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总想以下犯上(01)
这般美貌,就算是她,也会想要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着。
小翠悄悄红了白嫩的脸。
楠言径直走进去,院门未关,由于许久没有人打理,破烂的地面上铺着厚厚一层落叶,西南方向靠墙的地方,以篱笆圈出了一块地儿,里面种着焉了吧唧的青菜,叶子早已被虫啃成了筛子。
简陋的大殿屋檐下结着蛛网,殿门紧闭着,上面的漆已经掉得只剩零星一点。
小翠想不通自家娘娘为何会来这种地方,唯恐地上的脏物污了她脚上名贵的鞋,连忙道:“娘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去做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小翠刚入宫不久,就被眼前这位娘娘一眼相中,提携为了自己贴身照顾的宫女,小翠一直记得这份恩德,一心一意只为楠言。
楠言轻笑道:“小翠,你可知这里面住的是谁?”
小翠茫然地摇了摇头,她入宫晚,对宫围里的秘辛知道的少之又少。
楠言继续道:“是七皇子哦。”
“啊!”小翠一时没控制住,惊叫出声,反应过来后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
在这大秦朝的王宫里,没有人没听过关于七皇子的传言。
七皇子秦七,出生时一双异瞳被国师断定为不祥,会危害到大秦朝的江山社稷,当今陛下本想立即掐死他,可七皇子的母妃以命相护,才打消陛下的杀意。
他虽饶了他一命,但心里的疙瘩一直在,所以连名字都懒得想,直接以他的排名给他命了一个“七”字,丢给奶娘,搬去偏远的冷宫住着,从此眼不见心不烦。
就这样,十一年过去,几乎所有人都忘了七皇子的存在,但他出生时闹得太沸沸扬扬,以至于每个进宫的新人都少不了从老人嘴里听到关于七皇子的种种传言。
她就说,怎么好端端的,她家娘娘要往冷宫跑,原来是来看望七皇子的。
小翠的尖叫惊动了大殿里的人,只听吱呀一声,大殿紧闭的门从内打开,一个年迈的身影缓缓从门缝里显露了出来。
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脊背,一脸病态的苍白,老妇人显然病入膏盲了。
“你是?”她眯着眼睛,费力地瞅着楠言,这身华丽的装扮,定然不是冷宫里的人,恐怕是哪位贵人大驾光临。
“我家娘娘乃当今皇贵妃,还不赶快行礼!”小翠立马站出来大声说道。
楠言冲她摇了摇头,对一脸诚惶诚恐准备下跪行礼的老妇人道:“嬷嬷不必多礼,我不是以皇贵妃的身份来的。”
她走近,扶起跪下一半的老妇人,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漆黑的大殿走了出来。
少年像是刚睡醒,揉着睡意惺忪的眸子,困倦道:“嬷嬷,是谁呀?”
少年的声音干净清脆,似山间泠泠泉水。
他看到老妇人身旁的楠言,愣了一下,俊秀的小脸当即冷了下来,他戒备道:“你是谁!”
老妇人连忙道:“七皇子不得无理,这位是当今皇贵妃娘娘。”
少年皱了皱眉,很快收敛了脸上情绪,走到楠言身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见过皇贵妃娘娘。”
“小七。”楠言笑着唤道。
闻言,少年愣住,呆呆地看向她。
“你的母妃曾经对我有恩,所以,我是来报恩的,不必这么防备着我。”楠言随口撒了个谎,来到少年身边。
少年今年只有十一岁,只到她胸口的位置,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他看着比同龄人还要小。
楠言心疼地想抱抱他,却也深知自己这么做会吓到他,便忍着,一步步小心翼翼地靠近。
秦七眨了眨眼,对眼前这位新封的皇贵妃有些印象,她是三个月前入宫的,却在入宫后荣宠不断,明明不曾为皇上诞下一男半女,却被他破例封为了皇贵妃。
这在大秦历史上,史无前例。
有人说这新封的皇贵妃就是个狐狸精转世,把陛下迷得神魂颠倒,从此后宫佳丽三千,却独宠一人,若不是大臣们拦着,恐怕他都为了她废除后宫了。
甚至于他们毫不怀疑,如果不是皇后之位上有人坐着,那个位置也是她的。
大臣们痛心疾首,却也无可奈何。
年轻时的秦帝是个明君,可老了后,就开始色令智昏了。
这段时间的大秦朝,因为她而不得安宁。
秦七曾远远地看过她一眼,她众星捧月地被人围着,阵仗丝毫不输于皇帝出行。
离得近了楠言才发现秦七传说中的异瞳是一双紫色的眸子,如星河般璀璨,漂亮极了。
楠言看着他,又道:“你愿意跟我走吗?”
“娘娘这是何意?”关心则乱,老嬷嬷见楠言要带走秦七,忍不住着急地问道。
“他是皇子,总不能一直困于这小小的一隅吧?大秦朝那广袤的天地才是属于他的。”楠言回答。
她说得可谓是胆大包天,言外之意,是怂恿秦七去争夺那万人之上的宝座。
大秦朝谁都知道,七皇子是最没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他的不祥注定他一生凄惨,更何况,如今的太子是大皇子,除非他犯了什么不可原谅的大错,否则日后大秦朝的江山一定是属于他的。
秦七有什么资格去竞争,不过是白白给他人当垫脚石。
老嬷嬷深谙其中道理,她对楠言道她只想七皇子平平安安地长大,楠言看向秦七,少年眸光微闪了闪,低着头没有说话。
楠言知道,秦七心里不是这样想的。
在皇宫这种地方,身为皇子,不是你不去竞争,就能置身事外的。
最终,秦七还是拒绝了楠言的提议,他要留在冷宫照顾老嬷嬷,楠言也不强求,留下一些精致的点心,就带着小翠离开了。
小翠亦步亦趋地跟在楠言身后,将刚刚自己听到的全部抛出脑后,那是对娘娘不利的东西。
楠言前脚刚回到自己的百花宫,后脚秦御昀就来了。
他看着楠言,俊朗儒雅的脸上挂着笑意:“听说你今天去冷宫了?”
楠言点点头,丝毫没有要起身行礼的意思,地上宫女太监们跪倒一片。
“以后少去那种地方,会脏了你的脚。”秦御昀示意宫女太监们起身,走到楠言旁边坐下,不赞同道。
殿下总想以下犯上(02)
“那可是陛下你的冷宫。”楠言轻轻笑道,漫不经心地捏起一块精致的点心喂入嘴中。
“那又如何。”秦御昀满不在意地回道。
只有他不爱且犯了错的女人才会进那个地方。
楠言陪着秦御昀简单地聊了几句,秦御昀便因还有其他要事要处理先离开了。
楠言躺在美人榻上,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这个故事的背景。
秦御昀正值壮年,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膝下有九个孩子,五个都是皇子,太子殿下今年二十,已经成婚,品性挑不出毛病,不出意外的话,若干年后,秦御昀会将皇帝的位置传给他。
前提是太子不自己作死。
她出身的楠家父亲是当今太傅,设定上是个忠臣,为人低调,独善其身。
其他便没什么重要的了。
秦七的母妃曾是四妃之一的良妃,性格温婉,深得秦御昀喜欢和尊重,所以当她以自己的性命换秦七活着时,秦御昀才会念及旧情,饶秦七一命。
但他的忌惮一直存在,良妃的父亲曾是朝中重臣,因为秦七牵连全族,父亲被贬,全族流放,不得传召禁止入京。
秦御昀此举彻彻底底断了秦七争夺权力的资格。
楠言想将秦七养在自己身边,她若开口,秦御昀不会不同意,但难就难在,如何让秦七同意。
不过很快上天就把机会送到了她面前。
这日阴雨连绵,淅淅沥沥的雨珠砸在地上溅起一个又一个水花,快入冬了,天气逐渐冷了起来,楠言裹着狐裘披风,没什么精神地躺在榻上。
小翠急匆匆地跑进来,一身翠绿衣衫被雨水打湿,黏在身上,她一边喘气一边慌张地对楠言道:“娘娘,你,你快去救救七皇子!”
闻言,楠言立马从美人榻上坐了起来,凝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二公主罚七皇子跪在雨里,不许起来。”
“他们在哪里?”
“太医院……”
小翠话音刚落,楠言已经起身走出了殿门。
小翠反应过来,连忙喊道:“娘娘,外面下着雨呢,伞!”
她拿着油纸伞,追出殿门,外面早已没了楠言的身影。
漫天雨幕中,一个瘦小的身影跪在冰冷的地上,挺直了单薄的脊背,酷寒天气,他却只穿着一件春衣,身躯微不可查地颤抖着。
少年低着头,放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太医院门口屋檐下,一身粉色宫装的少女悠悠地坐在红木椅上,一个宫女端着精致的糕点,一个宫女捧着热茶,立在她两侧,少女怀揣着暖炉,娇美的脸上挂着嘲讽的笑。
“七弟,太医院也是你能来的地方吗?过去了这么久,你怕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伴随着不祥出生的孩子,你走到哪儿就会把晦气带到哪儿,要是让本公主因为你的晦气病了,你该当何罪呀?”
宫里谁都知道,七皇子的命轻如草芥,谁都可以践踏,渐渐地,欺负他就成了一件常事,任何一个奴才都可以不把他放在眼里。
皇子又如何,还不是活得连个奴才都不如。
秦七默默地听着,许久才张口,嘴唇苍白,声音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他说:“求求你们,救救嬷嬷。”
雨水顺着额头流下,少年艰难地睁着眼睛,他乞求地望向对面的少女,就凭他的身份,无法请动太医院的太医跟着他去冷宫给一个身份低微的老嬷嬷看病,所以他只能求眼前的少女,他名义上的皇姐。
显然,他们间那点淡薄的亲情根本打动不了少女,她依旧恶毒地笑着:“这也叫求人呀?你那嬷嬷没有教过你求人的时候要磕三个响头吗?”
“你把我求高兴了,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给你叫个太医了。”
少年咬着下唇,他明知她是在故意刁难,却没有办法,如今的他除了她,还能仪仗谁呢。
为了嬷嬷,心里那点尊严又算得了什么。
少年挺直的脊背一点点地弯了下去,就在他要给秦香磕第一个头的时候,一只素白的手伸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力气大到他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秦七愣愣地抬头,看到的是一张被雨水淋湿,宛若出水芙蓉的脸,美艳妖冶,令周遭幽兰都失了颜色。
秦香看清赶来的是谁后,倏地从红木椅上站了起来,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就是这个女人,她的出现抢走了父皇所有的宠爱,要不是她,母妃也不会终日以泪洗面。
楠言牵起秦七的手,将他带到太医院屋檐下,冰冷的目光落在秦香身上,她问:“是你让他跪在雨里的?”
楠言的目光冷得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令她心里发怵,秦香反应过来,心中恼怒不已,她堂堂一个公主,竟然被妃子威慑到了,成何体统!
秦香恼羞成怒道:“就是本公主又如何!”
一个响亮的耳光在太医院响起,所有太医惶恐地跪在了地上,秦香那几个贴身宫女脸色一下子苍白如纸,她们愕然地看向楠言。
她竟然动手打了她们娇贵的公主!
秦香捂着自己的右半张脸,半天没回过神来,从小到大,她何时被人这样对待过,她指向楠言,气得手指颤抖:“你、你竟敢打我!”
“你的母妃不愿意好好教管你,本宫只好替她教管了。”楠言微微笑道。
“二公主残害手足,这可是大罪,还好还没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一切都还来得及补救,告诉你母妃,不用谢。”
说着,楠言牵起秦七的手,走进了太医院里面。
她找宫女要了一块干布,轻柔地擦拭秦七的湿发,她道:“你是傻的吗,她叫你跪你就跪,你可是七皇子,普天之下,谁能命令你!”
一众太医、奴才:“……”
这话说得委实有些大逆不道。
秦七倏然抓住楠言的衣袖,澄净漂亮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哀求道:“求求你,救救嬷嬷。”
他仿佛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楠言身上。
楠言隐隐猜到了一些,立马叫上太医院最德高望重的刘太医冒雨赶去冷宫。
这是楠言第二次踏入冷宫,一切都如第一次来时那般萧条冷清。
殿下总想以下犯上(03)
如她料想的那般,老嬷嬷因为旧疾病倒了,相比上一次她来见她时的模样更消瘦了,只剩下皮包骨头。
老嬷嬷躺着的床边还有半个干硬的馒头,馒头已经发霉了,他们便将发霉的表面撕开,留下里面继续凑合。
楠言看得难受,趁着刘太医为老嬷嬷诊治的时候,她问秦七:“我不是让小翠每天给你们送吃的来了吗?为什么还要吃这种东西?”
秦七茫然地看向她,半晌后,他抿了抿唇,道:“我和嬷嬷,没有收到娘娘的东西。”
怎么会……
突然,她想起了宫中的规矩,冷宫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看守冷宫的人看在她皇贵妃的身份不敢阻拦,但小翠不同。
小翠虽用的是她的名义,但到底她只是个宫女,侍卫不敢随便放行,小翠只能将那些御膳房制作出的佳肴交到侍卫手里,让他们转交给七皇子。
可七皇子低微的地位,谁都可以踩上一脚,谁会把他放在心上呢,理所当然的那些东西被私吞的。
他们只以为是皇贵妃可怜七皇子,所以才送来这些东西,但最后落入了谁的肚子里他们不说,谁会知道呢,皇贵妃那样高贵的身份,也不会细细追究秦七到底有没有收到。
一切本来是他们预想中那样的,谁知今日,秦七又偷偷溜出冷宫,还把皇贵妃带了来。
那几个私吞了皇贵妃赏赐之物的奴才们心中惶恐不安,唯恐东窗事发。
但该来的逃不掉,楠言已经知道了。
她当即下令杖责了一群欺主的奴才,并发配到浣衣局。
经过刘太医的抢救,老嬷嬷的性命保住了,只是身子虚,需要好好调养才行,可冷宫这地方,绝非是个适合养病之地。
楠言一合计,就将人安排在了自己的百花宫,这样一来,既能保护老嬷嬷,也能将秦七留在自己身边了。
这一次,秦七没有再拒绝她,他深知不离开冷宫,以这里的条件,嬷嬷的病情不会好转,只会日益加重。
他跟着楠言来到了百花宫,这里的气派丝毫不亚于皇后的寝宫,甚至于比她那里还要奢华,楠言想要的一切,秦御昀都给她弄来了。
因为她喜欢花,秦御昀便在这里栽满了上百种花,每个季节都有百花争奇斗艳,于是有了百花宫这个名字。
馥郁的花香弥散在空气中,秦七终于得知楠言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清雅淡香从何而来了。
其实楠言并不喜欢花,只是原主喜欢花,但她看着满庭院的花盛放得极为嫣丽,便也就留下了。
不可否认,秦御昀真的很爱原主,所以当楠言顶替她的身份后,面对秦御昀她总是有种心虚的感觉。
尽管系统说这就是属于秦御昀的设定,无论是她还是原主,只要是这个身份,秦御昀都会爱得不可自拔。
这是设定给他的枷锁,他不能挣脱。
楠言很讨厌这种感觉,可她却无法打破这个束缚。
最后便也只能无奈地接受。
她回应不了秦御昀的爱,只能疏远,可她是他的妃子,身处皇宫,又能躲哪里去呢。
她寻思着她现在的身份设定上也才十五岁,秦御昀一个三十八岁的人,儿子都二十岁了,怎么会对她一见钟情呢。
逻辑上严重的不通。
【玛丽苏文要什么逻辑,苏爽就对了】
“所以这个世界是玛丽苏故事?”
【当然不是,对你而言是玛丽苏,对主人公而言,就是虐恋情深】
“……”
【恭喜言言,这一次终于拿了一个女主剧本】
楠言顿时想起上个世界任务进度达到四分之三的时候,系统并没有给她原剧情。
当她问出心中疑惑的时候,系统回道:
【当然是因为没有原剧情!】
“???”
【上个世界比较特殊,是作者太监的一个坑,只讲了主角命运是如何的凄惨,却忘记填坑了】
【我想这也是为什么那个外来入侵者没有出现,因为这个故事是不完整的,风险太大,他们不敢冒险】
“为什么?”
【对于这种没有结局的,充斥着太多未知的可能,就意味着要冒很大的风险,稍有不慎,主人公的意志崩溃,我们这些外来入侵者就会永远困在里面】
【所以说,不是所有外来入侵者都像我这样有冒险精神】
“……”
她该庆幸白亦彬有个正常的人格吗,即使是知道她要离开,也没有像其他几个世界那样变得疯狂。
老嬷嬷被楠言安排在百花宫的偏殿,病着的这段时间,秦七便一直守在她的床边,老嬷嬷于秦七而言,是他唯一的亲人,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待他的人。
她的重要,盖过一切。
虽然很不厚道,但这个时候楠言还是不可控制地嫉妒老嬷嬷,她家小朋友到现在对她都还客气得很,完全当外人。
她望着秦七出神,却浑然忘了自己一身湿衣服还没有换下来,小翠拿着干净的衣服走过来,心疼地提醒道:“娘娘,先把衣服换下来吧,小心惹上风寒。”
楠言后知后觉冷,打了个喷嚏。
秦七望过来,如星海般深邃的紫瞳映着她此时狼狈的模样,犹豫了一下,秦七走过来,对楠言道:“谢谢娘娘救了嬷嬷的命,秦七一定会铭记于心,日后报答娘娘!”
楠言摆了摆手,揉着发痒的鼻子,道:“都是一家人,别客气,你也去把湿衣服换了,等明天我让人给你重新做几件合适的衣服。”
秦七的衣服都是老嬷嬷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冷宫里的布料有限,所以老嬷嬷只制作出了几件,少年正是窜个子的时候,往年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已经不合身了。
但眼下也只能先委屈秦七穿着他以前的衣服。
以往他们亏欠给秦七的,她一定要加倍补偿回来。
楠言刚换好衣服,秦御昀就来了。
秦七跪在地上,秦御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眉峰紧紧皱着。
楠言走进来,顺手将秦七扶了起来,抬眸对秦御昀道:“地上多凉呀,感上风寒了怎么办?”
她示意小翠带着秦七去旁边坐下,她径直走过去,坐到了秦御昀身旁。
殿下总想以下犯上(04)
看到她到来,秦御昀的面色好了许多。
刚舒展的眉却在看到她那头湿漉漉的头发时又拧了起来。
“出去怎的不撑把伞?小翠,你是怎么服侍你家娘娘的?”秦御昀不怒自威的目光落到小翠身上。
小翠脚一软,登时跪在了地上,白着一张俏丽的脸道:“皇上恕罪!”
她以头磕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楠言连忙道:“不关小翠的事,是我自己跑出去的。”
她制止了小翠磕头的动作,不过几下,小翠的额头便已通红,再磕下去,恐怕这小丫头的额头就要见血了。
小翠泪眼汪汪地望向她。
“你呀,就是太心软了。”秦御昀无奈道,面色却是缓和了许多。
楠言让小翠在一旁站着,秦御昀这次来带来了许多赏赐,宫里人本都等着看楠言笑话,她再如何受宠,也不该动陛下的长女。
那可是被陛下千娇百宠养大的公主。
谁知,他们都低估了秦御昀对楠言的宠爱。
秦御昀非但没有怪罪她的意思,还赏下了不少好东西,心疼她在雨中淋了雨,又连忙传召了太医来为皇贵妃诊治,惹得一众人眼红。
自古帝王多薄情,楠言到来前,后宫里的妃子深谙这个道理,秦御昀看似对每个妃子都宠爱至极,雨露均沾,可他的眼里,从来没有她们。
他爱美人,仅限于那是个美人,临幸她们也是为了子嗣。
他一碗水端平,不偏宠谁,也不惯着谁,正因如此,才让后宫有了表面上的和谐。
可这一切在楠言来了后就彻底变了。
短短数月,就从一个太傅之女晋升为了皇贵妃,且是在没有为陛下诞下一儿半女的前提,这般明目张胆的偏宠怎能不让她们嫉恨。
可偏生她们抓不住她任何把柄,就算是抓住了又能如何呢,以陛下对她的宠爱,定然舍不得怪罪她。
比如这次,纵然二公主有错在先,可她也不该为了一个不祥之子而动手打人,把公主的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秦香本以为自己像往常那样向父皇撒撒娇,他就一定会给自己做主,她可是他最喜欢的女儿呀。
结果她没有等到秦御昀的探望,反倒是等来了他的口谕。
让她禁足一月的口谕。
禁足的第一天,二公主在寝殿里砸了一天的东西,所有伺候的奴才都遭了罪。
临走前秦御昀对楠言道:“以后那种事交给奴才做就可以了,打人你的手也会疼呀。”
默默听着一切的奴才们心里唏嘘,发生这种事,陛下心疼的竟然不是自己女儿的脸,而是打人者的手。
楠言笑道:“嗯,下次一定让奴才代劳。”
又不放心地嘱咐了几句,秦御昀才离开。
小翠端着姜汤走过来,忧心道:“娘娘,喝下吧。”
“我不喝。”楠言对小翠手里的姜汤敬而远之,转眼看向还杵在一旁的秦七,楠言从小翠手里接过姜汤,朝他走去。
“快喝下吧,别感冒了。”她道。
“感冒?”秦七疑惑地抬起了头。
“就是风寒。”楠言解释。
秦七乖乖地接过了姜汤,乖乖地喝下,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见他如此乖巧,楠言忍不住抬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笑道:“以后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吧,需要什么跟小翠说,不要客气。”
“好。”秦七眨了眨眼,乖顺地点头。
方才他能明显到父皇对他的不喜,尤其是他出现在这个地方,但楠言称自己一个人住着太闷,瞧着他有缘,便想将他留在自己宫里解解闷,左右她也没有孩子,将他养在膝下也没有什么不可的。
秦御昀第一回拒绝了,但拗不过楠言,她一央求,他便心软得一塌糊涂,他终究是不忍心拒绝她的,最后还是同意了。
七皇子养在了皇贵妃膝下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闹得人尽皆知,所有人都惊愕不已,不知道皇贵妃这闹的是哪出。
这皇宫里谁不知道七皇子是最不受宠的那个,别人躲都来不及,就她还巴巴地凑上去,无非是仗着陛下的宠爱罢了。
偏偏陛下事事都依她,别人要是提出这个要求,定然会被陛下连带着厌恶上,骂几句都是轻的,谁不知七皇子是陛下那里提不得的禁忌。
可皇贵妃不但真的要到了七皇子的抚养资格,圣宠反增不减。
她们担心,有一天秦御昀会因为楠言,爱屋及乌,重新重视起他这第七个孩子,届时,他就是太子最有力的竞争者。
最先坐不住的就是皇后,她在百花宫安插的眼线告诉她陛下并没有对七皇子另眼相待后,她才安心。
无论如何,她都不允许任何人对她的儿子造成威胁!
来到百花宫后,秦七的生活得到改善,苍白的小脸渐渐红润起来,尚显稚嫩的五官隐隐已经可以窥见其未来绝代风华。
楠言正式开启了养孩子之路,给秦七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因为她的缘故,宫里人再也不敢轻视七皇子了,远远看到,便连忙跪下行礼。
七皇子不但没有怪罪他们往日的刁难和欺凌,还笑脸以待,所有人愧疚的同时松了口气。
他们的命保住了。
一阵感恩戴德后,几个太监得到秦七的允许,连忙离开,在他们转身那刻,秦七盈满笑意的眸子瞬间变回冰冷,深邃的紫瞳里似蕴藏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湮灭一切星光。
他呀,一直都不是好人。
战战兢兢了一段时间,那些曾欺凌过七皇子的奴才们没有等来他的报复,却得知七皇子是个温厚大度的人后,纷纷松了口气。
这件事,倒是给秦七传出了个好名声。
百花宫里,秦七乖顺地跪坐在一旁给楠言捏腿,楠言一开始本来是拒绝的,但秦七坚持要这么做,他说他想报答她,可只会做这些,如果连这些微薄的小事都不让他做,他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没有办法,楠言妥协了,妥协了发现这小子的手艺还不错,就心安理得地享受了。
楠言问他为什么会这些,秦七回答嬷嬷的腿不好,一到下雨天就会痛,他这样给嬷嬷按着,嬷嬷就不疼了。
楠言心想,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最近宫里传的谣言她也听说了,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面向秦七,对他道:“你是皇子,他们是奴才,欺主的东西就不该留着,你为什么要放过他们?”
殿下总想以下犯上(05)
秦七眨了眨如紫水晶般剔透的眸子,精致娟秀的小脸上带上一抹浅浅的笑,他道:“因为我不想给母妃添麻烦。”
自从搬到百花宫后,秦七十分自然地就改口叫她母妃了,尽管他口中的母妃只比他大四岁。
起初楠言听着各种别扭,但怕别人拿这个做文章,对秦七不利,便也没有让他改口,身在皇宫,有太多身不由己,小心谨慎些总归是好的。
渐渐地听习惯了也就麻木了。
左右都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
这一转眼,秦七来到她这里已经有一个月了,不再是骨瘦嶙峋,脸上身上慢慢地都长出了软软的肉,捏着非常舒服。
身上穿得也不再是那么寒碜,属于皇子的一身行头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矜贵无双,十分养眼。
楠言看着,满满的成就感。
随着渐渐入冬,气候冷了起来,每天晚上秦御昀都会在她这里过夜,两个人都是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秦御昀沾床没多久,就熟睡了过去。
这几天边关战事吃紧,总有一些小国试图挑战大秦朝,秦御昀肉眼可见地忙了起来,哪怕如此,他也记得来她这里过夜,堵住后宫妃子们的嘴。
只要他还在,皇贵妃就不会失宠。
楠言深感无奈。
秦御昀熟睡之际,她悄悄起身,离开了寝殿,也不掌灯,轻车熟路地来到秦七房间,少年的睡姿并不好,都这么大个人了,晚上还踢被子。
楠言仔细地给他重新盖上被子,触及到少年的皮肤时,一股如冰似雪的寒凉,她看向屋内烧得正旺的火炉,又摸了摸他被子里的暖炉,都是热的,最后只能归于是秦七体质的原因。
楠言打了个哈欠,准备离开,秦七突然伸手攥紧了她的衣角,楠言惊疑地转身,却发现是少年做噩梦了,俊眉紧紧皱着,口中无意识地喃喃着什么。
楠言凑近,听清秦七嘴里喊的是“娘,别离开我”,便挨着床沿坐了下来,抬手轻柔地抚过他的脑袋,心里暗忖是梦到他的母妃了吗?
等到秦七紧皱的眉舒展,楠言才困倦地打着哈欠离开。
等她一走,黑暗中秦七便睁开了眸子,指尖微动,眷恋着手掌心里残存的温度。
……
又是一月过去,寒冬如约而至,漫天飞雪,富丽的皇宫银装素裹,天未亮就有宫人开始扫雪,清出一条道来。
老嬷嬷终究是没有熬过这个冬天,在一个清晨悄然而逝,等宫女发现的时候,尸体已经凉了。
秦七看着宫人将老嬷嬷的尸体抬出去,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眼里最后那点光熄灭了。
楠言将殿内的宫女太监都遣散后,抱紧秦七,温声道:“要哭就哭吧,这里没有别人了。”
很快,她就感受到肩上一处湿润,楠言抱紧了他,无声安慰。
接下来的几天,秦七消沉了不少,老嬷嬷对他而言,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可现在这唯一的亲人不在了,他对人世只剩下茫然。
直到楠言走到他身边,握紧他的手,对他道:“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就像李嬷嬷那样,你相信我吗?”
秦七慢吞吞地抬起头看她,少女明艳的模样印在他的眸子里,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关心,秦七猛然扑进她的怀里,手臂收紧,抱住了她,回道:“相信。”
是啊,他还有她。
“母妃,你不会像嬷嬷那样离开我对吗?”秦七痴痴地问。
“不会,我会一直陪着你。”
两人相拥,发丝不经意地交缠在一起。
秦七笑了:“好,我相信你。”
边关战事不容乐观,秦御昀御驾亲征,临走时,他只对她道:“等朕回来!”
便带着一众大秦朝的将领前往了边关。
楠言站在城墙上目送着队伍远去,她是唯一一个被准许来送行的妃子,她在脑海中问系统:“这场仗会胜吗?”
【百分之九十】
“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楠言微微一笑。
秦七站在她身旁,凝视着她脸上的笑容,片刻后才开口问:“母妃似乎很开心?”
“嗯。”楠言没有掩饰自己的心情,他们周围没有其他人,这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地谈话。
听完,秦七若有所思。
都说父皇与皇贵妃恩爱有加,现在看来,事实也不全是传闻中说的那样。
父皇爱楠言,他知道。
正是因为他的那份爱,他才被允许搬出冷宫,拥有现在的一切。
但是,楠言似乎并不像传闻里那样爱父皇。
意识到这点,秦七眸光一亮,漂亮的紫瞳熠熠生辉。
他握住楠言的手,软着声道:“母妃,我冷。”
楠言立马将身上的披风取了下来,裹在秦七身上,没有犹豫地转身带着他离开:“我们回宫吧。”
秦七乖顺地跟在她身边。
周围大臣们瞧着感慨道:“七皇子与皇贵妃的感情当真是深厚啊,仿佛真就是一对母子。”
“我瞧着倒不像,话说,皇贵妃也就比七皇子年长四岁,他们看着不该像姐弟吗?”
“这种话以后可千万不要说了,惹了陛下不高兴,有你们好受的。”
“唉,我就在你们面前说说罢了。”
所有人都明白,七皇子叫皇贵妃母妃不合适,但天家的事,又岂是他们可以指指点点的。
回了百花宫,一切生活照旧,只是没了秦御昀在皇宫里镇着,后宫里那些妃子便又开始作妖了。
皇后在宫里设下宴会,邀请后宫中所有妃子前去,明知是鸿门宴,但躲不掉,楠言便欣然前往。
秦七执意要跟她一起去,楠言没有办法,便带着他了。
既是皇后做的局,宴上怎能少得了其他皇子公主。
所谓冤家路窄,楠言和秦七刚走进皇后宫里,就迎面撞上了二公主秦香和她的母妃柳妃。
看见楠言,秦香便如同老鼠看见猫一般,下意识地后退。
右半张脸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柳妃施施然地向楠言行礼,真应了她的称号,是个宛若扶风弱柳的美人。
楠言轻轻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就带着秦七径直走进了皇后宫里。
秦香气得跳脚:“她什么意思!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吧!”
柳妃倒是不在乎,只是若有所思地道:“她是皇贵妃,分位在我之上,目中无人也是应该的。”
殿下总想以下犯上(06)
说完,柳妃便笑着走了进去。
秦七端坐在楠言身旁,殿内不少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或打量,或不屑,又或是厌恶,没有人对他的到来感到欣喜,妃子们打扮得花枝招展,争奇斗艳,皇后看在眼里,只是轻轻一笑。
“今日这只是家宴,大家不必拘谨。”她落落大方地对众妃子道。
妃子们举杯向她敬酒。
楠言兴致缺缺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秦御昀前脚刚走,后脚他的妃子们就大肆庆祝,要传到他的耳中,还不得气死。
“母妃,尝尝这个。”秦七将佳肴夹到她的碗里,期待地望着他。
楠言坐正了身子,尝了一口,赞道:“好吃。”
秦七甜甜地笑了起来。
远远望去,分外和谐。
皇后低笑一声,说道:“七皇子可真是孝顺呀,说起来,七皇子也就比皇贵妃小四岁,皇贵妃又生得美貌,两人说是姐弟也不为过。”
“皇贵妃十五岁就有了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伴在身边,是福气。”柳妃笑盈盈地附和。
明里暗里皆是不怀好意。
楠言淡然地望过去,冷飕飕的目光令柳妃脸上的笑容一僵,她低头端起酒杯掩饰住了自己瞬间的尴尬。
明面上说是福气,实则却是在嘲讽她年纪轻轻就给别人当了妈。
“七皇子乖巧懂事,的确是你们羡慕不来的福气。”楠言回了皇后和柳妃的话,美目流转间尽是冷冽。
那一瞬间,竟令所有人如芒在背。
皇后还想再说什么,但楠言已经施施然地起身,向她微微一颔首,淡声道:“臣妾身体不好,陛下特意恩准臣妾在宫里养着,现在天寒地冻的,实在是不宜在外面久待,臣妾便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皇后同意,牵起秦七的手就往殿外走。
瞧着她离开的背影,皇后气得摔了一个杯子,当着众妃子的面,连皇后的仪态都顾不得了。
秦御昀临走时,特意来她面前说,不可为难楠言,否则,她就算有太后撑腰,他也会坚持废后。
那一夜,皇后在宫里又哭又笑,宛若一个疯子,二十多年的夫妻情分,竟然比不过一个刚来宫里数月的妃子,简直可笑至极。
楠言自从入宫,秦御昀便把她放在手心里捧着,免了她一切宫中繁琐的规矩,每日晨起不必来她宫里请安,见到天子不必行礼,这样的殊荣,在大秦朝开创了先河。
皇后就是想看看,被秦御昀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到底有怎样的狐媚手段,可以将他迷得神魂颠倒。
她设下这个宴席,针对的就是她,她的确是存了要为难她的心思,但也没想做得太过火,毕竟她若去秦御昀面前告她一状,到时候秦御昀追究的还是她的责任。
结果,楠言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客套了几句,就迫不及待地走了。
当着众妃子的面,她身为皇后面子全失。
偏生她还不能阻拦,宫里谁不知道大秦朝最金贵的主儿就是这位皇贵妃,动她就是动天子的逆鳞。
皇后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努力地压制心头怒火。
太子见状,端上一杯茶让皇后消消气,但他的目光却是一直追随在离去的楠言身上。
美人顾盼生辉,如皎皎明月,乱他心神。
这是太子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皇贵妃。
他身为太子,事务繁多,又因为已经成年,在宫外开府,所以如果没有父皇或者母后的传召,他不会踏入父皇的后宫,自然就没机会见到这位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皇贵妃。
他总算是明白父皇为何愿意给皇贵妃自己的所有宠爱了。
试问这样一位美人,谁会忍心让她遭受风吹雨打,如若有机会,即便是他……也一定会将自己的所有偏宠都给她。
这个念头冒出的那一刻,太子被自己吓到了,俊脸刷的一下白了几分。
皇后瞧出他的异常,疑惑问:“皇儿,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太子连忙摇头,以低头掩饰自己的心虚,他道:“没怎么,可能是天冷的原因。”
“是吗?”皇后有几分狐疑,倒也没往那方面想。
经过楠言这一出,皇后也没有了宴会的心情,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其他妃子在楠言离开后,没有好戏看,本也就兴致缺缺,皇后一走,连忙也找借口离开。
百花宫内每个角落都放着一盆火炉,寒冷被挡在外面,楠言一走进去,就脱了身上的大氅。
她吩咐小翠去准备晚膳,方才在皇后那里,她和秦七都没怎么动过筷子,果然还是在自己宫里痛快。
“小七,过来。”楠言向立着一旁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秦七招了招手。
秦七走到她身边,楠言拉着他的手挨着自己坐下,又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掌心。
秦七的本就没什么温度的手,到了冬季,更是冷得如同一个冰坨子般,烧得再旺的火炉也烤不热他的手。
楠言只能将他的手捂热,她的体温偏高,所以不怕冷,哪怕出去转了一圈,楠言的手也是热乎的,秦七的手被楠言握在手里,少年白净俊秀的脸如同烧起来了一般,从脸颊红到了耳根。
手里的温暖是他从未感受过的,如春日暖阳洒在身上,透进皮肤,融进僵硬的血液,柔化了他那刻如死灰般的心。
秦七愣愣地抬眸看着楠言,这样的举动,楠言做过千百遍了,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妥,她对上秦七的目光,问道:“怎么样?现在有没有好些?”
秦七呆愣愣地点头。
“我们两个可真是怪人,一个体质热得跟火炉一样,一个体质冷得跟冰块一样,我们两个在一起,刚好就互补了。”
楠言喃喃说道,一热和起来,她便开始有些犯困了。
冬天可真是一个适合躺在床上睡觉的季节。
“在一起……”秦七咬着这三个字,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他可以奢望吗?
秦七如星辰般璀璨的紫瞳定定着望着她,里面清晰映出她的身影,少女的脸明艳动人,在炉火的映照下,笼着一层柔和的光。
那些在外人面前的冷冽与强势,此刻全消失了。
呈现在他面前的,就是最真实的她。
殿下总想以下犯上(07)
这个认知出来那刻,秦七有种难以言喻的欣喜。
楠言的这一面,只有他能看到。
这令他心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秦七情难自禁地凑上去在楠言脸上亲了一下。
冰冰凉凉的唇印在温热的肌肤上,楠言一愣,轻轻笑了起来,抬手在秦七脑袋上揉了一把。
她的这个举动无疑是在纵容他的行为,秦七眸色一黯,如果他做出更过分的举动,她也会这般纵容自己吗?
有这个心,秦七却不敢实践,他想,还是要循序渐进才行。
夜里,秦七以冷为借口,坚持要和楠言一起睡,他睁着一双无辜的紫瞳,对楠言道:“儿臣想与母妃一起睡,有什么不妥吗?”
如果是亲生母子,自然是没什么问题。
可问题是,他们不是。
非但不是,他们还只相差四岁。
小翠立在一旁听着,心里暗暗嘀咕,这七皇子越来越得寸进尺,这般无理的要求都能提出来,过了这个年,他就十二岁了,该懂得什么是男女有别,现在缠着娘娘一起睡觉,实在是非常不妥。
小翠以为,她英明的娘娘一定会严词拒绝,然后再趁机教育一番。
然后她就听到了楠言道:“上来吧。”
小翠:“……”
终究是她错付了。
小翠伺候着楠言更衣,忍不住担忧地提醒:“娘娘……”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楠言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
小翠是她提拔上来的,是她的心腹,她在想什么,她一个眼神就能明白。
“放心吧,没什么不妥的,不是还有你吗?”楠言接着道。
小翠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再说什么,服侍完楠言,就识相地退了出去。
起初秦七躺在床上还规规矩矩,不到半个时辰,他便缠在了楠言身上,他的手放在她的腰间,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感受到手下柔软温热的肌肤。
秦七低声道:“母妃,你身上好温暖。”
楠言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声音困倦:“好好睡觉,别吵我。”
秦七规矩了一会儿,等楠言睡着,他又不安分了,望着近在咫尺的唇,秦七难以自控地亲了上去,比他想象中还要柔软,他忍不住拿牙齿轻咬了一下,睡梦中楠言敏感地皱起了眉。
秦七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言言,晚安。”
极轻极低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秦御昀此次离开,一个月后才归京,平定了边关战事,大秦朝百姓夹道相迎,正是有了这样一位明君,才让他们得以安居乐业。
这一个月里,秦御昀书信不断,言辞间皆是对她的思念,起初楠言收到过一两回,后面的她就再也没收到过了。
因为全部落到了秦七手里,秦七只打开扫了一眼,就将它们烧了。
若说偌大的皇宫,秦御昀班师回朝,最不高兴的恐怕就是他了。
秦七曾在秦御昀御驾亲征的那一天就想过,如果他能此去不复返就好了。
可惜他无法将手伸到边关,无法阻止他的大胜,更无法在刀剑无眼中做什么手脚。
秦七惋惜地想着。
秦御昀的归来就意味着他再也不能缠着楠言一起睡觉了,也不能与她像往日那般坐在一张桌上吃饭。
秦御昀虽然允许了他待在楠言身边,可他却不允许他离她太近,任何亲密的举动都不行。
那个男人的占有欲他能深切感受到。
可是,楠言却不会是他的!
秦七握紧了楠言的手,楠言垂眸看向他,疑惑问:“怎么了?”
秦帝打了胜仗,少不了庆祝,宫中大摆筵席,犒劳三军,文武百官都被邀请来了,楠言不喜欢这种场合,就找了个偏僻的地儿坐着,好在秦御昀惯着她,也没阻止。
她察觉到了秦七情绪有些不对。
少年低着头,声音沉沉的:“父皇回来后,母妃就不要我了。”
楠言微微皱眉:“谁传的?”
“不是别人传的。”
楠言抬手,无奈地捏了一下他白嫩的脸,说道:“不要胡思乱想,我可以不要任何人,但不能没有你。”
这句话称得上是一句情话。
秦七漂亮的眸子瞬间仿佛星海坠入其中,熠熠生辉:“真的吗?”
楠言点头。
秦七笑着又握紧了她的手,眸子亮晶晶的:“我也不能没有言言。”
楠言挑眉,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这么称呼她。
熟悉得令她眷恋极了。
她没察觉到,这一声言言里,包含了太多其他情愫。
宴会结束,秦御昀醉醺醺地来到她的百花宫,楠言连忙吩咐:“小翠,去准备醒酒汤。”
“是。”
其他宫女则服侍着秦御昀躺下。
楠言站在一旁看着,秦御昀朝她招了招手:“爱妃,你过来。”
楠言叹了声气,走过去。
秦御昀立马握着她的手坐到自己身旁,仔细地端详了她片刻,然后道:“爱妃,你瘦了。”
楠言:“……”
“爱妃,朕在边关为你写了那么多封信,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回朕一封呢?”秦御昀醉眼迷离地望着她,眼中有哀伤闪过,转瞬即逝,如昙花一现。
楠言想起自己只收到了两封,其中一封她有回信,不过看样子秦御昀并没有收到。
不难猜出是谁做的。
楠言便回道:“陛下误会我了,我有回信,但可能路途遥远,送信途中出了什么差池,导致信没有送到。”
“真的吗?”秦御昀将信将疑。
“陛下信则是真。”
“我……自然是信你的。”这一次,秦御昀的自称变成了我,楠言愣了一瞬间。
陪着他东扯西扯地聊了一会儿,秦御昀便累了,自从去了边关,他就没有好好合过眼,从他登基开始,他就再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一闭上眼睛就是那些被他残害的兄弟的尸首浮现在眼前,要他去冰冷的地狱陪着他们。
直到楠言出现,她就仿佛一剂良药,治疗了他的顽疾,有她在身边,他就能安然入睡。
经过西北这一行,他更清晰意识到楠言对他的重要。
所以,他更不会放她走了。
“阿言,不要走。”秦御昀闭着眼喃喃道。
楠言吩咐小翠:“你们好好侍候陛下,我去看看七殿下。”
殿下总想以下犯上(08)
楠言来到秦七房间,烛火已灭,房中幽暗一片,清冷的月光从窗棂影射进来,隐隐约约可见床上被褥隆起一块。
楠言放轻了脚步,靠近床榻,少年背对着她,漆黑的墨发铺散在枕边,呼吸均匀。
又似往常那般,床榻上的绸被一半垂在地上,一半堪堪盖着他的肚子,露出了纤细的小腿在外面。
楠言动作自然地拾起地上的绸被一角,将它重新盖在少年身上,在她弯腰的顷刻,发丝从背上滑落,顺着手臂扫到了少年隽秀的脸上。
毫无征兆地少年睁开了眸子,握住了她捻着绸被一角的手。
黑暗中,少年的一双异瞳幽深如潭,凝视着她。
“我吵醒你了吗?”楠言歉意道。
今晚她也喝了不少酒,没来得及沐浴,身上笼着一股淡淡的酒香,与醉人的夜色融为一体。
很快,少年的神色恢复如常,他敛下如鸦羽般浓密的长睫,低声道:“言言,不要走好吗?”
楠言顺着床沿坐下,闻言轻轻挑眉:“我能走哪里去?”
“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秦七将她的手放在脸颊边,精致的眉目间尽是依赖。
而望着她的眼神可怜极了,让楠言无法拒绝。
她想到秦御昀那边已经歇下,便点点头,留了下来。
秦七欣喜地抱住了她,随后连忙往床榻里边挪了挪,为她腾出外边的位置。
楠言和衣躺下,今天这一天她是真的累了,加之醉意助眠,沾床没过多久,她便陷入了熟睡。
黑暗中,秦七静静地凝视着她,手指伸过去与楠言十指相扣。
而后才开心地闭上眼睛。
父皇,她……我不会还给你了!
翌日一早,楠言提前醒来,她看着身旁还在熟睡的秦七,轻手轻脚下床,离开了偏殿。
楠言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任由小翠服侍自己更衣。
一切准备完毕后,楠言才前往寝宫看望秦御昀,这个时辰秦御昀还未醒来,服侍他的太监候在门外,连楠言来,立马要行礼。
楠言摆了摆手,刚睡醒嗓音有些沙哑:“别吵着陛下了。”
她推门走进外间,端起桌上的糕点一边吃着一边等待秦御昀醒来。
她的时间卡得刚刚好,在她往自己嘴里喂第四块糕点时,秦御昀醒了。
宿醉后的感觉并不大好,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凝视着屏风后楠言的身影,怔愣了片刻才喊道:“爱妃。”
“陛下你醒了。”楠言一身华美的宫装走过去,依旧如他记忆中那般明艳。
秦御昀笑道:“一个月不见,爱妃可有想朕?”
“想。”楠言没什么诚意地回答。
秦御昀早已习惯了她这副态度,叫来太监给自己更衣,然后拉着楠言一起用了早膳才不紧不慢地去上朝。
他一走,楠言刚想叫小翠去看看秦七醒了没,就见秦七自己过来了。
楠言立马笑着朝他招了招手,道:“小七,快过来吃早饭。”
小翠默默看着这一幕,愈发感慨皇贵妃的厚此薄彼了。
方才在皇上面前,楠言始终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模样,皇上问什么她就答什么,把敷衍发挥得淋漓尽致。
却在看到七皇子到来的瞬间,脸上立马扬起了明媚的笑容。
这个冬一过,秦七也该去上书房念书了,原本皇子到了六岁,就该去上书房报道,但秦七情况特殊,被不闻不问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皇贵妃突然将他从冷宫中带了出来,养在身边,众人几乎忘了他的存在。
送秦七去读书,楠言对他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不许让别人欺负了。
“谁要是对你出言不逊,你只管揍他,出了什么问题,我给你兜着。”
楠言摸了摸秦七的脑袋,感叹这个年一过,他的个子似乎也窜了一些。
秦七重重点头,在楠言的目送下,走进了上书房。
有楠言的身份镇着,再加上上书房里有不少是她父亲太傅的学生,所以应该是不会出太大问题。
楠言放心地离开了。
“娘娘,听说现在御花园里的花开得可好看了,我们去看看吧。”小翠跟在她身后,雀跃地说道。
现下已经入春,正是百花齐放的季节。
楠言略一沉思,就同意了。
在宫里的日子实在是苦闷,唯一可以解闷的地方大抵也只有御花园一类的地方了。
她们刚在御花园里转一圈,就碰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小翠连忙行礼,恭敬地喊道:“见过太子殿下!”
楠言对他轻轻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便准备带小翠离开。
但太子并没有要放她们走的意思。
长臂一伸,阻拦了她们的去路。
楠言皱眉,看向太子,声音冷了几分:“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秦长风连忙收回手,俊朗的脸上带着笑意,他说:“贵妃好巧呀,你也来赏花的吗?”
这强行搭讪的方式令楠言心里翻了个白眼,有种无事找事的感觉。
“那太子殿下你说说,来这御花园除了赏花还能干啥?”楠言冷淡开口。
秦长风瞬间被问住,愣了许久。
“太子殿下若无其他事的话,我便先离开了。”楠言说完,就越过了他离开。
秦长风伸出去想抓住她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他有什么理由将人留下,如果强行不放人走,被传到父皇耳中,定会让他大发雷霆,自己的大业也就走到头了。
可他不甘心啊!
秦长风袖中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凝视着楠言离去的方向,许久都没能收回目光。
这一幕不巧落入了其他人眼中,柳妃站在一旁,远远看着这幕,红艳的唇勾了起来,意有所指道:“没想到出来一趟,赏了花顺便还看了出大戏。”
……
楠言现在不急着对付太子一党,秦七才刚刚得到认可,且年龄尚小,不是谋大业的时候,反正,未来还长着呢。
有了系统这个站在上帝视角的逆天存在,任何人的秘密都无地遁形。
所以想要抓他的错处,太容易了。
楠言依旧如往日一样,深居浅出,倒不是避着什么,纯粹是因为宅。
只是偶尔在秦七有空的时候,会拉着他踢会儿蹴鞠,丰富一下他课余生活。
殿下总想以下犯上(09)
如此一晃,七年过去了,秦七也从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少年长成了一个气宇轩昂的人,楠言为了锻炼他,没少在这方面花心思,骑马射箭,剑术谋术,只要是他能学的,她都为他找来了最好的老师。
昔日少年只到她肩膀处,而现在已经高出了她一个脑袋,使得她不得不仰头看他,楠言心里满满的都是成就感。
没把小孩儿养歪,就已经是万幸了。
虽然在她的教导下,秦七的武力值已经远在她之上。
所有的一切都是瞒着秦御昀进行的,现在的他还没有羽翼丰满,尚还不能锋芒太盛,只有藏在暗处,才能找到最好的时机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这七年的相处,让秦七对她的感情越来越不加掩饰,不仅是小翠看出来了,百花宫里其他宫女太监也瞧出了端倪。
但他们都是楠言的人,虽察觉到了,但都选择了烂在肚子里。
而且,他们深知,七皇子远没有看上去那般和善,他表现出来的亲和温润不过是给皇贵妃看的,他们曾亲眼看到他将一个背叛皇贵妃的宫女如捏死一只蚂蚁般转瞬间掐死,尸体还是他们处理的。
楠言问起,他们只能谎称是那宫女自己失足跌下了深井,等发现时已经死了。
楠言没多想,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但留给他们心中的阴影却是挥之不去的。
秦七自然是故意当着他们的面杀人,不这样做,又怎能威慑住他们。
他敢肆无忌惮地纠缠楠言,就是有了十足的把握他们不敢说出去。
敢这么光明正大撬自己父皇墙角的放眼整个大秦朝也只有他一个了。
若说秦御昀聪明一世,当真一点也没察觉到吗?
也不尽然,只是他不愿意相信。
那时候秦七还小,他格外亲近楠言,秦御昀只当是这孩子从小没有母妃在身边,所以缺少母爱。
可随着秦七长大,比他还高出一点后,秦御昀再也无法自欺欺人。
于是他破例先册封了自己的第七子为洛王,搬出皇宫,住进他自己的洛王府,并为他大肆张罗选妃之事,半强迫地让他娶了长史的女儿。
秦七被封洛王那天,他刚好十六岁,无法违抗父皇的命令,他虽是娶了长史之女,但从未踏进过她的房门。
从那以后,他想见楠言,只能夜里偷偷溜进皇宫,好在那时他武功见长,轻功运用自如,避开重重御林军,溜进百花宫不成问题。
没了秦七在身边,楠言百般无聊,直到后来外邦进贡来一只通体雪白的猫,秦御昀转手就送给了她,才让楠言有了打发无聊时光的乐趣。
这几年,秦长风依旧缠她得紧,太子进宫不去看望自己的母后,倒跑来她的宫里看望她,宫里人谁不嘴碎几句。
皇后也狠狠教育过秦长风,不该有的心思不能有,大秦朝谁都知道楠言是秦御昀的逆鳞,她若安好,则太平,她若出事,所有人都得跟着一起承受天子之怒。
他身为太子,更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秦御昀早就听闻风声,对自己这个大儿子失望透顶,将他叫到御书房那天,门外所有宫女太监都听到了陛下震怒的声音。
秦御昀即位这么多年,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动怒。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唯恐闹出一点动静被殃及。
楠言以为,秦御昀都警告过秦长风了,他应该会有所收敛,结果他也就安分了一年,后来每每在宫里遇到他,他还是会来与她套近乎。
秦御昀已经动了废太子的心思,皇后因为他愁白了头发,气得一病不起,相比几年前太子的意气风发,现在的他整个人都浮躁了不少。
七年时光,所有人脸上都有了变化,唯独楠言七年如一日,容貌依旧,美得张扬,美得具有攻击性。
宫里也不知谁起的头,慢慢地有了谣言,传皇贵妃修炼了妖术,才使得容颜永驻。
传着传着就变成了皇贵妃吸了陛下身上的龙气,使自己永葆青春,
恰在这时,陛下病倒了,传了太医连夜治疗,都不见好转,这便坐实了谣言。
没了秦御昀坐镇,谣言愈演愈烈。
楠言坐在百花宫秋千上,轻轻晃着,听着一旁小翠为自己打抱不平,她笑道:“真有他们的,这也编得出来。”
“娘娘!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小翠愤愤不平地说道。
楠言无所谓地笑笑:“你不是都说了这是谣传,既然是谣传,干嘛要放在心上。”
小翠想想也是,便不再提这个话题:“娘娘,听太医说陛下的身体比前几日更不好了,我们真的不去看看吗?”
楠言叹了口气,目光悠悠落向前面的红墙绿瓦,无奈道:“陛下身边全是皇后和太子的人。你以为我不想去吗?”
这七年里,秦御昀是难得几个真心待她的人,所以她并不希望他出事,只是现在他的身边有皇后服侍,皇后不许任何人探望,哪怕是她也不行。
一直以来皇后都视她为眼中钉,这个节骨眼更是不可能让她在皇上面前晃荡。
“言言。”
楠言想得出神时,一声呼唤打断了她,楠言抬眸对上秦七的目光,小翠识相地退下。
他从背后抱住了楠言,漂亮的紫瞳里盛满笑意。
“这个节骨眼你还往宫里跑?”楠言挑了挑眉,笑道。
“我担心有人对你不利,要亲眼看着才放心。”秦七回答。
楠言瞬间明悟他话语中隐含的意思。
“你是说陛下不是因病卧床不起?”
“你想想,若是皇帝不在了,对谁最有益?”秦七道。
楠言一愣:“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他是太子,那个位置不迟早是他的吗?”
“可他等不及了。”秦七冷笑道,“想来他也已经听说了皇帝要废他的太子之位。”
楠言听完沉默了。
秦御昀在她面前说起过自己要废太子,这在她的意料之中。
毕竟是她促成的这个结果。
不然以她的脾气,早在秦长风骚扰她的第一天她就把他揍得半身不遂了。
只是没想到,秦长风看似窝囊,却也是个狠人。
殿下总想以下犯上(10)
“他既然敢对皇帝下毒,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这段时间宫里会很乱,在宫中你一定要小心谨慎。”秦七忧心道。
他的身份不便经常入宫,许多事情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楠言轻笑了笑:“对我你还不放心吗?”
秦七自然知道楠言不似外表看上去那般柔弱,在他尚小时,就亲眼目睹过她徒手拧断了一个侍卫的手臂。
只因为那个侍卫对他动手了。
楠言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谁若欺负到她头上,她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该动手就绝不会多说一句话。
后宫里就有不少嫔妃遭到过楠言的毒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到秦御昀跟前告状,秦御昀却以她们故意为难皇贵妃的罪名罚了她们俸禄及禁足一月。
自那以后,楠言的凶名就在后宫里传开了,再也没有哪个妃子敢来找楠言的麻烦,楠言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清静日子。
秦七前脚刚走,秦御昀身边的刘公公就急匆匆地来到了她宫里,一脸惊喜地对她道:“娘娘,陛下醒了!”
秦御昀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见她,于是刘公公马不停蹄地来了。
楠言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带着小翠去了秦御昀所住的乾清宫,此时的乾清宫外重兵把守,全是秦长风的人。
楠言微微蹙眉,她以为他学聪明了,现在看来还是那么蠢,将自己的野心摆在明面上,告诉所有人自己要篡位,是当大秦朝没人了。
靠弑父篡位夺来的帝位,注定要遭天下人诟病。
小翠被秦长风的人拦在了外面,楠言脱下身上裹着朔雪的披风独自走进去,乾清宫内暖气氤氲,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气。
她刚走至外间,就撞上了秦长风,秦长风贪婪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的脸,在楠言即将与他错身的瞬间,他抓住了她的手腕。
楠言神色不变,冷淡开口:“太子殿下请自重。”
秦长风今年二十七岁,脸上却已经有了衰老的痕迹,这几年他一直被秦御昀打压,没了少年时的意气风发,整个人都显得颓靡了不少。
“贵妃,你真美。”秦长风笑道,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肌肤,像是在抚摸一块无暇美玉。
七年过去了,有的人在长大,有的人在衰老,唯有她从未变过。
这样也好,她的美貌永远停留在这刻,即使再看上个十年百年也不会腻。
楠言用力甩开了他的手,在秦长风欲再次纠缠过来时,胳膊肘猛然抵在了他的喉结处,略一施力就是一股不容他抗拒的压迫感威胁着他的性命。
秦长风的喉结滚了滚,非但没有害怕,望着她的目光变得更加痴迷。
他痴痴道:“阿言,你就从了我吧,父皇那个老东西有什么好的,他能给你的一切我也可以给你,这大秦朝也迟早是我的,等我成为皇帝,我就封你做皇后,与我共享江山如何?”
他这话说出来可谓是将大逆不道写在了脸上,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他父皇的妃子,他不该有这个想法。
楠言冷笑一声,漠然的收回手往里走,她看到了屏风后一个瘦长的身影,绕过去对她道:“管好你的儿子,否则,我真不敢保证我不会做出什么。”
皇后站立的身影晃了晃,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了,望向秦长风的目光透着失望透着厌烦,她怎么就生出了这样一个儿子!
秦长风丝毫没有因为楠言的话而产生一点悔改之意,他无视了一旁的皇后,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楠言。
皇后叹了声气,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再怎么失望,她也不会站在楠言这边,与他置气。
皇后怒道:“若不是你,本宫的儿子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倒打一耙的本事见长呀。
楠言轻笑,淡然开口:“关我屁事!”
说完她就施施然地走向了里间,里间只留了两个宫女侍候,秦御昀靠坐在床榻上,阖着眸子,精神气看上去并不好。
听到脚步声,秦御昀缓缓睁开了眼,目光悠悠落在楠言身上,唇角轻轻扯出了一个笑意。
楠言坐在床边,让两个宫女去外间候着。
等她们都出去后,楠言才开口问:“感觉怎么样了?”
“看到你来,便什么毛病都没有了。”秦御昀回答。
既然还有心思开玩笑,看来是没什么大碍了。
秦长风终究还是没有那个胆子对秦御昀下烈性毒药。
【言言你想错了】
“嗯?”
【秦御昀只剩下半年可活】
楠言刚刚放松的心情骤然又紧绷起来。
连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秦御昀看出了她的神色变化,声音仍是带着些虚弱问:“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他的眉皱了起来,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楠言摇了摇头,心中几许无奈。
他一个真正的病人竟然还有心思关心她。
秦御昀轻轻握住了楠言的手,缓缓道:“我叫你过来,就是想看看你在我昏迷的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我怕他会为难你,现在看来,他还没来得及对你如何,这样我便放心了。”
秦御昀没了平日的帝王威严,在她面前展露出了独属于她的温柔。
“别担心,秦长风翻不出什么花样,他以为对我下毒就可以从我这里夺走皇帝的位置,简直是痴心妄想。”
秦御昀冷笑道,他的目光落到门外,秦长风一直站在那里,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却不知他的那些小把戏一直被秦御昀看在眼里。
楠言甚至怀疑,秦御昀是故意中毒,借此让秦长风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再借机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秦长风十五岁就被封为了太子,为人谨小慎微,让人抓不出把柄,却偏偏为楠言发了疯。
秦长风在朝堂上已是站稳脚跟,所以想要废太子,必须得是他犯了不可挽回的大错。
例如现在。
这一次,他绝不会再对这个儿子手下留情。
离开乾清宫时,楠言都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问系统:“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秦御昀只剩下半年寿命了?”
既然秦御昀知道秦长风的计谋,又怎么会让自己有性命之忧。
这其中有太多的疑点是楠言想不明白的。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系统卖了个关子。
殿下总想以下犯上(11)
“怎么说?”
【秦长风手里的毒药是秦御昀的人卖给他的,其实并无毒,秦御昀配合秦长风演了一场戏,只是秦御昀没有料想到,他卖给秦长风的毒药被人秘密掉包了】
听完,楠言皱了皱眉:“除了秦长风还有谁要加害秦御昀?不,不应该说是加害,那人是要将他置之死地。”
【真正的凶手是谁不知】
系统心虚地回答,它知道,可它不能告诉她,因为那个人不希望她知道,它也是被威逼利诱的!
楠言便不再追问凶手是谁,她停下了脚步,心里涌出一阵难受的感觉,她问:“那是不是秦御昀并不知道自己只剩下半年可活了?”
【目前是不知道的】
他以为自己才是掌控全局、下棋的那个人,却不想被人摆了一道。
楠言心事重重,看着一路梅花,却没有赏花的心思,她心想当个皇帝有什么好的,虽然千呼百应,却有人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自己的命,防不胜防。
她突然犹豫起来,要不要让秦七当这个大秦朝的鬼皇帝。
这七年里,皇宫冷清了不少,当初刁蛮的二公主也已经嫁了出去,搬离了皇宫,在五年前成了一个母亲。
她不再像是从前那般刁蛮任性,许是因为自己当了母亲的缘故,性情稳重了许多。
其他皇子也都搬出了皇宫在宫外开府,听闻秦御昀醒来,便纷纷入了宫探望。
在梅林小路上,楠言与牵着孩子的公主驸马相遇,秦香不卑不亢地朝她行了一礼,问了声好,才带着两个孩子与驸马前往乾清宫。
小翠跟在楠言身边伺候了这么久,她的情绪变化她最敏感了,从楠言离开乾清宫开始,就一直闷闷不乐的。
小翠便问:“娘娘有心事?不妨说出来,奴婢替你分担一些。”
这七年里,小翠也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长成了一个落落大方的姑娘,做事说话都稳重了不少。
楠言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有了些感概罢了。”
楠言不愿意说,小翠便闭嘴不问了,只是眼里流露出了些心疼,刚入宫时的娘娘从来不把事装在心里,给自己找不痛快,可现在,显然是有心事,却不愿意说。
一回到百花宫,楠言就看到了站在梅树下的秦七,心里那点不快,随着看到他,心情又愉悦起来,她快步走过去,问:“你怎么又来了?”
明明上午秦七才偷偷溜进宫过。
小翠默不作声地退下,动作熟练。
秦七看着穿着单薄的楠言,将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系在楠言身上,方才牵起她的手往里走,边走边道:“父皇醒来,我这个做儿子的来看望他也是应该的。”
说是入宫探望皇帝,人却跑到她这里来了。
楠言笑道:“那你还不快去,你的那些哥哥姐姐可都守在陛下床前,现在可是个在陛下面前刷好感度的好时机。”
秦七直接便翻脸不认人:“谁要去看望那个老东西,他身边那么多儿子,也不缺我一个。”
楠言轻笑,小东西还生了两幅面孔。
不管乾清宫那边情况如何,百花宫这里倒是其乐融融。
从系统说出这一切都是秦御昀做的局开始,楠言就大致猜到秦御昀还留有后手,果不其然,不出两天,太子秦长风就被废了,以谋反的罪名关押,最后被贬为庶人。
所有企图为他求情的人都被牵连,罚的罚,废的废,朝野动荡。
皇后也被太子牵连,因为她默许并纵容了秦长风的所有行为,秦御昀废太子的同时也废了皇后,并对她的母族势力一再打压,昔日只手遮天的皇后一族迅速没落。
楠言安静地听着小翠八卦前朝那些事儿。
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发生得这么快,更没想到在皇后被废的第三天,另一道圣旨下到了她的宫里。
刘公公先是恭贺了她一番,才开始念圣旨,原来秦御昀封了她为皇后,楠言惊讶之余,淡淡的忧愁。
“狗子,皇帝死了皇后是不是要跟着陪葬呀?”她问。
【言言你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
“不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
那楠言就放心了,她高高兴兴地领了圣旨。
按理来说,她都被封为皇后了,那养在她身边的七皇子,如今的洛王,是不是也该顺理成章地封为太子呀?
事实证明她想得太简单了,秦御昀并没有要重新册立太子的意思,中毒事件后,秦御昀的身体每况愈下,终于他意识到了身体的不对劲,传召了太医院所有太医为自己诊治。
那一天秦御昀在乾清宫大发雷霆,责骂了所有太医,随后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时不时就来她的百花宫喝酒。
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楠言已经猜到,恐怕秦御昀已经得知一切了。
楠言便什么都不说,静静地陪着他喝酒,院子里梅花开得正盛,与雪相映,美不胜收,两人就坐在檐下,看落雪,赏梅花,喝着手里的酒。
等秦御昀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楠言再让宫人将他扶进去休息。
因为系统的影响,秦御昀在她身边待一段时间就会抵御不住睡意来袭,陷入沉睡,所以他没有机会对她做什么。
而秦御昀一直都知道楠言对他没有夫妻间的感情,也不愿意强迫她,即使自己对她有了那方面的欲望,他也只会去找后宫里的其他妃子解决。
就这样他们相处了七年,七年的时间足以让他们对彼此了解。
醉意朦胧间,秦御昀抓住了她的手,喃喃道:“如果我不在了,该怎么保护你呀。”
楠言愣了愣,看向秦御昀,他已经两眼一闭,睡了过去。
火炉中传出的暖意驱散了冬日的寒冷,秦御昀拢着厚厚的斗篷倒在桌上,哪怕在睡梦中他也不得安宁,眉峰紧皱。
楠言让宫人扶着秦御昀去里屋躺下,她独自坐在飘雪中,望着苍茫漆黑的夜空,叹道:“为什么非要给他一个这样的设定……”
她注定回应不了他的感情呀。
楠言端起酒杯,送入嘴中,渐渐地也有了一些醉意,一道白衣胜雪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她一瞬间有些错乱,仿佛又回到了那间四面透风的小茅屋。
殿下总想以下犯上(12)
楠言轻轻抓住了那一片衣角,攥在手里,那人弯腰,动作轻柔地将她抱了起来,似是无奈般叹气:“怎么又喝这么多酒?”
小翠看到来人,本想上前收拾凌乱的桌子,那人挥了挥手,小翠便无声退下了。
能使动小翠的,一定是那个人。
楠言笑着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呼吸间温热的气息洒在了他的脖颈处,她喃喃道:“阿七,你想当这个皇帝吗?”
“怎么突然这样问?”清清冷冷的嗓音似灵泉淌过,携着浅浅的笑意,悠然入耳。
“当皇帝总要防着有人谋害自己,多累啊。”楠言回道,顿了一下,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担心你到时候会不开心。”
成了皇帝就意味着会受拘束,再也不能如现在这般随心所欲。
秦七温柔地理了理她额前乱发,回道:“我不想当,可是只有在那个位置上我才能保护你。”
才能光明正大地与你在一起。
其他什么他都可以不在乎,但不能没有她。
任何阻止他们在一起的人或物,他都会一一铲平,哪怕铲平后出现在他们脚下的是一条鲜血淋漓的路。
“言言,好好休息吧,接下来的一切你都不必担心,有我在。”秦七将锦被盖在楠言身上,像小时候她每一次来到他房中一样。
其实小时候他是故意踢开被子的,只有这样她才会夜夜来他房里,再到后来顺理成章地爬上她的床。
一切都是他有所预谋,步步为营。
楠言第二天醒来时已经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了,只听小翠说昨天晚上七皇子来过,是他将她抱回了房里。
楠言了然地点点头,便任由着小翠服侍自己更衣。
在古代待久了,习惯了别人的伺候,她发现自己愈发地懒惰了。
前太子的闹剧一过,宫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那团笼罩在皇宫上空的阴云随着封后大典的到来渐渐散去。
宫里难得热闹一回,所有宫人欢欢喜喜地为封后大典做准备,那些平日里与楠言并不对盘的妃子们没有皇后为她们撑腰后,也渐渐地收敛了,至少现在看到楠言即使再不愿意也要挂着一副笑脸规规矩矩地行礼。
楠言走完所有的流程,到最后脸上的不耐烦之色几乎要控制不住表现出来时,才终于宣告结束。
秦御昀给了她一个盛大的封后大典,即便是前皇后也没有这等风光。
秦御昀接受了自己将死的事实后,格外珍惜剩下的这段时光,与此同时他也没有停下派人去民间寻找那些传说中的神医为自己解毒。
生活了七年的皇宫楠言对这里的一景一物都熟悉得闭上眼睛都能在脑海里描绘出来,所以自从被封了皇后后,楠言越发懒得出门了。
因为封后一事,先前皇宫里对她不好的谣言也渐渐消失了,虽然她仍然是朝堂里那些重臣们口中的祸水。
秦御昀要封她为后,可有不少大臣阻拦过,只是因为太子一事,他们见识到了帝王的残忍,也不敢将人逼急了,所以自然而然的,他们的阻拦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那一晚过后,秦御昀来她宫里的次数就少了,连秦七都经常不在,不知在忙些什么,此后半个月,楠言悠闲地待在百花宫赏月看花。
秦七虽人没来,但送来的酒却没有缺席过,都是他在宫外物色的好酒。
楠言看雪看得有些眼睛疼了,一边往殿内走一边问系统:“狗子,任务进度多少了?”
【二分之一】
“才一半吗?”
她用七年刷任务进度竟然才刷到一半,任重道远啊。
最近秦御昀提拔了一个少年丞相,名叫荀景,十八九岁的年纪,却惊才艳艳,深得秦御昀的信任。
他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朝中许多事务都是交由荀景处理,即便是昔日的太子也不曾有如此殊荣。
渐渐地宫里就有了风声传荀景其实是秦御昀在遗落在民间的皇子。
秦御昀虽子女众多,但都是不成气候的,唯一一个争气的孩子还是属洛王。
可他心存芥蒂,始终无法认可这个孩子,而随着他越长大,显露出的锋芒越让他忌讳。
当初国师当着众人说出这个孩子不祥,具体不祥在哪里,他只与他一人说过。
——这个孩子会在不久的将来杀兄弑父,取代他的位置。
而现在他在他的身上已经看到了当初那个预言在一点点的得到印证。
他出生之日,他想杀他,但因为他的母妃,他选择了放过他,扔到冷宫不闻不问。
他以为在冷宫那样一个地方,这个孩子绝对活不过十岁,却没有想到他的命如此硬。
而现在有楠言护着他,他更不能对他下手,因为他不想到死都被楠言恨着。
“朕的毒真的有解?”秦御昀抬眸,冷然的目光落向前面的少年。
少年一身朝服,工工整整地穿在身上,墨玉发冠将漆黑的长发束在脑后,只见他唇红齿白,面若冠玉,应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美称。
少年琉璃般的眸子无畏地对上他的视线,不卑不亢地回道:“微臣有十足的把握。”
听到这个答案,秦御昀唇角勾起了满意的笑,走过去重重的拍了拍荀景的肩膀,说道:“不枉朕提拔你为丞相,果然没辜负朕对你的期待。”
大秦朝丞相一位空了三年之久,无数人觊觎这个位置,却不想半路被一个少年截胡了。
他们不明白这个名为荀景的少年有何本事能担得起大秦朝丞相一职,明里暗里的不服气,找荀景麻烦,倚老卖老,结果都被荀景不咸不淡地应付了过去。
临走时,荀景意有所指道:“陛下,当心枕边人呀。”
秦御昀倏然抬头看向他,眉峰紧皱,已露出了几分不悦:“你这话什么意思!”
“陛下心里明白的。”荀景并没有把话挑明了说,留下这句就离开了。
刚出门就撞上了秦七,荀景直接拦住了他的去路。
秦七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滚开!”
人人都忌惮这个少年丞相,只有秦七不把他放在眼里。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他就没来由地厌恶。
找不出原因,只是单纯地觉得他不会是个好东西。
殿下总想以下犯上(13)
后来没过两天,他就被秦御昀封了丞相,既然是他的人,更加验证了他的想法。
不是个好东西。
“七殿下难道就不想知道你喜欢的那个人为什么可以一直不老吗?”荀景丝毫没有被秦七恶劣的态度影响,他挂着一副笑脸,嗓音永远是不徐不疾的,他的话成功止住了秦七前进的脚步。
他猛地转身,目光森然地看向他:“你知道些什么!”
“殿下,我们何不另外找个地方好好谈谈?”荀景微笑道。
……
“娘娘你听说了吗?陛下打算立三皇子为太子了。”小翠端来新鲜的梅子,一坐下就忍不住跟楠言提起自己新得知的八卦。
“你从哪里听的小道消息?”楠言拿起一个梅子放入嘴中,酸得皱了皱眉。
“也不是小道消息啦,是陛下身边的刘公公悄悄告诉我的。”小翠回道。
楠言侧了侧身看向她,揶揄道:“小翠啊,我发现你最近跟刘公公走得很近?”
刘公公名叫刘喜,是宫里的太监总管,贴身侍候秦御昀,既然是他传出来的,那定然假不了。
“哎呀,娘娘别胡说,人家哪有!”小翠的俏脸顿时红了,立马躲开了楠言打量的目光。
秦御昀时常歇在她这里,刘喜伴在左右,一来二去的,就与小翠熟络了起来。
楠言曾想过将小翠许给一个好人家,免得在这深宫里孤独终老,可小翠不愿意离开,楠言也没强求,这一晃,小翠也从小姑娘变成大姑娘了,如果她终身有托,楠言离开时,也不会再有遗憾。
她认真地问小翠:“小翠,你愿意跟刘喜结为对食吗?”
“啊?”小翠茫然了一瞬间,反应过来后脸变得更红了,支支吾吾地不敢看楠言。
“奴婢、奴婢配不上刘公公。”
她这反应更是说明了她心里是喜欢着刘喜的。
既然如此,就没什么配不配得上了。
楠言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傻小翠,喜欢一个人哪有配不配得上一说。”
“你只管大胆地去喜欢他,剩下的有我呢,我去与陛下说。”
小翠眼泪汪汪地扑入楠言怀里,哽咽道:“娘娘,你对我真好。”
“你对我也好啊。”楠言轻笑着回答。
她第一次主动去乾清宫找秦御昀,毕竟是有求于人,楠言提了一盒糕点过去,这糕点是小翠亲手做的,秦御昀来她宫里吃过几回,夸赞过好吃。
只是小翠只有在她想吃的时候才会做。
刘喜看到楠言来,立马将她迎了进去,秦御昀曾说过,如果是皇后来乾清宫,不必通报,直接将人带进去。
刘喜快楠言几步走到秦御昀面前对他道:“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秦御昀惊喜地抬头,顾不得正在与他议事的丞相,快步走到楠言面前,将她亲自带到了上头坐着。
楠言的目光扫过荀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善。
她立马在脑海中呼叫系统,声音再比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得到回应。
看来她的猜想对了。
“这位就是丞相吧,果然是个惊才艳艳的人。”楠言落座,笑看向荀景,缓缓说道,但那笑意却丝毫没有达到眼底。
“皇后娘娘谬赞。”荀景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态度,让人挑不出毛病。
秦御昀从楠言出现的那刻开始所有心思都跑到了她的身上,荀景识趣的退下。
等他离开后秦御昀才问:“阿言,你怎么来了?”
“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楠言回道,暂时压下了心头那股不好的预感。
他竟然出现在这里,还成了大秦朝只手遮天的丞相,定然不会是好事。
“哦?什么重要的事值得阿言亲自跑一趟?”秦御昀兴致勃勃地问。
楠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了安静立在一旁的刘喜,她问:“刘公公,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向你确定。”
“娘娘折煞奴才了,有什么问题娘娘尽管问,奴才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刘喜恭敬地回答。
“你喜欢小翠对吗?”楠言问得直白,吓得刘喜连忙跪在了地上,面如菜色。
楠言连忙道:“别害怕,我不是要责怪你们。”
“你只需要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欢小翠?我只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才放心将她交出去。”
闻言,刘喜的面色缓和了许多,他对上楠言的目光,坚定地回答她:“是,奴才喜欢小翠姑姑,请娘娘成全!”
楠言轻轻笑了,转头看向秦御昀,秦御昀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重要的事?”秦御昀挑了挑眉,带着些无奈地开口。
“终身大事难道还不重要吗?”楠言回道,眸中点缀着笑意时,似盛满星光:“陛下你就成全他们吧。”
“既然你都开口了,朕还有的选择吗?你知道的,你的所有条件朕都会应允。”秦御昀一说完,刘喜立马欣喜地谢恩。
将小翠的手交给刘喜那刻,楠言心中有种嫁女儿的惆怅感。
但宫女与太监结为对食有个好处,她还是可以留在她的身边侍候,不必分别,
楠言心中还记挂着荀景的事,成全了小翠和刘喜这对,她走进殿内,在桌边坐下的同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狗东西,出来!”
【……】
【言言,要文雅】
“是他吗?”
【是。】
果然。
楠言蹙了蹙眉,立马起身:“我要见秦七。”
她话音刚落,就见一个黑色人影走了进来,少年一身黑衣冷肃,清俊隽秀的脸带着笑意,戏谑开口:“想我了吗,这么急着要见我。”
楠言连忙走过去,关切问:“你有遇到荀景吗?”
秦七眸光闪了闪,自然而然地牵着她在桌前坐下,不答反问:“言言怎么突然问起他了?”
“他不是个好人,你一定要提防着他,不要有来往是最好。”楠言回道,仍觉得不够,想起以前的种种,她又补充,“还有,他对你说的任何话都不要相信,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秦七怔愣了片刻,他凝视着她一脸担忧的模样,情难自禁地捧着她的脸吻了上去,唇齿相连,呼吸交错,楠言嘴里的话戛然而止,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回应了他的吻。
殿下总想以下犯上(14)
两人温存了片刻,楠言躺在秦七怀里,秦七一点点地取下她头上的发钗,为她梳理头发,楠言阖上眸子,享受秦七的伺候。
秦七突然问她:“言言,你会离开我吗?”
这个问题令楠言眉心一跳,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你已经见过他了?”
“果然瞒不住你。”秦七无奈地笑了笑,神色却是并无变化,俊秀的眉目含着温情。
“他对你说了什么?”楠言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问道。
“他说你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才会容颜永驻。”秦七如实答道。
“他就没有再说其他什么的了吗?”楠言又问。
“说了,他说等我完成大业,你就会离开。”
“那你信吗?”
“我信你。”
楠言轻轻笑了起来,伸手抚摸着秦七的脸,叹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想起一切呀?”
“想起什么?”秦七低头,冰凉的发丝滑落在她手指间,楠言握住。
在他那双紫瞳下,似乎一切谎言都无地遁形。
“想起……我们的过去。”
楠言从他怀里坐了起来,捧着他的脸与他对视,神色变得严肃,她道:“与其从外人口中了解我,何不亲口问我?”
“我怕我问了,你会不高兴。”秦七低声回道。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你何时见我对你生过气?”楠言惩罚般地捏了捏他的脸。
秦七任由她在自己脸上胡作非为,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凝视着她时,里面含尽温柔。
是的,这七年里,无论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楠言都不曾对他动过怒,她没有原则的偏袒让他恃宠而骄,哪怕有些事情错的就是他,楠言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这般明目张胆的宠爱,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她的底线,直到他色胆包天,染指了父皇的女人。
不过令他开心的是,只有他是真正拥有过她。
“荀景说的是真的吗?”秦七问。
“真的。”
“你的世界是个怎样的世界?”
“一群露胳膊露腿的人在大街上行走,人们可以飞天,可以遁地。”楠言笑道。
听完秦七若有所思,手放在了她的腰上,轻柔地搂着她:“不知道为什么,我可以想象那是个怎样的世界。”
明明是他不曾接触过的领域,当楠言念出来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竟然已经自动形成了一幅画,是楠言描绘的那个世界,神奇而又令人震撼。
他向往这样一个世界,因为这是楠言生活和长大的地方。
“你会回去吗?”
“会,但是一定是与你一起。”
楠言握住了他的手。
秦七欣喜地吻了吻她的唇,盈盈笑意如星光闪烁。
“那下一个问题,你身上的它是什么?”
“它?”楠言茫然。
【是我……】
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系统弱弱开口。
“他怎么发现你了?”
【谁叫言言你只顾着谈恋爱,都没有好好听我说话,目前主人公的世界意识非常强烈,强烈到已经可以感知到我的存在了,这是个非常好的现象,这意味着现实世界中的主人公恢复得非常好】
楠言松了口气,又问:“那他可以听到我们对话吗?”
【当然不可以,言言你太小瞧我们的隐私性了】
“丝毫不觉得你们的隐私做得有多好。”言言回道。
随后她看向秦七,秦七正在等着她的回答。
“它呀,是绑定在我身上的一个系统。”
“它会威胁到你吗?”
秦七的声音带着森然冷意。
毫无疑问,他在思考着如果这玩意儿会威胁到楠言,他该怎么无声无息地除掉它。
系统瑟瑟发抖。
楠言笑了起来,摸了一把秦七柔软的头发,回道:“别担心,它威胁不到我。”
系统可是救助他的关键,于情于理楠言都要护着它。
一问一答中,楠言将自己的底儿交了出去,两人间的默契比以往更盛。
荀景想要故技重施挑拨离间,却没料到秦七的世界意识恢复得这么快,已经能感知到外来入侵者的存在了。
所以他才会在看到荀景的第一眼就对此人感到厌恶,甚至是动了杀心。
现在看来这个荀景的确是个麻烦。
为了楠言的安全着想,秦七让她这段时间都待在百花宫不要离开,楠言点了点头,一口答应下来。
冬日寒冷,漫天飞雪,楠言也不愿出门。
秦御昀担心楠言在宫中久不见亲人,会思念家人,于是允许了她的家人进宫探望。
因为楠言做了皇后,她父亲又升官了,家人看到她时,都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规规矩矩地行礼,规规矩矩地回答问题,没有嘘寒问暖,有的只是公事公办。
唯恐让人抓了把柄,不是他们不喜欢楠言这个女儿,她是家族的骄傲,只是在这宫中,走的每一步都需要掂量,他们不想给楠家招惹麻烦,更不想给楠言招惹麻烦。
楠言深深地叹了口气,性格如此,强求不了,她便放他们离开了宫,只留下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妹。
这是她母亲老来得子生下的,活泼可爱,因为有母亲在身边才拘谨着,等楠父楠母一走,小家伙立马扑入了楠言怀里,欢乐的笑声在百花宫中响起:“姐姐,我好想你!”
姐妹俩虽然不常见面,在她不满一岁的时候楠言就入宫做了妃子,但亲情就是如此神奇,楠小小与她不仅没有生分,反而格外的亲她。
于是楠言将她留了下来,在宫中暂住一段时间。
楠言捏了捏楠小小的小肉脸,笑道:“是想我还是想宫中的美食呀?”
每年楠母都会带着楠小小入宫看望她,在这短暂的相处中,楠言也了解了楠小小是个吃货的性子。
好在皇宫最不缺的就是美食。
“嘿嘿,都想都想。”楠小小实诚地回答。
有了她在百花宫,多了些欢声笑语,再也不似往日那般冷清,楠言以前并不喜欢小孩儿,觉得小孩儿哭哭闹闹十分麻烦,可楠小小是个乖巧的性子,虽然偶尔会闹腾一下,但格外听她的话。
对这种听话又长得可爱的小孩儿,楠言完全没有抵抗力。
私底下,楠小小会称呼秦七为姐夫,自然是秦七教的,一声姐夫就可以换到一个漂亮的小玩具,楠小小乐此不疲。
秦御昀记得那日荀景的话,每每夜里大脑放空,他的声音就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殿下总想以下犯上(15)
一遍又一遍地提醒他。
他信任荀景,因为他是国师的继承人。
大秦朝的国师一生都在为大秦朝奉献,他们通天命,可以看到普通人不能看到的东西,也可以推算大秦朝的国运。
可以说大秦朝的国师就是站在神坛上的人。
他们一生不得娶妻,因为从他们成为国师的那刻,就已经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了上苍。
等自己大限将至时,他们会根据上天的指示,寻找到下一个继承人。
对他们来说,这样的命运是不公平的,因此上一任国师去世时,没有说出继承人是谁,只道等继承人长大,如果愿意为大秦朝效忠的话,自会带着属于国师的金牌出现。
他想给那个孩子一个正常的童年,也想尊重他的意愿,如果他不想入宫,大可以将金牌藏起来,永远不公布。
秦御昀尊重了国师的选择,将他厚葬后,并没有派人去寻找那个孩子的下落。
直到十多天以前,荀景拿到属于国师的金牌出现。
他一眼看穿了他身中剧毒的事实,然后告诉他,他的毒他可以解,但是他要丞相的位置。
不做国师,就可躲避那个宿命。
秦御昀答应了。
他对他深信不疑,既然被前任国师选为了继承人,那他一定是有自己过人的本事,历任国师,哪怕只是继承人,他们对大秦朝的皇帝都必须抱有绝对的衷心,所以他相信荀景的话,也相信他不会害自己。
那他为什么说小心枕边人?
秦御昀辗转难眠,这么多年真正算得上是他枕边人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楠言。
他的顽疾只有她能治,在她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他都可以睡上一个安心的好觉,但荀景根治了他的顽疾。
现在哪怕没有楠言,他也可以安安心心地睡觉,不必再担心梦到那些骇人的画面。
荀景说想要解他身上的毒,就必须保持心平气和,而他待在楠言身边,情绪波动就会很大,所以荀景让他少去百花宫,秦御昀照做了。
可是他的心里还是放不下她。
秦御昀左思右想,也不认为楠言会加害自己,如果她有谋害他的想法,当初那么多的机会为什么不动手?
曾无数次的,他都是毫无防备地睡在她的身边。
最后的最后,秦御昀还是选择了相信楠言。
当荀景再一次说出要他处置楠言时,秦御昀呵斥了他。
那一刻,荀景眼中闪过了异样的神色,他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冬雪消融,春光乍泄,新的一年到来,大地又恢复了勃勃生机,嫩绿的树芽爬上了枝头,一片春意盎然之象。
楠言躺在花树下,温暖的阳光铺洒在她身上,小翠轻手轻脚走过来,楠言倏然睁开了眸子。
小翠叫她醒来,便道:“娘娘,明天就是狩猎的日子了,你看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楠言打了个哈欠,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回道:“与往常一样就行了。”
狩猎是每年春天秦御昀都会举行的活动,届时会邀请朝中大臣一同前往,而能随行的只有皇后和受宠的妃子。
每年楠言都去了,她对骑马射箭还是有兴趣的,且每次都收获颇丰。
今年也不例外。
楠言换了一身简单的骑装前往狩猎场,今年秦御昀又册封了好几个美人为妃,她们也在伴驾的队伍里,来到狩猎场,那几个美人娇滴滴地赖在秦御昀身边,而秦御昀的目光也是落在了楠言身上。
楠言已经上马,一身装扮英姿飒爽,教人挪不开眼睛。
她首当其冲,进入了森林。
洛王紧随其后。
看着两人,秦御昀眯了眯眼,许久以前就有过的猜测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荀景亦是在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他若有所思地低下头,谁也不知这位权倾朝野的少年丞相在想些什么。
秦御昀派人跟着楠言和秦七,秦七在追上楠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身后,然后对楠言道:“跟我来!”
随后便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楠言笑着跟上他。
没过多久,他们就将身后的人甩开了,难得的独处时光,秦七从自己的马上来到了楠言的马上,从背后抱着她,马儿慢悠慢悠地走,他们所在这处位置偏僻,不会有人会狩猎到这个地方,他们可以肆无忌惮说想说的话。
等时候差不多了,两个人才分开从不同的方向回去。
看到楠言平安无事地回来,秦御昀松了口气,当即走过去,担忧地问:“没受伤吧?”
楠言将手里的兔子交给奴才,闻言疑惑地摇了摇头。
这是她才发现众人面色凝重,她想问发生了什么,却又觉得现下不合时宜。
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问出什么。
等秦御昀安排着她在一旁坐下后,她才低声问小翠:“发生了什么?”
小翠的脸色并不好看,像是受到了惊吓,但还在强装镇定,她道:“回娘娘,是肃王出事了。”
肃王也是三皇子,秦御昀透露过风声要册封的太子。
“那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楠言又问,心里却是有了不好的预感。
小翠艰难地回答:“肃王死了。”
楠言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来时肃王还与她打过招呼,不同于其他皇子沉稳的性子,肃王爱玩,被人说不是当皇帝的料,他自己也这么认为,于是整天花天酒地。
小的时候他也经常跑来找她一起玩蹴鞠,别人都当她是皇帝的妃子,毕恭毕敬,只有肃王当她是一起玩耍的朋友。
只是成年后肃王搬出了皇宫,成了家,两人就极少有来往了,但是若在宫里遇到了,他还是会笑着与她打招呼。
却没想到今上午一面成了他们的最后一面。
“肃王是怎么死的?”楠言问。
“坠马。”小翠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
原来不知什么原因肃王的马突然就发疯了,带着肃王一起冲下了悬崖,等陛下派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摔死了。
所有人都没有了狩猎的心思,秦御昀当即派出所有人去林中寻找她的下落,唯恐她也跟着出事。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肃王的死有蹊跷,在场的所有皇子都有可能是凶手。
秦御昀有册立肃王为太子的心思已经不是秘密了,但凡是在宫里当差的人都知道。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肃王死了,这让人不得不怀疑凶手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