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鸟(01)
楠言看着眼前少年,十六七岁模样,狼狈地跌坐在地,宽松的病号服套在纤瘦单薄的身躯上,被扯开的领口露出大片胸膛,苍白的肌肤附着着大小不一的淤青。
长及大腿的墨发从脊背逶迤到地,他抬眸,一双盈满戒备的眸子盯着她,哪怕极力克制,内心的恐惧依旧令他轻瑟着。
楠言轻轻叹了口气,她诚恳道:“其实我是个好人。”
就在一分钟前,她当着少年的面,杀人了。
杀了一个企图对他不轨的男人。
楠言将它归为正当防卫。
少年紧抿薄唇,显然不信她的说辞。
“你就是林书对吧?”楠言无视少年的冷漠,蹲在他身前笑问。
少年不语,只是在听到自己名字的刹那眸光闪了闪。
确认目标,楠言心中松了口气,她蹲下身,与少年平视,笑道:“你好,我叫楠言,别害怕,我是来保护你的。”
两天前,因为某些难以启齿的原因,她死了,死后绑定了一个狗比系统,从此,她有了个新的身份——温暖配送员。
系统对她进行了为时一天的洗脑后,就将她送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系统说,她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找到目标人物,助他脱离苦海,坚强活下去。
只要完成任务,达到规定的业绩,它们就会助她重返人世,继续苟活。
楠言惜命,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林书就是她被系统坑蒙拐骗的职业生涯里第一个服务对象。
一个受尽不公、吃尽苦头的小可怜。
对于楠言的话,少年无动于衷,同样的话,不同的人对他说过,可最终都不过是口头诺言,另有所图。
纤长浓密的睫毛敛下,遮掩了少年眼中的嘲讽。
说完,楠言起身拽起男人的一条腿,将他往门外拖去,头也不回地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她必须要去处理尸体,至少不能再当着林书的面。
林书凝视着楠言离去的背影,眸中难掩诧异,死去的男人至少都有一百六十多斤的体重,她竟毫不费力地就将他拖走了……
楠言将尸体抛到了一个阴暗逼仄的小巷,与垃圾混为一体,她庆幸这个贫瘠的地方最常见的就是死人,不会有人追究一具已经血肉模糊的尸体是谁,死因又是什么。
双手插在裤兜里,楠言一边晃悠回家,一边回想系统给她的资料。
林书虽生活在这个充斥着疾病与堕落的地方,但他的来头却不简单。
林书的母亲曾是鼎鼎有名的钢琴家,风靡过一段时间,而他的父亲则是个白手起家的企业家,幼年的林书也曾风光无限过,他继承了母亲的钢琴天赋,小小年纪便在钢琴领域表现出了极高的造诣,被誉为音乐界的天才。
但一场车祸毁了一切,林书不仅失去了他的父母,还永远失去了行走能力,只能与轮椅为伴。
如果仅是这样,倒不足以击垮一个人,真正将林书推入深渊的是他名义上的二叔。
二叔为了得到林家那笔巨额遗产,假意收留了当时年仅八岁的林书,却又在两年后,以休养的名义将林书送到这个充满暴动的地方自生自灭。
这七年里,林书受尽折磨,换作一般人,不是疯了就是死了,可林书的主角光环让他想死都成了奢望,他只能绝望地活着,哪怕是苟延残喘。
笼中鸟(02)
游走的思绪回笼,楠言轻嗤:“你们这是走苦情男主的路线啊?”
见惯了龙傲天模式的男主,如果不是系统反复强调林书就是该位面的主人公,楠言还以为他又是哪个被后妈虐的苦情男二。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闭嘴!”楠言不想听,“我不想被你们毁三观。”
目前系统只给出了林书身世这一方面的资料,至于剧情……狗比系统那猥琐至极的嘿嘿一笑至今都还历历在目——剧情需要宿主你自行领悟,自行发觉!
楠言爬上十楼阁楼,七年以来,林书便是住在这里,从未踏出过阁楼半步,小小的阁楼分为两间,里面一间摆放着床,是林书睡觉的地方。
林书休息的时候,楠言便在外间守着。
多年来的折磨让林书不敢放松警惕,尽管楠言白天帮助过他,他也不敢信任她。
楠言躺在那张破烂的沙发上,把玩着手里的短刀,她回来时,不凑巧的碰上了三个企图劫色的倒霉蛋,于是三个倒霉蛋劫色不成,反被打劫了,被扒得只剩一条裤衩。
这把短刀便是这样来的。
对于自己打劫的行径,楠言解释:“一个弱女子出门在外拿把刀防身怎么了。”
系统呵呵。
林书搬来这里时,二叔安排了一个护工照顾他,倒不是还惦记着那点薄弱的亲情,而是做给律师看。
不管怎么样,林书才是那笔巨额遗产的合法继承人,只是当时他的年纪太小,无法打理公司,这才让二叔有了可趁之机,借着监护人的身份,代为管理。
可现在,那名律师在二叔的有意安排下,早早领了盒饭,他也懒得再做那些面子工程了。
头开始那护工拿钱办事,倒还尽心尽力,可后来见老板确实不在乎这个小可怜后,便拿着钱逍遥快活去了,只是偶尔想起林书这么个人才来送一顿饭。
因此连续几天都吃不上饭对林书来说是常事,饱餐一顿根本不能去想。
今天恰巧护工王安又想起了林书这个人,打包了自己吃剩下的饭菜,便带着一身酒气来到了阁楼。
“小书啊,你王安叔叔又来看你了,有没有想我啊!嘿嘿,叔叔我可是想你得紧!”说着,王安打了一个酒嗝。
躺着床上的林书远远听到王安的声音,身躯不由自主地颤抖,他紧紧攥住床单,明亮的眸子顷刻变得阴沉,似压抑着风暴。
楠言在外间看不到林书的反应,只是在听到那轻佻的声音瞬间,她眯了眯眸。
王安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迎接他的不是往日里那个半死不活模样的林书,而是一个明艳又火辣的美人。
少女穿着一件露脐短衣,外搭一件短袖黑衫,下身是一条黑色工装裤,漂亮的马甲线在纤腰上一览无余,白得晃眼,单身了一辈子的王安不由得狠狠咽了口唾沫。
少女染着张扬的红发,将她的美艳无限放大,像是一团炙热的火,将王安的一颗心烧得滚烫。
他垂涎欲滴,这个地方何时有了这样一个尤物!
笼中鸟(03)
“你……”他口干舌燥,神情猥琐,只愣了一瞬间,就反应过来,笑着露出一口大黄牙,“小妹妹,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呀?还是找不到家了呀?找不到家也没关系,就住在叔叔这里吧。”
王安一步步向楠言逼近,不安分的手企图去抓她的胳膊,似乎害怕到手的美人就这么跑了。
楠言露出无害的笑容:“是呀,我找不到家了。”
听罢,王安更激动了,急不可耐地朝着楠言扑过去:“没关系没关系,找不到家,今晚就住在这里吧,叔叔一定好好照顾你。”
王安瘦小的身躯扑上来的刹那,楠言抬脚,发狠地踹在他的肚子上,哀嚎声顿时响彻阁楼,附近的居民听到这样的惨叫,见怪不怪地翻个身继续睡觉。
楠言踩着王安的胳膊,用短刀刺穿他的手掌,钉在地板上,随即拿出一块臭抹布塞进了他的嘴里,耳根这才清静。
“人生本来就短,你又何必走捷径呢。”楠言淡淡说道。
她走进里间,对上林书平静的眸子,笑问:“这个人,你想怎么处置?”
林书住进这里,受到的伤害百分之六十都是来自王安,一个醉鬼,一喝酒就对林书使用暴力,如果直接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他了。
林书定定地望着她,少女黝黑的瞳仁中还带着未消的怒火,除此之外,没有他熟悉的厌恶,也没有令他恶心的欲望。
这样一双眼睛,所有情绪都写在里面。
明亮、赤诚、干净。
明明是个侩子手,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双眼睛?
习惯了林书的沉默,楠言将轮椅推到床边,对林书说话时,她的声音不自觉地轻柔了许多:“我们出去吧。”
缓缓地,林书点头,他双手撑着身体,慢慢挪到了轮椅上,中间手滑了一下,身体向一侧倾倒,楠言连忙扶住他。
隔着薄薄一层衣服,她能感受到他骨瘦嶙峋的身体,太瘦了。
林书紧紧抿着唇,因为楠言的碰触,他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本能地想要挣脱任何肢体上的碰触,却在抬头看到楠言脸的瞬间,愣了。
少女的脸近在咫尺,他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疼惜,那是他从未在别人身上看到过的神色,哪怕是对父母仅有的记忆中也没有。
她小心翼翼地扶住他,仿佛自己是个易碎的玻璃娃娃,直到他坐正后,才松手。
意识到这点,林书垂下眼睫,没有说什么,直到楠言将他推到外间。
王安浑身是血地蜷缩在地上,痛到痉挛,嘴里因为堵着东西,他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脸上的轻佻不复存在,只余恐惧。
王安在林书面前,何时这般狼狈过,他仍记得他曾经趾高气扬的模样,他说:“你就是一条狗,只能在笼子里摇着尾巴乞求我施舍的狗,你以前不是很高贵吗,现在不也只能趴在我脚边求我给你口饭吃。”
思及过往,林书笑了。
这是楠言第一次见林书笑,少年的笑容恬静美好,却不达眼底,似恶之花,美好的表面下汹涌着最深的恶,他说:“拔了他的舌头怎么样?”
楠言眨了眨眼,轻笑一声:“如你所愿!”
楠言就似林书手里的刀,将王安刀刀凌迟,到最后,整个阁楼都变成了血红的炼狱。
笼中鸟(04)
其实她挺欣慰的,如果她帮助的人是个圣母,她会很难办。
对恶人,楠言从不会心慈手软。
只是潜意识里,她不想林书看到这些画面,于是楠言推着轮椅,转了一个方向。
她说:“乖,别脏了眼睛。”
她怕接下来的几天,林书都要在噩梦里度过。
林书眸光闪了闪,倒也没反抗。
等楠言收拾完现场,已经是半夜了,临平区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破败的巷子里,昏黄的路灯点燃,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挽着醉酒男人的手,一墙之隔外,斗殴声愈演愈烈……
楠言下楼丢“垃圾”时,不可避免地又被卷入了一场斗争。
数分钟后,她甩了甩发麻的手臂,有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她叹道:“为什么总有不自量力的人来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你太招摇了!】
系统肯定道。
“有吗?”楠言无所谓地笑了笑。
这里的人自甘堕落,穷又不愿意努力,只能拿着家里仅剩的钱来南华市被称为穷人的天堂临平区霍霍。
这里女人都是麟毛凤角的存在,唯一女人多的地方是需要花钱的,所以更多的人打光棍。
而楠言这般年轻又貌美的女人,更是极品,半夜出没,哪个狼不盯上,可她偏偏好似不知道自己有多招人一般,大摇大摆地就从他们中间穿过。
“这不就是一个以暴制暴的地方吗?正好给他们上一课。”说话间,楠言来到了一家杂货店,用光了从方才那几个男人身上搜刮来的钱,为林书和自己添置了一些东西。
杂货店的老板是个纹着大花臂的男人,期间并不安分,但很快就老实了。
系统默念阿弥陀佛。
楠言提着东西往回走,突然想起,问:“统儿,你们找上我是不是就是看中我很能打啊?”
系统沉默了片刻,回答:
【有这么一部分原因】
楠言这般能打,跟她的职业脱不了关系。
她是个做打手的,这个职业在许多人看来上不了台面,但楠言很喜欢。
因为个人原因,她无法继续在学校待下去,于是早早地辍了学,去了高利贷公司当专职打手。
她天生就比寻常人力气要大一些,在幼时,她还不能完全控制自己力量的时候,因为失控多次伤害家人,导致她完全不敢亲近人,唯恐酿成不可挽回的错误。
跟着她走南闯北的兄弟都说,她是个天生适合做打手的,就没有她要不回来的债,当然,也有一些意外,但都可以忽略不计。
哪怕她长了一张十分具有欺骗性的外表。
“统儿,如果我跟你说,我这怪力不是天生的,你信吗?”楠言沉吟道。
小时候她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对以前的记忆便是模模糊糊的,尽管哥哥告诉她她的怪力与生俱来,可冥冥之中她有一股直觉——不是这样的。
【言言说的我都信!】
系统十分狗腿地回答。
楠言笑了笑,不再在这件事情上多做讨论,说了辣鸡系统也不会明白。
出门前,林书向她要了一把剪刀,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楠言还是买回来了,她怕他会想不开,直到把剪刀交到林书手上,她的神情都是谨慎的。
一旦他要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举动,她就会立马夺过剪刀。
在此之前,她仍然相信林书是个积极向上的好青年,不会那么做。
林书的手指落在剪刀银白的刀刃上,刀刃里倒映出虚像,那是一双骨节分明、纤长漂亮的手,指尖本应该跳跃在钢琴黑白分明的琴键上,奏出美丽的乐章,而不是布满伤痕。
笼中鸟(05)
突然,林书将剪刀递了过来,打断了楠言的思绪。
“可以帮我剪一下头发吗?”林书微微歪头看着她,已经不复初见时,抵触的模样了。
楠言惊讶地接过:“你相信我的手艺?”
剪头发可不是砍脑袋,楠言有些手足无措。
林书轻轻点头。
“那……我试试。”楠言迟疑地说道,她来到林书身后。
生平第一次给人剪头发,她小心翼翼,努力回忆着脑海中托尼老师的模样。
一截一截的断发落到地上,尽管剪得跟狗啃过一样,但短发的林书没有了长发时的阴柔,精致的眉目露了出来,清清冷冷,像是画中走出的人。
“真好看。”楠言笑道,也就林书这张脸,可以任由她糟蹋发型。
她此时略感欣慰,既然是林书主动提出让她帮忙剪头发,是不是意味着他正在慢慢走出过去的阴霾呢?
林书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既熟悉又陌生,原来他长这样……
随即他讽刺地勾了勾唇,就是这样一张脸,给自己带来了无尽的屈辱。
他缓缓阖上眸子,再睁开时,视线已经落到了楠言身上,楠言正在收拾地上的断发,少女身上添了许多新伤口,手臂上还缠着绷带,白色的绷带下隐隐有红色渗出来。
尽管她能打,但到底是肉体凡胎,也会受伤,这是无法避免的。
林书曾以为,楠言会跟那些人一样,可直到现在,她也没有表现出那方面的想法,似乎她对他好,只是单纯地想对他好。
林书再一次告诫自己,不要被表象迷惑,以前受到的教训还少吗。
这世上,根本没有好人。
他缓缓闭眸,轻颤着手解开衣服,等楠言终于收拾完地上的碎发,去看林书时,少年已经脱了白衫,露出清瘦的上身。
白皙的肌肤上布满了狰狞的伤口,淤青、掐痕、齿印、刀疤……触摸惊心。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这一刻楠言也愣了,她问:“你这是做什么?”
“思来想去,在我身上,也就只有这副身体是可以被你图谋的,如果你想要,给你。”林书缓缓说道,如清泉般的眸子在说这句话时,没有任何波澜。
从来不会有人平白无故地对一个人好,人们之间的关系都是通过利益维持的。
他不想再要这种表面上的美好。
正当林书颤抖着手准备解裤子时,楠言抓住了他的手,无奈道:“脑袋瓜子不大,装的东西倒挺多。”
她按着他的手,右手附上林书胸膛上的伤口,引来他的颤栗,楠言凝眉,难掩心疼问:“还疼吗?”
这些伤是最近添的,尽管已经止血了,但伤口依旧是红肿着。
楠言知道有一类人以凌虐他人为乐趣,可这事换到自己人身上,她便快要压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有些人虽然活着,但已经是畜牲。
“你们应该早一点送我来的。”楠言在心中对系统道。
【无论早一点还是晚一点,宿主抵达此位面,都是在同一个时间点】
所以,这是她不能决定也不能改变的。
她几乎都要忘了这是在虚拟的世界里……
林书垂眸,讶异地望着她。
那双眼睛依旧直白,让人可以轻易读懂里面的情绪,是愤怒也是疼惜,似一片羽毛,轻柔地落在他的心尖上,泛起酥麻的痒意。
许久,林书的声音变得有些晦涩,他道:“不疼……”
楠言难得见他有这么温顺的时候,抬手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这一次,林书没有回避,只是抬头直直地看着她。
“我说过的,我会保护你,并不是图谋你的什么,我单纯地想要你开心。”楠言温声说道。
林书依旧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像是傻掉了一般。
这样的他,怎能叫人不心疼。
楠言心中酸涩。
她为他穿好衣服,得到他的默认后,将他轻轻抱到了床上,掖好被子:“晚安,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吃早饭。”
林书凝视着她,漆黑的瞳仁里清晰印着她的影子,突然,他向她绽放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晚安。”
笼中鸟(06)
这次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心,倒让楠言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林书笑起来真好看,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好看。”直到离开,楠言也没有从那个笑容里脱出身来。
干净而又纯粹的笑容,像是晨曦破开云层的第一缕阳光,照耀进了楠言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美色所惑!】
系统哼哼道。
楠言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这是剧本,那除了男主,应该也有女主才对,女主呢?”
【女主会在全书进度达到四分之三的时候出现】
“现在的进度是多少?”
【四分之一】
楠言了然地点头:“也就是说,我只要把进度走完,就算完成任务了?”
【也不一定,会视情况而定的】
系统只说了她的任务核心是帮助命运凄惨的主角,助他们脱离苦海,坚强活下去,可具体怎么做,并没有做硬性要求,所以全按楠言自己的想法来。
楠言想的很简单,她只要守在林书身边,打跑所有的恶人,再将本该属于林书的荣誉夺还给他,那么她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统儿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林书的!”楠言坚定道,不管是出于任务,还是真心,只要她还在这里,就不会让林书再受到伤害。
【其实我一点也不担心……】
系统的回应极小声,处于亢奋中的楠言并没有听清。
“你说什么?”
【看好你哦!】
这一晚,不仅楠言没睡,林书也没睡,黑暗中,他想了许多,第一次,在这个地方,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天一亮楠言就起床了,她去早餐店买了包子和稀饭,等她回来时,林书已经坐在窗边看起了她昨天带回来的书。
睡觉前,楠言将轮椅放在了林书床边,这样一来,林书一起床就可以自己撑着坐上轮椅在房里活动。
“过来吃早饭了。”楠言将早餐摆放在桌子上,招呼着林书过来。
这般平静又美好的早晨,只存在过林书的记忆里,明明昨天早上,他还在恐惧里惊醒。
静静地喝完稀饭,林书问楠言:“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楠言于他,除了一个名字,其他的一切都是未知。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保护他……都是他想要知道的。
“你可以理解成我受了某人的委托,来你身边,保护你。”楠言咬着包子,笑道。
如果是这样,那么昨天的一切就能解释了。
林书轻轻点头。
“我其实是做打手的。”对自己的职业,楠言并不隐瞒。
人与人之间建立起信任的基础就是相互坦白。
林书的一切她已经通过系统知道了,那么关于她的一切,她也将毫无保留地告诉他。
“打手?”林书疑惑地抬眸看她。
八岁前他所能接触到的事物少之又少,八岁后,他又长期被禁锢一隅,连接触外界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可以理解成保镖。”虽然本质上还是有很大的区别,“总之就是受命于老板,老板让我们打谁,我们就打谁。”
“你的老板是?”林书皱了皱眉,实在想不到他所认识的人里,有谁会煞费苦心找打手来保护自己。
笼中鸟(07)
楠言不能跟林书说是系统,只能称是:“一个很爱你的人。”
系统:……
不要造谣人家!
听罢,林书眼中划过嘲讽:“既然很爱我,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我?”
在他受尽一切屈辱和折磨,心如死灰时,再来假惺惺地表达爱,过于可笑也过于讽刺。
“因为有不得已的原因。”话已经说出去了,楠言只能继续圆。
林书闭了闭眸,再睁开时,里面已经恢复平静,不管是谁,他都没兴趣知道了,也不会感恩。
而现在,唯一让他有兴趣的是眼前的楠言。
“可以跟我说说你的生活吗?”林书问,有对楠言的好奇,也有对未知生活的好奇。
“我的生活吗?”楠言陷入回忆,“我的生活其实很平淡的,没有任务的时候就待在家里睡觉,或者约上朋友泡吧,有任务的话,就叫上兄弟挨家挨户地要债,遇上不老实的,就用暴力压制,有时候为了追债,不可避免地要跑好几个省,甚至是跨国。”
林书安静地听着,目光停留在楠言身上。
“如果只是这样倒没什么,最怕的就是遇上棘手的情况。”楠言咬着筷子,拧起了眉。
她什么人都揍过,上到破产总裁,下到地痞流氓,他们再如何求情,她都不会心软。
可人生偏偏就是充满意外。
“其实我的职业生涯很少出现意外,仅有的也就那么一次,那是个有赌瘾的男人,为了钱他把她老婆卖了,他老婆不堪侮辱选择了跳楼自杀,于是他又借了高利贷,可想而知他还不起,最后走投无路他也跳楼了。”
“他的家里只剩下一个八旬老人和一个九岁的孩子,我去要债的时候,他们……”楠言顿了顿,那些被遗忘的回忆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老人绝望又悲痛的目光,小孩懵懂又恐惧的眼神,他们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在一个街边垃圾堆里,老人将小孩紧紧护在怀里,哀求着他们放过孩子。
彼时那孩子手里还拿着从垃圾堆里捡来的馊馒头,不懂眼前什么情况,只是茫然无措,听到奶奶的求饶和哭声,才后知后觉恐惧。
按理来说,这种情况,小孩是要被卖去抵债的,哪怕是这样,也填不上他们欠下的窟窿。
“总之最后我放了他们。”个中细节楠言不想说,动容的念头一旦产生,就会迅速扎根。
那件事就仿佛是个开端,后来,越来越多的同样情况出现,恻隐之心害得她差点葬送了自己的整个职业生涯。
做她这一行的,最忌讳同情心。
所以鲜少有女性能在打手这一行做下去。
楠言自己也想不明白,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怎么就生出了一颗同情心。
“然后呢?”
楠言想得出神时,林书清浅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她微微一笑,继续说下去:“然后……我哥把我臭骂了一顿,按理来说,我这样做应该是要被开除的,可是,我老板就是我老哥啊,他不敢开除我,那家人欠的钱他从我工资里扣了。”
正因如此,她险些赔得裤衩都不剩,所以后来老哥派任务,诸如小男孩一家那样的情况,他再也不敢让她去了,而是把任务交给了其他更无情的打手。
往往结果就是搞得他们家破人亡。
这是无法避免的,这行有这行的规矩,谁若是破坏了,影响的就是整个行业的平衡,出乱子谁也担待不起。
“这就是我的生活,很平淡吧。”也就只有楠言能把这般惊心动魄的生活轻描淡写地说成平淡了。
林书沉默听完,便有些明白楠言身上的矛盾来源于哪里了。
明明杀人时狠厉果断,心底却依然保留着一块干净的地。
她……的确是个好人。
笼中鸟(08)
林书想,楠言的哥哥一定将她保护得很好,不然也不会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心依旧柔软。
林书不愿意离开阁楼,楠言便陪着他。
陆陆续续的,依旧有不少来找麻烦的人,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料到如今林书身边有了楠言,再也不是之前那个任他们摆布的人了。
楠言留了几分底线,能打跑的她都是赶走,不知好歹的才会要了他们的命。
就这样日子一天复一天地过去,渐渐地,临平区所有人都知道了住在B6栋楼的小可怜身边来了一个保镖,那些企图动他的人都在那保镖手里吃了苦头。
曾经他们都是看在没人管林书,才敢肆无忌惮,可如今,他们谁也摸不准楠言是什么来头。
一众人聚在一起,面露狠色。
“管她什么来头,不过是小丫头片子罢了,我们一起上,还不信治不了她!”
“不可以,那小丫头的本事你们也领教了,我们好歹也是腥风血雨里走出来的,打过多少架,流过多少血,死在我们手上的人也不少,按理来说,就那么一个没几两肉的小丫头应该完全不是我们的对手才对,结果呢,我们哪个不是被打得鼻青脸肿!”
“老黄,你是怀疑那小娘们受过什么训练,来头不简单?”
“有这个可能,那身手,那力气,像是正常人吗?”
一群人沉默了,他们哪个手下不是一帮小弟,天天带领着他们打群架,所以说在座的每一个都是打架的好手,可竟然没一个在那小丫头手里挺过来,完全就是单方面地被虐。
“可她会是谁派来的呢?林家不是要林书死吗?当初要不是我们从中作梗,林书早死了,所以肯定不是林家派来的,林家那狗东西没有良心这玩意儿。”
虽然他们乐于折磨林书,但也舍不得他死,这样的美人没了,那他们的日子岂不是要无趣死。
“难不成是他外公?”
“不太可能,那老家伙不是不认这个外孙吗?”
众人七嘴八舌,到天黑也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唯一得出的结论还是最近不要去轻易招惹林书。
如果林书身边仅仅只有那一个少女,倒不是事,他们有的是人,用人海战术都能把她拖死,可怕就怕的是那少女的背后是一个势力。
他们都是地头蛇,只能窝里横,到底还是怕事的。
……
临平区位于南华市郊区,城市最边缘地带,由于交通不发达,建筑也保留着数十年前的风格,所以普遍的房价低廉,也就导致了涌入这里的人都是穷人,或者外地人,渐渐地,临平区成了一个被南华市遗忘的地方。
这里没有法律可言,连警局都在隔壁区,地头蛇成了一切,大白天的街头抢劫都是最寻常的小事。
每到晚上,是各帮派间的斗争,也有被武装得严严实实的卡车载着被拐卖来的女人,驶进红灯区,笑声和哭声交杂在一起。
楠言坐在墙头,观赏着墙下两个帮派斗殴,她对系统道:“这群人真的不行,跟小学生打架一样,不,说是过家家更贴切一点。”
简直是闹着玩。
楠言表示很失望。
【……】
笼中鸟(09)
系统不想说话,甚至想放个屁。
热闹看够了,楠言跳下墙头,往回走。
最近频繁打架,楠言身上多了很多伤,好在系统还算有点人情味,降低了她的痛感,所以一些伤口看着慎人,其实她并没有感觉到有多疼。
临平区的人虽然看着凶悍,但普遍的武力值都不算高,所以哪怕是遇上几个,她也能应付。
但如果他们集结起来一起上,楠言就无法再全身而退。
所以她必须想办法,拥有自己的势力。
仅凭她一个人,根本扳不倒林书的二叔,更何谈帮他夺回家产。
这五天,经过楠言的改造,阁楼已经有家的温馨了,林书的性子也渐渐不再那么沉闷,闲暇时,两人还能聊聊天。
但更多时候,是林书一个人坐在窗边安静地看书,为此,楠言为他买了很多书回来,还特地组装了一个书架。
而书这个东西在临平区是个稀罕物,在临平区生活的人哪个不是不学无术,所以书没有市场,卖的人也很少,楠言跑遍了临平区才买回这些。
虽然林书九年都没有接触过书了,但曾经为了不辜负他天才儿童这个称号,他从小就被要求学了很多远超他这个年纪的东西,识字就是最基础的。
而这些都是深深刻在脑海里的东西,不会忘。
“小书,我要出门了,你一个人乖乖待在家里哦。”楠言走到林书身前,笑着说道。
夕阳透过纱窗在少年精致的脸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辉,他轻轻放下手里的书,无奈地抬头望向她:“你又把我当小孩了。”
“有吗?”楠言眨了眨眸子,但不可否认,她是将林书当小弟弟看了。
在她怔神间,林书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在新添的伤口上贴上创口贴,他道:“要小心。”
楠言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着点头。
住进这里的第二天,楠言就将阁楼的锁重新换了一个,钥匙只有她和林书有。
确定自己锁好了门,楠言这才离开。
此时已经是傍晚,街边面馆里挤满了人,楠言压低头上棒球帽,黑色口罩遮了她的脸,她径直来到一家不起眼的麻将馆,昏黄的灯光照亮着不大的空间,里面烟雾缭绕。
楠言的出现,让所有人暂时停止了手里的动作,纷纷露出诧异的神色,无论怎么看楠言也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
“喂,小姑娘,你找谁?”一个人大着嗓门喊,尽管面前这少女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但他们的眼神何其老辣,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年纪不大,顶多是个高中生。
“还是说你想陪我们玩玩?”话锋一转,语调顿时变得不正经起来,四周的人立马跟着起哄,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这般青春靓丽的少女了,那些庸俗的老女人早就让他们看得倒了胃口。
楠言轻笑一声,缓缓抬起头,明亮的眸子扫过所有人,最后开门见山道:“我要见你们老大!”
“什么?”染着黄毛,瘦得跟猴一样的男人显然在这堆人里有些份量,他掏了掏耳朵,眼神轻佻地上下打量了一眼楠言,正想说你配吗的时候,突然,一腿踢了过来,他慌忙后仰,但脸还是无法避及被擦到,顿时红了一片。
“别说我看不起你们,你们一起上吧。”楠言又是一脚,踢翻了左边一个。
笼中鸟(10)
黄毛怒了:“他奶奶的是踢馆的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在你黄爷的地盘上撒野,大家一起上,今天非得给她个教训不可!”
所有人一窝蜂地围了上来,个个面露杀气,抄凳子的抄凳子的,拿扫把的拿扫把,然而不出半个小时,全部歇菜,个个倒在地上哀嚎声一片。
楠言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黄毛:“怎么样?现在可以见你们老大了吧?”
黄毛再也没了一开始的嚣张气焰,他立马点头,讨好地对楠言露出谄媚的笑,只是脸上挂了彩,显得又滑稽又可笑:“可以可以,必须可以啊,我们老大就欣赏你这样的人才!你若是来投靠我们老大,一定可以得到重用的!”
一开始黄毛以为这少女要见他们老大,一定是想凭美色上位,诱惑他们老大,可在领教了她的本事后,黄毛彻底改变想法了,这位姑奶奶一定是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要来投靠他们老大。
在这一带,哪个没听说过他们老大的赫赫威名。
楠言不置可否,跟着黄毛去楼上见了他们的老大。
但是,她可不是来投靠他的。
在黄毛的亲眼见证下,楠言利索地要了他们老大的命,她苦恼地看着衣服上不小心沾染上的鲜血,随即看向黄毛:“把你外套脱给我。”
“……”黄毛此时屁都不敢放一个,哆哆嗦嗦地脱了牛仔外套,最终还是没忍住嗫嚅道,“就、就算老大他对你有那方面的想法,你、你也不用杀了他吧!”
不仅仅是他,还有他身边的左膀右臂,竟然几个人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这少女还他妈是人吗!
“想活吗?”楠言看向地上的黄毛,其实,她还挺喜欢他的,够胆小,够谄媚,够怕死,够贪婪,这样的人,最好把控。
黄毛反应过来,点头如捣蒜,就差磕头了。
“那就好,带我去见你们七爷吧。”楠言说道。
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黄毛终于反应过来,也意识到了她的野心,原来她的目的根本不是在他原老大手下做个跟班,或者是暖床的,而是取代他的位置。
黄毛狠狠咽了口唾沫,清晰认识到,自己惹了多大个麻烦。
一切都在往楠言预想中发展,进行得很顺利。
这不是她第一次接触这条道上的人,作为一名打手,经常游走于灰色地带,少不了接触这类人,渐渐地,对他们的规矩楠言也有了些了解。
在这里,没有文明和道理,一切都是用拳头说话,而楠言不缺实力,也不缺勇气,这样的人很容易得到赏识,她解决了帮里二堂主,用实力证明自己比他优秀,更适合坐这个位置。
也因为如此,没有人再敢轻视这个少女。
七爷欣赏强者,而楠言就是他欣赏的那一类。
就这样,楠言出一趟门,回来时,成了临平区林书所在这一带第一大帮的二堂主,有他们庇护,至少在这块区域,不会再有人敢动楠言。
而这只是个开始。
楠言买了些烧饼回去,天已经完全黑了,夜里的临平区并不太平,但今天过后楠言一战成名,附近再也没人敢来挑衅,远远看到她,无不选择绕路走。
笼中鸟(11)
系统啧啧两声,给出两字:凶残!
楠言回到阁楼时,屋里的灯还亮着,林书安静地坐在桌前看书,听到门口的动静,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她。
“我回来了。”楠言笑道,将手里的烧饼放到桌上,“尝尝看,就当是夜宵吧。”
这些天,在楠言的不懈投喂下,林书的气色好了许多,原本苍白的脸也红润起来,此时灯光一照,更显俊美娟秀。
鼻翼轻轻一动,林书闻到了楠言身上的血腥味,他立马放下书,抓住了楠言的手,楠言疑惑道:“怎么了?”
虽问着,但她的手并没有挣开。
林书的手冰冰凉凉,似一块冷玉,而楠言恰恰相反,她的体温较常人高,所以夏天受不了一丁点热,当林书抓住她的手时,又柔软又舒服。
她极力按耐住自己想握住林书双手的爪子,不让自己显得跟个变态一样。
“你受伤了?”林书仰头望着她,问。
“没有,是别人的血。”楠言以为林书发现了她里面那件衣服上的血迹,于是解释道。
林书仿若没听到一般,他固执地抓着她的手,手指上又多了很多擦伤,显然又打架了,还有手臂上的刀伤,说明对手不是普通的小混混,她应该遇到了更棘手的人。
“我没事的。”楠言抽回手,略有些心虚,显然她身上的血不是自己的,但手上的伤却是实打实的,“别胡思乱想了,快来吃烧饼,可好吃了。”
楠言拿了一个喂到林书嘴边,林书看着她,小小地咬了一口,在楠言期待的目光下,他又咬了几口,可实在是没胃口,吃不下了,林书轻轻摇头。
楠言叹息一声:“小书,你的胃口最近好像变小了。”
说着,她将林书没有吃完的烧饼喂到了自己嘴里,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个举动有多暧昧。
林书看着,睁大了眼,随即,白皙的俊脸悄悄红了,仓惶地移开目光,他道:“没有,是今下午吃太饱了。”
“这样吗?”楠言狐疑地看着他,“那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我明天出去给你买。”
林书从柜子里拿出药膏,握着楠言的手轻柔地涂抹在伤口上,闻言,他回答道:“我想吃你做的。”
“有点难。”楠言略尴尬道,“实不相瞒,我哥因为吃我做的饭进过两次医院,还是急诊。”
食物中毒这种事楠言一直以为概率很低,毕竟两种相克的食物碰到一起的概率极其小,可她竟然就这么狗屎运地两次都碰上了。
她哥经常对她说他没英年早逝在她手上,全靠爹妈在天之灵。
“可我想吃。”林书眼中带着笑,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轻轻说道。
不是撒娇,却比撒娇更致命。
楠言弃械投降:“那我明天给你煮面吧。”
做饭炒菜不行,但煮面还是勉强可以的,虽然口感上不是特别好。
林书乖巧点头,给楠言上完药,他便上床睡觉了。
楠言躺在沙发上,将今天新得到的信息在脑子里理了理。
笼中鸟(12)
临平区有不下于二十个帮派,但叫得上名号的就七个。
而她今天新加入的这个帮派正好排名老七,主要管辖这一区域,老大便是他们口中的七爷,具体叫什么名字,却无人知道。
曾经二堂主的手下如今全部分配给了她,一上任楠言便雷厉风行地令所有手下对她心服口服,以前他们干的勾当都是抢地盘,收保护费,有事没事再去挑衅一下其他帮派。
但如今他们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暗中保护林书。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沦落到保护一个人,可见识过了楠言的手段,谁也不敢有异议,于是命令一出,所有人立马照办。
分为不同批次的人看守林书所在的B6栋楼,除楠言以外的人,都不得接近。
但既然加入了七帮,就不得不为七帮做事,所以帮派间的斗争楠言不可避免地被卷了进去,每月一次的帮派地位之争更是少不了她出力。
不过渐渐地,楠言越来越得七爷信任,已经升到了心腹级别。
七爷知道她与林家那小子不清不楚,于是这一天,他把楠言叫到了自己的场子上,语重心长地告诫:“小言啊,你和林书现在是什么关系?”
楠言住在林书家,这在临平区不是什么大秘密,毕竟之前她可是不少人的眼中钉,只是看在她加入了七帮,才没有继续找麻烦。
楠言坐在沙发上,大长腿随意地搁在前面的茶几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七帮里,也就只有她敢在七爷面前如此放肆,周围人见怪不怪。
闻言,楠言笑道:“朋友。”
七爷一挑眉,显然不信她的说辞:“不管是不是朋友,我都要提醒你,最好不要与林书走太近,以免惹祸上身。”
“祸?”楠言故作疑惑地看向七爷。
“你应该也听说了林书与如今林氏集团的渊源吧?林氏集团现任董事长是林书的二叔,他可是一直将自己这位侄子视为隐患,恨不得立马除之而后快,而如今林书也将年满十八,按理这一年他应该将公司归还给林书,所以你觉得,他会让林书活到十八这一天吗?”
七爷是个通透的人,虽然混迹于临平区,是个地痞流氓,可财经消息也看得不少,他一直想洗白,离开临平区,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难得在这里碰上一个合自己眼缘的人,七爷不想楠言那么快就领盒饭。
楠言轻轻一笑,真诚道谢:“谢谢七爷提醒,只是有些事已经决定好了要去做,半途而废终归是不好的。”
听她这么一说,七爷愣了,反应过来后,七爷问:“你的意思是,你们不是恋人,而是合作伙伴?”
楠言对林书多次袒护,再加之两人年纪相仿,除开楠言是有人特意安排在林书身边这个可能以外,最能解释的答案只有恋人关系了。
而楠言加入七帮,寻求庇护,最能说明她背后没有其他人。
临平区的人便将两人当成了恋人关系,虽然林书是个坐轮椅的残废,但那张脸,却是生得十分漂亮,能勾引到楠言这样的人,也不足为奇。
笼中鸟(13)
只是现在的楠言已经不是以前的楠言了,之前他们不敢动她,以为她背后有靠山,可如今,她真就找到靠山了。
七帮虽位于七大帮派末端,可这早已经是四十多年前的排名了,在这几十年里,每个帮派都在迅速发展,发展到现在,七大帮派间的差距早已经缩小。
更何况楠言本身就是个不好惹的。
楠言笑看向七爷,问:“七爷,要赌一下吗?”
……
从七爷那里离开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黄毛黄有钱殷勤地走过来,低声道:“老大,你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已经搬过去了?”楠言问。
黄有钱立马点头:“老大放心,我们动静都很小,绝对没有惊动到林书。”
“干得好。”楠言略一颔首,“你们回去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黄有钱带着小弟们离开了,楠言转向了另一条路。
一如既往的,无论她多晚回来,林书始终为她留着灯,他依旧安静地坐在窗边看书,有几缕不服帖的黑发微微翘着,被风一吹,晃了晃。
楠言踱步进来,林书的目光从书中转移到她的身上,她穿着她一贯喜欢的黑色风衣,红色长发扎成了高马尾,垂至腰际,她向来怕热,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地脱了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吊带背心。
露出了左侧锁骨处的纹身,是一朵妖冶的血红曼珠沙华,与雪白的肌肤相衬,散发着致命的美丽。
楠言眨巴着眼睛,望向林书,一脸期待地问:“小书,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林书轻轻摇头。
“是你的生日呀!十八岁生日快乐!”楠言激动道,将背后藏着的蛋糕拿了出来。
林书有些恍惚,原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吗?
为什么她比自己还要期待这个生日?
自从父母去世后,生日于林书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他也已经十年没有过过生日。
以至于连他自己都忘了他的生日是哪天。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林书转着轮椅来到桌边。
“我就是知道。”楠言当然不会告诉他,是系统提醒的。
“本来应该今早就庆祝的,抱歉现在才赶上。”今早六点多楠言就被叫走了,直到现在才回来,虽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却抽不了身。
林书轻轻点头,微微一笑:“没什么好道歉的,你能为我庆生,我已经很高兴了。”
看着林书脸上的笑容,楠言不禁跟着笑了起来:“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你。”
说完,楠言又跑了出去,再进来时,她是推着一个木箱子进来的。
木箱子足有两米高,几乎是卡着门框进来的,一看便是装着什么非常沉重的东西。
楠言利落地拆开木箱子,里面赫然是一架钢琴。
楠言轻轻靠在钢琴上,笑问:“喜欢吗?”
为了这架钢琴,楠言可是给七爷签了不少不平等条约,欠下一屁股债,未来许多年都是悲催的打工人。
但如果能讨林书欢心,便都值了。
林书的手轻轻放在钢琴琴键上,手指微动,接着便是一道短暂的琴音在阁楼内响起,清脆明朗,悠悠回荡。
久违的声音唤醒了林书脑海中的记忆,似乎入了魔怔一般,他的双手不受控地放在了琴键上。
笼中鸟(14)
早已形成的肌肉记忆在他碰到琴键的那一刻,手指便动了起来。
那些被尘封的记忆,仿若破开牢笼的猛兽,汹涌而出,占据了他的所有思绪。
从他记事以来,便一直在学钢琴,尤其是在妈妈的手出了事,不能再继续弹奏钢琴后,钢琴就成了他的全部。
妈妈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严格的她不允许他犯一个错误,他的童年,便是在日复一日地练习钢琴中度过。
所以,所谓的天才儿童,不过是被一天一天操练出来的。
他并不排斥钢琴,所以学得格外认真,音乐可以治愈一切,他喜欢将自己沉浸在音乐里。
可是二叔却把钢琴当成取悦他的乐趣,所以从那以后,林书再也没碰过钢琴,他不想心中的神圣被那样的人玷污。
一首接着一首唯美的钢琴曲在林书手指下被演奏出来,楠言托腮望着林书,弹钢琴时的他和平时很不一样,他专注又沉迷,周身的气场都变得不一样了,仿佛一下子来到了他的主场,这是他的领域。
楠言不懂音乐,却也能在直观中感受到好听。
这一刻的林书变得格外耀眼,他本就应该是这样,坐在灯光聚集的舞台上,在所有人崇拜的目光中,弹奏出能治愈人心的音乐,享受世界的追捧。
“狗子,我一定要帮林书重回舞台。”
【……】
系统给了她一个掀桌的表情,无声抗拒这个称呼。
终于,等林书弹累了,他停了下来,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濡湿,楠言拿着纸巾替他擦拭了额头上的汗水,笑道:“你喜欢就好。”
也不枉她签下那么多不平等条约。
林书闭上眼睛,等澎湃的内心平静下来,才睁开眸子看向楠言,郑重道:“谢谢你。”
“跟我还说谢谢。”楠言笑答。
冷静下来后,林书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这钢琴你不会是扛上来的吧?”
临平区的楼房都是老式旧楼,没有电梯,楼道的灯还大部分都是坏的,亮不亮全看运气。
“对呀,我扛上来的。”楠言一脸“我厉害吧”的表情,普通人无法搬动的钢琴,对楠言来说只是稍稍有点吃力罢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领教楠言的怪力,但每次都能刷新一遍认知。
哪怕是这样,楠言依旧是细胳膊细腿儿的,不见半点肌肉。
“差点忘了还有吹蜡烛许愿这等大事。”楠言立马将桌子上的蛋糕包装盒拆开,插上蜡烛。
“小书,快来许愿!”
林书看着桌前正在为蛋糕点蜡烛的楠言,烛火柔柔地映在少女脸上,令她明艳的五官没有了平日里的凌厉,温柔了许多。
林书的目光渐渐柔和,盈着浅浅的笑意。
——如果愿望可以实现,那么,请让她永远留在我的身边吧,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
林书吹灭了蜡烛,缓缓睁开眼睛。
“许完啦?”楠言问。
林书点头。
“那就吃蛋糕吧。”楠言取下蛋糕上的蜡烛,切下一块蛋糕放在小盘子上递给林书,然后又在桌面摆上自己取蛋糕的路上顺道买回来的各色小吃,莹莹灯光下,一室温馨。
笼中鸟(15)
后来林书回忆起,才恍然发现这段在临平区有楠言陪伴的时光才是他一生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刻。
既然是过生日,餐桌上怎能少的了啤酒,楠言给林书开了一瓶,兴奋道:“十八岁,成年了,可以喝。”
林书凝视着楠言白净艳丽的脸,笑了笑,没有拒绝,接过了那瓶啤酒,却也只是浅饮了一口。
啤酒的味道虽不辛辣,但也不算好喝,这是林书第一次接触酒,就这一口,便让他决定以后都不会再碰了,很单纯的不喜欢。
楠言却是将它当宝,她十二岁就开始喝酒,早就锻炼出了惊人的酒量,喝趴一群大男人都不是问题,啤酒在她这里,更是与饮料无疑。
可饶是如此,喝到后面,楠言的脸颊还是浮起了红晕。
显得……秀色可餐。
林书看着她将自己只尝过一口的那瓶酒也干到了肚子里,忍不住伸手抚上楠言的脸,体温比平常更高了。
“言言,你喝醉了吗?”不知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什么,林书的声音里没有了平日的清冷,愈发低沉磁性,好似将人拽入了一个无法挣脱的漩涡。
楠言喝酒没醉,听这声音倒是有几分醉了。
原来言言这两个字还能这么好听。
她伸手捏了捏林书俊秀的脸,笑道:“我可是千杯不倒,哪有那么容易醉。”
此时正巧一阵夏日的凉风吹了进来,给闷热的室内带来了一丝清凉,楠言抬眸,看着窗外的皎月,无数繁星点缀的夜晚宁静美好。
“小书,我们出去散步吧?”楠言说道,林书一直抗拒着离开阁楼,这里仿佛就是他的躯壳,他将自己龟缩于此,可这样终究是不行的,她必须让林书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而今晚就是个机会。
林书沉默了许久,就在楠言以为他又要拒绝自己时,林书的声音传来:“好。”
她惊喜地瞪大了眼,有些意外,意外之余,便是欣慰。
虽然她可以连人带轮椅地一起扛下楼,但那样终究还是有些不雅观,于是楠言先把轮椅搬下去,再抱着林书下楼。
林书倒是没什么不习惯的,楠言的碰触他并不排斥,与之相反的是,他非常渴望她的亲近。
林书的手轻轻放在楠言的脖子后面,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指腹滑过,这让他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养过的一只猫。
小奶猫非常喜欢他抚摸它的后颈,他也很喜欢那个位置,一旦捏住了小奶猫的后颈,他就可以轻易地控制它。
可是后来,小奶猫长大,跟着一只野猫跑了,他伤心了许久,早知道,就用绳子永远栓住它了,那样,它就永远不会离开自己,除非死亡。
突然,林书低声问了一句:“言言,你会离开我吗?”
不大的声音在寂静狭窄的楼道显得格外清晰。
“好端端地,怎么问这个?”楠言疑惑道。
可是,离开是必然的,等她的任务完成,就该离开这个世界了。
“你还没回答我。”林书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黝黑的眼底涌出复杂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