么妖胎,她是仙胎!”

    陈大人喃喃地道:“仙胎?不是妖胎?”

    刘阴阳点头道:“嗯,是仙胎,不是妖胎!陈大人,在下欲收她入我门中,大人可有异议?”

    陈大人一听,高兴地道:“呃,没有异议,没有异议。”

    刘阴阳见他欣然同意了,便点头称好。忽然想起一事,又道:“陈大人,我这徒儿尚且年幼,在下一个大男人,又无妻室,实在没有抚养婴孩的经验。还望陈大人将她好生养大,此女满三周岁时,在下自当来府上教导于她。”

    陈大人自然应承下来。这位刘阴阳的手段他是亲眼见识过的,此种能人异士,他想结交怕是都结交不来,用一个不讨喜的孙女换一个有异能的慕僚,这笔买卖实在是划算。他根本不用考虑,稳赚不赔为何不答应?

    刘阴阳心里也是百转千回的,纵然他能掐会算,也漏算了谢昭昭这个变数。这个襁褓中的婴儿命数奇特而模糊,就算是他,也难以预知。

    刘阴阳心情十分复杂,收了这个女徒之后,连他自己的未来都陷入一片迷蒙之中,可是,这万年难遇的天生仙骨,就算让他赔上老命,他也不肯就这么错过了。

    陈大人缓过神来,立刻叫人:“来人,把十姑娘带到老夫人的正院里去喂养!胡闹!他自己的亲生女儿,怎么就不吉利了?怎么就不能在正院里养着了?”

    刘阴阳阅人无数,自然心里明白陈大人翻脸如此之快,当然是因为他这个师父,并不是因为心疼小孙女。

    刘阴阳轻轻的哼了一声,面目表情的瞅了陈大人一眼,道:“看在我这徒儿的份儿上,在下给陈大人一句忠告。陈大人觉得今日府上的命案只是个意外么?”

    陈大人一怔,忙道:“先生的意思是——”

    刘阴阳却一拱手,不肯再说了:“在下也只能言尽于此。至于大人想要的真相,就要靠大人自己去查证了。在下只能预测吉凶祸福,却不能给大人一个真相。好啦,失物之占就此作罢。陈大人不是另觅一株不老草为是。这白头山上的不老草的确是稀世之珍,但这世上却并非仅此一株。哦,对了,小徒的特殊之处,还请陈大人守口如瓶才是。若是传扬出去,陈府因此招来横祸,可就违背了在下帮助陈府的初衷了!”

    陈大人连忙应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刘阴阳见小徒弟的事情搞定,便切入正题:“陈大人请我入府是操持丧事的,请大人多派些人手由在下调遗。府上的白事自然不能太寒酸了,该有的排场一样都少不得。何况仙逝的八少夫人还是定国公府的女儿,身份高贵,轻忽不得。”

    谢昭昭根本不知道自己只是太倦了睡了那么一小觉,就已经被这个世道最最厉害的一个老神棍给收为关门弟子了。

    当然,说她是刘阴阳的关门弟子也不是太确切,毕竟刘阴阳就没收过徒弟,只她这么一个小宝贝徒弟,关不关门的也无所谓了,那门也只是为她一个人开过一次就关上了。

    谢昭昭心中吐槽,她还得谢谢这个便宜师父呢,就因为这个便宜师父,她的生活档次大幅度提升,从下人的院子里直接被抱到了老夫人的正院里去抚养。一应用度也都参照着府里其他姑娘们的标准安置了。要不然,她还真混成个爹不疼又没娘爱的苦命孩子了。

    谢昭昭吃饱了没事干,就欣赏着富丽堂皇的屋内摆设,觉得哪哪都别扭,还真不如下人那间简陋的房间有点人气。

    还有一点,谢昭昭不喜欢在老夫人院子里呆着是害怕自己露了馅。

    她现在是使出浑身解数来装一个无知的小婴儿。在下人们面前还好说,这要是在老夫人面前一个装不好,岂不是露了底了?

    不过,没过多长时间谢昭昭就知道自己是多虑了,老夫人根本从来就没正眼看过她一眼。可能是孙子孙女太多了,已经麻木了。毕竟她都是老夫人的第十个孙女了,府里人称十姑娘。

第10章 开口说话

    谢昭昭想,再不然就是老夫人自来就不喜欢小孩子,又或者是因为她还没出生就死了亲娘实在不吉利。古人嘛,都是迷信的,不吉利的人自然就不讨喜。

    反正,谢昭昭是连老夫人的面都没见过一次,露馅什么的那就不用想了。

    谢昭昭突然间就想明白了,原来人都是贱种,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上辈子上学时天天做实验写报告写论文累得跟死狗似的,就想着哪一天能返老还童,缩回到三岁梳着小蘑菇头天天朝爸爸妈妈要抱抱的时代。

    哪成想,一朝美梦成真了,现在是真正意义上的返老还童了,还缩水到不止三岁,直接缩回了娘肚子里刚出世的状态。

    可是,谢昭昭觉得,宝宝心里苦啊!实在是太痛苦了,有话不能说,有脚不能走,天天一个饱三个倒,最让谢昭昭不能容忍的是,她特么还大小便失禁!这日子简直了!特么的无聊透顶不说,还无情的催毁了谢昭昭那颗粉红少女心!二十六岁的心理年龄配上生活不能自理的婴儿生理年龄是个什么鬼?麻蛋的,她还不如回去做实验写报告写论文累成死狗舒服呢!

    谢昭昭在心里长叹一声:“所以说,人哪,活着还是珍惜当下为好,别想那不切实际的。”

    谢昭昭无比之想说话,想跟人聊天,哪怕只是聊聊今天天气也好,可她不能!她心里清楚,只要她一开口,肯定会被当做妖胎,把她活活的浸死在水盆子里。

    不过,谢昭昭觉得生活尽管百般的不如意,倒还是有一件让她如意的。

    八少奶奶,也就是谢昭昭这一世的生母王少夫人,虽然性格暴躁易怒还尤其善妒,但给谢昭昭找的这个乳娘,绝对是百里挑一的好。

    乳娘夫家姓秦,府里人都称她为秦娘子。

    这位秦娘子性格温柔善良,就算知道这府上没有人真心对待这位十姑娘,可她依然恪守自己的本份,侍候得十分上心。

    有时候谢昭昭忍不住就想跟秦娘子聊几句。可她还是忍住了,怕把这府里唯一真心对她好的人给吓死了。

    就这么混吃等死的,也就过了两天的时间,谢昭昭终于如愿以偿了,一是她被老夫人下令转移到后园子里去住了,二是她不得不开口说话了。

    刘阴阳在陈宝月院子里打理好了王氏的丧事,灵堂也布置得超级体面高端。可是,刚布置好没多久,定国公府十几口人就气势汹汹的杀上门来。

    刘阴阳不想搅和进这种高门大院内宅的阴私事件里,便偷溜了出来。漫无目的的转悠着,也不知怎么的,就转悠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附近。

    原本,这种官家府邸的内宅,他这种外男是进不来的,不过,他为王氏操办丧事,本来就在内宅里,加之两日来,府里上上下下的都认得这位有本事的阴阳先生了,故无人阻拦,看到他,还都垂手侍立,避在小道旁给他让路。

    刘阴阳正想着怎么通报老夫人,让他见一见他那个刚出世的弟子呢,就见秦娘子拎了个小炉子正走过来,冲着他施了一礼,打了一声招呼。

    刘阴阳赶忙道:“秦娘子不必多礼。在下想见一见十姑娘,不知道方便否?”

    秦娘子自然知道这是十姑娘的师尊,忙道:“当然方便。十姑娘刚好睡醒一觉,吃饱了玩儿呢。先生请随奴婢来。”

    刘阴阳随着秦娘子绕到老夫人的正院后身,从角门进入,沿着后花园的小径走了一箭之地,在一处偏僻之地停了下来。

    刘阴阳抬眼望去,见是后花园里一处角屋,屋子有三间,坐北朝南,朝向不错,阳光充足,看上去不像是主子们的住处,倒像是守园子的下人住的地方。

    刘阴阳不禁脸色一沉。这陈大人夫妇口中说的好听,说是将那孩子交由老夫人亲自抚养。这哪里是什么亲自抚养,这哪里是什么老夫人的正院?是正院不假,可这是正院里下人住的地方!

    秦娘子给刘阴阳倒了茶,便自退了出去,又非常贴心的带上了房门。

    刘阴阳窝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看到躺在小炕上,拿一双滴溜溜乱转的大眼睛打量自己的谢昭昭,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在老夫面前,装什么装?你的底细瞒得过这世上所有人,却瞒不住老夫一人。”

    谢昭昭吓了一跳,眼睛里射出一丝惊疑不定的光芒来。

    刘阴阳又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来。从袖口中拿出那面精巧的小铜镜来,伸出手指在小镜面上划了一道符,叫了一声:“开!”

    然后,他将铜镜放在了谢昭昭面前,道:“你自己看。别用那种质疑的眼神看老夫。看完了,有话就直说。老夫是你的师父,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老夫是不会害你的。”

    谢昭昭艰难的晃着小脑袋瓜转头去看铜镜,没办法,以她现在出生两日的高龄,转个头的确是拼上了吃奶的力气才能完成的高难度动作。

    当看到铜镜里映出的影像时,谢昭昭吓得花容失色。

    那铜镜里的不是襁褓中的婴儿,而是一株不老草。她以为自己眼花了,用力眨了眨眼睛,再看过去,这次更让她惊得张大了嘴巴根本合不拢嘴。那铜镜里的不老草仿佛慢慢的在变形,幻化成了一个体形微丰,鹅蛋脸,大眼睛的美少女!

    天哪,那是谁?那不是谢昭昭原来的样子么?仍旧穿着那件长款T恤,胸前印着一株小雏菊。

    出生时都没哭出来,谢昭昭看着上一世的自己,鼻头一酸,心里百味杂陈,眼泪不受控制的就往出飙。

    刘阴阳一声长叹,伸手摸着她头上短短的鸭子绒毛一样的胎发,安慰道:“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唉!你一个女娃娃遇到这种事情,当真是难为你了。”

    谢昭昭抽抽答答的问道:“师父,您能告诉我,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谢昭昭觉得自己的声音陌生又空洞,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之外。

第11章 原身

    刘阴阳眼神飘忽,仿佛望向宇宙深处,声音慈和却又沉重无比:“《山海经*大荒西经》中有云:‘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丰沮玉门,日月所入。有灵山,巫咸、巫即、巫盼、巫彭、巫姑、巫真、巫礼、巫抵、巫谢、巫罗十巫,从此升降,百药爰在。’你的原身应该就来自那里。你的原身不老草,你该清楚,那是多年生的寄生草本植物,多寄生于海拔一千四百五十米到一千八百米的陡沟式悬崖峭壁上的桤木属植物的根上。陈大人说他丢失的是一株仙草,说你的原身是仙草的确不为过。仙草嘛,自然不同凡间之品。同样是寄生植物,你的原身却需要寄生在血肉之身上。所以,你是天生仙骨。”

    谢昭昭被刘阴阳一番话说的是一头雾水,根本没听明白啥意思。

    她倒是听说过《山海经》,但那不是一部中国志怪古籍吗?

    谢昭昭记得自己曾经好奇,在网上搜过关于《山海经》的一些介绍和解释。

    她只大概记得那本书大体是战国中后期到汉代初中期的楚国或巴蜀人所作。也是一部荒诞不经的奇书。该书作者不详,古人认为该书是“战国好奇之士取《穆王传》,杂录《庄》、《列》、《离骚》、《周书》、《晋乘》以成书。现代学者也均认为成书并非一时,作者亦非一人。

    可这本荒诞不经的奇书跟自己又能扯上什么关系?

    谢昭昭不明白,不禁问道:“师父,您能说明白一些吗?我实在是听不懂。”

    刘阴阳却是叹了口气,不再过多解释了,只道:“你转世到此处,也是命数使然。人这一生,追问从何处来,向何处去,又有什么意义呢?莫不如珍惜当下就好。”

    谢昭昭刚刚还感叹呢,不如珍惜当下,这便宜师父就也来了这么一句,倒是挺对她胃口的。

    谢昭昭想了一下,道:“可是师父,您老人家能不能把我带走啊?在这儿我不能说话会憋死的!”

    刘阴阳沉吟片刻,的确有带走她的冲动,可是现实告诉他,这根本行不通。他还有要事在身,怎么可能带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去涉险呢?

    刘阴阳摇了摇头,道:“为师还有些事情未了,带你在身边不方便。况且,以你现下的模样,为师实在是没有把握能将你养活了!”

    谢昭昭无语,的确,一个提前了近三个月出生的早产儿,落到一个没有半点带孩子经验的老光棍儿手里,还真就是死路一条。

    刘阴阳也有些舍不得这个小徒弟,便承诺道:“为师大半时间都是居无定所,但为师可以答应你,至少六十日来看你一次,如何?”

    谢昭昭无奈点头,六十天能有人来跟自己聊聊天,说说话也是好的。

    刘阴阳忽然想起一事,道:“你母亲被你父亲一脚踢死这事绝非偶然。此事必将引起轩然大波,或许是你陈府的灭门之祸。原本此事老夫并未放在心上,陈府灭不灭门与老夫何干?但是,为师既然收了你入我门中,总不能见死不救。若是陈府没有了,你一个小小的女娃子哪有生还之理?为师会在陈府耽搁一段时日,直至陈府大祸消弥为止。这段时日,咱师徒两个也莫要荒废了,为师每日过来教你些基础的入门功夫如何?”

    谢昭昭双眼亮得如天上闪烁的星辰,欣喜的叫道:“好啊,好啊!师父,咱们现在就开始授课吧!”

    转眼间,谢昭昭的脸色就变了。脸上红云朵朵,尴尬得要命,半天才喃喃地小声请求道:“那个,师父,麻烦您老先把秦娘子叫来一下。那个,我,我需要换下尿布。”

    刘阴阳忍不住捋着胡子哈哈大笑起来。

    谢昭昭越发的不好意思起来,真是老脸都丢光了!

    等秦娘子给谢昭昭收拾利索了,再想找刘阴阳授业时,刘阴阳已经被陈大人派人叫回主院的正堂里去议事了。

    此时,刘阴阳端坐在正堂的客位上,手里的茶盖拨弄着茶水上的浮沫,不发一言。只是认真的聆听着陈大人手下禀报着近两日搜集到的消息:“老爷,奴才按老爷吩咐追查到八少爷那名侍婢的身份来历。那侍婢是八少爷在画舫听曲儿时遇到的一名优伶。八少爷与人打赌,以那伶人的卖身契为注。八少爷赢了赌注,那人出了伶人的赎身银子,八少爷这才将她收为通房。八少爷忌惮八少奶奶,一直把人养在府外的。”

    陈大人气得将手里的茶杯狠狠的顿在桌上,沉声喝道:“与老八打赌那厮是何人?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那人禀道:“回老爷的话。与八少爷打赌之人所用姓名和住址皆是假的。小人去八少爷提供的地址找过人,问过两条街,都没打听到那人,只能断定那人所说的姓名身份都是故意欺骗八少爷的谎言罢了。小的打听到一件怪事,八少爷与人打赌当日,有人看见中书令秦大人家的二公子在八少爷之前登上过那艘画舫,还点了八少爷最太听的折子戏《醉卧牡丹亭》。本来八少爷那日根本没想上画舫的,只是路过而已。可奇怪的是八少爷说他登上画舫之后并未见到秦府二公子。”

    陈大人忍不住低声咒骂道:“秦老匹夫,在朝堂上意欲吞了老夫的枢密院还不够,私下里给老夫使此等下三滥的勾当,当真该死!”

    刘阴阳淡淡地道:“中书省,兵部,御使台想将枢密院吞并,统一划归兵部辖下,此事已非一朝一夕之争了。而且陈大人日渐处于下风,中书省权力如日中天,秦大人还犯不上因为此等小事阴大人一招。秦二公子先八少爷一步登上画舫或许只是巧合罢了。

    中书令秦大人也是朝中老臣,当今圣上股肱之臣,做事必当谨慎小心权衡利弊,断不会做下这等利弊明显不对等之事。陈大人莫要被表面现象带偏了思路才是。”

第12章 衙门拿人

    陈大人才不相信什么巧合呢。姓秦的老匹夫与他在朝堂上争执了有十年了,一直心怀叵测的想要把他的枢密院给吞并了。十年不能如愿,狗急跳墙的用些阴损招术也未必就不行。

    陈大人倒觉得这刘阴阳急着为秦匹夫开脱,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刘阴阳要是知道陈大人这么想他,估计得气得一甩袖子立马走人。

    陈大人一寻思,老八那个通房侍婢已经死了,给老八下套的人也查无此人,线索就此中断,挥手叫探子下去继续追查那艘画舫的下落。

    探子将下去,又有家丁急匆匆的来报:“老爷,不好了,不好了!京兆府衙门来了衙役传唤八少爷到堂,说是定国公府上已经递了状子,状告八少爷故意杀妻。京兆府的人还要将八少奶奶的尸首抬走,说是得由仵作验了尸,才能定死因。”

    陈大人忽地从太师椅上站起身来,横眉怒道:“什么?定国公府居然去京兆府衙门递了状子?他们,他们怎么能这么翻脸无情?”

    刘阴阳忍不住斜眼睨了陈大人一下,心中腹诽着:“你还有脸怪人家定国公府翻脸无情?你怎么人家女儿的一条命就毁在你儿子手里了呢?若不是十姑娘那小丫头命大,那就是一尸两命啊!当真是乌鸦站在猪背上,只看到别人黑,看不到自己黑。”

    刘阴阳甚至都开始后悔插手陈府这破事了。

    可是,让刘阴阳始料不及的是,让他后悔的还在后头呢。

    他一直以为自己凭借过硬的家传绝学,能将自己的未来握在掌心之中。却做梦都没想到,只是收了一个小徒弟,便将他自己的下半生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无法挣脱。

    陈大人无论多么气急败坏,也不能强行阻止京兆府衙门拿人。

    陈宝月此时此刻一点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模样都没有了。双眼红肿,脸色憔悴,祈求的看着他老爹老娘,就是不想跟京兆府的衙役走。

    陈夫人最是溺爱这个幺子,但她一介妇人,也不敢与公差对抗,便拉着陈大人的袍袖哭求:“老爷,您快想想办法呀!不能让他们把宝月带走啊!”

    陈大人很是恼怒,一甩袍袖,道:“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你们两个先扶夫人回屋歇息。”

    两名大丫头连忙上前搀扶着陈老夫人,半推半拉的往后宅里去了。

    陈大人向衙差拱了拱手,四名衙役连忙口称不敢不敢。衙役也知道无论是定国公府还是陈府,都不是他们惹得起的大人物,于是带头的衙役好声好气地向陈大人施礼道:“陈大人请放心,卑职们只是奉命行事,并不会难为贵公子,我们兄弟自会照应公子,大人不必过于担忧。卑职们奉劝大人一句,这官司主要还在定国公府那边,大人若是能说动定国公府撤了诉状,小公子自然便会放回府中。”

    陈大人点了点头,道了声谢,便不再理会陈宝月小奶狗般求救的眼神。

    而此时,万里无云的天空却忽然劈劈啪啪的下起了一阵急雨来。

    刘阴阳甩着被淋湿的手臂,仰头望天,出于职业习惯,忍不住按着时辰掐指一算,结果得出的是大凶之兆。

    他更从定国公府这波超出常规的操作里嗅到了非同寻常的气息。天生的对危险来临有着常人不能企及的预感,刘阴阳直觉事情要糟糕。

    这趟浑水趟不得。

    刘阴阳改主意了,他想带谢昭昭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可现在再提出这个要求,估计陈大人根本不会答应。刘阴阳恨自己坐失良机,上一次与陈大人交谈之时,他还没有防备,当时若是提出带走她,估计陈大人根本不会反对。

    秦娘子冒着大雨跌跌撞撞的冲到了客院里,哭着来求刘阴阳,跪在刘阴阳面前哭道:“先生,求先生救救十姑娘吧。老夫人因为八少爷被衙门带走,大为恼火,迁怒于十姑娘,说十姑娘克死亲娘,现在连亲爹也不放过。叫奴婢把十姑娘扔到马厩里去,用度削减,只按家生子婢女的一半发放月例,厨房也不再单独给奴婢供应乳娘伙食。奴婢倒没什么,吃什么都可以的。可是,奴婢每日只吃清粥小菜,没有奶水供养十姑娘,十姑娘本就是早产儿,再没有奶水供养,她,她会饿死的!”

    刘阴阳一听,立刻来了精气神儿。这不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么?这是好事儿呀!

    陈大人出门去定国公府为幺子求情去了。趁他不在府里,府里只有老夫人一人主事,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将小徒弟带走。这个乳娘人也不错,一并拐走就是了。他自己不会带孩子,这不是有个现成的乳娘么!

    刘阴阳飞快的在心下算停当,虚扶了一把秦娘子,道:“秦娘子快快请起。十姑娘是老夫的爱徒,老夫自是不会弃之不理的。老夫只问秦娘子一句,若是老夫将十姑娘带走,秦娘子是否愿意跟随老夫离开陈府,请秦娘子代为照顾十姑娘。老夫按陈府出的月例双倍付给秦娘子酬劳,如何?”

    秦娘子抹了一把眼泪,双眼放光,点头道:“奴婢愿意。”随即,眼神黯淡下来,有些害怕地道:“可是,奴婢家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奴婢是与府里签了死契的,只不知老夫人她——”

    刘阴阳道:“这个不是问题,老夫出银子买回你的死契便是。老夫也不要你的死契,还给你,放你自由身。只是,你须帮我将十姑娘抚养大一点,直到老夫能带得了她为止。”

    刘阴阳也是个急性子,他也怕陈大人回府来事情变得复杂,半点不耽搁,叫秦娘子带路去求见陈老夫人。

    可陈老夫人正为幺子入狱之事伤痛不已,哪里肯见客?丫头来报说刘先生求见,老夫人只一句:“就说老身抱恙,不便见客,请刘先生回吧。”

    刘阴阳对大丫环道:“请姑娘再为通禀一声,就说老夫有办法可保八少爷无碍。”

第13章 无法脱身

    果然,刘阴阳一句话就让陈老夫人病气全消,立刻让大丫环请人进去奉茶。

    陈老夫人年纪并不太老,四十多岁,只不过儿孙满堂的,辈份在那儿呢,才被府中上上下下的尊称老夫人。她斜靠在美人榻上,见刘阴阳进来,点首为礼。

    刘阴阳也不怪她倨傲,一句废话没有,连寒暄都免了,直接切入正题:“老夫人只要同意我将十姑娘以及她的乳母秦氏带走,在下有一计,明日便可以让八少爷从京兆府的大牢里出来。”

    陈老夫人一愣,还以为他会狮子大开口要银子,没想到他却要那个生来就不吉利的丫头。

    陈老夫人倒不是舍不得小孙女,只是没弄明白刘阴阳究竟想干啥,便一时没有回答。

    刘阴阳道:“老夫人想必已经知道了,在下已经将十姑娘收入我门下,为我门中唯一的继承衣钵之人。带她在身边,也只想着能早日教导于她。毕竟老夫年纪不小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十姑娘年幼,老夫实在是怕衣钵传承不下去呀!”

    陈老夫人认可了他这个解释,点头道:“好,老身依了先生便是。先生请说,有什么法子能救出我的儿子来。”

    刘阴阳捋着胡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道:“这很简单。八少爷乃是圣上亲封的散骑常侍。当今圣上对狩猎兴趣浓厚。老夫人只需要动用一下宫里的人手,暗示圣上,这个时节正是西郊狩猎最好的时候。往年此时,圣上可不是早已经置身山林大显龙威了么?圣上日理万机,还是需要做臣子的关心他老人家的圣体康健的!只要圣上移驾西郊,八少爷身为散骑常侍,怎有不奉诏随身侍候之理?到时候老夫人带着圣谕去京兆府要人,何愁京兆府不乖乖放人?八少爷罪名未定,哪个有胆子敢去圣上面前提及此事,找那份不自在?”

    陈老夫人双眼亮晶晶的,灿若星光。猛地坐直身子,一拍大腿,夸赞道:“先生聪慧真非常人所及。多谢先生指点。”

    刘阴阳也不多做停留,忙起身告辞:“事不宜迟,迟则生变,还请老夫人早早的差人入宫安排。老夫这便告辞了!哦,对了,秦娘子的死契不知老夫人能否容在下按原价赎回?”

    陈老夫人高兴着呢,哪里在乎一个奴婢的卖身契钱?一摆手,道:“先生说哪里话来,一个婢子值几两银子?来人,去把秦娘子的死契取来交与先生。”

    刘阴阳担心陈大人回府,徒生变数。拿到秦娘子的死契随身塞到她怀里,道:“快走,东西也不要收拾了,缺什么回去再置力就是了。你抱着十姑娘,咱们立刻离开。对了,别走正门,走后园角门。”

    刘阴阳从后角门离开的同时,陈大人正从前门回到府里,与定国公府没谈拢,陈大人是压着火气回来的。

    至于陈大人回到府里到了晚膳时分才发现刘阴阳带着十姑娘跑了,大发雷霆,砸了陈夫人屋子里一对官窑的彩瓷梅瓶。这些都与刘阴阳无干了。

    刘阴阳不敢带秦娘子回到他原来的住处,想了想,还是觉得谨慎为上,便将人带至他在京郊比较偏僻的地段购置的一所三进小院子。

    因为这宅子地理位置偏僻,外观又很普通,半点不惹眼,便也没有租出去,一直就空置着。这次倒是派上用场了。

    秦娘子人很勤快,一见这宅子里也没有其他下人,便主动承担起所有家务来,手脚麻俐的收拾出两间上房来,又将厨房打扫一新。

    也幸好这宅子原主家搬离之时很多家俱器皿都没带走,暂时也尽够对付着过活的。

    刘阴阳出去一趟,到布庄子买了几床像样的新被褥,叫店伙计送来后,便又出门去了。

    刘阴阳觉得这件事情是该做个了断了。他租了辆马车前往京都中央繁华地段的最大最豪华的那家酒楼,然后上了二楼,坐在最里面的包间里,一边喝着茶,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事情。

    大约过了有小半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

    小二引着一位年约三十左右的华衣公子敲了敲刘阴阳的门。

    刘阴阳叫了一声进来。

    小二推开门,躬着身子将华服公子请进了包间,随手带上门,垂手侍立在门旁等待召唤。

    刘阴阳站起身迎接那华服公子,做了个请的手势,请他落坐。

    那华服公子将后衣摆一撩,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脸上神色有几分不悦,带着几分埋怨的口气,说道:“听说先生收了枢密院正使陈大人刚出生的孙女为徒了?先生可别忘了,您可是答应过家父,此生不收徒的。先生这是想食言而肥么?”

    刘阴阳很是尴尬的干笑了几声,这个他真是无法反驳。他的确是食言而肥了。当初他为了推辞收徒,随口说出的借口,如今打脸了。

    刘阴阳顾左右而言它,转移话题,道:“世子,老朽今日请您来,是想向世子请辞的!当初家父答应您祖父,由在下代替家父辅佐世子十年,现如今十年之期已到,也该是老夫卸甲归田之时了!”

    那华服公子脸色更加难看起来,他想发火,但还是压下怒意,伸出手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抚平一下情绪,才尽量平和地说道:“先生与家祖的确有十年之约。但是,我与先生十年的情谊难道还不及一个刚出生的女娃来得重要么?如今正是我所谋大业最为紧要关头,先生何故急急弃我如蔽履?”

    刘阴阳深知这位安国公府世子的为人,绝不是好说话轻易能放手的人,想脱离与他的关系,也是颇为头疼。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刘阴阳先打破了宁静,道:“枢密院正使陈大人府上八公子杀妻一事,世子怎么看?”

    安国公世子不咸不淡地道:“小角色而已。不过,倒是可以借此机会来个四两拨千斤。”

第14章 械斗

    刘阴阳吓了一跳,拿着茶杯的手都抖了一抖。这位安国公世子城府极深,心机阴毒。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他要是说想借陈宝月杀妻一事做文章,那陈府十有八九是要保不住了的。

    刘阴阳深吸了口气,一想,左右自己已经将小徒弟从陈府抱了出来,那陈府是死是活他也真是没有那份精力去管了。为今之计,说什么都得先脱离了安国公世子的视线范围再说。十年的安国公府幕傣生涯让他清楚地知道,与安国公世子共事,无异于与虎谋皮。

    安国公世子本以为刘阴阳会对他徒弟的母族之事感兴趣,却不曾想,他鱼饵已抛出,鱼却根本不肯上钩。

    刘阴阳不接话茬儿,拱手只道:“世子,老夫的确年世已高,无心再为世俗之事牵绊,只想回乡务农清守祖业了此余生罢了。还望世子成全。”

    安国公世子狭长的一双眸子精光一闪,微眯着瞧了刘阴阳一脸,显然是大为不悦。沉吟半晌,才道:“先生与我十年之约还有月余才算圆满。先生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半刻的。大丈夫遵信守诺一言九鼎,还望先生圆了十年之期为好。”

    刘阴阳苦涩的咽了口唾沫,安国公世子这句话他的确难以回绝。只得勉强点头同意再呆上一个月。

    纵使刘阴阳能掐会算,也没有料到,就为了信守父亲十年前的一句承诺,这短短的一个月,令刘阴阳跌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难以解困。

    刘阴阳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心如蛇蝎的安国公世子从没打算放他离开。

    安国公世子一听刘阴阳同意暂时留下来,立刻脸上笑意荡漾,召呼店小二,上一席店里最好的席面,他要与先生痛饮三杯。

    刘阴阳根本不想跟这人喝酒,却也不好太过于拂了这位世子的颜面,只得坐下来食不吃味的吃了几口菜,喝了几口酒。

    刘阴阳正觉得气氛有些僵硬,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很大,好像是有人在打架,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应该是桌椅碗筷被砸了个稀碎。打架的人好像不止两人,吵吵闹闹的声音十分嘈杂,听不清他们在吵些什么。紧跟着就连兵器碰撞的丁丁当当的声音都传入耳中,很明显,外面的打架斗殴升级了,都动起兵刃来了。

    安国公世子皱眉,他本就心情不佳,居然还有人打扰他吃酒,这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他叫了一声:“来人!”

    外面侍候的长随立刻推门而入,拱手道:“主子,小人在。”

    安国公世子沉声道:“去看看外面谁在打斗?把人都给我扔出去!”

    长随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本来安国公世子以为自己都已经发话了,不管是谁在械斗只要把人扔出去,耳根子就清静了。

    哪知他刚刚儒雅的端起酒盏来想再敬刘阴阳一杯,包间的木门呯的一声被人结结实实的给撞散了架,一人如同离弦之箭横飞进来,直直的朝着安国公世子就砸了过去。

    安国公世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算反应过来,以他的三脚猫手身也躲不过如此快速的飞来横祸。

    刘阴阳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半大老头儿,眼瞧着那具人肉飞镖砸倒安国公世子铁定余劲不消就得砸向自己,手脚发麻,一时间躲闪都忘记了。

    就在那人马上就要撞到安国公世子之时,门外一人身影如电飞身而入,一把伸手拉住那具人肉飞镖的脚踝,狠狠的向地上一摔。

    那具人肉飞镖重重落在地上,痛得惨叫一声,直接就晕厥过去生死未知。

    安国公世子脸黑如墨,怒道:“护卫不利,掌嘴。”

    那长随立刻跪倒在地,二话不说,左右开弓,猛扇了自己二十余个大耳刮子。习武之人手劲大,他又不敢放水,只能拼尽全力自扇耳光,没几下,两边脸颊肿成了血馒头,嘴角也渗出血来。

    刘阴阳手都有点发抖,心下更是惊惧。这也是他不愿意辅佐这位安国公世子的原因之一,他对手下太狠厉,丝毫不留情面。

    安国公世子瞧都没瞧他那长随一眼,直到他自己气消差不多了,才道:“行了!”

    那长随这才停手,磕了个头,也不敢作声为自己辩解一二。

    安国公世子起身掸了掸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慢悠悠地走到地上躺着那人的身前,见那人口鼻流血不停,头发散乱很是狼狈,半天才认出来,惊道:“是邓大人?!快,快去叫个郎中来!怎么会是他?”

    刘阴阳闻声也凑过去瞧了一眼,可不是嘛,这人肉飞镖居然是兵部侍郎邓日月邓大人。

    刘阴阳也是一脸的懵逼,兵部侍郎虽然在这京城里不算什么大官,那也是正六品的武官,谁这么大胆子,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居然有人胆敢与朝廷正六品的命官持械武斗?

    安国公世子觉得事有蹊跷,略一沉吟,对长随道:“去将掌柜的叫来,另外,哪一个与邓大人武斗?将人给本世子提来!”

    不一会儿,掌柜的战战兢兢的双腿打着颤走进来,跪在地上禀道:“回世子爷的话,小的本在后厨看菜,店小二说有贵客叫小的问话,小的刚从后厨一出来,便被人从后面给打晕了,是世子爷的人救醒了小的。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安国公世子哼了一声,没说话,也没怪罪掌柜的意思。

    他的长随连忙禀道:“主子,奴才听主子吩咐把打架的两伙人拆开,把人一一拎起扔了出去。咱们人少,斗殴者众,奴才一个不注意,这位邓大人便被人给徒手拎起甩飞起来,好巧不巧的便砸坏了主子这间包间的门。奴才听他们吵骂的意思好像与邓大人打架的是邓大人的庶长兄,说是邓大人偷了家里的一个什么宝贝贿赂上司,想要升官,而那宝贝是用来救他们邓府老夫人性命的。”

第15章 治什么病

    刘阴阳一听这话立刻就想到了自己小徒弟身体里那株不老草。

    兵部侍郎是兵部的小官职,必然是想升迁才找到枢密院正使陈大人那里。

    安国公世子的关注点却是与刘阴阳不同,问了一句:“邓府的老夫人岂不是邓大人的亲娘?他偷了亲娘救命的东西去求升迁?然后,你告诉本世子说,为邓老夫人出头的是邓府的庶长子?你觉得你说的这话符合逻辑吗?”

    长随一怔,咂吧咂吧嘴,自己混乱之中理出的这个消息的确是有点那个啥,不大符合常理。

    安国公世子哼了一声,道:“算啦!此等小事,不用理会!都下去吧。”

    掌柜的吭哧了半天,还是仗着胆子道:“世子,那个,小人这店里被损毁的家什不好呢,世子这边若是没事了,小人能否找邓大人商议一下赔偿事宜?”

    安国公世子挥了挥手,并不想再管此事。

    掌柜的命人将还在昏迷当中的邓大人抬了出去,自去找郎中替邓大人医治,把人弄醒了好索要赔偿银子。

    刘阴阳心里却是一惊,他很担心会有人顺藤摸瓜的查到他的小徒弟身上来。毕竟这世上奇人异士不多但绝不会只他一人。精通玄门之术的大有人在,若是查到十姑娘身上来,这孩子怕是小命难保。

    想着想着刘阴阳心里越发的紧张起来,起身便要告辞。

    安国公世子仿佛也被方才的事情扫了兴致,不打算再与刘阴阳聊下去了,点头同意了。

    刘阴阳前脚走出包间,安国公世子便叫来长随,吩咐道:“跟上。看看他在哪里落脚。他新收的那个弟子是个刚出生的婴儿,想办法将那孩子给本世子抱过来。注意点,动手的时候不要露了行藏,若是让刘阴阳知道是本公子派人动的手,你就自行了断吧。”

    长随一怔,不明白自家主子好几个孩子了,偷人家孩子干嘛。却也不敢提出质疑,连忙答应一声便追了出去。

    安国公世子也没了胃口,坐在那发了一会呆。正想起身也回府去,却听包间外面有人吵嚷着说要见他。被他的长随拦住了不许进,那人似乎很是着急,大声叫着:“世子,世子!下官有要事求见。求世子让下官进去。下官真的有要事相告。”

    安国公世子心情很不好,并不想见些没用的人,喝道:“滚!”

    长随一听主子生气了,吓得立刻捂住那人的嘴一把给拖了出去。

    安国公世子起身又习惯性的惮了惮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这才迈着豪门贵公子特有的那种傲气凌人的步伐走出酒楼。

    出了酒楼,马车早就把车赶到门口候着呢。

    安国公世子一条腿刚迈上马车车辕子,另一条腿便被人给抱住了。把安国公世子吓了一大跳,差点倒栽下去。

    长随一见也是吓出一身冷汗来,立刻上前想从主子身上把那人扯开,那人抱得死紧,一扯之下居然没能扯开。

    长随刚要再用力扯,那人急急地叫道:“世子可曾听过白头山上的不老仙草?那东西下官已经交给枢密院正使陈大人了。圣上要寻的就是这株仙草。世子,世子,在下与圣上所求一样,都是治疗那种病的,可是,那株仙草入药方法奇特,除了宫里的太医院的院正大人,这普天之下没人能将那株仙草的真正功效发挥出来。可陈大人并未将那株仙草进献到宫里去,而是私下里藏了,另外花了高价买了一支不老草送入宫中去了。世子,世子,您听下官解释,下官并不是想升迁,下官只想治病。”

    这一通话讲出来急如雨,还有点前言不搭后语的。

    不过,安国公世子听明白了。他一挥手将长随挥退,伸手扶起那人,温文尔雅地道:“邓大人请起。只是不知本世子能帮上邓大人什么忙?本世子与那枢密院正使陈大人并无交情,也不好上门去找陈大人理论。反倒是邓大人,东西是邓大人送去的,上门去询问一番也是常理之中,邓大人何必拦住本世子说这些呢?”

    嘴上这般说辞,可安国公世子心里可不是这般想的。他是那种有可利用的机会绝不会放过的人。

    邓大人口中说的,他和当今圣上需要同一种药来治病,这病是什么病,他当然是知道的。

    当今圣上后宫佳丽没有三千也有一千,可就是无一人有所初,没有子嗣继承王位,被礼部和皇室忠亲那帮老家伙逼着过继一个儿子,结果,各方势力人选不一,斗得跟乌眼鸡似的。

    这位兵部侍郎邓大人也无子嗣他倒是不知。兵部侍郎这种小角色也入不得他的法眼,自然没关心过他的情况。

    这事儿嘛,就很有意思了。

    安国公世子一下子就来了兴致。他对邓日月道:“邓大人不必多礼,不如这样,邓大人先随本世子回府,咱们有事慢慢讲,如何?”

    刘阴阳回到住处,秦娘子忙问他吃过晚饭没有,灶上为他热着饭菜呢。

    刘阴阳这时才觉得肚子还是空的,那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他根本没动几筷。

    秦娘子摆好炕桌,去厨房端来四菜一汤,一盘子荷叶粉蒸肉,一盘子香酥鸭脯,一盘子白汁圆菜,一碟子盐焗花生,外加一盅西湖莼菜汤。

    刘阴阳挨着个的尝了一口,不由得口舌生津,这菜味道真是他这辈子吃的最好的菜了。没想到秦娘子厨艺这般出色。他一个人过日子习惯了,时不时的还喜欢到处游历,性格又比较孤僻,不喜欢有人在身旁碍眼,所以,这么多年了,没成家不说,就连个随侍的人都没有。

    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的大餐他刘阴阳也不是没吃过,但都没有秦娘子的手艺好,或者说,都没有秦娘子菜里的那种家的味道。

    刘阴阳吃的高兴,没一会儿,风卷残云,光盘行动便已落幕,每个盘子里都是干干净净的,要不是还有汤汁都不用刷碗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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