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谢昭昭忽然想起一事来,问刘阴阳:“师父,您不是说两面灵龟之鼓在一定的环境下相互之间是有感应的么?您身上带着灵龟之鼓呢,安国公世子会不会知道咱们也来到跑马场了?万一壮志未酬身先死可就不好啦?”
刘阴阳气得伸手去拍谢昭昭的后脑勺,道:“什么壮志未酬身先死?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小小年纪学点什么不好,说话这般难听。”
赵棠棣听到这话倒是没觉得谢昭昭危言耸听。的确,如果安国公世子真的知道了自己这几人的行踪,还真就没准啥都没做呢就先被杀了灭口了。
刘阴阳见大家都是面露忧色,便给大家吃定心丸:“靖王爷放心吧,灵龟之鼓相互之间的感应不是他能操纵的。他现在还没这个能耐。上次是因为老夫在小丫头意识不清时强行帮她催动体内灵力,运转巫咸经。她本人没有自主意识,所以控制不了灵力外泄,才会被另一面灵龟之鼓感应到。所以,现在这种情况,断然不会的。”
谢昭昭对昨天夜里自己能创造一个短暂且狭小的秘境一事一直无法理解,总觉得是这小老头儿在忽悠自己,自己怎么可能有这种骇人听闻的神通呢?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然而,赵棠棣却是相信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丰沮玉门是什么样子的,那是他真正的家乡,也是她真正的家乡。
之所以谢昭昭是丰沮玉门唯一的天生仙骨,是因为她是有灵体的,而他和母后、刘阴阳、安国公世子现下已知的来自于丰沮玉门的几个人只是灵魂转世,身体只是肉体凡胎,他们的灵体还都被困在崩塌的丰沮玉门之中,无法挣脱。
赵棠棣脑海之中闪现出丰沮玉门遭受天劫变成一片废墟的那一幕。丰沮玉门中所有人几乎都在那一夜之间魂飞魄散灵体消亡了。幸运儿就是像他们这样的,灵体被困在无法感知的某个地方,灵魂得以逃脱天劫转世投胎到其他位面的凡人身上。
至今他都想不通,在那种浩大的,任谁都无法抵挡的天劫之中,昭昭这个修为不算高的小丫头是怎么保住自己的灵体不灭,还能让灵体的本元寄生在凡人身上,借着凡人的三魂七魄重塑灵体的?
当一行几人来到跑马场附近,远远的望着跑马场的铁蒺藜墙和护墙河时,傻眼了。
谢昭昭忍不住暴粗口:“尼玛,一个跑马场而已,不过是个休闲玩乐的地儿,至于搞的跟兵家重地似的么?这怎么进去?用飞的么?”
刘阴阳却是眸深似海,沉吟了半晌,道:“靖王爷觉得呢?”
没头没脑的一句问话。谢昭昭一怔,没想到赵棠棣去是听懂了,答道:“师叔的意思是事出反常必有妖?王骥骜花如此大的功夫布置一个跑马场是另有原因?”
刘阴阳点了点头,闭上双目,左手掐了指决,飞点起来。
片刻后,刘阴阳张开眼,凝眉望向跑马场,眼神深远,淡淡地道:“靖王爷说的不错,这片跑马之地,金气甚重,煞气更重。一般情况下只有战场上才会两种气息交织在一起,相互引发才能上卦。”
谢昭昭不大明白,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转,道:“师父是说这地方曾经是战场?死过很多人?煞气?金气?师父是阴阳先生和卦师合体才推演出来的么?”
刘阴阳差点让自己口水给呛着了,这用的什么词儿?什么叫阴阳先生和卦师的合体?
赵棠棣凝视远方,喃喃地念叨着:“煞气?金气?战场?”
突然间,他脑子灵光一闪,冷哼一声,道:“咱们还是被王骥骜和安国公世子这两只老狐狸给耍了。”
谢昭昭无语,这一个一个的都什么脑子?她怎么就跟不上他们的思维呢?
赵棠棣道:“师叔,若是我猜的不错,这里才是王骥骜真正在意的地方。就让本王爷瞧一瞧,他这个地头蛇到底是有几个脑袋!”
谢昭昭实在是着急,两人打什么哑谜呢?能不能把话说明白点?
赵棠棣道:“小丫头,你和秦娘子不能进去。你这小个子太显眼了,秦娘子是女子,又不会武功,太危险。你们俩个就在这里找个藏身之处等着。我们办完了事情来寻你们。”
谢昭昭本来想反对来着,可又一想,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的确是太扎眼了,就是想扮个婢女都不够料好么?
刘阴阳却道:“让小丫头跟着吧,没有她,咱们还真的没办法进去呢。”
谢昭昭眼睛一亮,忙道:“师父,您这话怎么说?快说来听听,为什么没有我大家都进不去?”
刘阴阳指了指远处官道上,道:“喏,来啦!昭昭,咱们师徒俩得开始准备了,这是你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运转巫咸经的灵力修为,但愿能够如为师预期的那样顺利。”
谢昭昭有点懵逼,什么叫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难道她没清醒的时候用过那个什么巫咸经?那巫咸经是个什么东西?能有什么用处?一直以来,这小老头儿都在逼着她大半夜的不睡觉打坐默念那个什么巫咸经,可他从来就没给他讲过到底那部经书里讲的是个什么意思?她毛儿都不懂好么?
刘阴阳对赵棠棣道:“呆会儿那队人马过来了,你选一辆宽大点的豪华点的马车,扔个石子什么的照着那拉车的马匹屁股上狠打,把马给打惊了,脱离马队才好。”
赵棠棣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做,也没多问,点头答应了。
刘阴阳又对两名护卫道:“你们俩个带着小丫头伏在官道旁的草丛里,若是马匹惊了,车队必然会停下来,在短暂的混乱之中,瞧准了时机,趁人不备,一个人打掩护,另一个人必须带着小丫头潜入一辆马车的车厢之中。”
然后又在谢昭昭耳边低声道:“进到车厢之中,立刻盘膝而坐,集中精神默诵巫咸经中的这一段。”
第107章
谢昭昭挠了挠脑袋,没明白:“师父,如果我照做了,会怎样?”
刘阴阳道:“还能怎样?与昨日夜里一样,你能在马车的车厢之中创造出一个狭小封闭的秘境出来,这些肉体凡胎是看不到的。你修为不够,能创造出的秘境不大,但容纳下咱们这几个人,嗯,那个,挤一挤还是没啥大问题的。”
谢昭昭还是没大明白:“可是,你们几个又怎么能避过这么多人的耳目上马车呢?”
刘阴阳有些不耐烦的敲了她的小脑袋一下:“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偏生问题如此多!你只管专心致志的背诵巫咸经,其他的事情交给为师就成了。没功夫跟你解释明白,准备好了,他们快到了。”
刘阴阳拉过赵棠棣想安排下面的事情,结果赵棠棣道:“我带着昭昭进马车,师叔去吩咐那两个该做什么吧。”
刘阴阳一怔,忽然就明白过来,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摇着脑袋嘀咕道:“年纪不大,毛儿都没长齐呢,居然醋性还挺大的。”
赵棠棣眼睛一瞪就要发火。
刘阴阳双手一摆,道:“算我没说,算我没说行了吧。你去,你去。”一边说一边心里忍不住吐槽:“那小丫头跟豆儿一样大,小屁孩子一个,哪有什么男女大防?老夫让护卫去,还不是因为护卫轻身功夫比你好?”
刘阴阳只好重新做了安排。
赵棠棣还是提出了与谢昭昭同样的问题:“师叔,我和昭昭控制了马车,你们怎么上去?”
刘阴阳一看这问题不答还真不行了:“这还用说么?如法炮制呀,让护卫用石子打马屁股,马惊了,从官道跑进野地里,一个马车车夫还没好对付么?惊马狂奔起来,把他从车辕上弄下去就是了。咱们不就趁机上了马车了么?等那些家丁仆役的追上来再把马车带回去,喏,大功告成。”
谢昭昭撇了撇小嘴儿,道:“还以为您老人家有多高的道行呢!原来只会叫人打马屁股!”
刘阴阳被小徒弟不耻了一把,老脸有些挂不住。
秦娘子在一旁解围:“瞧,前边那位骑白马的就是西北道的总督王大人么?那匹马可真是漂亮。”
众人一下子都禁了声,齐齐伏身在草丛之中。
待到一片混乱过后,被惊脱离队伍的马匹全部被家丁赶回队伍中之后。
赵棠棣一行七人全部坐在马队中一个满是香气的车厢里。
因为拥挤,赵棠棣不得不将谢昭昭抱坐在腿上。谢昭昭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她一边看着正打起帘子钻进车厢的一名华服小姐,约摸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皮肤微黑,但五官生得却是极为标准,是那种第二眼美女,越看越漂亮的那种小美人胚子。
谢昭昭盯着那少女的脸,压着噪子,蚊子哼哼似的道:“师父,她们真的看不到我们吗?”
刘阴阳没听清她问什么,大声道:“你说什么?”
谢昭昭吓了一跳,忙去瞧那少女,害怕被她听到。
刘阴阳见谢昭昭紧张的样子,不由得发笑:“她听不到的,也看不到。都说了咱们是在一个狭小的秘境之中栖身,那些肉眼凡胎是看不到的。”
谢昭昭瞪大了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吃惊的嘟囔着:“我,我居然会法术?我居然这么厉害?”
刘阴阳白了她一眼:“什么法术?这个世上的法术那都是障眼法,骗人的罢了。”
谢昭昭反问道:“不是法术,那我这是什么?仙术?巫术?还是妖术?”
刘阴阳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小徒弟的十万个为什么了,直接一语封死她的嘴:“什么术都不是!你别瞎猜了。等你把巫咸经修习到巅峰状态自然就明白了。修为不够,说了你也听不懂。”
谢昭昭还想再问。
刘阴阳怕她纠缠起来没完没了的,干脆闭上了眼,假寐起来。一副你别问,问了我也不说的架势。
谢昭昭还沉浸在自己拥有这种特异功能一样的神奇能力的之中,兴奋得要命,见刘阴阳不理自己,便转过头去,想跟赵棠棣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悦。结果,一转头却看到赵棠棣双眼死死的盯着车厢中那名少女,眼睛一眨不眨的,两道浓眉皱成了一团。
谢昭昭用手肘撞了撞赵棠棣,问道:“怎么?看人家长得好看,还看起来没头啦?眼睛钉到人家脸上拔不出来了?”
赵棠棣只觉得胸口一痛,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谢昭昭,道:“你干吗?”
谢昭昭翻了个白眼,敢情人家看得过于专注根本没听到她刚刚问的话好么!
谢昭昭刚想将方才的话再问一遍,却见赵棠棣眼睛从自己身上一扫而过,然后就又将视线移到那少女脸上,仍旧直勾勾的盯着少女的脸,一动不动。
谢昭昭一下子就来了气,伸出两只小手挡在他眼前。
赵棠棣一把握住她两只小爪子,道:“别闹!怎么这么像?太像了!可是,可是,她不是已经死了么?”
谢昭昭更加莫名其妙了,瞅了瞅那少女,又瞅了瞅赵棠棣,道:“谁死了?她像谁?”
赵棠棣道:“像我死去那位姑母的小女儿。前年,我姑丈因为吏部一桩案子获罪被判腰斩之弄,我姑母便向皇上求情,在皇上的御书房门口跪了三天三夜,也没能挽回姑丈的性命。我姑母这个小女儿仗着皇帝宠爱,便直闯入御书房指责皇上冷血无情,不辨忠奸,不明是非,惹怒了皇上,被皇上治罪关入了皇家太庙里,令她削发为尼,终生不得走出太庙一步。她一向娇生惯养的,哪里受过这般苦楚。没几日便病死在太庙里了。”
谢昭昭见他眼神闪烁,明显要么撒谎要么还有其他事情没讲,便道:“哦!姑母的女儿,那便是你的小表姐呗!你们这个时代,表姐表妹的一般都是近亲结婚窝里繁殖。瞧你那一脸吃惊的表情,她不会是你订过亲的小媳妇吧?”
第108章
赵棠棣突然间面红过耳,惊疑的看着谢昭昭,本能的反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说完就后悔了,一见到谢昭昭那满脸促狭的表情就知道是诈他的,她根本不可能知道。
谢昭昭与赵棠棣两个表面上看着都是孩子,可两个心理状态都是成年人的状态。只不过情况不一样而已。
谢昭昭是小身子揣个大灵魂。
赵棠棣是觉醒了至少三世的记忆。
现实情况是,赵棠棣知道谢昭昭的底细。
谢昭昭却不知道赵棠棣的底细。
所以,两人目前的感情状态是奇怪的。
赵棠棣完全将谢昭昭当做自己未过门的媳妇,是爱过几生几世的那种深情厚意。
而谢昭昭刚好相反,在谢昭昭眼里,赵棠棣就是个毛儿还没长齐的半大小子。
所以,谢昭昭诈出来这条爆炸性新闻后,狡黠的笑了。笑得鸡贼似的。
赵棠棣就十分生气,窝火。当然不是因为他这个自小订了亲的小表姐还活着而生气。而是因为谢昭昭毫不在意还当新鲜事玩闹的心态而生气。这表情,在她心里,他根本可有可无,一丁点位置都木有嘛!他白白痴恋了她几生几世了好么?
谢昭昭偏还不知死活的又调侃起来:“呦呦呦,脸红了!脸红了嗨!看见小媳妇儿死而复生是不是万心激动啊?你打算怎么见她?要不这次干脆搞定了王骥骜,你也别走了,直接留下来跟你小媳妇团圆得了!这多好的机会,多大的缘份呀!”
赵棠棣气得脸红脖子粗,怒吼了一声:“谢昭昭!”
谢昭昭吓了一跳,见他真急了,连忙胡乱的摆着小手,道:“哎哟喂,真急啦!不识逗哈,行,不闹了,不闹了。”
谢昭昭连忙闭紧嘴巴,心说小气鬼,不识逗,开个玩笑而已嘛。
赵棠棣却是越想心里越是惊惧。
王骥骜能在皇宫太庙里将一个大活人偷梁换柱的给弄出来,居然皇帝一丝察觉都没有,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赵棠棣忽然觉得自己这次孤身深入西北道王骥骜的地盘好像有点太过草率了。没来由的,赵棠棣身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直觉不好。
怎么办?自己逞一时之勇,太过低估王骥骜的实力和头脑了。若是按原计划进行,会不会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一行人丧命于此?
刘阴阳听着两人的对话,也是心里禁不住一凛,他反应迅速,通过两人的对话,也飞快的意识到恐怕此次行动不会善终。于是,低声问道:“靖王爷,事已至此,中止行动已然不及。不如让灼华先生、邓侍郎、四喜和五常他们先按原计划执行。结果如何也只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了。万一行动不顺利,靖王爷和昭昭是不能出面的。还幸亏昭昭的巫咸经已经入了门,咱们几个想要保住性命还是能够做得到的。”
赵棠棣转头问道:“师叔,昭昭创造的这个小秘境可以移动么?随他们进了跑马场可以自由活动么?”
刘阴阳摇了摇头:“不能。她还没有那份修为,只能维持小秘境处于静止状态。就算这样子,等到了明日,秘境消失,昭昭也要沉睡三天三夜才能恢复体力。”
谢昭昭道:“那怎么办?我们只能躲在这里直到跑马赛结束了再跟车出去么?那我们进来做什么?还不如在外面呆着的好呢!”
两名护卫道:“殿下,属下可以混入那些富商的家丁之中寻找灼华先生他们问问情况。”
刘阴阳摇了摇头:“不行。昭昭不散了灵力,我们是出不去的。”
几人正商量间,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人来人往,十分嘈杂。听上去是王府的管事们正在安排各位宾客们的住处,又让小厮带着马夫去安置马车。
车厢帘子一掀,一名大概十五六岁的丫环打扮的人禀道:“四姑娘,奴婢春儿,老爷说要奴婢带四姑娘去洗漱更衣,先休息一下,马上就开中饭了。”
车厢里的少女刚答应一声便要下马车。
那婢子又道:“四姑娘先不用下车。老爷特意嘱咐过了,夫人这次没来,四姑娘就到夫人的院子里去休息。来的多是男客,四姑娘不宜抛头露面,马车直接驶进院子去,不用姑娘移步。”
谢昭昭叹道:“看来王大人对你这位小表姐还真是好啊。他们什么关系?”
赵棠棣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应该没什么关系。”
谢昭昭奇道:“那怎么可能?这,这不能够啊?不符合逻辑啊。没什么关系那王大人能冒着被皇帝发现的危险从太庙里把人弄出来?这普通百姓都是无利不起早呢,何况堂堂西北道总督大人?他缺心眼么?干这种非但对他没利,还可能惹祸上身的事情?我不信!这事儿我这种五岁小丫头都带干的。不对,不对。这里边有事儿,事还不小。要我猜,要么,就是你那姑丈是王骥骜的人,还是个心腹,不过,这也说不通,若只是一个手下,为主子效忠,死了就死了,他不会这么在乎他的家人。你姑丈死的时候多大年纪?会不会你姑丈是王骥骜的私生子?”
赵棠棣抚额,猛拍了下脑门,哭笑不得:“你说什么?你脑子里想什么呢?我姑丈是地道的京城人氏,他父亲是户部尚书,怎么可能是王骥骜的私生子?”
谢昭昭却歪着小脑袋又说出一个猜想来,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那要不你姑母是王骥骜的私生女?再不你这小表姐是王骥骜的私生女?”
赵棠棣彻底无语了,真是要疯了。他见过几世转世投胎的昭昭,却从来没见过这一世这样的。
赵棠棣猛地伸手敲了谢昭昭脑门儿一记爆粟,道:“你小小年纪胡说八道什么?亏你说得出口!怎么这么不知羞的!”
谢昭昭呀的一声捂了脑门儿,嘟囔道:“是她是私生女,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可羞耻的。”
刘阴阳却看着四姑娘的脸,正色道:“昭昭说的有理。这姑娘一定是王骥骜的血亲。”
第109章
谢昭昭奇道:“师父,怎么说?”
刘阴阳道:“骨相。她的骨相与王骥骜很像。那年先皇帝诞辰,王骥骜进京祝寿,到安国公世子府上拜访,老夫见过他,他的骨相奇特,面有辅角插天骨,在额角之边城部,其骨下由眉尾之三棱骨起,由福堂,过边城,上山林入鬓曲之上,又名山林骨是也。又有上插入大脑海之百会穴止,此为清贵仙品。”
谢昭昭眼珠子瞪得老大,回过头去仔细去瞧那位端坐着的四姑娘,可无论她怎么看,也没看出那小姑娘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看完又转过头去看赵棠棣:“你看出来我师父说的了么?我怎么什么也看不出来呢?就是个面相周正很耐看的美少女啊。”
赵棠棣目光依旧盯在那四姑娘脸上,仿佛在想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听闻谢昭昭的问话,他摇头,表示他也看不出来。
刘阴阳又接着道:“此骨之中又分上中下三等,长耸为上等,次则入发曲而中等,又次则近发为常品,也就是下等。上等辅角骨,为神仙,次圣贤。中等辅角骨为外藩之督抚,一省执政之文武要职。下等辅角骨,为边将镇守之例,其人天性勤慎任劳,精明而专,外勇敢而内忠诚,先预谋而后进行。见嫌不避,临危如常。亲者可惑其心志,因情义之包围,智者可为其怂恿,因权利之负责,持其正义,而不计成败,守其范围,而不计安危,不移不屈也。”
刘阴阳这一顿之乎者也,谢昭昭听了个稀里糊涂,问道:“师父,您老人家能不能好好说话,徒儿我没文化,听不懂好么?”
刘阴阳看了他一眼:“王骥骜是中等辅角骨所以贵为西北道总督,手握重权,堪比藩王。这个小姑娘则是常品辅角骨,日后必是领兵镇守边塞的女将军。”
谢昭昭撇了撇嘴,十九不信:“师父,您老还没看相哪?那您老看看我,我日后能不能成为一代女皇?”
刘阴阳看了一眼旁边的人,眼色大变,喝斥道:“你这疯丫头,如此口没遮拦!这话若是传了出去,传到皇帝耳中,治你个意图谋朝篡位之罪,掉脑袋都是轻的,抄家灭门之罪这是。”
谢昭昭撇了撇嘴,道:“抄家灭门之罪?我倒是巴不得呢,就陈府那些人,哪个拿我当人看了?”
说话间,马车停下,外面有小厮道:“四姑娘请下车吧。奴才将这马车赶到后院马厩去,给马喂些草料。”
谢昭昭听声音很熟悉,便有些激动起来:“唉,真是巧哎,这不是四喜的声音吗?一会儿咱们就可以出去啦。”
到了马厩,谢昭昭几人还未从小秘境中出来,便看到了几个自己人。
灼华先生带着数名护卫以及四喜、五常都在。
待到众人见到靖王爷一行七人时,一时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瞧这几人的打扮,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有火烧的一个洞一个洞的痕迹,还有灰尘和烟熏过的痕迹,跟一群乞丐似的。
赵棠棣几人逃出来时,房子已经化为灰烬,到哪里去找干净的衣物换?
灼华先生先反应过来,打了个揖手,道:“殿下,您这是?”眼神中询问的意思很明显,意思是您这几位跟乞丐似的,是怎么混进跑马场来的?居然还能安然无恙的躲过巡视的家丁,钻入只有王夫人和那位四姑娘能住进的院子来?
灼华先生之所以选择这里栖身,完全是因为他熟悉跑马场里的地形。他带领几个护卫等在跑马场外围,昨夜里劫了运送物资的二十几辆马车,将押运马车的家丁身上的腰牌给取了,处理了那些家丁的尸首。这才押运了物资,出示腰牌,顺利的让守卫的家丁放下门口的吊桥放他们入内。
趁着王骥骜和各位贵客的马车陆陆续续的到来,主子奴仆人数众多,巡视的家丁们根本无法分辨谁是哪家下人之际。灼华先生又将带进来的数名护卫召集起来,派了一人找到四喜和五常,来到他指定的地点,也就是王夫人专属的这所院子后的马厩里。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靖王爷几人居然也在这里。原计划可不是这样的,原计划是靖王爷带着其他几人放火烧了王骥骜的总督府之后先逃出景阳城,在城外三十里的一座寺庙里汇合,然后再绕路去太后娘娘凤驾所在地。
结果,靖王爷怎么就突兀的出现在这儿了呢?还如此的狼狈不堪?众人实在是想不明白。
赵棠棣叹了一口气,道:“此中缘由说来话长,一言难尽,等出去再说。还是看看接下来怎么办吧?现实情况是我们低估了王骥骜的实力,此次行动后怕是有去无回。”
灼华先生却道:“未必!没想到这次四姑娘也跟来了。这可是老天有眼,只要咱们能控制住她,定然能让王骥骜忌惮三分。”
谢昭昭对这位四姑娘越来越是好奇:“灼华先生也知道这位四姑娘?她是谁?为什么如此得王骥骜的喜爱呢?”
灼华先生道:“这位四姑娘是王大人最小的女儿。相士说在王大人的五子四女之中,只有这个小女儿继承了他的天生好骨相,只有这个小女儿能让王家的显赫门楣得以传承。所以,王大人对这个女儿非常看重,视若掌上明珠。
当然,这丫头独得父亲宠爱,也让她和几个兄弟姐妹十分恼火,更加忌妒她。私下里都认为这个丫头因为是王骥骜最喜爱的外室所生,打小便养在外面,十几岁了才回府的。那外室也死了,谁知道这丫头到底是谁的孩子?王大人其他的子女都很是怀疑这位四姑娘的身世,无奈无论谁怀疑都没有用。王大人是认准了这个十几岁才回府的丫头就是他亲生的女儿。”
赵棠棣脸色都绿了。他一下子想到,如果他这位小表姐真的不是姑丈的女儿,而是王骥骜所生,那么,毫无疑问的是,姑母与王骥骜的关系是什么?他有点不敢往深处想了。
第110章
赵棠棣一伙把计划反复研究了又研究。
灼华先生把事后脱身路线画了又画,算计了又算计。
谢昭昭几次想说自己能够带他们出去,都被赵棠棣以眼神给制止了。他不想再让多一个人知道谢昭昭的不同寻常之处。他比谢昭昭更加明白这个时代对她这种另类的容忍度是有多低。他更是不敢完全信任面前这个人,他是母后的心腹。母后对昭昭另有算计,他都知道。
谢昭昭翻了个白眼,见赵棠棣执意不允许她说出口,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灼华先生在那里计划着成事之后如何趁乱逃跑。
谢昭昭忍不住偷偷问刘阴阳:“师父,您老人家再掐上指着算一算,咱们这次是吉是凶?”
刘阴阳没回答,半晌方道:“凶!不用算了,早就算出来了,大凶之象!”
“啊?!”谢昭昭惊呼出声,“师父,你早知道来这儿是大凶之象,为啥还让咱们来犯险呢?何不早些逃离景州城呢?咱们现在活着的都在这儿了,岂不是要被王骥骜给来个关门打狗,一窝给端了?”
她这话声音大了点,其他人一听到均是目光齐齐望向她,眼带疑问。心里各有所思。
刘阴阳在她后脑勺上拍了一下,道:“就是因为老夫算出来是大凶之兆,无奈之下,这才找到了一个方位,隐隐有一线生机,才建议靖王爷带大家来到这儿的。”
直到这时也没有人明白刘阴阳说的这一线生机指的到底是什么,等九死一生过后,大家对这一线生机明了之时,却又是没有一个不惊诧万分的。这一线生机真儿真儿的叫人意料不到啊。
正院花厅内。
四姑娘王采儿沐浴更衣之后正在喝着今年刚下的花茶,一张端正明丽的小脸儿有着沐浴后的潮红,令她有些微黑的肌肤似晚霞映照黄昏的夜空般,别有一番与众不同的风姿。
喝了茶,王采儿穿着一身紧身素色的练功衣裳,提着宝剑走向院中,一套御风剑法舞下来,惹得几名贴身婢女齐声喝采。
王采儿脸上的表情严肃,毫无波动。大眼明亮,却冷意森然。谁也看不出来这双凌厉冷峻的双眸会长在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身上。
王采儿用一块白绢轻轻擦拭着泛着青光的长剑,沉声问道:“青竹!”
一名婢女走上前来,福了一福,回道:“回小姐,婢子偷偷去后院的马厩看了,那新来的两名马倌的确带着几人在那里偷偷商议着什么事情。只是,婢子怕他们发现,不敢走近了听,也不知道他们在密谋什么事。小姐吩咐婢子只看是不是有生人就好,千万不能被别人发现,所以,婢子便没靠近他们听他们说什么。”
王采儿似乎极不爱讲话,只是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嗯!”算作回答,既没说她做的对,也没说她做错了。
青竹心里忐忑。她家这位小主子向来沉稳安静,什么心思都不会表露出来,小小年纪,喜怒也不形于色,一般的成人都没有她这般沉得住气的。
四姑娘也不会轻易责罚下人,可是,她院子里的下人就没有一个不怕她的。
王采儿仿佛还是在专心致志的擦着剑,眼睛都没抬一下,口中又轻声唤道:“彩衣!”
青竹退下去。
又一个小婢女上前来回道:“小姐,奴婢去老爷那边院子打听了,老爷没让人盯着那两个小马倌儿。府里的刑大管家倒是对这两个小马倌儿颇为不同。奴婢便去刑大管家的大丫头那打探了一下,听说这两个小马倌儿进府是刑大管家的族弟担保入府的。刑大管家据说还因此骂了他族弟。两兄弟为此闹得很是不愉快。两个马倌儿一个叫四喜一个叫五常,奴婢跟俩个聊过天,他们是五江人,奴婢的母亲也是五江人,便认作了干亲。
他们俩个虽然没对奴婢讲进府的目的为何,奴婢却能感觉得到他们二人的身份绝对非比寻常。有一次四喜说露了嘴,被五常给打断了。奴婢听出来两兄弟手上应该有刑大管家的把柄,否则,刑大管家不会对二人的要求有求必应不说,还看得出来满脸的不快,甚至是咬牙切齿的痛恨二人却又不得不对其容忍一二。”
王采儿若有所思,明亮的眸子眯了眯,嘴角难得的露出一丝微笑来。嗯了一声,没说话。
彩衣退下之后,又一位年纪稍长的大丫头走上前来,回道:“小姐,大少爷,二少爷歇在鹿院,其他三位少爷歇在豹院。只有大少爷带了梅姨娘来了。其他几位少爷都没带女眷。老爷歇在虎院,那位贵客歇在老爷虎院的东厢房里,正如小姐想的,那位客人并没有歇在客院。大少爷还是老样子,派了人手在咱们院子不远处盯着呢。奴婢按小姐吩咐的,没去理他。”
虎院。
安国公世子面前摆着一个大大的铜托盘。
托盘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匕首和短刀,短剑,以及暗器。
他从铜盘里先挑了一件小小的梅花镖,入手森凉,冷芒从镖刃上一闪而过,如流光耀眼。他随手一抛,那枚梅花镖带着呼哨声飞向院中的廊柱,闪电般应声没入柱中,连一点镖尾都没留在外面。
王骥骜一惊,忍不住瞳孔一缩,心里着实有些意外,这份功力,他自愧不如。于是,抚掌赞道:“世子好手劲儿!好功夫!近百尺的距离,世子一击而没入木中,厉害!厉害!老夫佩服得紧哪!世子可知那廊中巨柱是何木所制?”
安国公世子听闻他这一问,心中一动,知必有蹊跷。若是常用的白杨木或者红木那也罢了,这老匹夫也不会有此一问。难道是那种要命的木材所制?不由得脱口而出:“难道总督大人用的那种木材?”
王骥骜讳莫如深的点了点头:“世子果然人中龙凤,心思敏捷,让世子猜中啦!”
安国公世子心道:“这老匹夫早有反心,就算我不推他一把,他早晚也要拉起反旗!敢用皇宫才可用的金丝楠木建造这么大一所别院,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若非我谋反的声名远播,这老匹夫才不会对我如此坦白。”
第111章
安国公世子打了个哈哈,道:“总督大人铸造的这些兵刃当真是好东西。
我在京城时每年也都经手各州府送入京城里的军事物资。这西北道虽然土地贫瘠些,农事不如其他几道。却是兵刃缴纳大户。
近十几年来,西北道原矿储量是越来越稀少,兵刃打造量一年不如一年,年年下滑的厉害。
否则,京城里那位主子怎会好心的将西北道十五城划给靖王小儿做封地呢?西北道十五城,在那位眼里那就犹如鸡胁,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总督大人,有问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王骥骜一笑:“老夫知道世子要问什么。是不是问为什么今儿摆在这里都是些短刃?这些精巧的短刃用做自卫尚可,用于军队可就不那么合适了吧?唉!世子有所不知啊,咱们既然已是订下盟约,老夫自是有什么说什么。
如今正如世子所讲,这整个西北道的原矿储量下滑不说,质量也劣等得很。
铸造出来这些短刃,还算锋利,若是铸成长剑长刀则太过脆硬,很易折断。
世子在沧溟山上带过来的那些原矿石老夫也叫工匠看了,的确是上等矿石啊,今儿晚上便能将那些矿石的杂质去除,可以开始铸剑了。只不过,要铸造一柄好剑,需要时日不少,不知世子能等否?”
安国公世子点头,他当然能等。
最好的铸剑工匠就在王骥骜这里,他必须得亲眼看看沧溟山发现的这个矿到底质量如何,能否铸造出上等神兵利器来,这样他心里才能更加有底。
安国公世子举着茶碗向王骥骜道:“来来来,总督大人,咱们以水代酒先庆祝一下咱们联合起来大计早成!”
王骥骜也是十分开心,两人一拍即合,举起茶碗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双双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
安国公世子心急似火,他知道那十几名最好的铸剑工匠就被王骥骜关在这凌云山狩猎场中某一个地方。
换句话来讲,这凌云山可不仅仅是王骥骜的狩猎和跑马之地,那只是表象,真正的秘密是这里面隐藏着一个庞大的铸造兵器的基地。
安国公世子恨不得现在就去见识一下那堪称当世顶尖的铸造场。可他提了几次,王骥骜都讳莫如深的笑了笑,并不答话。
安国公世子再次试探道:“王大人快人快语,在下佩服。要说这铸剑么,在下是不懂,不过,剑铸造出来是好是坏,在下却是懂的一二。而且这次,在下带过来月且古国一位铸剑师,他也是慕名而来,想与咱们大宗朝顶尖的铸剑师切磋切磋。提炼金属这块儿,月且古国这位铸剑大师有他独到的本事。趁着这会儿,原石尚未提炼成功,不如让他去瞧一瞧,这提炼用是铸造兵刃的第一步,若是提炼出来的东西不好,兵刃就难保不够锋利不够坚韧。王大人意下如何?”
王骥骜本不想这么快就把家底亮出来。
可一听安国公世子这话,一想也对。从前,从这凌云山上采到的铁矿石就是因为提炼工艺不够完善的原因,导致铸造出来的长兵刃锋利有余而韧性不足,特别易折断。工艺几经改进却依然不能达到满意的结果。
可是,他还是有顾虑。这安国公世子将那月且古国的铸剑师吹的那么厉害,谁知是真有本事还是安国公世子只是拿来做幌子的呢?
安国公世子一见他还是犹豫,便又道:“提炼金属之事,大人不懂,在下也不懂,若是不多听听高手的意见,如何改进?”
王骥骜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于是,点头同意了。
王骥骜将手中的茶碗放下来,吩咐随从:“去,准备马匹,老夫要与世子先畅游一番。”
转而又对安国公世子道:“世子,为掩人耳目,你我至多带上几名护卫随从,但是,进入那里的,却只能有你、我、那名铸剑师三人。”
安国公世子点头称是:“是,是。王大人顾虑的是,的确不能走漏半点风声,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刑大管家一直心里惴惴不安的,他就害怕自己那封书信被四喜和五常那位叔叔给泄露出去。
所以,一直派人监视四喜和五常俩兄弟,想要抓到他们叔侄三人在一起时,同时灭了口,以绝后患。
无奈寻了多日也不见四喜和五常再与他们的叔叔见面。
刑大管家越想心里越不踏实,决定先解决掉四喜五常两个小崽子,再引他们叔叔出来做掉。
刚好,今日主子邀请贵客们到这凌云山跑马场来赛马,正是个好机会。
这里可不仅仅是跑马场,还是主子的狩猎场,这个时节,正是野兽出没最频繁的时候。夜里叫人将两个小崽子弄死了装入麻袋扔到狩猎场那边去,被野兽吃得骨头都不剩。
两个喂马的小厮而已,到时报上去,就说是两个小厮贪玩跑到了狩猎场去,被野兽吃掉了。主子必不会为两个小厮劳师动众的去查死因。
回到府里,过些日子,他们那叔叔找上门来也弄死了扔到乱葬岗去。
刑大管家正算计着,一名家丁走上前来,俯耳禀道:“大管家,马厩里那两个小厮去了夫人院子帮四小姐料理拉车的马匹,四小姐那边的婆子说,姑娘那里缺小厮干活,留二人一晚,明儿叫他们回来。”
刑大管家点了点头,心道当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
他这正琢磨着主子和那位贵客就住在虎院里,虎院的马厩虽然在后院,但这里不比府里,每所院子都不是很大,夜里若是弄出什么动静来,被主子听到可就不妙了。
主子武艺高强,警觉性非常人可比。况且虎院侍候的人太多了,想避人耳目着实有些困难。
那两个小兔崽子就自己找了个方便他动手的地方等死,当真是天助我也。
刑大管家暗搓搓的算计着四喜和五常的两条小命儿,不免有些悸动。
这些天来他是吃不香睡不着的,总觉得这兄弟俩个和他们俩个那叔叔就是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剑,若是不铲除掉,当真是令他寝食难安。
他可实在是不喜欢这种小命儿被别人握在手心里随时可能被掐死的感觉。
第112章
正午的太阳照得大地暖洋洋的。天气格外晴好。
王骥骜叫了侍女准备更衣,带着安国公世子去看铸造坊。
王骥骜道:“世子也回去更衣吧,呆会儿咱们在院门口见。”
安国公世子低头看看自己这身衣裳,他哪里有心情换衣裳,便应道:“大人先更衣,在下去外面等大人便是了。”
侍女垂头问道:“老爷,换哪套衣裳?”
王骥骜想了一下,道:“新做的那套,就是准备明日跑马赛上穿的那套吧,那个骑马方便些。”
侍女应了一声取了衣裳来,为王骥骜穿好。
安国公世子听到正堂的门声开合的声响,抬头望去。便见王骥骜穿了一衣玄色的马装出来,虽然上了年纪,两鬓有些斑白,但这套马装样式简单却干净俐落,十分合体,硬是显出他几分英姿来,看上去雄姿英发,神采飞扬的。
安国公世子站起身就要迎上去,正双掌相击,口中只叫得一声:“好!”
却是异象陡生。
只见王骥骜大笑着信步迈出正堂的房门,刚站在日头下,呼的一声,身上便窜起了火苗。
王骥骜吓得是一声惨叫,魂儿都掉了一半。
眼见火势越来越大,安国公世子怔愣片刻大声叫道:“还愣着干什么?取水来!”一边脱下身上长衫向王骥骜身上扑打。
虎院里的奴才婢女一个个的轮流取水向王骥骜身上泼去。
没过多久,火被扑灭了。
可王骥骜的头发,眉毛,胡子都给烧没了,整个脑袋就像一个鸭蛋似的。他身上的衣裳烧糊了粘在皮肤上,痛得他几乎晕厥过去。
所有人都是懵的,根本不知道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安国公世子阴沉着脸,吩咐道:“你,快去,请郎中过来。你们几个把你们主子抬到屋子里去。”
安国公世子心里暴怒,眼见着自己就能亲眼见到那个神秘的铸造坊了。这下子可好,还打探什么情况?王骥骜被烧成这样子,他所有心思都白费了。
接下来的合作还能不能进行下去?他心里实在没底了。
还有一样,是安国公世子更为担心的。
王骥骜这个人阴险狡诈又多疑,他会不会怀疑是自己对他下的毒手?
这火又是从哪里来的?如何烧起来的?
疑点太多,他一下子难以理清头绪,却还要防着王骥骜怀疑他,报复他。
刑大管家一见主子出了事,吓得哆哆嗦嗦一时间没了主张。
安国公世子建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大管家还是叫你们府上大公子来主持大局吧。”
刑大管家点头称是。
安国公世子又道:“还有,大管家还是现在立刻派人先将所有院子都封锁起来,不要让刺客跑了。”
刑大管家这才猛地一拍脑门儿,叫道:“世子提醒的是。”忙安排人照做了。
四姑娘后院马厩里,大家吃了一点随身携带的干粮,就了些凉水,暂时填饱肚子。
秦娘子将带着的烤鱼也给大家分了一些出来。
灼华先生一边啃着烤鱼,一边与刘阴阳和赵棠棣商量下一步计划。在他眼里赵棠棣虽然比一般的小孩子要成熟一些,但毕竟是个孩子,能做得了主的还得是刘阴阳这个智囊。
灼华先生眼睛看着赵棠棣,其实却是说给刘阴阳听:“殿下,这个跑马场的东南方向是狩猎场,属下一直怀疑秘密就在狩猎场中。殿下看这幅地图,这是我用了几年的时间画出来的。狩猎场这一带王大人从不让人涉足。这里的地势极洼,算是个小小的狭谷。这里三面环山,一面环河。依先生看,这里的地形适合做什么?”
刘阴阳凝视着那地图半晌,道:“西北道在前朝,那是朝廷打造兵器的专供地。只不过近些年来,矿石开采过度,基本耗尽。
而西南道几座城池陆续发现矿藏,这才将兵器供给地由西北道转向西南道。
王骥骜在这景州城为官数十载,又对这里严格把守,守得是秘不透风。
难道,这座凌云山实际上是个大矿山?这里这条河供水方便,冶炼金属,锻造兵器万万缺不得水,难道这里隐藏着一个非常秘密且庞大的锻造基地?
嘿嘿,老夫终于明白为什么卦象上显出如此厚重的金气了!原来是这样!”
灼华先生猛地一拍大腿,赞道:“着啊!先生猜得极对。在下用了几年时间才猜出里面的秘密,没想到先生一下子便猜中了。在下愚顿,自惭不如!”
刘阴阳连忙摆手,道:“灼华先生谬赞了,那是因为灼华先生提示太明显了,否则老夫也是难以推测得明白。”
正说话间,在外面放风的四喜在门口急急地道:“快,快躲起来,有人来了。五常,你去迎一迎,问问彩衣姑娘过来有什么吩咐,拖住她,别让她到这里来。”
五常应了一声,麻溜的跑了出去。迎上彩衣,笑嘻嘻地点头哈腰一脸谄媚地道:“呦,是彩衣姐姐啊,姑娘这时候来是有什么吩咐小的么?哟,姑娘请留步吧,那畜牲住的地方实在是臭不可闻,别污了姑娘如此漂亮干净的衣裙。”
彩衣驻了足,道:“嗯,是有事情要你做。你跟我来吧!对了,你那兄弟呢?叫他一起来吧,你一个人搬不动。”
五常忙扯开嗓门大叫道:“四喜,四喜,快出来,彩衣姑娘有活计要咱们做!快点,快点,你先别吃了!耽误彩衣姐姐的事儿,小心打你的屁股!”
彩衣闻言黑了脸,啐了一口,骂道:“怎么说话呢?小心什么?净说些不干不净的粗话。休再胡说,否则,姑奶奶割了你的舌头。”
五常连忙伸手捂住嘴巴,连连道歉。
四喜和五常被彩衣带到了小花厅里,叫他二人等着,不许乱走,不许乱看。
等了好一会儿,只听得环佩叮当,抬眼见四姑娘迈着十分优雅的步子走进了花厅。
两人急忙见礼。
四姑娘没说话,示意身旁的彩衣一眼。
彩衣会意,将手中一个漂亮的玉匣子递到四喜面前,道:“去把这个拿回后院去吧。路上不准偷看里面的东西,到了后院马厩你再打开。五常就在这里等着。”
第113章
四喜纳闷,为什么要留下五常?却也不敢问出口,主子要干什么就得干什么,没有反对和质疑的资格。
四喜回到马厩旁的那个茅草屋里,将手上的这个小巧玲珑的玉匣子往破木桌上一放。心道:“这个样式一看就是女子用的东西,应该是装女子用的首饰盒子。我一个喂马的小厮,四小姐让我看这个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搞不明白。”
四喜完全是一脸懵逼。
谢昭昭对女孩子用的东西自然是很喜欢的,一看这么精巧的玉匣子,财迷的性子就暴露无遗,趴到破桌子上,把玩起那只玉匣子来,一边摩挲着一边问四喜:“四喜,你说这东西是四小姐叫你拿回来再打开瞧的?这里面放的什么呢?”
四喜一脸茫然,摇头表示不知道,不明白。
谢昭昭打开玉匣子的盖子,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把金镶玉的九宫格密码锁。制作精良,一看就非凡品。
赵棠棣见到那锁立刻眼睛瞪得老大,惊讶无比。
谢昭昭把那九宫格密码锁拿在手里把玩,有点类似于走华容道,却比华容道更加复杂,解起来极其困难。走不通,锁就打不开。
谢昭昭玩的上瘾呢,刘阴阳一把从她手里抢过那锁,道:“十丫头,别玩了。那位四小姐应该是已经知道我们在这儿了。这东西应该意有所指。”
赵棠棣脸色都变了,迎上刘阴阳的目光,脸上一红,讷讷地道:“她这是找我的。她是,拿给我看的。她已经知道我来了。”
谢昭昭立刻转过头去看着赵棠棣,一脸的八卦,道:“这个不会是你俩的定情信物吧?要不然,她怎么会确定你一见到这东西就知道是她在找你呢?”
不等赵棠棣回答,谢昭昭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道:“呀!你最擅长设计些灵巧好玩的东西,这个不会是你的杰作吧?”
赵棠棣一张俊脸腾的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后面,吭哧半晌没说出半个字儿来。
谢昭昭笑嘻嘻地道:“哦,我明白了,就是你亲自设计制作的,送给你的表姐小媳妇做定情信物的!你看我猜的多准!”
刘阴阳沉吟片刻道:“靖王带着这东西去前院见那位四小姐一面吧。她把五常留在她那里就是做人质的。你若不去,怕是她不能善罢干休。她既然已经知道靖王爷在这里,还知道四喜和五常是咱们的人,派四喜送信物过来,应该是没有恶意的,否则,她会直接把你交给王骥骜,何必如此煞费心机要见你一面?”
赵棠棣下意识的去看了一眼谢昭昭,真怕她有啥想法。哪知谢昭昭大咧咧的笑的十分的开心,眼睛里闪着的光,就好像老母亲看到自己不争气的儿子终于娶上了媳妇一样开心高兴。
赵棠棣不知为什么,心里就是一阵发苦。他与眼前这个黄毛丫头有着几世情缘,无奈这丫头却一点记忆没有,对他如兄如弟,就是半点男女之情没有。也幸好她实际有二十几岁,但至少看上去幼小,总要等她长大,还有时间让她慢慢想起往事。
赵棠棣将锁将入玉匣子,带着四喜去见他那位自幼订了亲的小表姐。
四姑娘王采儿端坐在小花厅里,头微微低垂着,一动不动,犹如一尊塑像。
五常站在下首,连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赵棠棣进门,王采儿总算轻微的动了一下,抬起头来,眼神清亮,丝毫没有惊讶,没有笑意,整张脸几乎没有表情。
赵棠棣走过去,见了礼,将玉匣子放在王采儿面前,也没说话,他也不知道对这个死而复生的小表姐说点什么。
王采儿挥了挥衣袖,她的贴身丫头带着五常出去了,顺手带严了花厅的门。
赵棠棣轻咳了一声,轻声问道:“采儿姐姐,你,你,你还好吧?”
王采儿轻轻嗯了一声,道:“还好!我知道靖王想问什么。殿下什么也别问。采儿让殿下来见我,只想跟殿下说清楚一件事。王骥骜是殿下的对手,更是采儿的仇人。采儿助殿下除了这个绊脚石,殿下也要助采儿一臂之力。否则,采儿一介弱质女流,在这总督府内想要活下去,千难万难。”
赵棠棣本想问她是怎么在太庙脱的身?王骥骜为什么会不惜暴雷自己得罪皇帝来救她这么一个小丫头?还有,她为什么说王骥骜是她的仇人?
可一想,看这位小表姐的意思,他问了也是白问,她也不会说。那还不如不问的好。这些疑问对他来说不必非要弄明白,对他的前途毫无影响。
赵棠棣心里害怕的只有一件事,害怕他这位小表姐揪着两人自小订下的娃娃亲不放。可自己又根本不想承认这门亲事,要怎么办?
王采儿正要说话,只听外面彩衣的声音急急的响起来:“姑娘,姑娘,不好了,不好了。虎院那边出事了,老爷受了重伤,听说是烧伤,伤得厉害。大少爷派了人把所有的院子都给封上了,不准任何人进出,逐个院子搜查可疑的人。咱们院子已经被围起来了,大少爷亲自带了人要进院子来搜查。”
王采儿轻哼了一声,声音不疾不徐,婉转动听:“他这是有备而来,就算我这院子里没刺客,他都能给我搜出刺客来。绿竹,把我的剑拿来。兰草,把准备好的几套衣裳送马厩去,让殿下带来的人都换上,把所有人都叫到院子里来,请咱们的大少爷仔细的查,挨个的查就是了。”
赵棠棣心里不落底,王采儿这是真的有备而来。连他身边几个人的衣裳都备好了。
若是王采儿真心掩护自己这伙人还则罢了,若是她心存恶念,把自己人都叫到前院来,岂不是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么?
可是,若是选择不相信王采儿,这院子已然被围得水泄不通,连院子都逃不出去,更何况逃出跑马场?
不容多想,赵棠棣只能一边急匆匆的跟随绿竹往后院走,一边思索对策。
第114章
赵棠棣与刘阴阳短暂交换意见之后,还是决定相信王采儿没有恶意。
谢昭昭本来是想再次创造出一个小秘境来将所有人都藏起来。可是被赵棠棣给一票否决了:“昭昭,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你的秘术。一是太过消耗精力体力,二是你这秘术创造出来的小秘境无法移动,只能在原地坐等失效。如果,失效时恰逢有人在场,我们岂不暴露得更加彻底了?”
刘阴阳也叹了口气,道:“十丫头,你可别以为你的巫咸经小有所成就过于沾沾自喜了。为师说过,你会昏睡上三天才能恢复元气。只不过这次你运行巫咸经的时间并不长,没有脱力而已。但毕竟是消耗了精气神的,再次运行巫咸经,恐怕你坚持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就得昏死过去。所以,我们不能冒这个险。”
谢昭昭点了点头,故意拖长了声音:“好吧!师父说的是,听师父的。”
王采儿院子里的丫环婆子小厮站了足足两大排。谢昭昭站在小丫头的队伍里还是过于矮小了,十分打眼。
王大少爷背着手在下人面前走过,一把将谢昭昭给拎起来扯到了队伍外面,对站在前面的王采儿道:“四妹妹,这个小丫头怕不是你院子里新买进来的婢女吧?咱们府里可没有买过这么小的孩子。
这个子也太小了,能做什么活计?
我在南方的戏班子里见过这种人,应该是打小患了一种什么病症的,只长年纪不长个头儿,看上去是个小孩子,实际上是个成年人。四妹妹不会弄了这种人进来图谋不轨吧?”
谢昭昭直翻白眼儿,心里暗骂:“你奶奶个熊的,把姑奶奶当成侏儒了!不过,这斯也挺有眼光的,姑奶奶的确二十有七了。”
赵棠棣等人一看就急了,那几名护卫同样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也是蠢蠢欲动。
王采儿却先一步提着明晃晃的长剑,挽了个剑花,指向王大少爷,不慌不忙地道:“大少爷说笑了。她是我院子里厨娘的女儿,因为年纪太小厨娘不放心,特别问过我,我同意她带过来的。咱们府里还差这么一个五六岁的小丫头一口吃食么?大少爷快些查吧,查好了,我要去虎院里看看父亲去。父亲伤重,大少爷一点也不担心父亲么?”
这位王大少爷估计是在他这位四妹妹手里的长剑下吃过亏,看着她那柄泛着冷芒的长剑不自觉的便露出一点惧意。
王采儿不待王大少爷答话,长剑又向他递了几分,冷声道:“大少爷请快些问,快些查。我没多少耐性等。若是大少爷怀疑我这院子里的奴才婢女是害父亲的刺客,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大少爷拿出证据来,我一剑一个直接解决了,不敢劳大少爷动手。”
谢昭昭看着王采儿,满眼的小星星,这少女不过十三四岁,却是英气逼人,手握长剑直指敌人,这份胆魄和气度,令她差一点忍不住拍手叫好。
王采儿依旧面容冷峻,声音婉转:“大少爷若是拿不出证据就想诬陷我,或者我院子里任何一个奴才,那对不住了,大少爷就得先问问我手里的剑答应不答应。”
说着,王采儿一步一步逼近王大少爷,把王大少爷吓得蹬蹬噔连退三步。拎着谢昭昭衣领的手也不由得松开了。
谢昭昭冷不防的失了重心,一屁股坐在地上,屁股底下被一个石子硌了一下,疼得她哎哟一声尖叫,跟着心念一动,反正自己现在是小孩子,既然是小孩子就有小孩子撒泼打滚不讲道理的福利。这么一想,干脆扯开嗓子嚎吻大哭起来,嘴里还委屈巴拉的嘟嘟囊囊的连声叫着什么阿娘,那个坏人欺负我之类的。
秦娘子实在看不下去了,冲过来一把将谢昭昭抱在怀里,哭道:“求大少爷放过这孩子吧,她还小不懂事,冲撞了大少爷。奴婢给大少爷磕头赔罪。”
王大少爷被一个小兔崽子指着骂坏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立刻黑了脸就想上前去踹这个不懂规矩的小奴才一脚。哪知大脚丫子刚抬起来,王采儿的剑尖就抵住了他的脚掌心,差一点把他的脚丫子来了个对穿。幸亏王采儿力道拿捏得相当精准,他的臭脚才免于血光之灾。
王大少爷脸上跟开了染坊似的,一会儿变个颜色,半晌才咬牙切齿的把脚丫子抽回来。冷哼一声:“父亲今儿不过是想举办一场跑马赛而已,四妹妹怎么带了这么多下人过来?父亲随行之人也不过带了两名侍婢两名小厮和几个奴才而已。瞧四妹妹这满院子的婢女奴才的,居然还带了厨娘,厨娘还拖家带口的连孩子都带了过来了。四妹妹这排场当真比父亲还要大上三分呢!”
王采儿突然眉眼弯弯,笑容明媚,娇俏道:“嗯,是父亲过于疼爱小四了。”
王大少爷脸色更加难看,鼻孔里发出一声讽刺味十足的哼声,道:“不过是一个外室养的私生女,装得跟名门闺秀似的,父亲?你真正的父亲是谁还不知道呢?”
这话当真是杵了王采儿的肺管子。她是当朝公主的嫡长女,身份尊贵着呢。只不过被王骥骜从太庙给偷梁换柱的救出来后不能公开身份罢了。结果,自己和母亲的名声居然让这么一个烂人给随口污辱。
王采儿瞬间怒气达到顶点,眼中精光暴涨,怒叱一声:“你找死!”
她的剑比声音还要快上三分,三个字没说完呢,剑尖已经碰到了王大少爷胸前的衣裳。
王大少爷大惊失色,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多亏他身边的随从一直提防着这位四小姐暴起伤了自己的主子,一把拉着王大少爷的衣领猛地向后一扯。
王大少爷身子向后仰倒,剑锋贴着他的脸划过。王大少爷甚至能感觉到鼻尖上的汗毛都被剑锋给扫断了。瞬间吓出一身冷汗来。
王大少爷跌倒在地上。王采儿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一脚踏上一步,长剑如影随形的又抵在他的鼻尖上。
第115章
王大少爷的随从吓得跪在地上求情道:“四小姐息怒,老爷生死未卜,你们兄妹还是以大局为重,不要让老爷醒过来之后伤心难过。”
王采儿闻言手里的长剑一顿,十分不屑地哼了一声。
王大少爷气得脸色煞白,若不是有父亲撑腰,这个外室生的下贱胚子胆敢仗剑对他耍横?父亲醒过来还好,若是醒不过来,看他怎么收拾这个小贱祸。
王大少爷眼神中透着阴狠。刚要一甩袍袖先去看看父亲情况再说,只听得刑大管家的声音在远处响起:“大少爷,大少爷!哎呀,出事了,出事了。”
王大少爷把眼睛一瞪,瞧向正在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跑过来的刑大管家,正有气没地方撒呢,喝斥道:“你也当了好些年的大管家了,什么事情咋咋呼呼的?还有没有点规矩?”
刑大管家跑近前来,也顾不上挨骂了,附在大少爷耳朵边上道:“大少爷,狩猎场那边传过来消息,说是那里的那个牛厨子突发旧疾死了。大少爷您也是知道的,进了那里的下人是只准进不准出的。这临时到哪里去找个可靠的好厨子去?那里那位爷可是对吃食十分的挑剔,老爷也亲自交代过的,必须给那位爷侍候好了,要什么给什么。这牛厨子一死,其他的厨子做的东西都不合那位牛爷的胃口啊,再不送过去一个让那位牛爷可心的厨子,人家说了,铸剑的事情那就得让咱们老爷等着了。”
王大少爷一听这话,更加来气了,怒道:“一个下九流的臭匠人而已,他给谁摆脸子呢?要挟谁呢?”
刑大管家知道这位大少爷心气不顺,一定是又在四小姐这里吃了瘪了,忙哄道:“哎呀,我的大少爷,这个时候可不是教训那狗奴才不识识务的时候,关键是老爷要的东西得及时能交出来才行。”
说着,刑大管家目光在院子里扫视了一圈儿,眼睛突然停在了高嘎子的脸上,随即一怔。不明白这个狗奴才什么时候混进了四小姐的院子里做了下人了?他心知此中必有蹊跷,但他心中的鬼更大,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在此时就把高嘎子给指认出来。
忽然刑大管家又瞧到了四喜和五常也站在那里朝他这边看,猛地灵机一动,心中已有了更好的计较。何必要半夜里派人抓走这两个小子呢?不如名正言顺的把两个人送进狩猎场去弄死,岂不更好?
想至此处,刑大管家对王大少爷建议道:“大少爷,咱们这次出来带的厨子本就不多,除了老爷虎院里那位大厨子,顶数四小姐院子里的厨子手艺最好了。依奴才看,大少爷院子里的下人都不及四小姐这院子里的人多,不如,就将四小姐院子里的厨子和下人调拨到狩猎场那里去。若是还不能令牛爷满意了,咱再想办法也不迟。正好,狩猎场那边需要的物资也刚好到了,需要人押运过去。大少爷,您也是知道的,老爷不允许外人靠近那里。老爷这边又出了事,正是人手紧缺之际。四小姐这里的人手充裕,派些过去也不用再回来,也不算违了老爷的命令。大少爷以为奴才这么安排可还妥贴?”
王大少爷受了王采儿的气正没处撒呢,一听这话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心说,就算先治不了这个小贱人,也要拿她院子里的人出出这口恶气才是。
想罢,对王采儿道:“四妹妹,如今父亲身上伤重,有些事情就需要咱们兄妹一起为父分忧了。现在需要你将你的厨娘贡献出来,你院子里的家丁也得暂时征用几个。这个你总不会也反对吧?”
连王大少爷自己也没想到,这一次王采儿这丫头居然这么好说话的。他还正等着王采儿雌老虎发威提出反对,他再晓以大义逼她就范呢。就听到王采儿声音悦耳,痛快地应道:“好!不就是用一下厨子和几个劳力吗?可以,大少爷您随意!”
言罢,王采儿长剑一收,向后退了一步。不再多言。
王大少爷看了一眼刑大管家,扬了扬下颌,意思是让他挑。笑话,他一个总督府堂堂的大少爷,哪里会亲自去挑些个做粗活的下人?又不是他的院子里需要人,他才不管挑谁不挑谁呢。反正只要是挑的是这个小贱人院子里的人去送死,他就高兴。
刑大管家点头哈腰的应着,随手将四喜五常高嘎子指了,又指了两个。
王采儿却指了赵棠棣,刘阴阳还有几名护卫,插口道:“你,你,你,都跟着过去干活,整天吃的多,不干活,偷奸耍滑的。都交给大少爷去调教好了。我也乐得省省心。”
王采儿与赵棠棣对视时,挤了挤眼睛,给他递了个眼色。
赵棠棣虽然没弄清楚她这个眼神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还是选择相信她不会害自己。
再说,那个刑大管家跟王大少爷咬耳朵时,虽然声音不大,但他在旁边却听得清清楚楚的。正犯愁没办法进到铸剑坊去探个究竟呢,这机会可是千载难逢,不管是龙潭虎穴,他必须得亲自去瞧瞧。
日后接手王骥骜的这些个产业,可不能让他把自己当成瞎子,瞒天过海的给糊弄去了。
秦娘子抱了谢昭昭跟在刑大管家身后。
刑大管家却道:“叫你去做工,你抱着个孩子怎么干活?把她放下!”
秦娘子声音柔软,语气却是很坚持:“大管家,这孩子奴婢必须要带着的,她打小就没离开过奴婢。大管家放心,决不会误了大管家的事。奴婢该干的一样不会少。若是不叫奴婢带着她,那,那奴婢也不能去了,请大管家另寻他人吧。”
刑大管家被秦娘子怼的刚要发火,一想算了,那地方进去了就甭想出来。她愿意带个拖油瓶去坐牢,谁还管得着?又不是他刑家的孩子!
刘阴阳手垂在衣袖中,迅速的掐指推演着,看了看太阳,又辨别了一下方位。暗道,没错,自己一行人正在朝着一线生机的那个生门的方向行进。他暗暗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第116章
王采儿在赵棠棣一行人被带走之后,举步便要朝院外走,却被王大少爷给拦了下来:“四妹妹,各院子还没查完呢,所有人不得随意走动。你这是要去哪?”
王采儿看着他似笑非笑:“大少爷不与我一同前去虎院看看父亲他老人家么?大少爷可是父亲的嫡长子,父亲伤重,大少爷不心急么?哦,也对,父亲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这王家上上下下的还不都以大少爷马首是瞻?总督的职位大少爷继续不了,可王家家主之位,大少爷却是第一继承人呢!”
王大少爷一听王采儿这番阴阳怪气的言论,气得脑子一阵眩晕,她这是明里暗里的在说他才是这次刺杀的幕后主使么?怎么听都是父亲死了,他才是那个最大受益人!
偏生她又句句戳中他的要害。他的确是想继承王家的家主之位的。可是,弑父的罪名他可承担不起。若是真的被族中的那些老不死的听了王采儿的话,对他有了怀疑,他还怎么继承家主之位?那几个老不死的会点头同意他当家主才怪呢!
王采儿把长剑扔给婢女,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王大少爷脸都气绿了,却拿她没办法。只能跟着也去了父亲的虎院探望。
王骥骜的烧伤很严重,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好皮肉。
衣服烧焦粘在皮肤上,大夫正拿着小镊子一点一点的轻手轻脚的把衣裳从王骥骜烧焦的皮肤上剥离开来。
王采儿看着躺在床上,浑身上下被烧得黑炭般的王骥骜,眼底露出一丝笑意。
她的亲生父亲么?可是若没有他这个亲生父亲该有多好?她的家还可以一如既往的平静祥和。她还是那个被父母宠在心尖上的幺女。
都是这个霸道又自私冷酷的男人,毁了她的母亲,害了她的父亲,灭了她的家。
亲生父亲?哼,她从不承认她还有别的父亲,她的父亲从来就只有一个!那个爱她宠她的父亲就是死在这个狠毒的男人手里,她要为父报仇。
但是,她却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让他死了,她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她是怎么将他一手打下的天下给毁得彻底,更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她是怎么把他的儿女一个个的送上黄泉路。她也要让他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王大少爷看到父亲的凄惨模样,吓得浑身发抖,他是真的没想到父亲会伤得如此之重。他颤抖着声音问大夫:“他,他这伤势可能治得好?”
大夫深锁着眉头,道:“烧得太重了,怕是这两日会发起高热来就不好办了。此次出来,老夫虽备了不少药,可是,真的是没提防会出现严重的烧伤事件,所以,呃,只能是暂时缓解一下病情,大少爷还是想办法将大人送回景州城里吧。”
王大少爷瞧了一眼旁边站着不出声的王采儿,心生一计。趁着父亲尚未醒来,这个贱丫头失去了靠山,不如先把她困在这里。这跑马场防守严密,任她三头六臂也逃不出去。过几日若是父亲病情没有好转,干脆就派人将她杀死扔进狩猎场里去喂狼。
王大少爷吩咐道:“来人,去叫二少爷跟众位宾客解释一下,父亲突发旧疾,跑马赛只得停了,请大家都先回府去吧。”
吩咐完毕,转头对王采儿道:“父亲常常夸赞四妹妹在兄弟姐妹之中是最聪明最像父亲的。我等愚顿,也查不出来害父亲的凶手到底藏在哪里,不如,四妹妹就留下来好好查查,害父亲的凶手到底是谁。”
王大少爷本以为王采儿会气急败坏的再次提剑跟自己拼命。
却不料王采儿居然痛快的点头答应了:“好。”
他哪里知道王采儿正愁着怎么找个借口留下来,一来,她要寻找赵棠棣,二来,她要弄清楚这座凌云山跑马场真正隐藏的秘密。
王采儿总有一种感觉,这个跑马场并非只是暗藏着一个铸剑坊那么简单的,这里面的秘密很大。
这个秘密甚至可以让王氏一族陷入绝地而永无翻身之日。
王骥骜在光天化日之下,无人近身之时,无缘无故的身上便着起了大火,这件事怎么看怎么透着诡异。
虽然王大少爷第一时间下了禁口令,可奴才们还是私底下悄悄的议论着这起灵异事件。
邓侍郎斜靠在廊柱后,侧耳听着下人们的窃窃私语,心里不禁暗道可惜。他在安国公世子的骑射服上也下了药粉,正坐等着他穿上之后也死于大火焚身的酷刑之下呢,却不料想,有人也在王骥骜的骑射服上下了那种可以自燃的药粉,王骥骜这一出事,以安国公世子的奸诈狡猾,必有所察觉。
不成,他必须得想办法把安国公世子那套沾了药粉的衣裳给处理掉,否则,不消两日,便会查到他的头上来。以安国公世子的狠辣,自己必然性命不保。
可是,要怎么办呢?再用酒灌醉管内务的奴才痕迹太过明显了。可是,不及早把那衣服给处理掉,是万万过不了这关的!
廊下那两个总督府的家奴又聊了一会别的,其中一人望了望看,道:“唉!咱这地界就这样不好,老天爷这脸跟小孩子的脸似的,说变就变?喏,瞧瞧,燕子低飞蛇过道,大雨马上就来到!这刚刚还是个大晴天的,太阳毒辣呢,不出一时半刻的,便要大雨倾盆喽。走吧,干活去吧,一会被管事的发现咱哥俩在这唠嗑,非扣月钱不可。”
要下大雨么?下雨好啊!
邓侍郎歪着脑袋想着世子那件骑射服是放在窗边的,离窗子不到半尺远,若是下了大雨,那奴才忘记了关窗子,嗯嗯!靖王爷那护卫当时怎么跟我说来着?哦,对了,这种药粉是特制的,在太阳下便会自己燃烧起来,遇到水则会产生很强的腐蚀作用,能将人的皮肤都给溶化了,更别提一件衣裳了。
那件骑射服都已经化为灰烬了,安国公世子还如何追查下去?
第117章
一众宾客对赛马取消一事,议论纷纷。
因真实消息被封锁,也只有住在虎院的有限几个人知道真正的内幕。
下人们就算私底下小声谈论,也仅限于虎院之内。
因为大少爷在老爷出事的第一时间就命人封锁了各个院子,各院子的主子下人,无论是哪一个只能入不能出。而被派出围住各院的家丁护院以及驻扎在跑马场附近的一支总督府近卫军,也是没有人知道实情,只是上边下了令,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而已。
便有王骥骜平日里信任的几名官员和大商贾提出要探望王大人,还有人将带过来准备趁机给王骥骜送礼的贵重药材百年人参、天山雪莲之类的拿出来,要亲自给王大人呈上去。
所有的要求均被王大少爷给一一否决了。
下令所有人在一个时辰之内必须离开跑马场回景州城去。
众人更是疑窦丛生,但出于对王骥骜素日以来的惧怕,却也没人胆敢过于打探,害怕惹祸上身。
就在各院的宾客准备回程时,下起了倾盆大雨。
而邓侍郎一直无心其他,就在等这场及时雨的到来。他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将身形隐藏在回廊的角落里,眼睛不时的偷瞄着几名小厮将带来的东西打包往马车上搬。
邓侍郎偷瞧了半晌,只见几名小厮不间断的在这小院子里来来回回的,根本没有空档可以让他钻空子。这可怎生是好?
现在,安国公世子一心焦虑的是王骥骜伤重不治的话,他们之间的盟约该如何进行下去?如果不能取得王骥骜的兵力支援,想要逼月且国王札不勒退位怕是千难万难。
若是与王骥骜此次联合失败,他只能是暂且回到月且古国,韬光养晦,且等来日方长。可是,又有多少来日方长呢?
以大宗皇帝的脾性,能让他安稳度日,养精蓄锐吗?绝无可能!
月且国王札不勒表面上是个性格敦厚,不思进取的人。可他通过几次接触却不这么以为。他看到了札不勒隐藏在黑暗中那颗不安分的心和冒着凶光的眸子。敦厚?仁义?不过是他用来欺瞒子民,想让外界看到的样子罢了。
札不勒与他自己一样,是个充满野心之人。只不过不同的是,他的野心不屑于隐匿,而札不勒的野心却是包裹在忠厚的外表之下。
否则,当他跟札不勒提出愿意亲自来拜见大宗道西北道总督王骥骜大人,借兵抢夺两国交界处的沧溟山,札不勒不会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下来,还亲自为他准备了拜见王骥骜需要的礼物。
可见,他的野心在借着自己的手慢慢张开贪婪的巨口。
安国公世子因为知道王骥骜的真正受伤原因,又因着特殊的身份,是王大少爷眼里的第一嫌疑人。虽然没明着对他动刀动枪的,指着他鼻子说他是凶手,但看那眼神儿也是不善的。自打出了事儿,便把他软禁在虎院的厢房里不得动弹。
安国公世子心里没鬼,真不是他害的王骥骜,自然是不怕谁来盘查的。但是,他也在小心提防着有人趁机栽赃给他。
他正端着茶眼神空洞的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不一刻,一道闪电劈下,雷声轰轰,倾盆大雨自空中肆无忌惮的砸下来。
安国公世子的思绪飘得很远很远。耳中便突然听到近身侍卫急匆匆的禀报声:“世子,不好了,有鬼,有鬼!”
安国公世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怒道:“什么有鬼?你也是战场上打过滚,死过几次的人,光天化日之下哪来的鬼?我看你是心里有鬼!”
那侍卫顾不得被大雨浇得浑身湿透,脸上的雨水正顺着头发滴滴溚溚的往下淌,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咽了口唾沫,满眼的惊惧,显然是被某件事给震惊得快要掉了魂儿的模样:“世子,您的马服,马服,它自己爆炸了。那房中根本无人,两名小厮亲眼看到它爆的,炸的连碎片都没余下。”
安国公世子闻言,初始时没反应过来,不明白一件衣服怎的自己能炸没了。这个时候是有火药,但也是仅限于用来制作些年节时用的爆竹,并没有人将火药用于战争。
安国公世子脑子里突然间灵光乍现。
马服?!是了,他一直没明白王骥骜是怎么被人算计着了道的。当时出事儿的一刻,他在场,是眼睁睁的看着王大人身上的衣服头发在瞬间燃起大火,而且火势凶猛,他以最快的速度脱下衣衫去扑火,那火却是越烧越旺。
后来,虎院里的奴才们纷纷取水向王大人身上泼,非但没扑灭,那火势反而在水泼下的那一刻,隐隐劈啪作响。
后来那火不知道什么原因熄灭了。在他觉得,也不是那些奴才用水浇熄的,而是自己熄灭的,现在想来,当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倒是好像有了答案。王大人身上的那件马服是被人动了手脚的,至于马服上是什么东西,他猜不出。马服烧完了,火自然就熄了。
而现在,他的马服居然也炸了。那就是说,那下手之人的目标不仅仅是王骥骜,还有他!
那么,这个人是谁,似乎呼之欲出了。
安国公世子忽然身子一震,难道赵棠棣并没有死?他通过灵龟之鼓的提示发现了赵棠棣的大致行踪,请王骥骜派人找到了赵棠棣的落脚处。
王骥骜的人回来复命说那宅子里的人都被烧死了。难道王骥骜手下的那帮奴才是骗他们主子的?赵棠棣没在那宅子里,他提前逃出去了?
而且,他忽然间有种不祥的预感,赵棠棣就在他身边,就在这跑马场中某一个黑暗的角落里躲藏着,用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在默默注视着他,注视着王骥骜。
可是,王骥骜的跑马场守卫如此严密,犹如铁桶一般,还有近两百人的守军驻扎在这里,赵棠棣是怎么混进来的?
安国公世子惊出一身冷汗,暗道:此子年幼却不可小觑!原以为他不过是个不成气候的稚子而已,不足为虑。现在看来,是自己轻敌了!
第118章
安国公世子匆匆翻找出他手里那面灵龟之鼓,想再从它这里获取点有关刘阴阳的信息。可这次的结果令他失望了,灵龟之鼓没有半点异样。
他也搞不明白灵龟之鼓的用处以及操控方法,也只能讪讪的小心收起来,另作打算。他现在是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都不可能了。
在王骥骜被烧伤的凶手没有抓到之前,他就是有重大的嫌疑,所以,不得不听从王大少爷的指挥,随着他们回总督府去继续接受调查。
安国公世子正在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呢,就听到近身侍卫来报:“世子,不好了,我们的信鸽昨夜里飞回来,被王家大少爷的人给截了去,密信被截获不说,还,还——”
安国公世子剑眉微皱,道:“还怎么样?说!”
侍卫小声道:“还被王家大少爷给烧了吃了。听说,王大少爷还一边吃一边夸赞说这鸽子飞的远肉紧实有嚼头,喷喷香的!”
安国公世子怒从心头气,恶向胆边生。猛的伸出大掌向身边的小几上一拍,小几登时碎裂。吓得侍卫一个哆嗦,不自禁的退后一步。
安国公世子努力平息了一下怒气,道:“嗯,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去吧。对了,知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讯息?”
侍卫道:“属下查了一下,应该是申椒大人从西南道传来的讯息。大概是世子要的沧溟山的地形图和矿藏位置标注图。地图若是到了王大少爷手中,怕是对咱们十分不利。这是世子原本要拿来与王大人再谈合作条件的。现在落到了王大少爷手中,王大人又重伤之下生死不明,王大少爷会不会借机否认他父亲与世子的盟约,独吞掉沧溟山的矿藏?”
安国公世子摇头道:“尚不至于。我告诉了申椒,地形图要特殊处理过,谅那王大少爷还没有那个能耐发现密信的真正秘密之处。顶多能看到上面掩人耳目的假消息。行了,你先下去吧。告诉咱们的人,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轻举妄动,看看形势再说。”
侍卫答应着出去了。
安国公世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来,既不打草惊蛇得罪王大少爷,又能顺利把地形图给弄回来。
大雨还在哗哗的下着,看来一时半刻的困在跑马场里的贵宾们也没办法回城去。
时间一长,人们渐渐的受不了那股被人怀疑的无形压力,开始人心躁动起来。
就有不少贵宾派下人求见王大少爷,宁愿冒雨回城。请王大少爷放行。
王大少爷不堪其扰,便答应了放行。
雨还没有停下来,跑马场里只剩下王骥骜、王大少爷,二少爷,王采儿,安国公世子一行。
安国公世子脸黑如锅底。
王大少爷把人都放走了,只扣下他这个外人,很明显,他是第一嫌疑人。或者,王大少爷在心里已经认定了,他就是害王骥骜的凶手。
沧溟山的矿藏标记地形图绝对不能落在王大少爷手里。可是,要怎么才能悄无声息的弄回来呢?这个问题比较难,可再难也得办。沧溟山的秘密是他最大的秘密武器了,绝不能丢。
到了晚饭时分,侍卫扭着邓侍郎来参见安国公世子。
侍卫一脚踹在邓侍郎的后膝弯处。邓侍郎卟嗵一声跪在地上,痛得他龇牙咧嘴的。
侍卫道:“世子,内奸捉到了,有两个小厮看到这个家伙鬼鬼祟祟的在装物资的屋子那转悠。就是他离开之后,您的那件马服爆炸了,烧成了灰烬的。
还有,属下命人挨个儿的讯问了那些奴才,掌管物资的奴才说,来跑马场之前那个晚上,就是这位邓侍郎用酒灌醉了他,他在迷迷乎乎之中仿佛是觉得有人从他腰间摘了钥匙去,可他醒来时发现腰间的钥匙还在,便以为是自己醉酒做梦,也没深究。
可见,这个家伙最可疑。没准王大人马服上的手脚也是这厮搞的鬼。
世子,您看,要不要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交给王大少爷处治。”
邓侍郎半垂着头,一声不吭。
侍卫见他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又朝他背上狠踹了一脚。
安国公世子却是并没有发脾气,挥手叫侍卫先退下去。
屋子里只余下安国公世子和邓侍郎两个人。
安国公世子道:“我知道王大人的马服不是你做的手脚。可是我的马服不出意外是你做的手脚吧?”
虽然第二句是问句,但安国公世子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邓侍郎依旧没有应声。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安国公世子道:“我可以饶你不死,但你得帮我再办一件事。”
邓侍郎没想到这一回还能有死里逃生的机会,这才抬起头来,眸光闪烁,有点不相信安国公世子的话,问道:“世子此话当真?”
安国公世子嘿嘿冷笑:“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
邓侍郎一点都没有犹豫,立刻点头应承道:“好!什么事?我答应你!”
安国公世子邪气的一笑:“爽快!跟聪明人办事就是爽快!昨儿夜里王申椒从西南道捎回来的密信被王大少爷截获,信鸽也被他给烧着吃掉了。这位王大少爷,我先前倒是小瞧了他,居然这个能耐,截了我精心驯养的信鸽!你只需将他手中的密信拿回来,我便饶你一命。我知道你恨我,恨不得吃了我肉喝了我的血。我等着你来复仇,只要你有那个能耐。”
邓侍郎被安国公世子打了个半死,扔在大雨中等死。
王大少爷隔着窗子向外望着,透过密密的雨帘,看着那个在大雨中浑身是血躺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的男子。
食客对王大少爷道:“少爷,被打的这位姓邓,原是朝廷户部侍郎,全家都被皇上给杀光了,随着安国公世子叛逃出京城。老夫刚刚派人去打听了一下,说是这位邓侍郎认为皇上下旨杀光他全家,皆因安国公世子陷害,所以恨安国公世子入骨,行刺多次均未成功。这一次仍旧行刺失败。可安国公世子拿他当耗子般戏耍,既不杀他,也不放他离开。就这么生生的折磨着。”
第119章
王大少爷一听,这倒是个好机会。
这个邓侍郎一直随侍安国公世子左右,对安国公世子的事儿一定了解颇多。若是能从这个人口中打探到需要的东西,倒是省他不少心思呢。
还有,昨儿夜里截了安国公世子的信鸽,烤来了吃了。估计这个时候安国公世子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了。
安国公世子到现在都没来找他的麻烦,可见这人的城府和定力有多深。真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对手。
截获的那封密信是用暗语写的,他找了不少门客共同商讨结果,也没研究出个名堂来。他相信这封密信一定有着非常重要的讯息,否则,安国公世子不会人在他人的屋檐下还迫不及待的要与人通密讯。
他觉得这个挨打的邓侍郎一定有办法破解密信的内容。
王大少爷吩咐身边的管事:“去,叫两个小厮将人抬到我这屋子里来,再去找个郎中过来。”
邓侍郎身上的伤实在是令人触目惊心。
王大少爷看着那血肉模糊伤痕累累的身体,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他认为没有人能拼了性命去施展苦肉计的。
郎中都说,这人的大半条命都快没有了。
直到三更天,邓侍郎才勉强能喝进几口汤水,有力气说话。
王大少爷为了彰显自己的礼贤下士,一直在邓侍郎的病床前守着。
果然几个时辰的耐心没有白白付出。邓侍郎喝了几口参汤,第一句话不是向大少爷道谢,而是大少爷最想听到的一句话:“大少爷的救命之恩,邓某就不矫情的说谢谢了。谢谢二字太轻,对于救命之恩毫无意义。邓某知道昨夜里大少爷将那厮的信鸽截了,密信现在一定在大少爷手中。
他们的密信都是用暗语写下的,大少爷破译不得。大少爷若是信得过在下,便将那密信拿过来,邓某愿意助大少爷一臂之力。”
王大少爷的疑心忽然又起来了,道:“不急,不急,先生的伤势太重了,等好些了再解不迟。”
邓侍郎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道:“大少爷怕是怀疑我与安国公世子串通好了,用一出苦肉计蒙骗大少爷吧?嗯,那便算了吧。大少爷的恩情容邓某日后再报了。”
大少爷被邓侍郎一语道破了心事,脸上有些尴尬,辩解道:“嗯,倒也不是我怀疑邓侍郎,只是,只是,那个,既然安国公世子想不到他如此对待你,会令你倒戈相击么?安国公世子可不是一个糊涂蛋。他精明着呢!”
邓侍郎道:“因为,安国公世子并不知道我懂他们的暗语。他害我全家,我恨他入骨,他怎能对待我如心腹?所有的事情都是瞒着我的,我接触不到他们的核心机密。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邓某既然打算复仇,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去研究他,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哼!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他安国公世子就算再精明再狡诈,他身边的人也不会是铁桶一只,总有漏缝儿的时候。”
王大少爷以为邓侍郎此话甚是。若是如他所讲,安国公世子并不知道他懂得暗语,那此事就没有圈套的嫌疑的了。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要跟他信任的慕僚们再商量一下再做打算。
次日一大早,王大少爷刚用完早膳,正要召集慕僚们来研究一下关于邓侍郎的事情。便听到外面有下人报说安国公世子求见。
王大少爷一怔,随即明白,安国公世子这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安国公世子象征性的给王大少爷见了礼,一脸的阴沉,开门见山表达了他的不满:“大少爷,那姓邓的是我的人,我怎么处治他是我的事,大少爷手伸得有些长了吧?”
王大少爷却呵呵笑话:“嗯,世子说的有理。只不过,来者是客,人在我王家的地界儿上半死不活的,只剩下一口气在,世子置我王家颜面于何地?我虽救了你的人,治好了还给你便是,世子何苦咄咄逼人?”
安国公世子冷哼一声:“好!在下坐等大少爷将人送还!既如此,在下告辞!”
如此一来,王大少爷来不及再召集慕僚商量了,把牙一咬,下了决定。
王大少爷将那密信递给了邓侍郎,道:“先生看看,这密信上写的什么?”
邓侍郎道:“大少爷急不得,这暗语在下也不是非常熟悉,需要时间破解。”
王大少爷本想就这么一直盯着邓侍郎解开密信内容,不料还没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下人来报说:“大少爷,老爷醒过来了,直嚷着痛,正在大发脾气,侍候的下人被拖下去打了好几拨了。郎中让婢女给老爷换药,老爷却不让下人碰,药也换不得,请大少爷过去瞧瞧。”
王大少爷一听父亲醒过来了,立刻拔腿就跑。跑到门边,这才想起来吩咐小厮:“你在这好生侍候先生笔墨,先生有什么吩咐你只管照办便是。”
邓侍郎知道这是王大少爷派人监视他呢,也不以为意。
安国公世子房中,一名侍卫正在汇报:“主子,照主子的吩咐,属下查过了,主子要找的人已经被总督府的刑大管家送去了旁边的狩猎场。
属下使了银子,刑大管家的贴身小厮透露说,送去那里的奴才只能进不得出来,只能死在里头了。
属下再问,那小厮却说他也不知详情,只是一次刑大管家酒后说露了嘴,听到这一句而已。
属下想去狩猎场那边打探消息,却发现守卫十分森严,根本无法悄无声息的入内,只索作罢,回来向主子复命。
依属下之见,主子要找的地方怕是就隐藏在那狩猎场中。”
安国公世子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的看法。突然转而问道:“叫人去问问,王大人可醒了没有?既然不能暗中探查,那就名正言顺的进去查好了。”
侍卫出去不一会儿便回来禀道:“主子,王大人已经醒了,只不过身上烧伤痛得厉害,脾气坏得很。王家两位少爷和那位四小姐都在屋子里劝呢,却被王大人给赶了出来。”
第120章
安国公世子本想去探望一下王骥骜,顺便瞧瞧他伤势如何,到底还能不能与之继续结盟。
却在门外被王大少爷给拦了下来:“世子,家父伤重,郎中叮嘱不宜见客,世子请回吧。”
安国公世子无奈,现在情况不明,又不能与王大少爷撕破了脸,只得拧着眉头压着火气转身回房。刚走两步,只听得王大少爷又道:“来人哪,把四小姐送狩猎场去。”
安国公世子一怔。怎么这王大人还没死呢,王大少爷就要对四姑娘动手了?他未免心太急了些吧?就不怕王骥骜找他后帐吗?
正想着,王采儿从屋中走出来,四名家奴立刻上前去就要架起王采儿的胳膊。
王采儿身形瘦弱、纤细,怎么看都只是个未长成的小姑娘。却见她眼神只是在四名家奴身上一扫,那四名家奴不约而同的便退了两步。
安国公世子没见过王采儿提着宝剑要刺死王大少爷那一幕,当然觉得新奇。就那么一个黄毛丫头有那么吓人么?
王采儿眼神冷冷的瞥了王大少爷,道:“不劳大少爷费心了,我自己会走。”
王采儿忽然看了一眼安国公世子,嫣然一笑。
这一笑明明是少女的巧笑嫣然,安国公世子不知道怎么的,就感觉后脖颈一阵发凉。
只听王采儿笑道:“大少爷,不如让世子与我一同前去吧。世子在这里一样碍大少爷的眼呢!”
王大少爷一愣神,马上又会意过来,心里一喜,连忙道:“来人哪,请世子与四小姐同行吧。”
安国公世子惦量了一下身边带的侍卫人数,尚不足以在守卫森严的跑马场中强行突围出去,硬碰硬怕是不行的。正犹豫间,只听王采儿如黄鹂般好听的声音入耳:“世子是怕了么?世子是不是打探到了那狩猎场中秘密的地界儿只准入不准出,所以才不敢前去的么?”
安国公世子瞬间明白了要去的是什么地方,不由得大喜过望。什么狗屁的规矩,那是王骥骜约束奴才的规矩,岂能约束得了他?
他正愁着没办法亲眼去见识一下王骥骜打造的那个秘密兵器铸造坊呢。四小姐这话仁慈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那铸造坊一定就在旁边的狩猎场中。
于是,他爽朗的大笑了几声,道:“承蒙四姑娘瞧得起在下,愿与在下同行,在下恭敬不如从命。王大少爷,还请把那姓邓的交还与我,他是我的食客,就算他背叛了我这个旧主,投靠了大少爷您,一个卖主求荣,根底不明的奴才,大少爷敢留在身边任用么?”
王大少爷在一个家丁耳边吩咐了几句。那家丁答应着去了。
不一刻,家丁回来复命,交给王大少爷一样物事,又在王大少爷耳旁说了几句话。
王大少爷点了点头,瞧了一眼手里的东西,一挥手,道:“去将邓侍郎带出来交还给世子。”
邓侍郎见到安国公世子,两人不着痕迹的互递了一下眼色。
安国公世子嘴角微翘,嘲讽道:“邓侍郎,你的新主子不待见你,将你还给本世子了。怎样?你是愿意继续追踪本世子呢?还是想以死谢罪?”
邓侍郎转头看向王大少爷,悲愤交加,怒道:“大少爷,你我讲好的,只要我帮助大少爷破译了那份密信,大少爷便留我在身边委以重用,大少爷,你,你怎能如此出尔反尔?”
王大少爷看都没看邓侍郎一眼,只是淡淡地道:“你一次背主,便能二次背主,更何况,本少爷也算不得你什么真正的主子。我从世子手中救了你一命,也算是对得起你了,日后你是死是活,与本少爷何干?你本就是世子的家奴,侍候世子身侧是就是你活着的价值。行了,闲话少说,雨已经停了,正好上路,虽说狩猎场与这跑马场相临,但山路不好走,走起来也需要几个时辰。世子请吧!”
王大少爷眼见着安国公世子与那个死丫头一行车马慢慢消失在山路上,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展开手中一直攥着的纸张,一张精巧的地形图映入眼帘。这是苍溟山的矿藏标注图。
王大少爷只觉得热血沸腾。
现在,父亲重伤难愈,他把那个父亲信任的死丫头也给扔到竖着进横着出的铸造坊去了,现在,王家里里外外能担得起大任的只有他一个了,他是王家的嫡长子,现在必须趁父亲伤重,族中不能无主为由,开宗祠,请长老们出席,哪怕自己暂代族长之位也是可以的。
之所以,那死丫头一提让安国公世子也去铸造坊,他心念一动就同意了,就是这个原因。他根本就无心追查刺杀父亲的凶手。那个安国公世子带在身边就是个包袱,甩也甩不掉,还不好动手除掉。让安国公世子进铸造坊是再好不过的安排了,这包袱甩的太轻松了。
尤其,那个邓侍郎已经破译了密信。原来,安国公世子向父亲借兵就是为了抢夺沧溟山上的玄铁矿。
现在,玄铁矿的地图就握在自己手上。根本不用安国公世子说的那样麻烦,暗中助月且古国占领沧溟山。
他脑子一转念间,就已经想好了自己未来的光明大道。
他只要以此地图为投名状,向皇帝进献了这张矿藏图,不怕皇帝不将西北道总督的职位让他这个王骥骜的嫡长子来继承。
如此一来,他这个嫡长子就是父亲名副其实的双重身份的继承人了。
王大少爷活了三十来岁,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心情畅快到无以言表。
两日前。
赵棠棣跟随着总督府新买来的百十来个奴才一起,被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押着,连同十辆大车的物资朝凌云山狩猎场深处走去。
途中,赵棠棣想从那些奴隶口中打探些情况,却是每每一开口便被押送的士兵厉声喝止了。并警告赵棠棣,若再多言,马鞭侍候。
直到天黑,奴隶们又要在泥泞中推车,又一日水米未进,都累得头晕眼花,带头的军官命令队伍停止前进,原地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