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恶魔（09）
人们一窝蜂地涌了进来，看着眼前一幕，却是瞬间愣在当场。
看见他们，玛吉几人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冲着他们飞奔了过来，嘴里大喊着救命，吓得门口一群人顿时慌不择路地后退。
霍尔冷眼看着这场闹剧，似心有所感，他转身看向楠言所在的屋，路西法立在屋檐下，手里紧抱着那只布娃娃，唇角噙着的笑看上去无害极了。
真他妈会伪装。
霍尔心里嗤道，那群从地底里爬出来的骷髅皆由他召唤，将玛吉一群人吓得疯了痴了后，又若无其事地出现。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比他更能伪装的人了。
与路西法正面对上，霍尔的胜算不大，这里是属于他的世界，里面的一草一木都受他的控制，霍尔啧了一声，心有不甘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贝蒂见霍尔离开，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处。
她急忙跑向楠言的房间，却见屋檐下的路西法冷漠地盯着她，缓缓说了一句：“不要打扰姐姐休息。”
贝蒂的身体瞬间犹如被钉在了原地。
路西法收回目光，任凭外面的声音如何喧闹，他也没有再管过，转身回到了房间里，屋内暖气依旧，无形的力量将嘈杂声隔绝在外，室内只剩下温馨和宁静。
贝蒂三人却并不好受，经过玛吉这么一闹，附近所有居民都被动静吸引来了，他们大半夜的也不嫌冷，就聚在那儿看好戏，时不时地对玛吉他们指指点点一番。
这个烂摊子只能贝蒂自己应付，她让两个妹妹回去继续睡觉，自己则留在外面守着。
路西法坐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楠言的睡颜，陷入沉睡中时，楠言的模样是恬静的，就连明艳妖冶的眉目都变得温婉了许多。
路西法很喜欢这个模样的楠言，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摩挲了一会儿楠言的脸颊，肌肤传来的触感是温热的，像是通过指尖，灼进了他的心里，路西法微微眯眼，从心底里滋生出了一种占有欲。
这份温暖是只属于他的。
路西法爬上床，窝进楠言的怀中，他喃喃自语道：“姐姐，我感觉……我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他抬起手里的布娃娃，尽管已经破烂不堪了，但它依旧是自己的宝贝。
依稀记得，这是他很小的时候一个人送给他的。
那是在跟现在一样的雪天，寒风刺骨，漫天飞雪，可他感受到的是要将他焚成灰烬的灼热。
那时候他快死了，被绑在十字架上，脚下是熊熊燃烧的火焰。
火舌肆虐，爬上他的身躯，将他的每一寸皮肤都烧得糜烂。
周围全是嘈杂的骂声，汇成一片汪洋大海，将他淹没，他们大喊着要烧死他，称只要他死了，他们身上的灾难就会远离他们。
他哭喊着，求他们放过自己，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要遭到他们这样对待，可他不想死，也怕疼，剧烈的疼痛让他几度晕厥。
那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滋味并不好受，直到现在，他都记忆犹新着。
在他长眠黑暗前，一个人出现救下了他，可现在回想起来，他已经记不得那个人的模样了，只依稀知道那个人的怀抱很温暖，温暖到哪怕他已经遍体鳞伤、意识模糊，他也本能地想要去留下这份温暖。
他抓住了抱着自己的那只手，那是一只纤细柔软的手，带着温热。
那个人在他耳边很轻地说：“不要怕，我来了。”
这之后，他就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来他就出现在了落日城，手里多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布娃娃，布娃娃模样丑陋，却扬着一张笑脸，仿佛在说：“从今以后有我陪着你啦。”
这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是那个人留给他的。
落日城城主将他带回了自己家，悉心照顾，但他能感受到，他照顾他就像是完成某种很重要的任务般，不掺杂任何的真心在里面，所以他不喜欢他，也不愿意亲近他。
他的冷淡让城主松了口气，两个人就以这般奇妙的模式相处着。
后来他知道，是救下他的那个人嘱托了城主要好好照顾他。
他想不明白，那个人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不仅救了他的命，还找了人照顾他。
原本他以为在那一场大火中，他一定被烧得很难看，因为他醒来时，全身上下都缠满了绷带，只剩下一双眼睛在外面。
城主说他烧伤很严重，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他常常望着窗外失神，也从那以后，他对这世间的任何事物都变得冷漠，他的心仿佛在那一场大火中停止了跳动。
他变得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即使是对自己。
后来，绷带拆了下来，他身上没有留下一处伤痕。
那场火刑仿佛就是他的一场噩梦。
在他的追问下，城主告诉他，是那个人抱着他去了精灵之森。
他在生命之树下的圣泉中浸泡了三天三夜，才捡回一条命。
那一刻，记忆仿佛开了闸门，涌进他的脑海。
她说：“等我。”
简单的两个字却好像刻在了他的灵魂上，成了他的执念。
从那以后，他便不再是无欲无求，他再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那便是等她。
他固执地认为，只要自己还留在这个家，她就一定会回来找自己，所以无论受到怎样的折磨，他都不会离开。
楠言出现在他眼前的那刻，他那颗尘封的心再次急促地跳了起来。
但他不敢去确认，怕自己是空欢喜一场。
所以他伺机而动着，直到楠言一步步走进他的世界。
可哪怕如此，他还是不能确定，因为几年前那件事，她好像完全没有印象，看见他手中的布娃娃更是无动于衷。
但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他想要留住的是眼前这个人。
楠言睡眠一向浅，这夜却好似坠入了无尽的梦魇里，眼前无数画面如浮光掠影掠过，系统雀跃的声音拉回了她一点思绪。
【恭喜言言，任务进度破二分之一了，解锁尘封记忆~】
随着它的这道声音落下，那些被尘封的记忆纷沓而至，原来她先前看到的那些画面并非是梦，而是她自己经历过的。
他是恶魔（10）
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因为他的意识出现了波动，导致有心人趁虚而入，想要将这个世界的“他”抹杀，以此来削弱他的意识。
一旦让他们阴谋得逞，现实里的他会因为精神受到冲击，轻则陷入更深的昏迷，重则意识崩溃。
无论哪个结果都不容乐观。
为了阻止他们的计划，系统将时间往前调了几年，将楠言送到了他年幼时期。
楠言救下了差点被烧死的路西法，带他前往精灵之森疗伤的途中，顺手救下了遭到兽潮攻击的落日城城主，这是系统选定的人。
因为系统说，这个人拥有善良的品格，等路西法好后，可以放心地将他交给他。
楠言带着两人来到精灵之森，路西法的伤势很快就得到了救治，时间有限，楠言不能在路西法的过去久待，系统给出的解释是，她若在这里待的时间太长，“他们”就会发现她的行踪，继而一同来到这个时间点。
这个时期的路西法精神力薄弱，他很有可能会遭受到“他们”的攻击，一旦精神受损，那将是无法估量的伤害。
而“他们”之所以在前几个世界畏畏缩缩，只敢背后玩阴的，正是因为主人公的世界意识已经强大到可以抵御他们的伤害，而若是他想，完全可以将“他们”从这个世界抹灭，所以他们从来都是藏匿在背后，借刀杀人。
因此等路西法一得到精灵族的救治，楠言就将他嘱托给了落日城城主。
自己则来到了现在这个时间点，而系统之所以要尘封她那部分记忆，也是为了防止被“他们”顺藤摸瓜找到楠言的记忆，从而发现她已经到过去阻止了他们的阴谋。
当进度达到二分之一的时候，系统就会解开。
楠言无奈地叹了口气，原来一直以来她都在吃自己的醋。
路西法手里的那个布娃娃是她留给他的。
当时她想着给路西法留个念想，让他安安心心等她，可手边没什么东西，她目光在周围一扫，就扫到了泥坑里的布娃娃。
这个布娃娃是被主人遗弃的，已经破烂了，脏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楠言仔细地将它洗了，然后放在路西法的手里，这才放心离开。
她寻思着小孩子都喜欢布娃娃，那布娃娃丑是丑了点，但好歹也是一个念想。
果不其然，直到现在，路西法都将那个布娃娃带在身边。
解开这部分记忆后，楠言问系统：“为什么他的意识会出现波动？”
【在现实世界里，主人公有了苏醒的迹象，所以才会使得意识出现波动，但他们是不会让他醒来的，所以目前主人公还在昏迷着】
听完，楠言皱了皱眉，虽然系统没有告诉她，关于他的身份，但从这只言片语里，也不难猜出现实世界里他的身份不简单，不然也不会使得这些人费尽心思了。
楠言终于从熟睡中醒来，一睁眼便看到路西法睁着一双黝黑的眸子在看着她，见她醒来，立马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
楠言抬手顺势摸了摸他的脑袋。
她从床上坐起，目光落到了路西法手边的布娃娃身上，她不假思索道：“比几年前更破烂了。”
她说完的瞬间便看到路西法一脸惊喜地看着她。
楠言轻轻一笑：“比几年前，也长高了不少。”
路西法猛然扑入她的怀里，双手搂紧了她的腰，欣喜道：“姐姐，你终于都想起来了。”
楠言有些意外，当初她救下路西法的时候，路西法已经处在了昏迷状态，她不禁疑惑问：“怎么认出我的？”
“感觉。”路西法回道。
楠言不由得一笑，她拿过路西法怀中的布娃娃，翻来翻去地看了一遍，然后看向他，问：“就这么喜欢？”
路西法点了点头，亮晶晶的眸子凝望着她，漆黑的瞳仁里清晰映出了她的模样。
其实，他喜欢的一直都不是这个布娃娃，而是她。
“可以已经破了。”楠言沉吟道，“我试试能不能补一下。”
她并不擅长针线活儿，就针那么细小的东西，在她手里轻轻一捏就折了。
楠言在屋里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针盒。
她小心翼翼地捏着那根针，将布娃娃的破洞缝了起来。
过于小心，使得她额角浸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路西法用衣服轻轻为她擦拭，然后便专注地盯着她手里的动作。
终于缝完的时候，楠言大大地舒了口气，她将布娃娃举在眼前看了看，丑是丑了点，但至少里面的棉絮不会再露出来了。
“给你。”她将布娃娃塞进路西法的怀中，然后下床，走到窗边，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阳光破开云层，洒在了落日城上，建筑物都被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光，窗沿上的落雪已经融化，变成了晶莹剔透的冰覆在窗沿。
楠言往外走，贝蒂三人并不在外间，院子里也格外安静，她感到新奇，以玛吉他们的性子绝不会安分地待在房里。
定是发生了什么。
楠言走出去，屋外雪地里落满了脚印，全是凌乱的。
她微不可查地皱眉，这时贝蒂急匆匆地走了过来，看到楠言顿时欣喜地笑了起来，说道：“姐姐你醒啦。”
“家里发生了什么吗？”楠言疑惑地问。
“啊。”贝蒂小小地惊呼了一声，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路西法。
路西法慢楠言一步走出来，手里抱着变得更丑了的布娃娃，精致的眉目间却是藏不住的喜悦。
这还是贝蒂第一次见路西法高兴的模样，平日里，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一副阴沉沉的样子，太讨人厌了，而现在整个人都变得鲜活了起来，她不由得看呆了。
现在的路西法才好似有副人样。
久久没有等到贝蒂的声音，楠言疑惑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贝蒂立马回过神来，脸顿时红了，她竟然看那个恶魔看呆了，太不像话了。
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坚定不移站楠言那边，将昨晚上发生的事全部告诉了楠言。
玛吉几个人已经被城主派人带回了他们自己家，而看热闹的邻居也都回到了各自的家。
虽然他们不知道昨晚玛吉他们经历了什么，但他们可以肯定，这家人已经疯了。
他是恶魔（11）
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楠言总觉得他们疯得不是时候，不过倒也省了很多麻烦。
霍尔不在家，楠言醒来时已经接近午时了，贝蒂早早准备好了午饭，玛莉、安娜还在院子里扫雪，小脸冻得通红。
楠言微微抬手，顿时一股热流充斥了小院，地上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着。
两人呆呆地拿着扫帚，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脚下，下一秒又将目光投向了楠言，她们眼中仿佛有星星闪烁，熠熠生辉。
二人小跑来到楠言跟前，先是乖乖地喊了一声姐姐，然后才道：“姐姐，刚才那个是魔法吗？好神奇呀！”
楠言点点头，笑问：“想学吗？”
两个人点头如捣蒜，这时贝蒂也跑了过来，撒娇道：“姐姐，我也想学。”
昨日楠言给她们买的魔法入门书，她们兴奋得到了凌晨才睡着，一直等油灯燃尽，她们才依依不舍地放下。
她们了解了基础，就差一个人带她们入门。
楠言按照系统给的方法，用自己的力量引领着她们感受空气中的魔法元素。
可喜可货的是，三姐妹都有魔法天赋。
贝蒂的魔法属性是风，玛莉是木，安娜是金。
教她们掌握要领后，剩下的便看她们自己的造化了。
一家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吃完午饭，楠言带路西法来到了后山，后山大雪封路，鲜少有人往来，楠言用火属性的魔法融化了积雪，一条狭窄的山路出现在他们眼前。
路西法好奇地看向楠言，楠言只对他神秘一笑，没有道明带他来这里的目的，路西法便不问了，信任地任由楠言牵着自己的手进入山中。
路西法的身份在她刚来这个世界时，系统就已经告诉她了，路西法是恶魔的转世，所以才会去一个地方，便给一个地方带来灾难。
大抵是五十年前，路西法与天神座下的四位天使长经历了一场恶战，路西法被摧毁了肉身，但灵魂逃脱了出来，转入轮回，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他的父母因为他生而带来的黑发黑眸，而将他遗弃，路西法便被丛林里的魔兽养大，到他五岁时，抚养他长大的魔兽被人类抓了，成为了他们的坐骑。
路西法因为贪玩，不在住处，才逃过一劫。
在天使守护的地域里，没有人可以容许一个黑发黑眸的男孩存在。
路西法回到他与魔兽居住的地方，没有发现“妈妈”，懵懵懂懂间循着空气里魔兽残留的血腥味来到了人类的城市。
那是一个边陲小镇，封闭落后，人们并不知道黑发黑眸意味着什么，只是本能地感到厌恶，所以路西法到了那里没有受到善待，但也没人赶他走。
路西法落脚在小镇的第一年，小镇遭受了天灾，一年无雨，酷暑难耐，所有的庄稼都没能存活，在他们不得不向最近的城市求助时，得知了关于恶魔路西法的传闻。
这时他们才知道，不是他们小镇倒霉，而是来了一位恶魔。
恶魔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他们将男孩送去了神殿，接受神殿的审判。
但对于这么一个身上毫无魔法波动的普通人类小孩，神殿的人拿不准他到底是不是恶魔，五十年前四位天使长合力将恶魔击败，是他们有目共睹的，恶魔早就死了，连转生的可能都没有。
所以他们不确定，人类长出黑发黑眸的概率虽然小，但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宁可错杀一百，他们也不能放过一个。
他们想到了一个办法，用火烧。
恶魔是不畏惧火焰的。
若他能在烈火中活下来，那就证明了他就是恶魔的转世，他们再将他交给四位天使长也不迟。
只是他们算漏了楠言这个变数。
楠言带走了路西法，系统抹去了他们关于路西法的记忆。
这才使得路西法后来能够在落日城安稳活到现在。
进入后山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翠林绿草，花团锦簇，赫然一副春日之景。
温柔的春风轻轻拂来，拨开了前面的绿叶，树枝上坐着一个妙龄少女。
少女白色长发蜿蜒着挂在树枝上，一双纤细白皙的腿从裙下露了出来，轻轻晃动着，她犹如枝头嫩叶般碧绿的眸子盈盈望着他们，里面含着春水般的笑意。
少女嘴中轻哼着不知名的歌，嗓音犹如清泉，美妙动听。
楠言走到树下的刹那，她从树上跳了下来，楠言伸手稳稳接住了她。
少女身形娇小，犹如一片叶子般轻盈，冰凉的发丝滑过她的手臂，少女伸手勾住了她的脖子，娇嗔道：“言言，人家好想你。”
路西法皱眉，望着少女的目光逐渐变得不善。
少女注意到了他的注视，并没将里面的冷意放在心上，而是疑惑地问：“他就是当初那个小孩儿吗？”
楠言点点头，将少女放到了地上。
少女只到她胸口处高，身上总会带着一层莹莹的光。
“她是艾琳。”楠言介绍道，“你可以叫她艾琳阿姨。”
艾琳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非要这样吗！”
路西法已经看出来了，艾琳虽然有着少女的外表，但实际早就有几百岁，她是精灵族的人。
所有人都知道落日城处在精灵之森的入口，却没人知道具体在哪个地方，只有落日城的历任城主知晓，这是他们当初签订契约时，定下的对精灵族的承诺。
但系统是站在上帝视角的存在，就没有它不知道的。
所以在系统的指引下，楠言找到了精灵之森，然后结识了艾琳。
正是在艾琳的帮助下，她才能顺利找到生命之树。
当初离开时，楠言还拜托了艾琳一件事情，现在记忆恢复，她总算是记起这件事了。
路西法眨了眨眼，看着艾琳，然后一脸无害地喊：“艾琳阿姨。”
艾琳脸黑得更加彻底了，轻哼一声：“还是和当初一样讨人厌。”
她自然知道路西法的身份，但现在的路西法就像是被拔了指甲的猫，没有半点威胁。
她们精灵一族世世代代守护生命之树，受神的庇佑，其他的皆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这世间的是是非非他们看在眼里，但不从参与。
他是恶魔（12）
正是这样的心态，让她对路西法是恶魔的转世不会有任何的偏见。
只要没有危及她的族人，其他的艾琳都可以不在乎。
“好了说正事了，当初我拜托你的那件事，现在怎么样了？”楠言正色问。
“早就办好了，谁能想到你现在才来，我还以为你都忘了呢。”艾琳幽怨地说道。
她费尽心思，动用了所有的关系才完成楠言嘱托给她的那件事，结果这一等就是几年，她就差骂楠言是负心汉了。
从楠言踏进后山开始，她就知道她来了，所以一直在这里等候。
艾琳一挥衣袖，挡在他们前方的树缓缓挪开，一只高大威武、通体雪白的白狮慢慢走了出来，它目光温柔地注视着路西法，开口道：“看见您还活着，我便安心了。”
路西法惊讶地看向白狮，它正是将自己养大的那只魔兽。
他缓缓走了过去，抬手抚过白狮柔软的毛发，冰冷的目光在此刻变得柔和，他道：“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的。”
不管当初它出于什么目的救下他，它都是将他抚养长大的“妈妈”。
楠言将空间留给他们，与艾琳走到了丛林的另一边。
艾琳徐徐说起自己是怎样找到白狮的。
“我找到小白的时候，它已经辗转经过多人之手。”
魔兽于魔法师而言，就是增强他们战斗力的伙伴，但另一些人，只将魔兽当成坐骑，并不会好好善待。
小白遇到的就是那样的主人。
小白的实力在原来的丛林里，是群兽之首的强大，只是它还是败给了人类。
小白的骄傲让它不愿意成为人类的坐骑，所以一直不肯配合，还屡屡把主人摔下背，这么做的后果就是，它遭到了毒打、贩卖。
艾琳将它救出来后，担忧它回到原来的丛林里又会遭到人类的捕捉，所以才带来了这里。
这些年小白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实力还有了增进。
“言言，你现在还好吗？”说完小白，艾琳又问起了楠言。
楠言微微一笑：“我很好。”
“那人类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吗？”艾琳接着又问。
这个他不必明说，便也知道是指谁。
“目前还不知道。”楠言回答，落日城因为紧挨着精灵之森，所以这里的人们普遍接受度要高很多。
前任城主说这个小男孩是人类，他们虽有怀疑，但想到城主大人平日里乐善好施，不会害他们，便也都认可了。
虽然认可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迟早有一天，他会被神殿的人注意到，他们若是将他的消息传到四位天使长那里，会是一场怎样的灾难，你应该明白。”艾琳又道。
她担忧楠言会因为路西法而受到牵连，尽管从她将路西法救下那刻，她就已经把自己卷入到了这些恩怨里。
“我明白，但你觉得我会怕吗？”楠言笑道，艾琳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淡然的洒脱，不将一切放在眼中。
艾琳便也释然地笑了，也是，她瞎担心些什么呀，楠言的实力如何，她又不是没有见识到。
恐怕神殿的那些人加起来也不一定能打得过他。
楠言说完，脑海中便已经盘算起来，艾琳的话提醒了她，她是该为那天早早做准备了。
接下来的日子，楠言让路西法留在了后山，专心修炼，她往来于落日城和后山之间，一边照顾着家里三个小的，一边陪伴路西法。
一晃一年过去，这一年在相安无事中度过，贝蒂三姐妹魔法方面小有成绩，楠言便将她们送到了隔壁城的魔法学院学习，家中一下子空荡出来。
霍尔这一年待在家里的时间明显比以前多了，倒也没做什么，时不时就来与她互怼，楠言实在忍不了，就动手。
如今她也有了魔法，实力还在霍尔之上，霍尔不是她的对手，吃了几次亏，知道疼了，便也就收敛了。
今天是贝蒂三姐妹每周回家的日子，楠言便从后山出来，等在家里。
如今她太无聊了，路西法在闭关，贝蒂三姐妹在另一个城市，艾琳虽然能陪她聊聊天，但聊的内容是有限的。
小白在这一年里实力突破，成功化形，化形后的她是一个温柔漂亮的女人，白发金眸，举手投足间皆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贵气。
艾琳喜欢一切漂亮的事物，见到小白化形的那刻，立马就将楠言这个旧宠抛却脑后了。
楠言躺在院中梨花树下，随着一阵春风拂过，枝头梨花簌簌落下，打着旋儿落到楠言脸上。
霍尔站在庭院里，看着这幕，说道：“你以前是做打手的？难怪这么暴力。”
昨天下午他刚被楠言教训过，直到现在全身都在隐隐作痛。
楠言下手是真的狠，专挑人体痛感最灵敏的地方下手。
没有任何花里胡俏的动作，出手快狠准，哪怕他跟她打了这么多回交道了，还是无法招架。
楠言不动于衷，全当他的话在放屁。
霍尔又走近了一分，继续道：“听说你还有个哥哥……”
他话没说完，楠言倏然睁开了眼，眸光凛冽冰冷地看向他。
霍尔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连忙道：“我可没说要对你哥哥怎样。”
楠言轻嗤了一声：“你若敢，我把你祖坟都砸了。”
霍尔：“……”
他长叹了一口气，道：“你和哥哥感情很好呀？”
楠言没有理他，他就继续说：“得知你死亡消息的时候，你哥哥一定很伤心吧？”
楠言凝眉，她总感觉霍尔在表达别的意思。
“一个大男人拐弯抹角干嘛，有话直说。”她坐了起来，漠然地看向霍尔。
霍尔微微一笑：“也没什么，就是……如果我说我现在就可以让你回到原来的世界，继续过你的生活，你愿意吗？”
顿了顿，他又补充：“你哥哥一直在等你。”
“恐怕你还不知道在现实的世界里你是怎样的情况的吧？你没有死，你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你哥哥将自己一手创下的公司交给了别人，然后一直守着你，等你醒来。”
“别人都说你不会再醒来了，但你哥哥坚信着，你一定会醒过来。”
“如果是这样，你还忍心丢下他不管吗？”
霍尔唇角始终噙着一抹笑。
他是恶魔（13）
霍尔想，楠言那么在乎她的哥哥，得知哥哥为了她，连自己心血都不要了，一定会感到心痛吧。
她在这里忙着谈恋爱，哥哥却整日睡不安稳，哪怕她的心有一瞬间动摇，就是机会。
听完一切，楠言深深地望了一眼霍尔，倏然笑道：“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告诉我这一切？”
霍尔眼里得逞的笑还未来得及散去，就陡然听到了楠言这样的回答，因为错愕，瞳仁轻颤着。
“你难道就一点也不在乎你的哥哥吗？！”几乎是嘶吼着，霍尔喊出声。
楠言抬手接住一枚从枝头掉落的梨花，闻言微微笑道：“你不是他，又怎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霍尔的话，楠言只信一半。
她相信，哥哥一定会支持她的一切决定。
霍尔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动摇楠言的心，这时三道欢快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
“姐姐，我们回来啦！”
贝蒂带着玛莉两人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看到院中霍尔身影那刻，三个人脸上的笑意顿时敛下，不假思索地齐齐挡在楠言身前，一脸戒备地看向霍尔。
这一年里霍尔总是不停地找楠言麻烦，她们都看在眼里，虽然每次都是以楠言将霍尔狠揍一顿收场，可这个人却好像不长教训一样，越挫越勇。
如今的贝蒂她们有了底气，自然不再怕霍尔。
这一年里贝蒂的身高抽条似的，已经有楠言眉毛高了，身上凛冽的气势也锻炼了出来。
她的天赋不在霍尔之下，只是学习的时间比他短，否则霍尔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你们这是做什么？搞得像我要吃了姐姐一样，我和姐姐只是开玩笑而已，是吧姐姐？”霍尔挑了挑眉毛，戏谑地看着楠言，尤其咬重了姐姐两个字。
楠言淡淡地收回目光，对贝蒂三人道：“别理他，他有病。”
霍尔：“……”
这个活儿他真的不想干了！
现在辞职还来得及吗？
贝蒂三人点点头，收起了戒备，但看着霍尔的目光还是不善的。
霍尔感到无奈，这个家明明是他的，现在搞得楠言才是主人一样。
连落日城的百姓有什么事找他们家，也是第一时间找楠言。
“我们姐妹有贴心话要说，你一个大男人在这里不合适吧？”楠言悠悠开口，赶人的意思溢于言表。
霍尔低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他一走，贝蒂立马紧张问：“姐姐，他没有为难你吧？”
楠言笑着反问：“他有那个本事吗？”
贝蒂恍然大悟地点头：“哦对，他没那个本事。”
霍尔：“……”
干什么！他还没走远呢！
玛莉四下望了望，还是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便问道：“大姐姐，路西法他还在闭关吗？”
楠言点头：“嗯，估计也快出关了吧。”
路西法的魔法修习，一直是小白和艾琳两个人指导，毕竟在这方面，她们才是真正的老师，比她这个半路子有经验多了。
玛莉眨了眨眼，神色间透着几分失落道：“这次又见不到他了，我还特地给路西法买了蜜饯。”
这一年里在楠言的不懈教导下，贝蒂三个人终于改变了对路西法的偏见，她们的弟弟只是长了与常人不同的黑发黑眸罢了，他始终都是她们的亲人。
随着思想改观，她们深深意识到了自己从前的错误，一直想找机会给路西法道歉，只是每次她们回来，路西法都在后山。
安娜也叹了口气，她一头耀眼的金发如今剪成了齐耳短发，漂亮的脸雌雄莫辨，常常让人误以为她是一个生得阴柔了些的小男孩。
她看着楠言，小心翼翼地问：“大姐姐，我们可以去后山看望路西法吗？”
楠言略一沉思，在三人紧张的注视下，笑着点了点头：“既然你们这么想去看看路西法，那我们走吧。”
三人顿时欢呼起来，扑上前抱住了楠言。
因为路西法再也没有在落日城出现过，渐渐地，城中关于路西法那些不好的传言也消失了。
看见楠言她们四姐妹，纷纷热情地打招呼。
“小言呀，今天又要去后山吗？”
“是呀。”楠言笑着回道。
“那你可要小心哟，我听说后山最近出现了好多魔兽，可危险了。”
“小言呀，你去后山可以帮我带一株地灵草吗？有报酬的。”
“没问题。”
楠言应下，这一年里她的经济来源全是到后山里帮落日城百姓带他们的需要品，因为小白在落日城外后山定居，许多魔兽闻风赶来，投奔它，导致一些实力低下的落日城百姓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时随地想去后山就去了。
这对楠言来说，本就是顺手的事，所以就欣然答应了。
如今后山魔兽环伺，让落日城百姓止步于山脚下，倒是给了艾琳他们一片平静，没人打扰路西法，他的进步也是飞快的。
快到让艾琳忍不住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早就恢复了身为恶魔时的实力，现在不过是扮猪吃老虎。
对于艾琳的这个猜测，路西法也没否认，只是一脸乖巧地让楠言表扬。
每每看得艾琳鸡皮疙瘩直掉。
这家伙小小年纪就生了两幅面孔，面对她们时，冷得跟个冰坨子一样，阴森森的眼睛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望穿。
可在楠言面前，就是一幅人畜无害的模样。
一脸的“全天下我最无辜”。
艾琳每每跟小白吐槽的时候，小白总是一脸温柔地笑道：“其实在路西法小的时候，很可爱，爱闹爱撒娇，就像在楠言面前时那样。”
只是后面经历的事情，让他的性子变得沉寂了。
她从艾琳那里听说了路西法的遭遇，心疼极了，却也庆幸他遇到了楠言。
她对他无所求的好，包容他偶尔的任性，给予他一切想要的，小白自认，这是她做不到的。
她看得出来，路西法很喜欢楠言，不是亲情，也不是友情，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爱。
至于楠言的心思……
小白轻轻一笑，楠言她呀，早就把自己的心思剖得明明白白，表达在了言行举止里。
“呀！言言她来啦！”艾琳从树枝上跃下，欣喜说道。
他是恶魔（14）
“算算时间，也该来了。”小白笑回。
“唔，言言怎么还带了另外三个人？还都是小屁孩儿。”
“她们应该就是阿言说过的妹妹们吧。”
两人一边交谈着，一边往楠言的方向走。
这是贝蒂她们第一次来到后山，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安娜问道：“大姐姐，我听老人说，这后山里藏着通往精灵之森的通道，是真的吗？”
“真的。”楠言回答。
安娜立马惊喜地睁大了眼睛，雀跃着问：“那我一会儿可以看到精灵吗？”
“哇，我也想看精灵。”玛莉欢喜地附和道。
这时一道轻柔的女声从前方传来，含着笑意：“我竟不知我什么时候成香饽饽了。”
楠言看向艾琳，笑道：“你们想看的精灵来了。”
贝蒂三人因为震惊而显得呆呆的，一瞬不瞬地盯着艾琳，艾琳微笑着跟她们打招呼：“小朋友，你们好呀。”
小白跟在艾琳身后，也友好地对三人笑了笑。
两人身上明显不属于人类的特征，让贝蒂她们相信了艾琳和小白就是传说中的精灵。
几人按耐不住心中的雀跃，好奇地盯着艾琳和小白看。
楠言看向小白，问道：“路西法他还在冰潭吗？”
小白点了点头，回道：“他应该也感应到你来了，应该很快就会过来。”
听到楠言提起路西法，玛莉才想起她们必行的目的，连忙收回目光到楠言身上，握紧了手里的小竹篮。
显得有些紧张。
她不知道路西法会不会接受她们的道歉，当初她们想尽办法想将路西法赶出那个家，用尽了卑劣的手段，换作任何人都不会轻易原谅吧。
安娜也跟着紧张起来，小声问贝蒂：“二姐姐，路西法会原谅我们吗？”
贝蒂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原不原谅是路西法的事，不是她可以揣测到的。
果真如小白所说，不到片刻，路西法就急匆匆地跑来了，看到楠言的瞬间，扑入了她的怀中，说道：“姐姐，我好想你。”
楠言摸着他还湿漉漉的头发，慢慢为他烘干，笑道：“所以我来看望你了。”
“弟弟。”这时一道细弱蚊蝇的声音插了进来，玛莉不安地看着他，显得有些拘谨。
路西法这才注意到她们也来了。
眼中极快地闪过不喜。
这情绪被他收敛得极好，玛莉并没有发现。
“要尝尝这个蜜饯吗？是我从天辛城带回来的哦。”玛莉将手里的小竹篮递给路西法，目光透着几分不安。
路西法下意识地看向楠言。
楠言只是轻轻笑着，让路西法自己做决定。
她相信路西法已经看出来了，玛莉她们在通过这个举动向他道歉。
至于接不接受她们的道歉，是路西法自己的事。
曾经受到伤害的是他，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替他做这个决定。
所以楠言不会干预路西法的选择。
路西法收回目光到玛莉三人身上，贝蒂率先开口，她道：“路西法，对不起。”
她坦坦荡荡道歉，向路西法深深鞠了一躬，目光诚恳。
越是懂事，越是意识到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是多么愚蠢，多么荒谬。
路西法是无辜的，发色、眸色这些都是他不能选择的，而带他来这个家的是他们的爸爸，他没有理由要忍受他们的偏见和欺凌。
有了贝蒂开头，玛莉和安娜也纷纷愧疚地道歉。
艾琳被眼前一幕搞蒙了，疑惑地看向楠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楠言笑道：“你且看着吧。”
小白却是看明白了，这三个小家伙在为她们曾经做的事情道歉。
这一年里，路西法与她们几乎没有接触过，所以她们突如其来的道歉，只能追溯于一年前的恩怨。
路西法收下了蜜饯，将它交到了楠言手里。
对她们，路西法谈不上是原谅，因为他从来都没将她们放在心上，至于她们做过的那些事情，比起现在，都不重要了。
之所以接下这篮蜜饯，不过是讨楠言欢心。
他想，她一定不愿意看到他们不合。
楠言感到有些意外，摸了摸路西法的脑袋，她感叹道：“路西法真的改变了好多。”
路西法展颜一笑，露出一对可爱的虎牙：“有吗？”
“有。”小白跟着附和。
至少相比起一年前她再次见到路西法时，现在的他已经没那么重的戾气了。
以前的路西法会让人觉得，他随时都会毁了这个世界。
而现在，因为一个人，他在试着融入这个世界。
不管怎样，都是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小白欣慰极了。
路西法接受了她们的道歉，贝蒂三人高兴得扬起了笑脸。
想去抱抱路西法，可转念想到路西法只跟楠言亲近，便讪讪地收回了手。
路西法对她们没什么好感，拉着楠言去了另一边独享一个空间。
他们一走，贝蒂她们的注意力就放到了艾琳和小白身上。
贝蒂好奇问：“你也是精灵吗？为什么头上有一对白色耳朵？”
闻言，小白温柔笑道：“因为我是魔兽呀。”
听到这个答案，三人更震惊了。
又缠着她们问了好多问题，一旦熟络起来，玛莉她们就是粘人精。
偶尔贝蒂会将目光落向楠言和路西法离开的方向。
后山中有了难得的温馨又欢乐的时光。
另一边，一个灰色身影出现在了神殿门口。
他打了个哈欠，往里走，守卫看到他，恭敬地鞠躬喊道：“见过圣子殿下。”
灰衣少年没有理会他们，径直往神殿里走。
敞亮的大殿里，教皇和几位主教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了，听到脚步声，几人同时看向少年，红衣主教开口问：“圣子殿下信上说的可是真的？”
少年懒洋洋地回：“我骗你们做什么。”
几个人的面色当即凝重了几分。
“如果是真的，此事不容懈怠，里德，你立即带人随圣子一起前往落日城，务必要将那孩子带回来！”教皇威严的声音从上头传了下来。
红衣主教应是，一行人整装待发。
少年的目光落向窗外万里无云的蓝天，勾了勾唇。
平静了一年，该有点风雨了。
希望你能承受住我给你精心准备的惊喜！
他是恶魔（15）
楠言刚走进落日城，便敏锐地感觉到城中气氛不对。
以往无论什么时候，街上都会有行人，可现在仅有的那几个落日城百姓无不是低着头，一脸严肃地收拾完自己的东西，便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楠言叫住一个人，想询问他城中发生了什么。
谁知那个人见到她如同见到鬼一般，跑得很快了。
楠言挑了挑眉，原来是冲着她来的呀。
“你们三个不用回家了，直接去天义城吧。”楠言转身看向贝蒂她们，缓缓说道，尽量不在脸上表现出异常。
贝蒂何其敏感，楠言能感受到，她怎么会感受不到。
她摇头如拨浪鼓，目光坚定：“我要和姐姐一起，而且老师说了给我们放一个小长假。”
玛莉、安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都是坚定贝蒂的选择。
她不离开，她们亦不会离开。
楠言有些无奈，心想着罢了，道：“好，一会儿回去后，你们见机行事。”
然而对方来势汹汹，根本没有给她们见机行事的机会，楠言四人刚踏进小院，门便在她们身后关上，霍尔立在院子里，背对着她们。
“你们回来了呀。”霍尔笑着转身，对她们说道，声音亲切，就仿佛是在关心她们有没有吃饭一样。
空气里强大的压迫感令贝蒂她们面如菜色，皆苦苦支撑着。
霍尔在这里，系统就不在，眼下情况，楠言只能自己想办法。
不等她做出回应，几个老者从他们屋里走出来，一脸威严，为首的红衣老者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她们，问：“路西法在哪里？”
楠言扫了一眼霍尔，霍尔耸耸肩，笑得无害极了。
她勾了勾唇，回答：“这个问题你们不该问他吗？”
楠言下颌微抬，看向霍尔，“几天前人不是已经被他带走了嘛？”
顿时老者们的目光落到了霍尔身上，带着几分探究。
霍尔没想到楠言会是这样一个回答，嘴边的笑意扩大：“颠倒黑白的本事有长进呀，可惜，这样是挑拨不了他们的。”
楠言的话并没有引起老者怀疑，他们坚信霍尔，自然就不会信她的那些说辞。
霍尔懒得再多说废话，一声令下，几位主教顿时朝她们发起了攻击，楠言不是他们这些活了上百人老家伙的对手，但也为贝蒂她们争取了一线生机。
或许他们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贝蒂三人身上，楠言拖住他们的同时，贝蒂带着玛莉、安娜寻到机会跑了出去。
霍尔一直有留意他们的举动，见状嘴角勾了勾。
他故意放她们离开去通风报信的。
只要楠言在他们手上，就不怕路西法不出现。
他不能拿路西法如何，但他带来的这些人可以。
霍尔将楠言带到了神殿，倒也没亏待，好吃好喝伺候着。
楠言也怡然自得地接受了现状，对看守她的人颐指气使，丝毫没有自己是个人质的自觉，看守她的人屡屡在霍尔前来探望楠言时，投去幽怨的目光。
圣子殿下带回来的到底是人质，还是祖宗？！
“你倒是挺会享受。”霍尔走到楠言对面坐下，笑道。
楠言把玩着手中精致小巧的酒杯，闻言亦是笑道：“如果你是来向我打探路西法的下落，那就省省这个心思吧。”
“你在这里，我还用担心他不来吗？”霍尔回道。
楠言凝了凝眉，嗤了一声：“还是跟以前一样卑鄙。”
“谢谢夸奖。”
两人你来我往，谁也不落下风。
从霍尔将她带到这里来的那刻，楠言或多或少就猜到了他的目的。
她亦是清楚路西法如果知道了她在这里，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最近这一年，他的实力虽说是进步神速，但比起这些修炼了上百年的老东西，恐怕也不是对手。
而艾琳作为精灵族的族长，有契约约束着，不能插手人族的事，所以眼下他们的处境很不容乐观。
“卫修，我的名字。”楠言思绪飘远时，霍尔的声音传了过来。
楠言轻轻皱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突然，她想起来了，卫修这个名字她曾在电视上看到过，两年前轰动一时的天才少年。
原来天才就这？
这其中的水分怕是要漫金山了。
楠言眼中的鄙夷太过于明显，卫修想忽略都难，他倒是丝毫不在意，继续道：“看来你听说过我的名字呀。”
作为以十五岁年纪就破格进入研究院工作的天才少年，关于他的报道层出不穷，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讨论，连哥哥都在她面前唏嘘过，称人家十五岁就已经进入国家研究院工作了，而她还在外面给他闯祸。
楠言十分怀疑地问：“就你这智商，是怎么进入研究院的？让你进去的人怕不是眼睛被眼屎糊住了吧？”
闻言，卫修脸黑了一大半，他嘴角微抽地说：“不带这样侮辱人的！”
“那你倒是给我一个解释呀？”楠言脸上写满好奇。
卫修无奈道：“并非所有研究院都是做科学实验的，我所在的研究院研究的是非正常人类。”
“非正常人类？”楠言愣住。
卫修点头，神色严肃起来：“比如说你，我记得在上个世界我就提醒过你，你的一身怪力并非什么天生，亏你自诩聪明，竟然傻傻地坚信了这么多年，还真是个天真的孩子。”
“你比我小，装什么深沉。”楠言皱眉，不爽地反驳。
她竟然被一个比自己小的人说教了。
卫修深感无力：“……也就小几个月。”
但即使是小几个月，他比她小也是个不争的事实。
楠言想起上个世界他对自己说过的话，试探性地问：“路西法他……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卫修好整以暇地看向她：“你怎么不在他世界意识清醒的时候自己问问？”
楠言不语。
那也得给她时间问呀，每次伴随着他世界意识的复苏，就意味着任务结束了，她必须马上离开，前往下一个世界，连好好道别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闲谈了。
“我能告诉你的是，他很危险，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危险，不然你以为国家为什么会派我来？”卫修面色凝重地说道。
他是恶魔（16）
楠言慢慢想起来，卫修是属于国家的人，他忠于国家，为国家做事。
他来这里，定然是国家的意思。
那他……到底是谁？
能让一个国家不惜派出他们的底牌来这里抹杀他……
“他的身份在这里我不能透露，等你离开，回到自己的世界就会明白了。”卫修又道。
两人没说多久，突然一阵地动山摇传来，卫修倏然站了起来，他笑道：“他来了。”
随即，他低头看向坐着的楠言，警告道：“如果你不想自己和哥哥生活的世界遭到毁灭，那么这一刻，什么都不要管，待在这里，只要他死了，你就能脱离这里，回到你原本的生活中去。”
楠言没有说话，卫修不放心地看了她两眼，还是转身离开了。
“狗子。”卫修一走，楠言唤了一声系统。
【我在】
“他会摧毁地球吗？”
【……】
系统的沉默验证了卫修的话。
【言言，主人公他真的在一点点地变好，你可以选择相信你自己】
它没有说相信“他”，而是让楠言相信自己。
相信他们间的感情。
【其实主人公他本性不坏的，只是小时候遭遇的事情不好，所以才会有那么一点点偏执……】
说到后面，系统有些底气不足了。
好吧，不是一点点偏执，是非常偏执。
可是，他是唯一能带给他们希望的人。
楠言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中。
系统有些惴惴不安，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的。
它干脆闭嘴了。
路西法只身来到了神殿，一来就把神殿的大门给摧毁了。
他冷着脸，对冲上来的神殿骑士道：“把言言还给我！”
“那要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从我们手上带走她！”卫修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他看向路西法的目光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对身旁的教皇道：“教皇大人，他就是恶魔路西法的转世。”
“好啊，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全部给我上，一定要抓住他！”教皇一声令下，所有人蜂拥而至，齐齐对着路西法发起了攻击。
绚丽的光交织在神殿的半空中，帝都所有人都被这边巨大的动静吸引来了，当看到半空中那个黑发黑眸的男孩时，所有人的面色大变，颤着嗓音喊：“是恶魔！恶魔他又回来了！”
“一定要阻止恶魔，保护神殿，保护教皇！”
“杀了他！杀了他！”
所有人对着路西法大喊着，声音里是不加掩饰地杀意，他们加入了神殿的阵营，越来越多的人涌来，仅仅是人海战术，都能将路西法耗死。
这时贝蒂她们也被小白载着赶来了，从群众的口中，她们知道了路西法的真正身份。
但她们毫不迟疑地选择了站在路西法这边，她们才不管路西法是不是恶魔，她们只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她们的弟弟。
楠言说过，无论什么时候她们都要保护好弟弟。
贝蒂三人的选择在路西法的意料之外，第一次，他正眼看她们。
小白几人的加入没有让战况好转许多，贝蒂三人的实力低微，别说神殿的几位主教了，就是帝都涌来的这些普通魔法师，她们也不是对手。
小白还不得不分心关心她们。
路西法心系着楠言的安危，下手狠厉，经他之手的人没有一个是活着的，这让世人们更加坚定他是个祸害，不能留着。
卫修屹立在半空，没有插手下面的战斗，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看得出来路西法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死，只要他死了，在这个世界，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而经过这一次的重创，他的世界意识也会受损，陷入漫漫无期的沉睡。
那么在后续的世界里，他不用再借他人之手，就能杀了他。
让他在经历过人世间所有的恶意后，带着痛苦与绝望走向死亡。
鲜血模糊了路西法的眼，有他自己的，也有死在他手里的人的。
他感觉自己好像出现幻觉了，他看到了楠言正在向他走来。
楠言带着一身血腥接住了摇摇欲坠的路西法，她手里紧握的剑已经被鲜血染成了刺眼的红色，与她被风扬起的红发相映着。
卫修胜券在握的脸在楠言出现的那刻开始，被震惊替代。
她竟然选择了这个祸害！
“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楠言对路西法道。
路西法却是握住了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苍白的脸扬起一抹明艳的笑容，说道：“姐姐，我们一起并肩作战。”
真好，这一切不是他的幻觉。
路西法重振旗鼓，召唤出了亡灵大军，那些魔法师被亡灵大军拖住，为他们减轻了一点负担，而神殿的几位主教也都精疲力尽了。
在贝蒂以为他们胜利了时，头顶传来了卫修近乎癫狂的笑声。
“你们呀，不会真以为我就准备了这些吧，他们啊，不过是开胃小菜。”卫修对虚空击了击掌。
顿时云层散开，普照众生的圣光从天而降，天神带着他的四位天使长出现在虚空中。
那些伤痕累累的人们纷纷挣扎起来，跪在了地上，虔诚又炽热地看向他们的神，以及守护着他们的天使。
“孽障！”天神震怒的声音从天传来，大地都似乎在颤抖。
“再世为人，不好好改过，竟继续为祸世间，既如此，也留你不得。”天神说完，一挥权杖，铺天盖地的白光直冲他们而来。
楠言下意识地用身体挡在路西法前面。
路西法握紧了她的手，突然笑起来，被鲜血染得殷红的唇妖冶极了，他说：“杀我，你配吗？”
一句话犹如在众人耳畔响起，不等他们讥讽路西法垂死挣扎，顿时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暗起来。
一股没来由的恐惧侵袭了他们的心，那是一种他们正在走向死亡、却又无能为力的恐惧。
连威严的天神和四位天使长都乱了阵脚，惶恐不安。
只有楠言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捧着路西法的脸，对他笑道：“我可真是无可救药，但谁叫我就认定你一个人了呢，无论你是什么身份，要做什么，我都陪着你一起疯，但只有一点，你要好好活着。”
这是黑暗吞噬她以前，她对路西法说的最后一句话。
深山里的少年（01）
楠言涣散的意识刚刚聚拢，便感到一股钻心的疼痛蔓延全身，她艰难地睁开眼，便见一个穿着碎花棉衣的胖女人手里持着一根竹条重重挥下。
危机意识令楠言忍着疼痛就地一滚，堪堪避开了挥落下来的竹条。
“诶，你这小蹄子竟然还敢躲，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胖女人又一次挥下了竹条，竹条裹着破风声直奔楠言的脸。
楠言抄起身边的木凳子，想也没想地朝胖女人砸去，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胖女人哎哟了一声，楠言趁此机会跑出了阴暗的平房。
来到外面，冷冽的寒风吹刮而来，冻得皮肤生疼。
她放眼望去，映入眼中的是层层叠叠的山峦，满目苍绿，绵延到山巅。
掩映在这林海中的是一座又一座矮小的土房子，炊烟缭缭，自绿林中升起，伴随着鸡鸣狗叫，打破了山间的宁静。
楠言凝眉，确信自己来到了一座深山中。
她漫无目的地走到了村口，一路上行人向她投来了嫌弃的目光，没人在意她一身血污。
村口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黑山村”几字。
楠言坐在石碑下，将脑子里乱糟糟的思绪理了理。
上个世界她的任务失败了，虽说在最后路西法觉醒了自己的世界意识，强行关闭了那个世界，但一切都是在被逼入绝路下的选择，所以结局BE，系统将之判定为任务失败。
因为卫修的从中作梗，他的世界意识受损严重，不得不陷入沉睡，这也就意味着楠言又回到了起点。
而在最后的紧要关头，狗比系统终于硬气了一回，对上已经赢得胜利的卫修，系统不再躲避，正面地与他对上了。
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所以接下来的世界，系统将不能再陪伴着楠言进行，至于它什么时候能够归来，系统自己也拿不准。
相应的，卫修也不能再跟着她从中搞破坏了。
这个世界，对楠言来说将是一个非常平静的世界，一切她都只能靠自己。
不过现下令她苦恼的是，她不知道她现在的身份是什么，也不知道这是个怎样的背景，一切都只能她慢慢摸索。
等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楠言起身，又往那个家走去。
人生地不熟，既然那是她的家，自然是要回去的。
她回去的时候，胖女人一家三口已经在吃午饭了，扑鼻的饭菜香引得楠言的肚子叫了起来，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饥饿感。
大老远胖女人就看到她了，面色立马不善起来，拿起一旁的扫把就气势冲冲地走了出来：“小贱蹄子，你竟然还敢回来！”
楠言漫不经心地笑：“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敢回来？”
女人一听，顿时恶狠狠地呸了一声：“你不过是我们家的一条狗。”
女人的扫把挥了过来，楠言稳稳地将它接住，唇角带笑，眼神却是冰冷的：“是吗？如果我是狗，你们岂不是猪狗不如？”
说完，她就从女人手里夺走了扫把，毫不留情地抽在了女人肥硕的身躯上，女人顿时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吓得屋里的两个男人愣了一愣。
“楠言，你做什么！”男主人震怒的声音传来，与他虎背熊腰的儿子一起冲了上来。
他们试图夺走楠言手里的凶器，可不等他们近楠言的身，就被楠言一脚踹翻了。
楠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说道：“你们太弱了，不是我对手。”
说完，她就走进了屋里，自己给自己拿了一副碗筷，当着三人的面，独自吃起了午饭。
三个人扶着腰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面面相觑一阵，齐齐掉头就走。
楠言知道他们是去搬救兵了，但她无所谓，反正来多少人都是一样的。
只是刚刚那一番大动作，扯动了她身上还没来得及结痂的伤口，鲜血又冒了出来，浸湿了她的衣衫。
这些疼痛对楠言来说无关痛痒，也就没放在心上。
她现在必须养足力气，然后去找他，既然系统选择了这里为落脚点，那么他一定在这个村子里。
很快一家三口就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走来了，有了人撑腰，女人的底气一下子就足了，她指着楠言，咬牙切齿地道：“这小蹄子今天莫名其妙地发疯了，大家伙一定要帮帮我。”
一群人手里拿锄头的拿锄头，拿杀猪刀的拿杀猪刀，目光不善。
为首的一个年轻小伙儿拍了拍自己强壮的胸膛，对女人保证道：“嫂子放心，我们一定将她绑了交给你手里，仍凭你处置。”
听到年轻人的保障，胖女人这才露出一个安心的笑。
楠言将碟子里的最后一粒花生米喂入嘴中，闻言，唇角勾起了一个讥讽的笑。
她目光一扫，扫到了角落里的扁担，立马过去将它拿了起来。
楠言走出门的那一刻，女人一家三口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显然他们被她打出心理阴影来了。
“节省时间，你们一起上吧。”楠言冷淡的目光落到众人身上，缓缓说道。
“你奶奶的，少瞧不起人！”一个大汉操着浓浓的地方方言口音大喊。
率先当了这个出头鸟。
楠言三下两除二地就将他撂倒在地了，全程都不见大汉动手。
他们终于意识到女人口中所说的楠言疯了，具体是怎样的疯了。
这小丫头片子是翅膀硬了吗！
众人目光一狠，也不再逞能，一起对楠言动了手。
结果不到十分钟，他们就全部倒下了，女人在人群后面看着这幕，脸色都白了。
“其他人滚，你们留下。”楠言拿扁担指了指女人还有她的丈夫、儿子，极为冷淡地开口。
其他人立马连滚带爬地跑了。
女人扑通就跪在了地上，再也没有先前的嚣张气焰，她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你放过我们吧。”
楠言搬来一张长凳，翘着二郎腿坐下，道：“接下来我问什么，你们答什么，要事无巨细明白吗？”
三个人点头如捣蒜。
楠言这才满意地收起扁担。
她大致了解了一下这个世界的背景，以及她现在的身份，顺带打听了一下有没有他的消息。
深山里的少年（02）
她想他的那张脸无论在哪里都注定是人群里的焦点，若是见过他，他们定然会记得。
结果令她失望了，三个人称黑山村里并没有长得特别好看的人。
黑山村是一个位于深山里的村子，交通不发达，以至于这里贫穷又落后，他们封闭着自我，还延续着老一辈的思想，重男轻女的现象十分普遍。
渐渐地，几十年过去，村子里的女人越来越少，尤其是年轻的女人，与之相反的是，黑山村的男丁兴旺了起来。
可这并没有改变黑山村贫穷又落后的现状。
也不知是黑山村的风水出了问题还是怎的，最近这一二十年里，黑山村再也没有诞生过女婴。
于是村中的大龄光棍越来越多，给自己儿子娶媳妇儿成了全村人的难题。
别无他法，他们只能从人贩子手里买女人。
女人名叫春兰，楠言就是她买来给自己儿子做童养媳的，她到这个家时，不过才十岁，一开始这家人还会善待她，可因为她叛逆的性子及始终不愿意屈服命运，总想着逃跑，于是将春兰激怒了。
为了买她，春兰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如果让她跑了，那还得了。
于是她撕开了伪善的面貌，对楠言非打即骂，一家人也不再将她当人看，只当她是他们家养的狗，有口饭吃能活着就行。
等到了十四五岁的年纪，就正式给她和儿子安排一场婚礼。
听完这一切，楠言厌恶地皱起了眉，难怪刚刚来的那一群人没有一个女人。
她现在不想大开杀戒，就放过了春兰几个，让他们给自己烧一壶热水来。
如今角色调换，指使他们的成了楠言，偏偏他们一点怨言都不能有，唯恐又遭到一顿毒打。
楠言用温水洗干净了脸上的血污，又去偏房擦干净了身体，重新换上一件清爽的衣服，才觉得那股如附骨之蛆的恶心感消失。
她看着自己手里的黑发若有所思，即使是系统不在，倒也没忘给她的头发做伪装。
在这个巴掌大的小村庄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无限放大，不到一个小时，关于她的凶名就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了，闹得人尽皆知。
自然挑衅她的人也有。
这个村子里的男人有着根深蒂固的大男子主义思想，不容许任何女人骑在他们头上，如今春兰的丈夫和她儿子成了村中竞相嘲讽的对象，都说他们父子俩连个十多岁的小姑娘都打不过，还给人家当牛做马，丢男人的脸。
刘铁牛年轻气盛，气冲冲地反驳：“有本事你们去找她打啊，你们能打过她，再来说这句话吧！”
“去就去！”这也是群经不起挑拨的人，当即就冲到他们家想找楠言干一架。
结果都是惨败而归，被打得鼻青脸肿，回家后连亲妈都认不得了。
渐渐地招惹楠言的人少了，村里人远远看到她都要识相地回避。
她成了黑山村名副其实的村霸。
今天是楠言来到黑山村的第三天，她还是没有找到他，不禁有些气馁。
她想，难道是系统与卫修干架的时候，把自己伤故障了吗？
所以把她传错地方了，实际上他根本不在这里？
抱着这想法，楠言又在黑山村瞎逛，黑山村的地势在这三天她已经摸熟了，村子全靠一口井养着，井边有一棵上百年的老梧桐树，村里的小孩儿最爱的就是这个地方。
今日这里比往常还要热闹许多，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隐约之间，楠言听到他们道：“这李家的傻小子又跑出来了呀？”
“哎哟，看这可怜样，恐怕这些天没少挨打。”
“谁叫他把老孙家的鸡给抓了，抓就算了，还把鸡喂给了狗吃，害得老李赔了不少钱呢。”
“遇到这样一个傻子，老李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当初还以为自己捡到宝了呢。”
“可不是嘛，结果是讨债的哈哈哈……”
后面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因为他们看到楠言朝这里走来了，顿时缩了缩脖子，犹如老鼠看到猫一样，人群作鸟散。
只见井边，一群穿着开裆裤的小屁孩捡起地上的石头朝蜷缩在地上的单薄身影砸去，笑得一脸天真无邪，他们没几颗牙的小嘴张着，一边流口水一边喊：“打坏人，小傻子，是坏人。”
地上的人灰不溜秋的，头发乱糟糟得打结，身上的黑色棉衣已经裹上了一层灰的颜色，大棉裤下露出的一对脚踝苍白纤细，拖鞋堪堪挂在脚上。
他死死抱着自己的头，发出呜咽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楠言的心口像是被剜了一下，一瞬间痛不欲生。
她冷沉着脸，一把推开几个小孩儿，走到地上的少年身边，将他紧紧抱进怀里，温柔地抚过他的头发，柔声安抚道：“别怕，有我在这里，谁也伤不到你。”
少年的身体在她怀中缓缓停止了颤抖，他抬起头，露出乱发下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里面充斥了惶恐不安，楠言只是温柔地注视着他，唇角边的笑意犹如在春阳下绽放的桃花般艳丽。
渐渐地，少年眸子里的不安没有了，他好奇地盯着她，懵懵懂懂地问：“漂亮姐姐，你是谁呀？”
楠言忍着心痛，自我介绍：“我叫楠言哦。”
“楠言……”少年如山间清泉般的嗓音低低呢喃着她的名字，那一瞬间，竟有一种情人间的缱绻暧昧在里面，楠言的心弦被轻轻拨动了。
“言言！”少年突然欣喜地大喊了一声，如一粒石子击在楠言的心湖上，带起阵阵涟漪。
这两个字从不同的他口中叫出过，一次又一次让她心动。
“以后我就这样叫你吧，可以吗？”少年睁着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浓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看上去格外怜人。
他的脸布满泥灰，黑乎乎的，遮盖了原有的美貌，却也保护了他。
“可以，随你怎样叫，都行。”楠言笑着说道。
这时小屁孩们的号啕大哭声打破了这温馨的画面，几个光着屁股蛋的小孩儿被楠言一推，就跌坐到了地上，尖锐的石头咯到了他们娇嫩的屁股，一痛就开始哭，这一哭就引来了他们的家长。
深山里的少年（03）
几个妇女匆匆地从各自屋里跑了出来，本欲发作，却在看到楠言那刻，顿时化作鹌鹑，默不作声了，急急忙忙地将孩子抱走，捂着他们的嘴将所有的哭声都堵在嘴中。
少年眨了眨眼，一脸天真地问：“姐姐，她们怕你诶。”
楠言牵起他的手，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纤瘦，她轻声问：“能走吗？”
少年乖巧地点了点头。
楠言不禁笑了起来，牵着他往春兰家的方向走，一路上她问他答，少年名叫李弈，住在黑山村南边的李家，家里只有一个父亲。
父亲对他并不好，常常将他关在一个漆黑的屋里，一天只能吃一顿饭，他受不了饥饿和寒冷，就偷跑出来了。
李弈一脸骄傲地向她炫耀，自己是如何撬开锁逃跑的，但是他只知道黑山村，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所以他逃出了李家，却从来没想过离开这个村子，所以往往不到一个小时他就会被抓回来，继续关起来。
说到那个小黑屋，李弈的神色又变得低落，他道自己并不喜欢那个小黑屋，又冷又黑，还有蟑螂老鼠，它们会在他睡着的时候啃他的脚趾，也会爬进他的耳朵里。
楠言默默听着，在李弈说完时，抬手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头发，笑道：“以后你再也不会回到那个小黑屋了，以后我都会陪着你。”
听着，李弈眸光一亮，定定地看着她，不确信地问：“真的吗？”
楠言点头：“真的。”
“太好了！”
因为高兴，少年亮晶晶的眸子似有星光闪烁，漂亮极了。
爬过数十级石梯，楠言带着李弈回到了掩映在竹林间的平房，春兰一家人躲到娘家去了，楠言便堂而皇之地将这简陋的房子占为己有。
小小的平房由两个卧室、一间厨房、一个大堂构成，一排排铺开的黑瓦上覆盖了一层枯黄的竹叶，春兰家还养着一条大黄狗，楠言来的这几天已经将大黄狗训得服服帖帖，再也不敢乱咬人。
大黄狗下了三只崽崽，李弈兴奋地与大黄狗的三只崽崽玩到了一起，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楠言坐在屋檐下，看着在院坝里逗狗的少年，突然觉得在这里就这样生活下去也挺好的。
李弈是被李二娃捡回来的，他父母死得早，也没什么积蓄，所以买不到老婆，到了四十岁还是个单身汉，身上仅有的那点钱都是有多少花多少。
那一天他如往常一样喝得烂醉如泥回家，半路上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走近才发现是一个被遗弃的男婴。
在这一带，被遗弃的女婴随处可见，但男婴却是宝贝一样的存在。
李二娃高兴地把孩子抱回了家，结果婴儿受了一晚上的风吹地冻，发烧了。
李二娃拿不出钱给孩子看病，就用土办法给孩子退烧，最后孩子的命是保住了，但却从此烧坏了脑子。
头五年倒是没什么异常，跟普通孩子一样长大，因为漂亮的模样很受村里人喜欢，家家户户也乐得接济一下他们家。
但五岁之后，李弈智力的缺陷就显露了出来，他的智商永远停在了五岁。
养出一个傻子，对李二娃来说简直就是耻辱，自那以后，李弈再也不是他疼爱的儿子了，而黑山村的人对李二娃也由原先的羡慕变成了奚落。
在这样一个地方，妇女以丈夫为天，平常除了做饭带娃，就没什么其他事情干了，免不了聚在一起议论这家议论那家。
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
李二娃家的悲剧发生后，他们最多的也只是看笑话。
李二娃从来没有怀疑过李弈的智商是因为幼时那场发烧造成的，他认定李弈的智力缺陷是先天性的，所以才会被亲生父母遗弃。
李弈也变成了过街老鼠，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遭到嫌弃。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碧空如洗的蓝天飘着洁白的云朵，太阳暖烘烘地照在大地上，楠言将李弈的衣服洗干净晾晒后，就坐在这里一直看着他。
午后的时光总是让人困倦，沐浴在这温煦的阳光下，楠言打起了盹儿。
李弈转身，正想炫耀给楠言看自己教会小狗狗握手了，就看着她阖眸假寐的样子，下意识地他放轻了自己的动作，怔怔地看着楠言。
少女即使是穿着简陋的碎花绿棉衣也好看极了，她及腰墨发随意地扎了一个马尾，露出饱满的额头，眼帘垂下来后，漂亮的五官不再是散发出张扬的美，而是变成了一种内敛、柔和的美丽。
她嫣红的唇微微张着，露出一点洁白的牙齿，鬼使神差地他的目光停留在那里后，再也挪不开了。
只感觉心头好似突然升起了一股奇怪的燥热。
李弈追随本心地来到楠言面前，弯腰轻轻将自己的唇印在了楠言唇上。
楠言倏然睁眼，凝视着眼前放大的俊脸，眼底有笑意闪过，她维持着那个姿势，没有动，等李弈亲够了，起身离开时才发现楠言已经醒了，白皙的俊脸顿时红成了番茄。
他支支吾吾道：“是、是不是我，吵醒了姐姐？”
楠言摇头，坐正了身子：“不是哦。”
李弈这才又开心地笑起来。
楠言问他为什么要亲她，李弈想也没想地回答：“因为我在向姐姐表达我的友好呀。”
楠言挑了挑眉。
“我看到隔壁家的刘婶婶和王叔叔偷偷亲嘴，她告诉我亲嘴是表示友好的意思，还让我不要说出去，但我只告诉姐姐一个人。”
楠言嘴角微抽，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李弈口中的刘婶婶她丈夫姓吴。
好家伙，一不小心就撞破一桩奸情。
“但是呢，我对姐姐不止是友好，是喜欢哦。”李弈又补了一句。
楠言好笑地看着他，反问：“像喜欢大黄和小黄、小小黄、小小小黄那样的喜欢？”
大黄是他们家那只大黄狗，小黄、小小黄、小小小黄是李弈给它三个崽崽取的名字。
闻言，李弈点头如捣蒜，眼睛亮晶晶的：“姐姐好厉害哦，一下子就明白了。”
楠言：“……”她就知道！
以李弈现在的情况，她已经不奢求他能懂什么是喜欢了。
深山里的少年（04）
她现在只求他平平安安的。
李弈却是如数家珍地继续说了起来：“姐姐帮了我，我喜欢姐姐。”
“姐姐给我吃的，我喜欢姐姐。”
“姐姐还帮我洗澡，我喜欢姐姐。”
……
“姐姐是对小弈最好的人，所以我最喜欢姐姐了。”
他蹲在她面前，眼里是藏不住的欢喜。
楠言俯身在他眉间印下轻轻一吻，说道：“我也最喜欢你了。”
如蜻蜓点水的一吻，令李弈的俊脸再次红得滴血。
他捂着自己的脸道：“姐姐是第一个亲小弈的人！”
说着，他五指张开，潋滟生辉的眸子从指缝间露了出来：“以后姐姐你可以多亲亲我吗？”
楠言愣了一瞬间后，点点头，笑道：“好啊。”
现在的李弈特别好哄，尽管他长了一米八的大高个，却如五岁孩童那样，心里藏不住事，高兴表达在脸上，不开心也能很快抛却脑后。
黑山村讲究的是自给自足，楠言便常常带着李弈去山里打猎，改善他的伙食。
她不会种地，便用猎来的兔子、山猪等与黑山村的村民交换蔬菜粮食。
这段时间楠言没有再使用过暴力，对黑山村的村民也称得上是和善，渐渐地，他们便也就真正接纳了她在这个村子生活。
以前他们念在她是春兰家买来的童养媳，三天两头地想着逃跑，养不熟，也就没把她当黑山村村民看，而是每天像监视囚犯一样盯着她，唯恐哪天一不留神她就又跑了。
至于她和李家那傻子那点事，关于两人的闲言碎语还是不少，只是没人敢当着他们面说。
只能背地里称疯子和傻子绝配。
在黑山村楠言安安稳稳地度过了一年，她与李弈的感情越来越深厚，这小子黏她黏得格外地紧，一旦她离开他的视线，他就慌得好像找不到家的孩子，抱头无力地蹲在地上，身体抖得不成样。
楠言怀疑他是不是精神也出现了问题，彼时李弈从背后紧紧抱着她，将她单薄的身躯箍在自己怀里，神情带着些沮丧道：“我只是感觉，我只要看不到姐姐，姐姐就会永远地离开我。”
楠言举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无奈叹了口气，心想着难道是上个世界留下的后遗症吗？
这一天，黑山村来了几位不速之客，那是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簇拥着一个衣着富贵的女人。
一群男人魁梧健壮，发达的肌肉将西装的纽扣都撑开了，他们都留着寸头，不苟言笑的脸上带着一副墨镜，脚上的黑皮鞋已经糊满了稀泥。
披着皮草的女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她身材姣好，穿着旗袍，旗袍将她完美的身材曲线给勾勒了出来，看得黑山村一群没见过世面的男人眼睛都直了。
女人生了一副狐媚相，妖娆动人，看得出保养得极好，让黑山村的妇女们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女人感觉到了周围那些如狼似虎的目光，不屑地冷笑了一下，好在她有准备，此次前来重金请来了这些保镖。
女人的目光在人群里扫荡了一圈，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人，她皱了皱眉。
这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人群里冲了出来，直奔着她而来，宛若一个疯婆子。
女人吓坏了，好在保镖反应急速，立马将疯女人拦了下来。
疯女人跌在地上，苦苦哀求：“求求你，救救我，我是被拐卖来的，我想回家，求求你救我！”
说到后面，疯女人的声音变得撕心裂肺起来。
女人嫌弃地后退一步，拿手掩着自己鼻子，对几个保镖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将她赶走呀！”
楠言站在坡上，注视着这幕，皱了皱眉。
这女人不是善茬。
李弈贴上来，伸手将她圈进自己怀里，嘴巴贴近她的耳朵里，轻声道：“姐姐，我们回去吧，这有什么好看的！”
从这女人和她保镖出现的那刻开始，李弈心里就升起了一股没来由的危机感，这危机感让他感到慌乱。
只想从这里逃离。
呼出的热气钻进楠言的耳朵，痒痒的。
楠言侧头躲了一下，认同地点了点头，的确没什么好看的。
“我们走吧。”她牵起李弈的手回家。
但他们不找麻烦，麻烦却主动找上门来了。
女人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他们家，大黄狗冲着他们嗷嗷乱讲，想扑上去阻止他们靠近，却被男人一脚踹开了。
知道自己碰上硬茬后，大黄狗夹紧尾巴跑了。
春兰一家人跟在后面看热闹，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家，他们有些感概，自己住了几十年的房子，一朝被人鸠占鹊巢，一占就是一年，还将他们这些原住民赶了出去，简直是丧尽天良！
李弈正在给院坝边的花浇水，听到吵闹声回头一看，就与女人的目光对上了。
女人看到他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笑：“没错了，就是他，他就是我的儿子呀！”
楠言从屋子里走出来，恰好听到这句话皱了皱眉，虽然她早就猜到了一些，但当从女人嘴里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没来由地感到烦躁。
因为她想将李弈从自己身边带走。
尽管她是他的母亲。
李弈下意识地躲到楠言身后，握紧了她的手，脸上露出不安的神色。
“你说小弈是你的儿子，有证据吗？”楠言站在台阶上，凝视着女人，语气并不怎么好。
女人被楠言问得一愣，来的路上她就听说了她的种种劣迹，也知道了这一年里李弈一直与她住在一起，连李弈的养父找上门都被她痛打了出去。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蛮横不讲理的人。
女人对楠言的第一印象就不好。
现在听到她这样质问，面色顿时也冷了，她道：“我儿子右耳耳垂后有一颗黑色小痣，左边胳膊还有一个伤疤，我说对了吗？如果还不信，我现在就可以带他去做亲子鉴定。”
女人虽然看着年轻，但她眉目间的确与李弈有几分相似。
黑山村的村民毫不怀疑她的话。
听完，楠言微微皱眉，女人说的，李弈身上的确都有。
“骗人，我身上根本没有什么黑痣，也没有伤疤，我不是她儿子！”李弈突然大喊，否定了女人的话。
女人看向他，眼里写满了惊讶。
深山里的少年（05）
众人面面相觑，女人露出伤心的神色：“我知道你一定在埋怨我为什么现在才找到你，可是妈妈是有苦衷的呀。”
她坚信李弈就是她遗失了十九年的儿子，而他否定她的话，一定是在埋怨她。
而今天，不管李弈愿不愿意，她都要带他走。
李弈摇头，极力否定女人的话，他紧紧攥着楠言的手，生怕她因为女人的话，而不要他了。
楠言注视着女人，尽管她已经表现出了一副慈母的样子，可她的眼睛里没有半分亲情，她对李弈有的只是算计，因为他能给她带来利益，所以她才跑这一趟要将他带回去。
这样的母亲，也别想她以后会对李弈好了。
或许等他为她谋得她想要的利益后，就会将他一脚踹开。
私心里，楠言并不想李弈跟着她走，可是，显然这是个推动剧情的机会，如果李弈不回去，剧情就将一直停滞不前，最后会演变成怎样，谁也无法预测。
而她作为任务者，必须要完成任务救他！
楠言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对女人道：“想带走李弈可以，但前提是我必须与他一起。”
李弈惊讶地低头看向她。
楠言低声与他道：“我会帮你，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李弈出色的样貌与黑山村村民格格不入，显然他原本是有个非常好的出身，只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才沦落到这里。
而从女人奢华的装扮来看，她的猜测没有错。
李弈的神色顿时变得低落起来，他轻轻道：“可是我并不想跟她走，我只想跟你一直生活在这里。”
闻言，楠言沉默了许久。
可是他的这个想法注定会落空，女人既然找到这里，对他又势在必得，所以不带走李弈，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或许这一次她可以将他们赶走，但下一次呢，女人一定会找更多的人来黑山村，强行从她身边带走李弈。
届时，她连李弈去了哪里都不知道，茫茫人海，想找一个人，何其难。
倒不如趁着现在，还有谈判的余地，为她和李弈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这个利益便是，她必须和他一起。
女人听了楠言的话，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嗤笑了一声：“你有什么价值值得我也将你带离这个地方吗？”
“就凭只有我跟着你走了，李弈才会心甘情愿离开，我想，你也不愿意多些没必要的麻烦吧？”楠言淡然从容地回答。
女人被她说得沉默了片刻，的确，她想做的那件事，还需要李弈的配合才行，如果他一心想着逃离，不配合的话，多的就不是麻烦那么简单了。
女人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最终还是同意了楠言跟着他们一起离开。
她也没想太多，只道是楠言想离开黑山村这个鬼地方，凭一己之力逃不掉，所以才趁此机会赖上他们。
黑山村通往山下的路是一条又一条泥泞曲折的小路，昨天刚下过雨，小路打滑，还泥泞不堪，并不好走。
女人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自己的仪态，让一个高大的保镖抱着她下山，无论何时她都要保持她表面的风光，不会让肮脏的泥土沾上她名贵的高跟鞋。
楠言牵着李弈，李弈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这是他第一次出黑山村，对外面的世界，他没有表现出好奇，也没有害怕，因为楠言还在他的身边。
女人就在楠言前面，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楠言这才知道女人名叫蒋雪岚，她有意向她打听李弈的喜好，趁着为时不晚，修复一下他们的母子感情。
她知道李弈有智力缺陷，这反倒让她松了口气，因为这样的人最好控制，他什么都不懂，他的一切她都可以替他做决定。
蒋雪岚心里的那点算盘，楠言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她随意地敷衍了过去，走了两个小时，他们才走下山，山下停靠着他们的面包车，一共两辆，蒋雪岚带着楠言和李弈去了第一辆。
她一直在找话题试图与李弈聊几句，但李弈的目光不在她身上，他握着楠言的手，乖乖坐在她的身边，时不时地抬起头看楠言一眼，至于蒋雪岚问的那些问题，他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不为所动。
蒋雪岚有些尴尬地停止了话题。
她将目光落向楠言，仔细地打量。
不可否认，这少女生得极美，姿色还在她年轻时之上，如果不是那老家伙快不行了，她也绝不敢贸然将她往家里带。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看来我儿子真的很喜欢你呀。”
楠言淡淡地看向她，回：“没办法，他只依赖我。”
蒋雪岚嘴角微抽了抽。
这下她彻底绝了想聊天的心思，转过身将目光落向窗外。
汽车缓缓开进闹市，蒋雪岚没有立马将李弈带回家，她还需要做其他准备，所以就将楠言和李弈安排在了市区她的公寓里。
她告诉楠言，从今天开始，李弈不再姓李，而是将改姓谢。
他是谢家丢失十九年的孩子，此次回来，是继承谢家的。
她要楠言做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教会谢弈不要在生人面前露怯。
他什么都不需要说，到时候有她。
楠言听罢，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蒋雪岚这才离开。
她给了楠言公寓的钥匙，她可以自由出入，但必须有保镖在一旁陪同。
说是陪同，不过是监视罢了。
楠言无所谓，反正她也没想过带谢弈逃。
谢弈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机里播放的画面，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黑山村中从来没有这些东西，也没有马路上到处跑的铁盒子。
于谢弈来说，今天看到的一切像是给他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楠言刚走到他身边坐下，他便忍不住好奇地问这些是什么，那些是什么。
楠言耐心地解答，谢弈领悟得很快，明白过来后，他便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
楠言去了便利店买了一些日常生活中会用到的东西，及谢弈眼馋的零食。
蒋雪岚虽然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但目前也没亏待他们，临走时给了楠言一张卡，称无论谢弈想要什么，都给他买。
深山里的少年（06）
保镖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们，但隔着一段距离。
离开便利店，楠言想了想，又带着谢弈去了数码城，给他买了台游戏机，又买了一部手机。
楠言总算是体会到了花别人钱的快乐。
等终于买完需要的东西，天已经快黑了。
保镖上前低声催促他们该回去了。
楠言点点头，心满意足地带着谢弈回家。
谢弈抱着新得来的游戏机爱不释手，一吃完晚饭，就又抱着游戏机玩了。
楠言打开手机，凭借蒋雪岚透露出来的仅有的几点关于谢家的消息在浏览器搜索。
网页搜索出来的铺天盖地都是财经消息，到下面才是关于谢家的花边新闻。
谢家现任家主谢南华是个二世祖，风流成性，娶了名门闺秀，还不老实，在外面沾花惹草，最后小三小四全部大着肚子找上门，也都被他用金钱摆平了。
除了这些谢南华的桃色新闻，其他有用的消息一条没有。
楠言凝了凝眉，看来仅靠这个，是不行的。
于是她迅速在网上联系到了一个私家侦探，约好线下见面的时间。
接下来需要解决的就是保镖的问题了。
楠言与谢弈打着商量，明天出门他帮忙引开保镖，如果她和谢弈分开，保镖定然是会选择最重要的，第一时间去找谢弈，那么她就有机会去找那个私家侦探了。
楠言说的话，谢弈从没有拒绝过。
因此毫不犹豫地就点头。
楠言给他安排的任务很简单，明天去了广场，在人最多的时候，他随便找一个方向跑。
楠言在他手机里安装了定位程序，因此也不怕他走丢。
第二天，楠言随便找了个理由带着谢弈出门了，保镖如往常那样，穿着最不起眼的衣服跟在他们后面。
今天是周末，广场上有许多带着孩子出来玩的人，熙熙攘攘，热闹极了。
“就是现在。”楠言在谢弈耳边低声说道。
谢弈立马点头，迈着坚定的步伐朝西北方向跑开了。
他相信楠言说的，无论他跑多远，她都会找到他。
几乎是在谢弈离开的下一秒，保镖就冲了过来，毫不犹豫地奔着他而去，至于原地的楠言，看都没有看一眼。
楠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鸭舌帽盖在头上，压了压帽沿，直往与私家侦探约定好的地方走。
她约的地方就是在广场附近，很快她就抵达了。
这位私家侦探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年轻，穿衣风格很有朝气，戴着黑色口罩，楠言落座的瞬间，他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东西我带来了。”
闻言，楠言将一张银行卡递到他面前，低声念出密码。
男人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pos机，确定银行卡里的金额没有问题后，将一个文件加密传到了她的手机里。
全程交易没用到半小时。
一离开那家咖啡店，楠言就打开手机，查看谢弈的位置，然后用了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谢弈很聪明，他避开了保镖，躲到他找不到的地方，然后就一直等着楠言来。
楠言也没让他等太久，找到谢弈的时候，楠言笑着向他伸出手，说道：“我们回家吧。”
谢弈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保镖没一会儿就来了，看着两人，眼里露出了惊讶。
楠言歉意道：“不好意思，刚刚我和小弈吵架了，所以小弈一气之下就跑了，现在我把人带回来了。”
十分钟没找到谢弈，保镖就给蒋雪岚打了电话，他们回去的时候，蒋雪岚已经在公寓里面等着他们了，面色冰冷。
看到楠言的第一时间便质问，楠言拿出糊弄保镖那套说辞，继续糊弄蒋雪岚，蒋雪岚将信将疑，不过他们回来，她就放心了。
只是经过这件事，她再也不允许楠言将谢弈带回去，楠言耸了耸肩答应了。
她告诉楠言，明天就可以去谢家了，让她做好准备。
楠言点头，等两个人都离开，她才打开那份加密文件。
不愧是私家侦探，谢家那点最为私密的信息都被他挖出来了。
谢南华结婚后的头一年，一直游戏人间，直到蒋雪岚出现，他终于找到了他的真爱，不仅断了其他女人的所有联系，还为了她有了离婚的念头，但最后被谢老太太阻止了。
但谢南华还是把人带到了家里，气得谢老太太心脏病发，在医院里住了许久的院。
而谢南华的妻子身体一直不好，她和谢南华的婚姻是商业联姻，两个人本就没有感情基础，而她也有自己喜欢的人，所以夫妻俩貌合神离。
谢南华在外面养小三，她就秘密私会她的情人。
因为身体的原因，谢南华的妻子直到现在也没能为他生下一男半女，而以前那些怀上他孩子的情人都在他的出面下，拿了钱去堕了胎。
在谢家这样一个名门望族，是不容许有私生子的。
所以蒋雪岚跟谢南华好上没多久，就被谢家老太太逼迫着吃下了绝育的药。
结果谢南华老婆是个肚子不争气的，谢老太太这才不得不妥协，想安排其他女人为谢南华生下一个孩子，再交由他老婆抚养，对外声称是她生的。
但事与愿违，这些年谢南华纵欲过度，早就掏空了身体，试了好几个女人都无果后，去医院一检查，才发现得了不育之症。
而在这一年，谢南华的身体彻底垮了，只能在医院里续命，谢家无人继承，谢老太太愁得头发都白了时，蒋雪岚这时站出来说，其实她和谢南华有一个孩子。
她告诉谢老太太，自己当初怀上孩子时，因为担心肚子里的孩子会像其他孩子那一样的命运，所以隐瞒了所有人，独自去了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默默生下孩子，然后交由信得过的人抚养长大。
谢老太太对她的话并没有怀疑，十九年前，蒋雪岚的确消失了一年。
还是她一手促成。
她无法看着自己的儿子为了一个小三要死要活，还闹着跟自己的老婆离婚。
所以她出面，原本是想给蒋雪岚一笔钱，让她永远离开谢南华。
可一时利益和永远的利益孰轻孰重，蒋雪岚还是分得清的。
因此她拒绝了，头也不回地离开。
软的不行，谢老太太只好来硬的。
深山里的少年（07）
她雇凶绑架了蒋雪岚，想把她送到国外，结果半路中让她使计跑了，谢老太太以为，蒋雪岚一定会再回来，结果等了几个月，她都没有出现。
就在她以为蒋雪岚终于知道谢家的厉害，而退缩时，时隔一年，她又出现了。
一年的时间，没能让谢南华忘掉她，反正越爱越深，为了她整日醉酒。
谢老太太对谢南华称蒋雪岚跟别的男人跑了，可他并不相信，他坚信蒋雪岚不会背叛他，他知道这一切一定与谢老太太有关，可她是他的母亲，他不能拿她如何，只能动用谢家所有关系去寻找蒋雪岚的下落。
这在当时的上流社会还掀起了不小的风波，堂堂谢氏继承人，竟然为了一个小三如此兴师动众，真是笑话。
这件事闹得太大，谢老太太花了不少心思才压下去。
自己也因此住进了医院。
一年后蒋雪岚再次出现，相比之前的趾高气扬，这次回来她收敛了许多，失而复得，让谢南华更加宝贝她，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蒋雪岚面前来。
面对这样的谢南华，谢老太太失望至极，却也不得不向他们妥协。
谢老太太默认了蒋雪岚搬进谢家，但前提是，蒋雪岚必须吃下绝育的药，因为谢家的孩子，只能由谢南华老婆来生，同样这也是维系他们两家关系的关键。
谢南华深知其中的要害，在这件事上也不敢胡来，因此这一次，他没有站在蒋雪岚这边。
他爱蒋雪岚，爱的是她这个人，有没有孩子对他来说都不重要，只要她人还在自己身边。
蒋雪岚明白，她想进谢家，只有吃下那药，所以哪怕心里再不情愿，她也当着谢老太太的面把绝育的药吃下去了。
至此谢老太太才没有再为难蒋雪岚。
而蒋雪岚搬进谢家后，也没再作妖，一家人竟也奇妙地相处了下来。
谢南华老婆本就是个佛系的性子，如果不是为了家族，她早就与谢南华离婚了，眼见蒋雪岚搬进来，她热情地给人安排了最好的房间。
不争不抢，两个人相处融洽，看得谢南华十分欣慰。
只有谢老太太觉得隔应，后来干脆在外面重新置办了一个宅子，搬过去眼不见为净。
收起资料，楠言若有所思，这份资料里疑点重重，经不起推敲。
以蒋雪岚的性子，如果她真怀了谢南华的孩子，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他，寻求他的保护。
而以谢南华对她的在乎程度，得知她肚子里有自己的孩子后，或许会为了她拼一次。
所以蒋雪岚所说的自己因为害怕会被迫打掉孩子，而躲起来偷偷生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她的性子。
而且，就算是她躲起来生下了孩子，那她回去时，定然也会带着孩子回去。
谢老太太虽然狠心，但她比任何人都在乎谢家的血脉，倘若孙子被抱到眼前，她或许就不会在乎这个孩子是谁生的了。
每个人心里都有柔软的一面，谢老太太亦是。
她能想到这点，比她更了解谢老太太的蒋雪岚不会想不到。
所以这里必定存在着蹊跷。
楠言想得入神时，谢弈从沙发的一头挪了过来，用胳膊圈住她，在她唇上亲了亲，楠言回过神看向他，也没推开，就着这个亲昵的姿势问道：“怎么了？”
“姐姐，很晚了。”谢弈凑近她的耳边，轻轻说道。
楠言微微一笑，牵起他的手，从沙发上起身：“走吧，我们睡觉。”
谢弈立马露出开心的笑容，一上床便圈紧楠言的腰，夏日天气炎热，楠言穿着单薄的睡衣，谢弈尤为喜欢将手伸进她的衣服里，摸肚子上的软肉。
楠言打着哈欠，拍开他不安分的手，说道：“别闹，明天要早起呢。”
“姐姐，为什么有的人肚子这里很大很大呀？”谢弈睁着懵懂无辜的双眼，问道。
楠言略一思索，回答：“因为她们肚子里有个小宝宝。”
“小宝宝？”
谢弈浓长的眼睫如蝴蝶扇动的羽翼在暖黄的灯光下扑闪扑闪的，白皙的俊脸红了红，他低声道：“姐姐，我也想要个小宝宝。”
顿了顿，他又添加了一句：“属于我们的小宝宝。”
楠言：“？？？”
她家小孩儿什么时候懂这些了？！
楠言翻个身，轻捏着谢弈的脸，问：“今天叫你跑，你都跑去些什么地方了？”
“我不知道。”谢弈茫然地回答。
“算了，不说这些了，赶快睡觉。”楠言最后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缓缓阖上眸子。
见楠言眉宇间的困乏，谢弈没有再说什么，抱着她安心进入了熟睡。
次日天将亮，蒋雪岚就带着人来了，从头到尾为谢弈收拾了一番，看着他终于有了一副富家公子的样子，她才满意点头。
蒋雪岚给楠言安排的身份是谢弈的家庭医生，所以要随时跟着他，以备不时之需。
就这样，楠言成功地混进了谢家。
自从谢南华病重，谢老太太就从自己的宅子又搬回了谢家老宅。
如今的谢老太太已经是七十岁高龄了，身体状况也没好到哪里去，精神气看上去并不好，他们到的时候，谢老太太正在服药，一喝完便剧烈地咳嗽起来。
老管家连忙轻拍她的背，为她缓解。
谢老太太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蒋雪岚走近，微笑着道：“老太太，我把谢弈带回来了。”
闻言，老太太抬起头，朝他们这边望来，本无神的眼睛在这刻清明了许多，她不动声色地打量谢弈，谢弈始终记得出发前楠言嘱咐的，所以他没有露怯，在谢老太太打量他的时候，他上前一步，对着老太太喊道：“奶奶。”
一声奶奶让谢老太太恍惚了许久，她想了半辈子孙子，结果在行将就木时，终于听到了一声奶奶。
谢老太太顿时也顾不得去怀疑眼前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她的亲孙子，就凭这一声奶奶，她便认他。
“好孩子，快到奶奶身前，让奶奶好好瞧瞧。”谢老太太向谢弈招了招手。
谢弈下意识地看向楠言，楠言对他轻轻点头，他才迈开步子向谢老太太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