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里的少年(08)
楠言转眸去看身旁的蒋雪岚,她一脸自信,淡定又从容。
她不禁又怀疑,难道是她猜错了?
谢弈的确就是谢南华的儿子?
谢弈走到谢老太太跟前,蹲在她的膝下,谢老太太颤巍巍地伸出手,抚摸谢弈的脸,谢弈眼中极快地闪过抵触,但他敛眸,很好地将情绪隐藏了。
所有人看到的都是谢弈一副低眉顺目乖巧的模样。
谢老太太戴着老花镜,仔细地打量谢弈的脸,这张脸与她自己中自己儿子年轻时的脸重合了起来,她欣喜地笑了。
就凭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模样,就能断定他就是谢家的孩子,就是她失散了十九年的孙子。
谢老太太热泪盈眶,谢家终于有后了。
她一个劲儿地称谢弈好孩子,对他的喜爱表现在了脸上。
谢弈乖乖地待在她身边,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蒋雪岚对谢家所有人隐瞒了谢弈的智力缺陷,所以在他们面前,谢弈必须表现出正常的模样。
但这对谢弈来说,太难了,他的智力停留在五岁,又怎能要求一个五岁的孩子去扮演十九岁的少年。
所以蒋雪岚退而求其次,不要求谢弈说出多么能讨得谢老太太喜欢的话,他只需要在她面前露出一副乖巧的样子,然后什么都不说就行了。
当楠言将蒋雪岚的话转告给谢弈时,谢弈抿了抿唇,向她保证:“我一定会做好的!”
楠言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如果小弈做好了,我就带你去游乐园玩。”
谢弈顿时开心地抱住了她:“一言为定。”
游乐园自从谢弈在电视里看到过一次,便一直心心念念着,只是他们行动受限,楠言没法带他出去。
而现在得到这个保证,谢弈很好地控制住了将自己的不喜隐藏,而露出一副眼前人喜欢的模样。
看望完谢老太太,就是去医院里看望谢南华了。
谢南华得知自己与蒋雪岚还有一个儿子后,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几天谢南华的精神好了许多,已经能从床上坐起来了。
虽然他戴着氧气管,不能说话,但他眼里的欣喜却是表达了出来。
谢家因为谢弈的归来,上上下下都笼罩在喜悦的气氛里。
谢老太太亲自操办了一场宴会,向上流社会公布谢弈的身份,同时也公布了他谢家继承人的身份。
谢弈拘谨地跟着谢老太太认识这些上流社会的人,无论别人说什么,他都是简短地回答,唇角轻扬的笑却又让人不会觉得他有失礼貌。
现在的谢弈赫然就是一副翩翩贵公子的模样。
谁又能想到他是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大山里长大。
所有人都说谢老太太好福气,嘴里恭贺着,谢老太太容光满面地道谢。
楠言端着一个高脚背坐在角落里,手里轻晃着,目光却一直在注视着人群里的谢弈,此时的他,浑身上下仿佛都在闪闪发光,耀眼夺目。
她原本以为到了这样的场面谢弈会不适应,做好了随时带他走的准备,但谢弈却好像一下子来到了自己的舒适区,应对自如。
完全不像是一个智力缺陷的人。
倒是她瞎操心了。
这些天,蒋雪岚找来了专门的人教谢弈学习贵族的礼仪,谢弈学什么都学得很快,根本不用老师教第二遍,他便会了。
这让教他礼仪的老师大为惊喜,直道自己教学生涯里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聪明的孩子。
也就蒋雪岚没有放在心上,还腹诽这些名声在外的老师都是眼瞎的,见风使舵,自己给了他们钱,他们就昧着良心夸一个傻子是天才。
她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的儿子是个傻子的事实,却丝毫没有要为谢弈治疗的意思,她很满意谢弈现在的模样,能将谢老太太他们糊弄过去,又能在自己的掌控内。
她不需要太聪明的棋子,像谢弈这样的就刚刚好。
她由衷地感谢谢弈的养父在谢弈幼时发烧的时候,没有为他治疗,让他落得现在的模样。
蒋雪岚虽然有心机有手段,但段位还是太低了,她的得意总在不经意间就露了出来,只要稍稍留意一下她,就能捕捉到。
所以她在想什么,楠言一眼就瞧出来了。
论铁石心肠,谢老太太比不过她蒋雪岚。
楠言轻轻勾唇,谁是执棋的那个人,还真说不准。
“你也是谢家的人吗?”
这时头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楠言的思绪。
楠言抬眸看过去,只见一个金发男人站在自己面前,戴着一副金边细框眼镜,模样英俊,唇角边的笑容透露着友好,所有行为优雅得体。
楠言喝下一口红酒,对他道:“我不是。”
“难怪,我就说我以前在谢家怎么没看到过你。”
金发男人笑了笑道,见楠言没有要接他话的意思,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叫霍景明,我可以知道姑娘你的名字吗?”
楠言挑眉,脑海里对霍景明这个名字倒是有些印象。
他是谢南华老婆霍妍的亲弟弟,同时也是霍家唯一的继承人。
以谢霍两家现在的关系,日后谢弈若是成了谢家掌权人,少不了要与霍景明打交道。
但楠言对谢霍两家的那点事不感兴趣,于是十分冷淡地敷衍:“我就是一个普通人,霍小少爷没必要知道我的名字。”
“你一点也不普通。”谁知,霍景明说起劲了,听楠言说自己普通,他连忙否认。
楠言:“……”
看不出来我在谦虚,实际上一点也不想理你吗?!
楠言刚想起身换个位置,就见视野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向她走来,她勾了勾唇,坐着没动了。
霍景明盯着楠言唇角这抹笑呆了呆。
方才在众多人里,他一眼就注意到了她,少女一袭红色长裙,露在外面的小腿纤细白皙,在灯光下,似是散发着莹白的光芒一样,红色高跟鞋将她冷艳的气质很好地衬托了出来。
黑色波浪卷发顺着圆润的肩头披散到腰间,觥筹交错间,少女一双美眸顾盼生辉,瞬间夺走了他的心神,他阅女无数,还是第一次见这般美得明艳张扬的女人。
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走到楠言跟前了。
深山里的少年(09)
他只好用这种俗套的方式打招呼。
他盯着楠言看得入迷时,突然一个人走到她身边,修长有力的手臂自然而然地箍在她的腰上,仪态亲昵。
霍景明一愣,抬眸看向男人,正是今晚的主角谢弈。
对于他的碰触,楠言坐着没动,甚至在他坐过来的那刻,将手里的高脚杯凑到他的唇边,谢弈顺势喝下一口杯中红酒,楠言眉眼带笑地问:“好喝吗?”
听到楠言的声音,谢弈沉冷的目光这才从霍景明身上挪开,望向楠言的那刻,谢弈眼中所有冷意都如冰雪消融,转瞬即逝。
他对她露出一抹明媚的笑,那张宛若鬼斧神工的俊脸在此刻漂亮得不像话。
“好喝。”他很乖地回答她。
这一幕看得霍景明目瞪口呆,这还是方才在宴会上那个不苟言笑的人吗?
“你们认识呀?”霍景明尴尬开口。
楠言想起蒋雪岚给她安排的身份,轻轻一笑:“对,我是谢少爷的私人医生。”
闻言,谢弈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道:“医生,我感觉我有些不舒服。”
楠言一愣,看清他眼里的戏谑后,眼眸微眯,片刻后转头对霍景明道:“我带谢少爷去房里看看,霍少爷你自便吧。”
说完拉起谢弈的手往人群外走。
根本不给霍景明挽留的机会。
其他人见谢弈离席,纷纷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谢老太太,谢老太太却是看向了蒋雪岚。
蒋雪岚连忙圆场:“弈儿他身体不太好,一直是那位楠言医生在为他调理,所以估计是老毛病又犯了。”
安抚住了其他客人后,谢老太太忍不住关心地多问了几句。
蒋雪岚微笑着道:“老太太,我不是有意隐瞒你的,我担心你的身体承受不住便打算等弈儿好些了再告诉你,放心吧,不是什么严重的毛病,只是有些顽固。”
谢老太太将信将疑,不过听了蒋雪岚这么说,她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
自己好不容易认回来的孙子可千万不能再出什么差错。
蒋雪岚举杯送到红唇边,掩饰眼中一闪而过的晦暗。
谢弈虽说是谢家唯一的血脉,但谢家的高层也断然不会同意让一个傻子接管家族偌大的产业。
所以她必须瞒着,不能让谢家任何人知道谢弈是个傻子。
好在谢弈今天的表现非常不错。
蒋雪岚的唇因为满意勾了勾。
另一边,房间里,楠言左手撑在谢弈脑袋旁的墙壁上,另一只手压着他的肩膀迫使他屈膝与自己平视。
谢弈委屈巴巴地望着她,不敢多说一句。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已经恢复了?”楠言凑近他逼问,呼吸轻轻洒在了他的脸上,谢弈心里痒痒的,很想亲亲她,可楠言神情严肃,他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露出一副茫然的神色道:“恢复什么了?”
“还跟我装蒜呢?”楠言挑眉,语气变得不善起来。
谢弈巴巴地说:“如果姐姐指的是这里,那便是恢复了。”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楠言这才放过他,顺手在他的脑袋上摸了一把。
然后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慢悠悠道:“说吧,什么时候恢复的。”
谢弈乖顺地坐到她对面,有问有答:“大概是在遇到你的时候,从你来到我身边开始,我的意识就在慢慢地恢复。”
楠言没用什么力地在他小腿上踹了一下,佯怒道:“所以说这些天你一直在装一个傻子骗我?”
照谢弈说的,他应该在很早前就已经恢复了。
谢弈由着楠言发泄不满,等她发泄完,才握住她的脚腕,为她脱下高跟鞋,轻轻揉了揉她被高跟鞋磨红的娇嫩皮肤,然后笑着回答:“我没有骗你,来到谢家以前,我的心智大概恢复到了十岁的样子,直到今晚才完全恢复。”
楠言眨了眨眼,看着谢弈手里的动作,感到疑惑,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贴心了?
难道……
她按耐着极速跳动的心脏,像是不经意问起:“那以前的记忆……”
她故意说得很慢,眼睛一直留意着谢弈的神色变化,说起记忆,谢弈眼中闪过了疑惑,但还是安静地听了下去。
楠言不禁抿唇掩饰心里的失落。
是她奢望了,他的世界意识回到了一开始的沉睡状态,岂会这般轻易就能唤醒。
不过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
“还记得吗?”她说完后半句,懒懒地靠在沙发靠枕上。
“是在黑山村的那些记忆吗?”
楠言点头。
“就算是忘了我自己是谁,我也不会忘了我们间美好的回忆。”谢弈笑着说道。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楠言也跟着笑了起来,冲谢弈勾了勾手指,他立马凑了过来,楠言勾着他的脖子来了一个深吻。
谢弈先是惊喜,惊喜过后便笨拙地回应她,没一会儿他就掌握了技巧,像是无师自通一样,慢慢地将主动权从楠言手里夺了过来。
楠言深陷在沙发里,因为激烈的动作,她身上精致的礼服凌乱了几分,裙子领口下滑,露出了漂亮的锁骨,谢弈的吻一路往下,最后在锁骨处留下一个深深印记。
看着她白皙如瓷的肌肤上烙着属于自己的红印,就像是打上了他的标签,谢弈满意极了。
直到气喘吁吁,谢弈才放过她。
楠言一边喘气,一边严重怀疑,有些东西是被他深深记在灵魂里的,只需要一个契机,那些东西就会苏醒。
谢弈还压在她身上,在她耳边低声道:“言言,你是我的,任何人都不能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楠言看着他,谢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那个霍景明我不喜欢,因为他看你的眼神,让我觉得他是来与我争抢你的。”
“言言,以后不要再与他来往好不好?”
“说话也不可以。”
楠言摸摸他的脑袋,笑道:“好。”
她总算是明白谢弈今晚受什么刺激了。
原来,霍景明找她搭讪,就是他恢复的契机。
谢弈久久不归席,谢老太太不禁有些担心,自己孙子得的病难道恶化了吗?
她开始胡思乱想,各种严重的病、严重的后果她都想了一遍,于是也坐不住了。
深山里的少年(10)
她让霍妍替她招呼着晚宴的客人,自己则与蒋雪岚一起往谢弈和楠言离开的方向赶。
蒋雪岚深感无奈,她道:“老太太,你放心吧,弈儿他真的没什么大问题。”
楠言和谢弈的感情,她是知道的,这两个人还住在她公寓里的时候,就成天腻歪在一起,还不知道都难。
这会儿估计是找了个没人打扰的地方,享受他们的二人世界去了。
蒋雪岚虽然想不明白,以楠言的样貌,为什么会看上谢弈这个傻子,而这个傻子迟早会成为她的弃子。
但是这会儿决不能让谢老太太发现他们两个奸情,届时她一定会觉得她同时带这两个人回来是别有用心。
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她想劝谢老太太回去,可谢老太太现在一心只有自己的宝贝孙子,以前就不喜欢她,现在更不会听她的话。
“你找的那个叫楠言的医生,一看就不超过二十岁,肯定是个半路子,或者是家里有后台的,你怎么就放心将自己的儿子交给这样一个人治疗?!万一没毛病给治出毛病了,这个后果你担得起吗?!”
蒋雪岚被谢老太太说得一愣一愣的,却完全不敢反驳。
“罢了罢了,也指望不上你,你除了一张好看的脸,别无用处,这辈子唯一做得好的一件事,就是给我生了一个孙子,回头我自会联系国内外最好的医生来为弈儿诊断,这件事你就别插手了。”谢老太太脚下的速度不减,嘴里的话也没停下。
蒋雪岚眼中极快地闪过阴翳,她低着头,做出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轻轻说道:“我知道了。”
见她又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谢老太太看得心烦,也不再说她了。
反正说多少遍,都改变不了她的愚笨。
只希望自己的大孙子可千万不要像他母亲这样。
……
楠言收到蒋雪岚的电话,得知谢老太太正在找他们后,拿胳膊肘捅了捅谢弈,道:“以后在蒋雪岚面前,你还是从前那副样子,千万别露破绽。”
谢弈点头。
看着他的脸,楠言忍不住问:“你怨我将你带下山吗?”
“不是你。”谢弈否认道。
“其实当时蒋雪岚带来的那些人我是可以解决的。”楠言缓缓又道。
她的凶名在黑山村传遍了,谢弈就曾亲眼见过她拿一把砍树的刀将一头体型比她还要大的野猪砍死了。
然后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把野猪扛下了山。
这在黑山村,即使是村里最强壮的几个男人也无法做到。
这令当时无数黑山村的村民向楠言投来了崇拜的目光。
只是楠言太彪悍了,非常人能镇压得住,以至于黑山村的年轻小伙儿只敢把她当兄弟看,万万不敢有那方面的心思。
即便是她有着一张令人魂牵梦萦的绝美脸庞。
“我知道,但这在当时是最好的选择,即便是你打跑了他们一次,他们也会有第二次找上门来,且一次比一次难缠。”
楠言笑道:“聪明。”
谢弈趁机抱紧她,继续说道:“无论在哪里,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只要与你在一起,更何况现在我有野心了。”
“哦?”楠言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谢弈却笑了笑,不再说了。
楠言生来就该是被放在蜜罐里宠着,不应该经受生活的苦,所以他想给她最好的生活,荣华富贵,即使她不在乎,他也想捧到她面前。
在黑山村的那一年,一直是楠言打猎维系他们那个家,而他只能在一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无力感他不想再有第二次。
所以余生接下来的日子,他只想楠言做她自己想做的事,不必为他奔波,为他忧愁,而她需要的一切,他双手奉上。
而这些,只需要铭记在他心里,楠言不需要知道。
最后缠着楠言又亲了亲,谢弈才不情不愿地放开她。
楠言整理自己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这家伙不知何时在她锁骨上留下了一个吻痕,还是一个非常难以遮掩的位置。
楠言回头狠瞪了他一眼,谢弈却是一脸的无害。
好在这间屋子是为客人们准备的,不知是哪个客人带来了化妆包,补了妆后就匆匆出去了,连桌上的化妆品都没来得及收拾。
楠言拿粉底液厚厚地涂了一层,才勉强遮盖住。
没一会儿谢老太太和蒋雪岚就找来了,蒋雪岚不断地向楠言递眼神,楠言却仿佛没有看到一样。
谢老太太先是看了看谢弈,确定谢弈没事后,这才看向楠言。
然后向她询问了一些谢弈病情方面的问题,这些蒋雪岚早就编造好了,来谢家之前,就让她和谢弈熟背,所以面对谢老太太的问题,楠言应对自如。
谢老太太的面色总算是缓和了一些。
“既然没事,那就回席上吧,今晚你才是主角,让客人们自己待着像什么话。”
谢弈点点头,还是那副乖巧的样子,让谢老太太也不好意思对他说重话。
如今她看这个孙子越看越喜欢,祖孙俩一边聊着天,一边往宴席的方向走。
蒋雪岚故意落后他们几步,楠言顿时知道她有话要跟自己说,于是顺着她将自己的步子慢了下来。
等拉开一段距离,蒋雪岚压低声音道:“我给你的那张卡平白无故消费了五十万,怎么回事?”
楠言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啊不好意思,忘记告诉你了,那天我带谢弈出门,他不是跑了嘛,我一时情急去追他,不小心把兜里的卡跑掉了,一直想告诉你来着,结果一忙起来就忘了。”
蒋雪岚凝眉,倒也没多想,点点头信了她的说辞。
在她看来,楠言在大山里长大,没接受过什么好的教育,除了长得好看点,跟普通山野村妇差不多,见识短,思想也简单。
所以这样的人非常好骗,也没有心机。
自己随便拿点钱就收拢人心了。
“漂亮阿姨,你可以再给俺们一张那硬硬的小方块吗?俺们还有好多东西想买。”楠言觍着脸说道。
蒋雪岚:“……”
她怎么有种自己被当成提款机的错觉了?
看着楠言真诚的样子,一脸质朴,蒋雪岚皱了皱眉,从包里拿出一张卡,警告:“这是最后一次。”
“好嘞。”楠言笑眯眯地接下。
深山里的少年(11)
等忙碌的一天结束,楠言打算回自己房间休息时,霍妍叫住了她。
“楠小姐,等一下。”
楠言闻声望去,霍妍身上有着典型的大家闺秀风范,她美得温婉含蓄,眼里流露出的柔柔笑意会令人觉得舒服的同时,很乐意与她相处。
因此这么多年来谢南华虽不曾爱过霍妍,却也一直对她以礼相待。
就连蒋雪岚都很难讨厌这个女人。
她懂分寸,知进退,除了占用了谢家太太的身份,其他的她一概不参与,不过问。
甚至在蒋雪岚住进谢家老宅的那一天,主动跟她坦明自己不会与她争什么,之所以不离婚,是因为她必须要考虑她的家族,所以希望她不要将自己视作眼中钉,而她与谢南华之间的感情,她也不会多管,唯一需要她费点心的就是谢老太太那边。
平日里,霍妍也没少在谢老太太那里为蒋雪岚和谢南华说好话,表示自己可以接受谢南华爱着其他女人。
谢老太太心疼她的同时,也慢慢向他们妥协了。
所以谢老太太能接受谢家有蒋雪岚这样一个污点,少不了霍妍在背后推动。
而霍妍与她的初恋一周只见一次,都二十多年了,那个男人还未结婚,还在等她,虽然他们间不会有结果,但仅是现状就已经让他们知足了。
楠言将谢家每个人的背景都调查了一番,发现谢家里,真正算得上聪明人的只有霍妍一个。
此时她叫住她,显然是别有用心。
霍妍微笑着看着她,岁月不败美人,尽管霍妍现在已经四十岁了,依旧美得落落大方。
她道:“我听说楠小姐现在还是单身一人,虽然这个问题有点唐突,但我还是想问问楠小姐有心仪的人吗?”
楠言心下了然,她是为了她弟弟来的。
“有。”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得知这个答案霍妍并不意外,眼中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她无奈笑道:“是小弈吧。”
她早就与弟弟说过,谢家请回来的这位楠医生与谢弈有着不一般的感情,平日里他们两人的互动她都看在眼里,作为过来人,她太明白谢弈眼里的感情是什么了。
谢弈的每一次靠近,楠言都会回应,哪怕在谢家他们有所收敛,可楠言对谢弈的包容和宠溺她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可偏偏她那个傻弟弟不相信,执着地要她问问。
霍妍只好豁出自己的老脸为弟弟谋幸福。
弟弟是父母老来得子的孩子,从小受尽宠爱,没经历过什么挫折,藏不住自己的小心思,只知道自己喜欢的,要努力去争取。
这点是好的,但若是对方有心仪的人,她就不会再帮他了。
因为她太明白那种不能与心爱的人在一起的痛苦了。
楠言笑着点头,承认了她和谢弈的关系。
霍妍便道:“果然如此,祝你们幸福。”
楠言道谢。
既然已经确认了想确认的事,霍妍便没再打扰楠言,转身离开了。
她该好好想想怎么劝那个傻弟弟放弃楠言,去重新喜欢一个女人。
霍妍前脚刚走,谢弈就过来了,大厅里佣人们已经离开,他从背后抱紧楠言,凑近她耳边道:“言言,她跟你说什么了?”
楠言拍了拍他的脑袋,笑道:“她说……祝我们幸福。”
闻言,谢弈唇角弧度更大了,他说:“她是个好人。”
楠言笑应:“嗯,她是个好人。”
此时已经离开的霍妍浑然不知自己不知不觉间就被两个人发了好人卡。
经过这场晚宴,谢弈正式被认回谢家,谢老太太如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谢家的那些产业她也管不动了,便有了要全部交给谢弈的打算。
只是谢弈才刚回谢家,还需要学的东西太多太多。
接下来的一个月,谢弈一直跟在谢老太太身边,谢氏集团上上下下也渐渐认识了这位谢家刚认回来的太子爷,没人敢懈怠。
最近几天,蒋雪岚明显焦虑了不少,因为她发现谢弈正在慢慢地不受她控制。
当初谢老太太要为谢弈重新聘请医生,被谢弈三言两语就糊弄得改变了主意。
谢弈称自己已经习惯了楠言陪在他身边,如果楠言不在了,他会觉得很不习惯,很不适应,甚至想要逃离没有她的地方。
这句话可把老太太吓坏了,连忙把楠言叫了过来,表示人在这里,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
不过经过这件事,谢老太太也终于慢半拍地发现了他们二人间非比寻常的感情。
只是现在谢老太太万事都以谢弈为重,爱屋及乌地她接受了楠言。
蒋雪岚给楠言伪造的身份十分体面,勉勉强强与他们谢家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吧,就算不门当户对也没有办法,谁叫她大孙子喜欢呢。
其实谢老太太是不太喜欢楠言长相的,倒并非是因为丑,而是因为太好看了,这种好看呈现出的是一种具有侵略性的、张扬的美,如同一团烈火,热烈明艳,很难让见过她的男人不会心动。
所以谢老太太不喜欢,因为这样的长相给人一种很不踏实的感觉,就像是她不喜欢蒋雪岚那样。
她所喜欢的长相是那种一看就是老实、本分、又具有书香气的。
但很显然,楠言一项都不沾边。
她很担心自己的大孙子会被楠言欺骗感情,可这些担心谢老太太只能压在心里。
有了谢弈后,谢老太太终于过上了退休的生活,谢弈很聪明,比以往谢家任何一个孩子都要聪明,无论学什么都很快,还能举一反三,只用了一个月时间,他就在谢氏集团站稳脚跟了,以自己雷厉风行的手段征服了公司所有人。
在他的管理下,谢家名下所有产业都井然有序,业绩也提了上来。
谢老太太看得很欣慰。
而她越欣慰,蒋雪岚越焦虑,她私底下预约了一个精神科医生,想要带谢弈去检查一下,她现在怀疑,谢弈是不是已经不傻了。
当她向楠言询问这个答案的时候,楠言总是一脸诧异地说:“你不会真把我当成医生了吧,我哪知道小弈有没有恢复,我看着跟平常没什么区别呀,是不是你想多了?”
她这么问,连蒋雪岚自己都要怀疑自己了。
难道真是她想多了?
深山里的少年(12)
但为了消除心里的不安,她还是打算带谢弈去检查一下。
可谢弈死活不愿意跟她走。
躲在楠言身后,委屈巴巴地道:“坏女人,我才不要跟你走,言言保护我!”
楠言无可奈何地对蒋雪岚耸了耸肩,叹气道:“你看到了,我也没有办法。”
蒋雪岚画着精致妆容的脸都气得扭曲了。
单看谢弈现在的表现,的确与以前没什么区别,只是偶尔,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她抬头看向他时,撞进的是一双冰冷如幽潭枯井的眼睛,深邃得见不到底,令她产生了一种如临深渊的感觉,脖颈后泛起阴飕飕的冷意。
等她想再确认的时候,谢弈已经移开目光了,他又变成了那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却不再让她靠近他半步。
一旦她靠近了,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躲在楠言的身后,指着她大喊坏女人。
蒋雪岚扪心自问,自己自从把谢弈带回谢家,就没做过半点伤害他的事情,她可是将他视为了自己的摇钱树,哪舍得伤害,怎么就变成坏女人了!
蒋雪岚气结。
她想,谢弈的傻病或许没有变好,只是已经严重到精神分裂了,或许还伴有臆想症。
谢弈不在谢家的时候,楠言无所事事,便与霍妍闲聊,霍妍并不如她表面上看上去的那样文静,她健谈、有趣,楠言很喜欢与她相处。
在与她相处的时候,她就会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楠言总是惋惜,这样的女人不该被困在婚姻里。
但这是她的选择,楠言也不能说什么。
霍妍喜欢的那个人来自普通家庭,他们在大学里认识,门不当户不对,当初霍妍的母亲得知她在大学里谈恋爱后,毫不犹豫地找不到那个男生,逼迫他离开自己的女儿。
尽管他们的家世天差地别,男生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要与霍妍在一起,哪怕所有人都不同意。
只是霍妍没有他那么坚定,她有太多的顾虑,她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要为家族付出的,所以母亲要她嫁给谢南华的时候,她虽然伤心难过,但还是拒绝了男友提出的私奔,在家族的安排下,与谢南华完婚。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心爱的那个人竟然一直在等她,结婚后的前两年,她与男生断了所有联系,直到一次意外相遇,他们间的感情从来没有随着岁月流失而减淡过。
情难自制地,霍妍将自己完全交给了他。
那一次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一样,霍妍彻底地放弃了她的婚姻,选择了与爱人就这样见不得光地在一起。
其实这些都是有迹可循的,谢南华不是没发现,只是他连自己都管不住,哪能去要求他的妻子。
那个时候他已经深深地迷恋上了蒋雪岚,一心只有她。
所以谢南华选择了睁只眼闭只眼。
而霍妍之所以一直都怀不上孕,是她故意搞垮了自己的身体,她不想以后自己的孩子变成与她一样的命运,而她也不愿意生下除爱人以外的孩子。
只是她与她喜欢的人,注定不能拥有属于他们的孩子。
就在十年前,他们偷偷领养了一个孩子,一直由他抚养着。
霍妍每周去探望一回,然后与爱人温存片刻,就又要离开。
那是属于她的小世界。
医院里的谢南华没有熬过两个月就死了,谢老太太那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两手颤巍巍地握住谢弈的手,对他道:“谢家只有你了。”
谢老太太的身体彻底不行了,住进了疗养院,谢家全权交给了谢弈。
对于谢南华的死,谢弈表现得异常平静,他沉着冷静地为他办理了丧事,看着谢老太太在疗养院安度晚年后,便牵着楠言的手回谢家。
如今的谢家只剩下霍妍和蒋雪岚了。
霍妍主动提出自己要搬出去住,谢弈同意了。
看着她松了一口气的神情,楠言笑着将一封密封好的文件交到她手里,然后对她道:“余生为自己而活吧。”
霍妍愣了一下,温柔地回:“好。”
在谢家她也没带走什么,那些值钱的东西她全部送给了楠言,称太麻烦不想带走,除了几件衣服,就只有楠言交给她的文件了。
坐在车上霍妍拆开了那封文件,才发现里面竟然是离婚协议。
她惊讶地捂住嘴,终于领悟过来临走时楠言对她说的那句话的含义了。
她将离婚协议捂在胸口,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她终于可以干干净净、堂堂正正地去找他了。
霍妍一走,谢弈心疼地握住楠言的手,对她道:“守在谢南华病床前那么久,就为了这个?”
“对,很值得。”楠言笑道。
谢南华这两个月清醒的时间很少,楠言便一直守在病房里等着他醒来,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是让他签下这份离婚协议。
谢南华自知自己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霍妍,所以没有犹豫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楠言这辈子很少多管闲事,但霍妍她是真的喜欢,所以没忍住就多管了。
看着她脸上明艳夺目的笑容,谢弈忍不住低头吻了上去。
这就是他深深爱着的楠言,在坚硬的外壳下藏着一颗比谁都柔软的心。
吻到情动处时,谢弈在她耳边嗓音低哑地说:“到床上?”
楠言点头,谢弈立马将她打横抱起,走进他的卧室。
蒋雪岚以为谢南华死了,谢老太太住进了疗养院,而霍妍又离开了,这个家完全就是她做主的时候,谢弈无情地撕开了所有伪装。
他一直都不是她可以操控的傀儡。
他才是那个真正的执棋之人。
等蒋雪岚意识到自己被楠言、谢弈两个人戏耍的时候,连她手中谢南华留给她的遗产都被他吞并了。
她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
女人嘶声力竭地怒吼,大骂谢弈白眼狼。
谢弈不为所动,将十九年发生的那件事细细地说了出来。
十九年前,蒋雪岚从谢老太太派出的人手里逃脱,结果没一天就又落入虎穴,被绑架卖进了大山里,她给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做了老婆,还生下了一个孩子,她不确定这个孩子到底是谢南华的还是那个老男人的,她不敢赌,所以干脆狠心把孩子扔了。
她利用自己的美貌与一个男人勾结,从那个村子里逃了出来,经过黑山村的时候,顺手就把孩子扔在了黑山村。
深山里的少年(13)
于是就有了后面的一切,李二娃稀里糊涂地将他捡了回去,虽说他对他不好,却也是穷尽一切将他抚养长大。
蒋雪岚回到谢南华身边后,就买凶将救她出村子,陪她一路回到家的男人杀了,将自己那点不堪的过去隐瞒。
至始至终她都没有想过再回黑山村找谢弈,她想着自己还年轻,可以再生一个属于她和谢南华的孩子。
这一切美好的幻想都被谢老太太亲手打破,蒋雪岚再也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她不甘心,却也没有办法。
直到后来,谢南华被检查出不育之症后,像是上天给谢家的惩罚,蒋雪岚看着谢老太太绝望的样子,心里感到痛快的同时,想到了自己那个在大山里生的孩子。
那孩子是个早产儿,而她被绑架的前一天与谢南华在家温存了一整晚,随后没几天她又被迫与那个又老又丑的男人发生关系,所以她不确定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如今谢家无人继承,蒋雪岚就把主意打在了他身上。
如果那个孩子是谢南华的,那么他就是谢家唯一的继承人,等谢南华一死,谢老太太也斗不动了,那谢家岂不就是她的囊中之物。
所以蒋雪岚再次回到了黑山村,当初买她回去的那个老男人因为自己花光所有积蓄买的媳妇儿跑了,气得追出去,结果摔进了阴沟里,一命呜呼,他娘也紧跟着气急攻心死了。
黑山村的人没见过蒋雪岚,就算是见过,他们也很难将眼前这个光鲜亮丽的女人与那个蓬头垢面、疯疯癫癫的女人联系到一起。
蒋雪岚深知这座大山里的人是怎样的德行,所以叫了保镖保护自己,她回到黑山村,只是为了确定那个孩子是否还活着。
见到谢弈的第一眼,她就确定了自己这个孩子是谢南华的。
她又惊又喜,才装出一副慈母的样子接近谢弈。
听着他将自己那不堪的过去完完全全剖了出来,让她体无完肤,蒋雪岚疯了般地扑上去,想让谢弈闭嘴。
可不等她近谢弈的身,就被人制住了。
是一群穿着警服的人,他们面无表情地对她说,她因为涉嫌违法交易,现要将她逮捕。
蒋雪岚的脸瞬间苍白如纸,她出身并不算好,小时候穷怕了,以至于她对钱特别执着,执着到已经不满足谢南华给她的那些了。
于是她鬼迷心窍地跟着自己所谓的闺蜜一起做了那些违法的交易,虽然暴利,却把自己置身在了危险的境地,脱不了身。
她原本想着背靠谢家,以后等自己完全掌控了谢家,就利用谢家彻底洗白。
却没想到,她的好儿子竟然亲手将她犯罪的证据交了出去。
蒋雪岚被带走的时候又哭又笑,对着谢弈和楠言两人破口大骂。
她以为自己领回来的是两枚棋子,结果到头来被耍得团团转的人竟是她自己。
所有的麻烦都肃清,谢弈欢喜地拉着楠言的手进屋,他说:“言言,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了。”
“我已经找算命先生算过了,他说下个月十七号是个黄道吉日,我们结婚吧!”
谢弈凝视着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的欢喜像是要溢出来了一般。
楠言眨了眨眼,刚想回答他,系统久违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了起来。
【恭喜言言,第一次独立完成任务就取得了这么漂亮的成绩,任务进度已满,请尽快离开哦】
楠言僵住。
她的默不作声令谢弈惴惴不安起来,他紧张地问:“言言,我是不是太着急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楠言成为他的妻子,仿佛他再慢点,楠言就会从他身边离开。
每每想到她要离开,他便头痛欲裂,心脏的位置像是空了一块,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暗起来。
他不能没有她。
楠言抿抿唇,像往常那样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谢弈顺从地低下了他的头,两手搂在她的腰上。
楠言轻声道:“跟我一起离开吧。”
“什么?”谢弈困惑地眨了眨眼。
楠言却在这时猛然地吻上了他的唇,眼睫轻轻颤抖着,唇齿相依间,她说:“想起我好吗?”
伴随着她的这句话,一股股陌生的记忆像是汹涌的海潮涌进他的脑海,一时难以适应,谢弈用力地抱紧了楠言。
他想起了。
他全都想起了。
谢弈回应着楠言的吻,比起楠言那堪称温柔的吻,他的吻来得更加凶猛、霸道,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拆吃腹中。
紧箍在她腰间的手似是禁锢她的灵魂一样,抵死缠绵。
他很清楚这一刻意味着什么,楠言要离开了,她会去下个世界找他,而他会忘了她。
慢慢地,谢弈放开了楠言,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眼神悲伤,透着像是被枷锁束缚住的无力。
楠言何其了解他,他的一个眼神她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了。
她捧住他的脸,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笑道:“我都还没垂头丧气呢,你可不能气馁。”
“你要好好的,然后等我来。”
“无论你记不记得我,我都会让你喜欢上我,然后再记起我。”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楠言眼里洋溢着自信的光芒,熠熠生辉,漂亮极了。
谢弈忍不住又在她唇上啄了啄,轻轻笑着:“好。”
……
这一次如上回一样,楠言没有回到意识空间,就直接被传送到了下个世界。
系统没有回来,只是在任务结束的时候,它才会出现。
楠言已经渐渐地习惯了没有系统。
短暂地黑暗过后,楠言睁开了眸子,出现在她眼中的是一间宽大的庭院,她手里紧握着一根鞭子,鞭子上带有倒刺,本是银白的长鞭,因为饱食鲜血,而变成了斑驳的颜色。
她心里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僵硬地抬头,便看到了跪在她面前,浑身是血的人。
少年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灰布衣,被鞭子抽得皮开肉绽,鲜血止不住潺潺地流了出来,将灰布衣染成了暗红的颜色,他低垂着头,一言不发,黑发凌乱地散下来,遮掩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神色如何。
但楠言想,那张脸一定是带着刻骨恨意的。
奴隶(01)
像是握住烫手山芋一样,楠言将手里的鞭子扔了出去。
她看着地上的少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不合适。
尽管没有看到少年的脸,她也能确定他就是他!
楠言缓缓蹲下,叹了口气,问:“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她的问话,少年倏地抬起了头,黑发后一双阴翳的眼睛紧盯着她。
楠言怔了一瞬。
很快他就低下了头,低声回:“奴才身份卑微,没有名字。”
楠言眨了眨眼,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果然,她又来到古代位面了。
她身上的衣服华丽富贵,绸缎丝滑,显然是大户人家。
楠言很快就理清了眼下状况,她的身份应该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而眼前的这个少年是这个家的奴才,不知因为什么事,得罪了原主,惨遭毒打。
周围有不少看热闹的丫鬟奴才,所有人落在少年身上的目光都是轻蔑的,明明是同等身份,他却仿佛是那个最底层最卑微的存在。
楠言看着他,轻轻道:“骗子。”
少年抿紧了苍白的薄唇。
“你一定有名字,只是不愿意告诉我。”楠言继续道。
少年十七八岁年纪,不可能没有名字。
他依旧没说话。
楠言抬手想碰碰他,却被少年敏感地躲开了,他紧皱着眉,眼里极快地闪过了厌恶。
楠言叹气,坏印象已经留下,看来又得花时间刷好感了。
这事不能急。
“二小姐若没什么事,奴才退下了。”少年嘶哑的声音再度响起,他捂着流血不止的手臂,态度勉强算得上是不卑不亢。
这种脆弱感,让楠言想不管不顾地抱抱他,但她极力克制住了,目前少年对她是恨的,她若再贸然靠近,只会适得其反。
她无奈地点头让他离开。
等少年一走,楠言随便指了一个丫鬟跟着自己进屋,然后打探消息。
小丫鬟很怕她,被她指住的那一刻,脸刷地白了,如同一个游魂一样跟着她来到屋里,战战兢兢,好似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楠言头疼地捏捏眉心,道:“放心,我不会吃了你。”
她问了很多关于自己和这个世界的问题,小丫鬟虽然觉得奇怪,但出于对她的畏惧,她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说,有问有答,将她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
经过一番沟通楠言才了解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和身份。
她是丞相之女,因为是家中唯一的女儿,所以从小到大都被娇宠着,渐渐地也就养成了她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性子。
今天被她鞭打的那个少年是她前两天买回来的奴才,因为看中他模样生得好,所以想买回来陪自己玩玩,结果这个奴才是块硬骨头,无论她怎么折磨,都不屈服于她。
于是惹恼了这个被惯坏的二小姐,天天变着花样折磨他,这才两天时间,就把少年折磨成了如今这个鬼样子,只剩半条命悬着了。
越往后面听,楠言眉头皱得越紧。
少年没有告诉过他们关于他的名字,她买他的时候,只有一个编号,而她一直狗奴才狗奴才地叫他,压根就没想过要为他取个名字。
少年原本是贴身服侍她的,自从把她惹恼之后,就被赶到了马厩,照顾她的爱马。
在她看来,少年不识好歹,就该跟畜牲一起,像畜牲那样活着。
她肆意践踏他的尊严,让少年沦为整个丞相府人人可欺的对象。
大家都知道欺负少年可以讨得二小姐欢心,于是肆无忌惮,少年来了丞相府两天,便饿了两天,滴水未进,伤痕累累。
当晚,楠言偷偷摸摸来到了马厩,马厩里总共只有三匹马,一匹是她的,另外两匹是她父亲和哥哥的。
少年还是白日里那副狼狈的样子缩在马厩的枯草堆里睡觉,破烂的衣服已经和模糊的血肉粘在了一起。
楠言看得心疼,心里再次将系统的祖宗十八代都拉出来鞭尸了一遍。
这身份的安排,绝逼是系统的恶趣味在作祟。
她的靠近惊醒了少年,黑暗中少年睁开一双冷厉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她,那一刻他的眼中闪过了凛冽的杀意。
楠言看得明白,笑道:“省省吧,你杀不了我。”
被她看出心思,少年眼里掠过错愕,重新审视起了楠言,明明还是那张令他厌恶的脸,可给人的感觉却完全变了。
少年的眸子微眯了眯,眼里迸出的暗芒依旧是冰冷的。
楠言不再理会他的目光,马厩不远处是一间小小的屋子,那里住着马厩原来的马奴,只是在少年来了后,马奴将所有的活儿都交给了少年,自己则请了两天假回家探亲去了。
少年低微的身份,只能睡在马厩里,与马一起。
这里潮湿又臭气熏天,夜里还有苍蝇和蚊子。
楠言一脚踹开了落了大锁的门,里面布置虽然简单,但该有的都有。
她将食盒放在桌上,然后冲少年招了招手。
少年审视的目光一直追随在她身上,看着她动作粗鲁地踹开门时,他愣了许久。
在他印象里,楠家二小姐并不曾习武,使的鞭子打在人身上虽然看着可怕,但也仅仅是痛,不会要命。
那她又是何时有了这样的腿力?
夏日的夜虽然凉风习习,但也吹不散空气里的闷热,古人的衣服无论再轻薄,始终都是闷的,楠言受不住热,这里又没有空调,便将衣服拉了拉,领口扯得有些大,露出了白皙精致的锁骨,上面的纹身已经经过系统的特殊处理,不见了。
入眼所及,一片如玉般的光滑。
少年看着这幕,眸光暗了暗,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一坐下他便问:“你到底是谁?”
楠言挑了挑眉,心想终于发现了。
系统受创,能力不足,只能将原故事里众人脑海中属于原主的脸换成她的,至于行为,系统表示不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
而如今它不在,楠言也不担心OOC,行事作风全按自己的喜好来。
她笑着勾唇,缓缓道:“你猜。”
少年确定,眼前这个人早已不是她了。
不知为何,这个想法升起的那一刻,他的心里涌出了一股没来由的开心。
像是见到了阔别已久的恋人?
少年很快就将自己脑海里这个荒诞的想法压了下去,脸色都跟着白了白。
他怎会喜欢这个恶毒的女人!
奴隶(02)
楠言见他面色不好,只道是身上的伤作祟,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然后向少年招了招手,说道:“别愣着了,过来,我给你上药。”
她的目光温柔而坚定,不自觉地,少年便在她身边坐下。
看着他皮开肉绽的皮肤,楠言抿紧了唇,小心翼翼地拉开衣服。
少年始终注视着她,眸底情绪晦暗不明。
在扯开与血肉粘到一起的布料时,少年疼得嘶了一声,楠言手一顿,下一秒便往伤口上轻轻吹气,微凉的风掠过伤口,带起一阵酥麻,他听到她道:“再忍忍。”
这一次下手动作比开始还要轻柔。
少年眸光闪了闪,像是突然悟了什么,他勾起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然后虚弱地咳道:“奴才身份卑微,怎能劳烦二小姐亲自为奴才上药,二小姐还是赶紧离开吧,要是被下人们看到,对二小姐的名声不好。”
大晚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任谁看到都会忍不住浮想联翩。
谁知楠言满不在乎地道:“看到便看到吧,我的名声已经烂成那样了,也不在乎更烂一点。”
意料之外的回答令少年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少女因为低头的动作,发丝顺着瘦削的脊背滑了下来,露出了一截白皙秀长的脖颈,他的目光凝在了上面。
心里那阵熟悉的情动又卷土重来。
他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眼前的她有欲望。
她的一举一动,身上的一切都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
少年喉结滚动,眸色越来越暗,看着她的目光渐渐染上了占有欲。
如同一只饿极了的狼在丛林里行走终于发现了一只猎物。
但它按耐着,藏在暗处观察着对自己毫无所觉的猎物,伺机而动。
少年舌尖抵着尖锐的虎牙,克制住想要在那白皙脖颈上留下自己牙印的冲动。
他毫无征兆地倒下,楠言手忙脚乱地接住了他,又怕碰到他身上的伤口,顿时显得手足无措,她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她另一只手碰了碰少年的额头,体温高得吓人,楠言的眉紧蹙,难道是发烧了?
少年虚弱地拉住她的衣袖,紧闭着眼,喃喃自语道:“别走……”
楠言叹了口气,将他抱了起来,走向一旁的床,同时回:“我不走。”
她想去打些冷水来,人工给他降温,可少年一直攥着她的衣袖,不让她离开,楠言没有办法,只能这样干坐着。
可心下却是着急万分,她想到谢弈就是因为没能及时退烧,而造成智力缺陷,他会不会也变成那样?
关心则乱,她脑海里没有半点头绪。
夜里的丞相府安静得只有蟋蟀的声音,夜风轻轻吹着,从门窗灌入,给夏日带来一丝清凉,楠言继续给他的伤口上药,少年身上有很多陈年旧伤,虽然已经恢复,但留下却是一辈子的疤痕。
楠言的手指停在那里,她皱着眉,暗忖他幼时的生活也定然不好。
楠言的目光缓缓移了上去,停在少年脸上,已经洗干净的脸露出了原有的样貌,五官深邃俊秀,肤色较常人显得过于苍白,紧闭的眼睫毛轻颤着,昭示着它的主人即使在昏迷中也不安宁,高挺的鼻梁下一张毫无血色的薄唇紧抿,依旧是她记忆里熟悉的模样。
他的伤势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这伤不仅仅是皮外伤,还有他来丞相府前留下的,他一直硬生生地扛着,直到再也扛不住了。
楠言心想不能再坐以待毙,将自己的手从少年手里抽了出来,她对昏迷中的他说道:“等我,我去找大夫。”
丞相府有自己专门的大夫,但他只给府里的夫人、少爷、小姐们看病,大晚上的他就被二小姐叫了起来,也不敢怠慢,提起自己的箱子就急匆匆地跟着二小姐离开了,结果越走越偏僻,就在他惴惴不安地怀疑二小姐是不是要找个僻静的地方杀了他时,他们来到了马厩。
“刘大夫,你快看看他。”楠言嫌弃小老头走得慢,拉着他的手便往马厩的小屋走。
看清楠言要他医治的人是府里一个身份低微得不能低微的奴才,刘大夫的脸色都变了。
见他站着没有动,楠言皱眉,道:“怎么了?”
刘大夫从她的话语里听出了不悦,连忙回道:“没什么没什么,我这就去。”
纵然心里不情愿,他也不敢违抗楠言。
谁不知道二小姐是这丞相府里的小祖宗。
折腾了一晚上,在第二日晨曦的微光洒进小屋时,少年缓缓睁开了眼,不过一晚上时间,却好像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他茫然地盯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环境,不是他熟悉的那个臭气熏天的马厩,耳边也没有马的呼气声。
慢慢地,记忆回笼,他终于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
少年动了一下,靠在床边假寐的楠言立马睁开了眼,见他终于醒了,她笑了起来,说道:“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为什么一声不吭?”
少年紧盯着她,没有说话。
苦等了一晚,楠言累得打了一个哈欠,她继续道:“既然醒了我就放心了,你好好休息,休息好了便来我的望月居报道,以后你就是我那屋的人了。”
说罢她就要走,这时一直缄默不语的少年开了口,声音还有些嘶哑:“喻子弦,我的名字。”
闻言,楠言勾了勾唇,回:“好,我记下了。”
喻子弦,这不是有名字嘛。
她这算是慢慢地打开了他的心扉吗?
楠言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哥哥楠晟,他一见到她,便紧张地上前问:“阿言,你前两日买回来的那个奴隶在哪里?”
楠言不解地看着他,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在我屋里,怎么了?”
“阿言,听哥的,快放他走。”楠晟紧皱着眉,说起那个奴隶,眼中掩饰不住的忌惮。
楠言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闪而过的忌惮,于是问:“哥哥,发生了什么吗?”
楠晟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出了这个奴隶的来历。
他并非是什么普通奴隶,而是靖王的人,靖王向来爱玩,手底下养了一群供他玩乐的人,他视人命为草芥,最爱的游戏便是看着这些低贱的人为了活着互相残杀。
奴隶(03)
他在京城外有一座园子,园子外是一片平原,他命人以栅栏围出一个圈,然后放入一百到两百不等的奴隶,每人手中一把匕首,只有站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活着。
靖王等纨绔子弟会带着各自的奴隶,压上筹码,以他们的命做堵,赢的一方可以拿走所有的筹码,纨绔子弟们出手的都是些名贵的东西。
以他们的身份自然是不缺这些身外之物,图的不过是个面子。
而喻子弦就是靖王最喜欢的宠物,因为他足够狠、足够冷,每一场游戏,他都是站到最后的那一个人,为靖王赢下所有风光和面子。
楠晟曾被靖王邀请过一次去参观他们恶趣味的游戏,仅是远远看着,他便忍不住心里作呕。
他亲眼目睹喻子弦徒手拧断一个人的脖子,也曾看见他剜出一个人的心脏,他冰冷的目光像是嗜血的野兽,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他有意无意地跟靖王打听过喻子弦的来历,靖王只说他是自己随手救下的一个小乞丐,培养了一段时间,就给了他意外之喜,这少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天赋,他就是天生的侩子手,为杀戮而生。
只是突然有一天,靖王心爱的宠物不见了,为此靖王大发雷霆,称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
靖王是陛下最宠溺的一个儿子,对于他在外面的胡作非为,皇帝一直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百姓们虽怨声载道,却也无可奈何,这个世道早已腐朽。
只是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喻子弦竟又落到了人贩子手里,稀里糊涂地被楠言买了回来。
楠晟听下人们描述,立马想到了他,于是匆匆地回府找楠言,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留在自己妹妹身边。
楠言看着他,坚定地回:“他不是什么弓玄,他叫喻子弦,他不是靖王的宠物,他是我的护卫。”
世人都知道靖王身边有一个尤为宠爱的奴隶,名叫弓玄,模样俊秀,渐渐地京中就有谣言传弓玄是靖王养在身边的面首。
谁不知靖王男女不忌,只要是长得好的,他都可以带到床上去。
楠言不管这些,弓玄是靖王的,但喻子弦是她的。
楠晟痛心疾首道:“你可知要是被靖王发现了你偷藏了弓玄,对我们整个丞相府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当今圣上宠爱靖王,除了太子之位,他想要的一切他都给他,而如今的太子殿下是靖王的亲哥哥,他生母便是皇后娘娘,放眼整个大秦朝,谁敢动靖王。
虽然丞相是太子的人,但如果靖王要对他们做什么,太子只会选择睁只眼闭只眼。
“不让他们发现不就好了。”楠言回道,喻子弦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她怎么可能又将他送回去。
看出了楠言眼中的坚持,楠晟愣了一会儿,他迟疑道:“不过是一个奴隶,哥哥可以给你更好的。”
楠言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便伸出手轻轻握住哥哥的手,回道:“哥哥,我只要他。”
楠晟哑口无言。
为什么偏偏是他。
任何一个人他都不至于如此。
“他的手上沾惹了成千上万条人命,万一哪一天他没控制住,做出什么伤害到你的事……”仅仅是想到这个可能,楠晟便止不住地后怕。
他极力地想要楠言改变主意,可楠言眼里的执着让他无法再把话说下去。
他这个妹妹就是这样,一旦认定一件事,就不会再改变主意。
“他不会。”楠言笃定地回,轻轻笑了起来,“他会保护我。”
楠晟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楠言打断了他,她拉起他的手往前堂走:“哥哥这么急匆匆地回来,一定还没来得及吃饭吧,我们吃饭去。”
楠晟如今是太子伴读,回府一趟不容易,陪楠言吃了一顿早膳,便要回东宫。
楠言送他到门口,楠晟仍还是不放心。
楠言便对他道:“哥哥放心,子弦他不会离开丞相府。”
靖王伸的手再长,也长不到丞相府。
楠晟只能半是忧心地点头离开。
等楠言回望月居时,喻子弦已经在里面等着她了,他还是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望月居的丫鬟正在赶他走,大丫鬟手叉着腰,横眉冷对:“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就跑来,再不走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几个奴才撸袖子一副要开干的架势。
而喻子弦站在望月居门口,听着丫鬟们对他的辱骂,一言不发,只是低头。
楠言立马走过去,自然而然地牵住喻子弦的手,丫鬟奴才们看见她,立马闭上了嘴,紧接着就因为眼前这幕,震惊地张大了嘴。
是他们出现幻觉了吗?
他们家二小姐不是最厌恶这个奴隶吗?为什么她会拉他的手?!
一群丫鬟奴才们觉得自己世界塌了。
喻子弦垂眸看着楠言牵住他的那只手,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子弦是我叫过来的,以后他就是我的护卫,你们对他不敬就是对我不敬,让我发现了,你们便也别想再在望月居待下去。”楠言冷冽的目光扫过所有人,众人顿时哆嗦。
是他们的错觉吗?怎么感觉二小姐变了个人似的?
比以前更加让人胆战心惊。
他们唯唯诺诺地称是,收起了眼里对喻子弦的轻蔑。
成功起到威慑作用,楠言带着喻子弦走进了望月居。
她房间的隔壁有一间空房,楠言指着空房道:“以后你便住在这里,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到隔壁来找我。”
喻子弦盯着她,半晌才点头。
楠言犹豫了一下,道:“不管你过去经历了什么,但从今以后,你只是喻子弦,属于我的喻子弦,明白了吗?”
听到“属于我的喻子弦”时,喻子弦垂在身侧的手,拇指与食指指腹轻轻磨了磨,他点头,眼里极快地掠过笑意:“好。”
喻子弦难得有这么乖的时候,楠言忍不住又想摸摸他的头,这似乎早已成了她的习惯,楠言手放在喻子弦头上那一刻,喻子弦身体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放松下来。
丞相府除了楠晟,并没有人认识喻子弦,所以眼下至少在丞相府他是安全的。
当初喻子弦之所以愿意跟着楠言走,就是看出她丞相之女的身份,他受了严重的伤,需要寻求一个庇护,丞相府显然就是最好的选择。
奴隶(04)
丞相府所有人都得知了二小姐楠言最近得了一个新宠,正是前段时间她买回来的那个奴隶。
所有人感到惊讶,明明前两天二小姐还变着花样折磨他,现在怎么就宠得不行了?
他们只能将一切疑惑都归于这奴隶手段了得,将二小姐伺候好了,自然也就化解了二小姐对他的厌恶。
喻子弦在丞相府的地位水涨船高,从之前的人人可欺变成了现在的人人艳羡。
他们再也不敢欺负喻子弦了,每个人都是踩低捧高的,开始明里暗里地巴结喻子弦。
可喻子弦阴冷森然的目光很快就让他们退缩。
夜晚如期而至,楠言在丫鬟的伺候下洗漱上床,一开始她并不习惯别人的伺候,可随着经历了几个位面被伺候惯了,便也慢慢开始享受起来。
昨晚在喻子弦那里折腾了一晚上没睡觉,如今一沾床楠言便感到一阵一阵的困意袭来,她打了个哈欠,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丫鬟挑灭烛火,默默地退了出去,留下一室静谧。
楠言怕热,夜晚时窗户是大开的,清幽的月光穿过窗棂洒了进来,铺下一地银光。
一抹黑色人影悄无声息地翻窗进来,没有惊动半分外面守夜的丫鬟。
他一步步来到楠言床前,凝视着少女恬静的睡颜,目光沉冷。
房间里燃着助眠的熏香,与少女身上淡淡的馨香融为一体,混为了一种对他有着致命吸引的香味。
他忍不住一步步靠近,直到她近在咫尺。
少年伸出苍白修长的手,轻轻描绘着少女熟睡的模样,心中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
这种无法追溯源头的熟悉,演变成了另一种感情。
情难自禁地少年俯身,在楠言唇上留下克制一吻。
从见到她的那一刻,他古井无波的内心就涌出了一股奇异的感情,但他无从得知自己的这股感情来自哪里,直到那个夜晚,楠言主动来到他的身边。
那时他便确定了,她不是丞相府的二小姐,虽然还是熟悉的那张脸,可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如同换了一个人。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胸腔里那股奇怪的情感就更加强烈了。
楠言不知的是,在那一刻他就已经将她视作了自己的所有物。
黑暗中,少年轻轻笑道:“这可是你先招惹我的。”
第二日楠言醒来,神清气爽,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她先是在丫鬟的簇拥下去了丞相夫人房里请安,丞相夫人看着她的目光满满的都是怜爱,尽管如此,该训话还是要训话。
她早就听说了自己女儿在外面买了个奴隶,带回府非但没有好好对待,还一直虐待人家。
丞相夫人是个心善的,忍不住劝楠言好好待人家,实在不喜欢可以打发去府里其他地方,也好过在楠言那里被折磨得每天只剩半条命。
楠言安静地听着,丞相夫人说完,方才道自己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并保证以后不会再做那些缺德事。
丞相夫人见她态度诚恳,便欣慰地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方才放她走。
一离开楠言便忍不住轻舒一口气。
楠言的神清气爽只保持到了中午,中午太阳毒辣,每一寸土地都被烘烤着,热浪无处不在,丫鬟们端来一盆又一盆的冰块,放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勉强驱散了一些夏日的炎热,楠言躺在凉椅上,整个人都恹恹的。
贴身丫鬟鸢儿绞尽脑汁地想逗她开心,楠言都无动于衷,直至喻子弦走进来,看见他鸢儿不情不愿地让出了楠言身旁的位置。
喻子弦自然而然地拿过鸢儿手里的扇子,见小小的空间已经容不下她了,鸢儿默默地退了出去。
她一走,楠言便问:“昨晚睡得不好吗?”
喻子弦肤色较正常人显得过于苍白,以至于眼下有一点青黛色便清晰可见,楠言想他可能认床,寻思着要不要按照他的喜好,让人将他的房间重新布置一番。
喻子弦轻轻摇头,薄唇勾出一抹淡笑,道:“第一次睡这么舒服的床,一时间没有适应过来。”
听他这么说,楠言已经能想象他在靖王那里也定是过得不好。
命运凄惨的主人公,无论是什么身份,都必定要经历一番折磨,到头来还不能善终。
这是执笔之人给他书写的命运。
他不能选择,楠言却要将它改变。
她坐正了身子,向喻子弦招了招手,说道:“你再靠近一点。”
喻子弦微微一愣,依言往她身边靠拢。
楠言拉起他的手,将衣袖挽了上去,手臂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原本流血的伤口已经结痂,她叮嘱道:“你的伤不能沾水,即使痒也不能挠,有什么事让下人做就好了。”
闻言,喻子弦浓长的睫毛敛了下来,他淡声道:“奴才就是下人,怎能叫旁的人分担我的活儿。”
“你不是。”喻子弦话音刚落,楠言便否定了他的话。
他抬眸,直勾勾地望进楠言的眸子,里面的坚定令他的心动摇了一瞬。
从他出生起就被打上了奴隶的标志,无论他做什么,都会遭人厌弃,渐渐地,他便不奢望有人待他好了,他只想活着。
而现在,他好像又找了新的人生目标。
人一旦有了欲望,只会随着时间愈演愈烈,直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虽然你明面上是我的护卫,但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哪怕倾尽我的所有,你明白吗?”楠言将自己的一颗赤诚之心摆在喻子弦面前,声音缓慢却又坚定地说道。
良久喻子弦才好似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般,他问:“二小姐为什么要待奴才这么好?”
“私底下你叫我名字就可以了,也不必以奴才自居,在我心里,你从来不是什么奴隶,你是我很重要的人,至于为什么……”楠言笑了一下,“就当是我单纯地想对你好吧,非要扯上私心的话,那便是我对你有所图谋。”
这一刻屋内的气氛好似逐渐升温,喻子弦白净的俊脸悄然红了。
他难以置信,楠言与他云泥之别,他未曾奢望过她会喜欢他,昨晚他甚至想过,如果她不喜欢他,即使用强制的手段他也要把她留在身边。
奴隶(05)
从小到大,他想得到的从未得到过,而拥有的,也会转瞬即逝。
这就好像他的命,越想抓住什么,越抓不住。
可对于楠言,其他的一切他都可以不要,他只想要她。
内心的情感像是挣脱笼子的野兽,汹涌而出。
喻子弦遵从自己的本心,紧紧抱住了楠言。
楠言伸手回抱了他,彼此的心在这一刻靠拢。
楠言询问了喻子弦的身世,她知道他绝非是什么普通的乞丐出身。
喻子弦看着她,犹豫了许久才开口。
他是前御史大人在外的私生子,十岁的时候被找回去,御史大人一世清誉,不能因为他的存在而抹黑了他的名声,因此喻子弦并不能以御史府少爷的身份露面。
而御史大人的妻子是个善妒的女人,喻子弦的存在是个意外,当初御史前往锦州处理水患,被锦州一个女人钻了空子,珠胎暗结,而御史只当那是一夜风流,并未放在心上。
处理完水患,他就回京了。
当时他隐藏身份,女人并不知道他就是御史大人,等他走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她本就是锦州一大户人家的丫鬟,因为姣好的相貌被御史看上,于是两人有了一夜风流。
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如意郎君,结果第二天御史就离开锦州了。
女人独自生下了孩子,十年后御史再次来到锦州,在那大户人家落脚,女人一眼认出了他,于是连忙带着孩子找上他。
女人逼着御史纳她为妾,但御史是个妻管严的,况且他在外的形象一直都是夫妻恩爱,容不下第三者。
结果现在不仅有了第三者,还多出了一个儿子。
御史被逼急了,失手杀死了女人,一个微不足道的丫鬟死了,没人会在意,他直接将女人扔进了井里。
而喻子弦到底是他的亲生骨肉,御史不忍心将他也杀了,于是把他带了回去。
对妻子的解释是,十年前他在锦州被人暗算,中了媚药,而那女人又恰巧出现,勾引了他,于是才有了这个意料之外的孩子。
御史夫人相信了他的说辞,对勾引自己丈夫的女人恨之入骨,直到听到那女人已经死后,她才稍稍泄恨,但越看喻子弦越不顺眼,于是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他的身上。
她让喻子弦以奴隶的身份待在御史府,每天都要做那些又脏又累的活儿,一旦他懈怠,亦或者是出现什么差错,就免不了要遭受毒打。
幼时他便跟着母亲在那大户人家当下人,所以这点苦对他来说也不是那么难熬,只是御史府上下每天变本加厉的欺辱,再加上御史的睁只眼闭只眼,把一切都当成没发生,喻子弦再也忍受不了,偷跑了出来。
他离开御史府,没有一个人出来找他,所有人都在为了他的离开而欢呼。
至于御史,他纵然对自己这个儿子心里有些不忍,但他也不敢与自己妻子作对,他能有如今的地位,还全靠妻子娘家扶持。
巧的是,御史的妻子正是丞相的妹妹。
说出这些的时候,喻子弦神色一直都很平静,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一般。
楠言一直握着他的手。
后面发生的不用问她也能猜到了。
从御史府离开后,喻子弦在京城人生地不熟,只能乞讨为生,那时候他也不过才十一岁,乞讨了一年,他遇上了靖王,靖王将他带走后,直接把他扔给了自己的暗卫秘密培养。
他看出了喻子弦是个好苗子,只要好好栽培,他就会成为自己手里最锋利的剑。
靖王遇到喻子弦的时候,他正在小巷子里跟三只疯狗争抢一块干巴巴的馒头,馒头已经在地上沾上了灰,小少年毫不畏惧地对上三只疯狗,他比它们更狠、更疯、更不要命。
最后小少年抢下了那一块馒头,浑身上下被疯狗咬得鲜血淋漓,没有一块好的皮肤。
他毫不在意地坐在墙角下,如同捧着什么人间美味一般小心地啃起了馒头。
那一刻靖王在他身上看到的是如狼一般的野性与凶狠。
所以他知道,这小少年就是个天生为杀戮而生的人。
京城最大的酒楼里,最上面一层楼只有一间雅间,是再多的金钱都无法买到的,站在这上面可以把京城街景一览无余。
身穿紫色锦衣的男人手拿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身前的桌子,坐在对面的男人抬眸看了他一眼,笑道:“憬儿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呀。”
此人正是靖王司憬,而坐在他对面的就是当朝太子司昀。
“是因为你那奴隶的事?”司昀又问了一句。
闻声,立于太子左边的楠晟身体僵了一下。
两人都没发现他的异样,司憬叹息了一声,愁容满面地说道:“果然什么都瞒不住皇兄。”
“不过是一个奴隶,大不了再培养一个就是了。”司昀不以为然地道,在他看来,一个小小的奴隶不值得他弟弟苦恼。
他接着道:“我这里有一批暗卫,都是经过专门的训练的,你可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司憬摇头:“他不一样,他不是普通的奴隶,谁都不可以替代他,只要他还活着,总有一天本王会找到他。”
说完他阴恻恻地笑了:“等本王找到他,本王一定要打断他的腿,竟然敢逃跑!”
楠晟默默听着一切,哪怕已经过去半个月了,靖王也没有停下过寻找弓玄的下落,而他作为知情者,此时不敢表现出半点异样。
谁知司昀的注意力却又放到了他身上,太子殿下微微歪头,笑看着他,问:“阿晟,你说那奴隶会逃到哪里呢?”
楠晟垂眸,敛下眸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他谨慎地答道:“臣不知。”
司昀似惋惜地叹了口气:“我以为以阿晟的聪明才智会猜到他躲哪里去了呢。”
“皇兄你别逗他了,阿晟若是知道,定是会第一时间告诉我们,是吧阿晟?”司憬似笑非笑地看向楠晟,漂亮的桃花眸似会勾人魂魄一般。
楠晟应是,压下心头那点慌乱。
他们难道知道什么了吗?
不可能,丞相府里除他之外,应该没人认识弓玄了!
莫非,他们在试探他?
楠晟心思百转千回,司昀却在这时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别紧张,我们只是开个玩笑。”
奴隶(06)
楠晟笑容僵硬地点头。
回到丞相府时,他第一时间找了楠言,楠言正在庭院里看书,她没什么爱好,大家闺秀必备的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好在父母宠她,也没打算把她培养成大家闺秀,所以对她并没有做什么要求,只想着她平平安安长大。
结果就这么一不小心地把女儿惯坏了。
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待在丞相府,也不出去给他们惹事,这让二老欣慰极了。
喻子弦就站在她身边,目光一直粘在她身上。
看见这一幕,楠晟心情微妙。
有一种自己家的好白菜好像要被猪拱了的错觉。
听见脚步声,楠言的视线终于从书里抬了起来,她看着一步步走近的楠晟,喊了一声哥哥。
楠晟看向她手里的书,原本以为自己妹妹终于开始上进,结果看的竟是话本。
楠晟一时竟有些哑口无言。
果然,还是他熟悉的那个妹妹,不思进取。
“阿言,我有话想跟你说。”说着这话时,楠晟抬眸看了一眼喻子弦,赶人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喻子弦沉默地看了楠言一眼,楠言向他轻轻点头,他才离开。
喻子弦一走,楠晟顿感松了口气,不知为何,有喻子弦在这里,他总感觉到一股摄人的压迫感,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即使是面对大秦朝的储君,他也不曾有如此大的压力。
“阿言,听哥哥的劝好吗,放喻子弦走。”楠晟苦口婆心地道。
楠言抬眸安静地看着楠晟,问:“为什么?”
“靖王与太子如今四处寻找弓玄的下落,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发现人在我们丞相府,你可曾想过被他们发现了丞相府将处于怎样的危险境地?”楠晟劝道,他想自己妹妹再糊涂应当也不至于拿丞相府的安危开玩笑。
楠言知道,她清楚以靖王的性子被他知道了喻子弦藏在丞相府,一定会将所有的罪责都怪到丞相府头上。
但她有足够的信心,让靖王和太子察觉不到人就在这里。
但见楠晟担忧的神色,楠言还是叹了口气,她道:“我知道了哥哥,我会仔细地想想的。”
不给楠晟一颗定心丸,他始终无法安心,所谓伴君如伴虎,迟早也有一天也会在司昀察觉出什么。
所以楠言打算另想办法。
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喻子弦主动找到了她,那一日他并没有离开,而是躲在了外面偷听,楠晟与楠言的谈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不想看着楠言夹在中间为难,于是主动要离开。
楠言当然不会放他走,她凝眉道:“你要去哪里?”
喻子弦轻轻笑道:“天下这么大,总有一个我的容身之处。”
楠言顿时知道那天她与楠晟的交谈给他听到了,于是无奈道:“我还没赶你走呢,你怎么能离开,可别忘了,你是我买回来的,所以你整个人都是属于我的。”
丞相府不能待,楠言便带喻子弦去其他地方,丞相府家大业大,在京城自然不是只有这一个住处,而丞相宠女儿,在女儿十五岁时,京中一处宅子就被她央求了过去。
那时的她只不过是想有了自己的私宅,就方便金屋藏娇。
原主爱美人,只要是长得好看的,又是她可以得罪的,她便想方设法都能将人绑回自己的住处。
也不做什么,她便是觉得每天看着养养眼。
楠言已经命人率先一步过去将宅子里被她强抢来的人都赶走了,看着如今的二小姐终于洗心革面,一直服侍她的嬷嬷欣慰极了。
楠言将喻子弦安排住进了这里,这处宅子位于京中最僻静的一条街,鲜少有人往来,这便是方便了喻子弦。
他早就有了离开丞相府的打算,毕竟丞相府里眼线众多,他无论做什么都束手束脚,只是因为里面有楠言,他才甘愿留这么久。
而现在,他终于可以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了。
楠言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来陪他,偶尔也会过夜,每每这时,无论喻子弦手头上的事多忙,都会立马停下来,享受与楠言难得的独处机会。
一来二去的,他就顺利将人拐上了床,常年练武的喻子弦总是有着用不完的精力,折腾得楠言不得不把回丞相府的时间又往后延几天。
楠晟见楠言终于把喻子弦打发走了,心里悬着的石头这才落回原处,至于喻子弦去了哪里,楠晟有追问过,但楠言不愿意透露,楠晟便也就不再问了。
只要人没在丞相府,到时候喻子弦就算被靖王的人找到,也与丞相府没有关系。
楠言继续做她的纨绔,白天没事就去茶楼听曲儿,亦或者是伙同一群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消遣玩乐,把混吃等死的形象发挥得淋淋尽致。
却是愁坏了丞相夫人,眼看着楠言已经十八了,京中别的姑娘十五岁便找到了如意郎君,说媒的数不胜数,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偏生到了自己女儿这里,竟没有一个人上门提亲。
倒也不怪他们如此,楠言恶名在外,从小到大就没传出个好名声,只怕是个孤独终老的命。
丞相倒是看得很开,他道大不了他们养女儿一辈子,就算是日后他们夫妻俩死了,还有楠晟,楠晟如此疼爱妹妹,想来以后就算是娶了妻子,也不会亏待妹妹。
楠晟笑着附和,他愿意养妹妹一辈子。
想想也是,丞相府家大业大,就是积蓄就能养好几个楠言。
而楠言惯来是会享受的,她不用愁自己的未来,便每天与喻子弦厮混一起。
入了冬以后,喻子弦明显忙碌了起来,有时楠言去宅子找他,好几次都扑了空,她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多问。
夜里楠言熟睡时,喻子弦裹着寒霜进来,他先是将自己烤得暖烘烘的,才钻进楠言的被窝,将她揽进自己怀里。
楠言转过身抱紧喻子弦,睡意惺忪道:“下次再大半夜的将我吵醒,以后都别上床了。”
“我错了。”喻子弦非常诚恳地道歉,同时在楠言唇上亲了亲,他的眼中含尽笑意。
楠言轻哼一声,表示这次先放过他。
喻子弦却不依不饶起来,他道:“今天丞相夫人又给你介绍了两个青年才俊?”
奴隶(07)
丞相和楠晟想得开,丞相夫人却想不开,无论如何她都不愿看着自己女儿孤独终老,他们作为父母,能陪伴楠言的时间有限,而楠晟以后终会有自己的家庭。
当他有了自己的家庭后,所有的重心都会放在自己妻儿身上,与妹妹终究是会疏远的。
所以丞相夫人便想趁着楠言还没老,给她找一个好人家。
楠言虽名声不好,但胜在身份显赫,身为丞相唯一的女儿,哥哥又是太子伴读,未来前途无限,倘若他们能做丞相的上门女婿,还愁仕途吗!
因此,得知丞相夫人有意为楠言择一个夫君的时候,什么妖魔鬼怪都来了。
楠言敷衍地应付,一个都没瞧上眼。
“那可不嘛,某人再不采取些行动,恐怕我就被许配给其他人家了。”楠言的睡意清醒了不少,忍不住打趣道。
喻子弦目光沉沉,他道:“你只能是我的。”
说完就是一个缠绵悱恻的吻,吻到楠言快要窒息时,他才放开她。
他贴在她的耳边道:“言言等我,很快了。”
楠言一直都知道喻子弦在筹谋着什么,却不知道他所筹谋之事竟然关系到整个大秦朝的格局变化。
秦帝不知何原因突然病倒,大秦朝的大权落在了太子手上,偏偏在这时,靖王又出了事,靖王狩猎途中,被一支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冷箭刺伤,箭刃上被涂抹了烈性毒药,靖王昏迷至今都没醒来。
祸不单行,太子担忧弟弟的安危,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急匆匆地赶了过去,许是关心则乱,他并没有察觉到有哪里不妥,等发现时为时已晚。
太子殿下被一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刺客打成重伤,虽然没有殃及性命,却令京城陷入了一阵人心惶惶之中。
就在这时,此前一直默默无闻的湘王拿出证据指出秦帝之所以病倒,是因为太子殿下觊觎皇位,再没有耐心等待,于是丧心病狂地给秦帝下了毒。
同时他还带来了一位证人证明了太子殿下染指后宫,与自己父皇的女人暗中勾结。
好不容易被太医救回来,恢复一点神志的秦帝得知这个消息,当即又是一晕,偌大的皇宫被着几则重磅消息砸得每个人呆若木鸡,同时又手忙脚乱。
谁都无法容忍弑父夺位的帝王,太子一党输得一败涂地,司昀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位木纳的六皇弟何时变得如此牙尖嘴利了。
直到他看见湘王身边那张熟悉的脸,前因后果串联一起,顿时一切都水落石出。
他笑得惨淡,他算计一辈子,竟然到头来败在了这个自己从未放在心上的奴隶手里。
他就说为何那日刺杀他的人手段如此熟悉,竟然就是他弓玄!
不对,如今该称呼他为喻子弦了。
向来秦帝病倒,及暗杀靖王的幕后推手也是他。
当真是好心机、好手段!
他司昀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有用,成王败寇,他和靖王都难逃一死。
秦帝最终还是没有抢救回来,本就剧毒攻心,再加上被司昀气了一遭,饶是神医在世,也无力回天。
秦帝头顶绿帽,怀着不甘病逝,举国同悲。
解决了两个最大的对手,湘王顺理成章地登基,而喻子弦则被他封为了摄政王,他深得帝心,又颇有手段,行事上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很快朝廷上那些本对他大为不满的人。也渐渐地闭嘴了,从一开始的忌惮变成了现在的畏惧。
最震惊的莫过于御史一家,他们看着帝王身边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心里五味杂陈,御史第一时间想的便是与喻子弦相认。
自己儿子成了只手遮天的摄政王,他们岂不是跟着要飞黄腾达了。
只是想到自己曾经对喻子弦的亏待,他又惴惴不安,最后还是在同僚的劝说下,他才鼓起勇气上前相认。
同僚说得没错,父子间哪有隔夜仇,只要自己道个歉,儿子肯定会原谅他的。
毕竟当初谁能想到这个小儿子能如此争气。
御史觍着脸与喻子弦打招呼,做出一副慈父的模样,他热泪盈眶地说:“弦儿,真的是你吗?我真的不敢想象你竟然还活着,你知道这些年为父找你找得有多辛苦吗?为父以为……为父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着,至始至终喻子弦都是冷漠地看着他表演。
而周围人却是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如今这位炙手可热的摄政王竟然是御史的儿子,从前从未听说过。
他们之所以一开始对这位凭空出现的摄政王不满,就是因为他毫无背景,却一跃成为百官之首。
后来他们才知道喻子弦在秦帝还是湘王时,就做了他的幕僚,秦帝能有今天的成就,全靠喻子弦。
所以秦帝依赖并重要他。
谁曾想,喻子弦竟然是御史的儿子,此前他们怎从未听说过御史有了这样一位惊才艳艳的儿子?
他们只知道御史有一儿一女,儿子是个不学无术的,女儿倒生得标志,但眼高于顶,觉得自己是皇后的命,除了天子,她谁也不嫁。
可惜,天子未必看得上她。
御史曾视喻子弦为耻辱,从未公开过他的身份,面对同僚们质疑的目光,他竟一时难以开口。
喻子弦眼中闪过讥讽,被御史捕捉到了,他顿时被这抹讥讽刺激,将自己不堪的往事说了出来。
所有人哗然。
原来这位素来有着好名声的御史大人,也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在场的大都是男人,自然不信他说的自己受到引诱,才与那锦州女人发生关系。
如果他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十个女人都不一定引诱成功。
等到御史的独角戏演完了,摄政王才开他的尊口,道:“御史大人,你恐怕是认错人了。”
这句话无异于狠狠一巴掌打在御史脸上。
众人看着御史的目光又变了。
难不成御史说这么多都是编造的?为的就是让大家都以为摄政王是他这边的?
御史真是够厚脸皮的,为了上位,竟能如此不要脸。
所有人看着御史的目光变得奚落。
楠言被丞相夫人牵着来参加宫里的晚宴,前些天宫里发生变故,丞相作为太子一党的人,难免会受到牵连,所以在事态严重前,丞相就把楠言送到了京城外的庄子里。
心想着如果丞相府真的受到牵连,楠言至少还能保留一命。
奴隶(08)
让楠家不至于无后。
但谁都没有想到,在这一场宫变中,丞相府竟丝毫没有受到牵连,太子、靖王一死,他们的党羽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只有丞相与昔日的太子伴读相安无事。
喻子弦杀了所有人为湘王铺路,唯独放过了丞相。
这让众人不禁深思起了摄政王与丞相到底是什么关系?
直到他们看到自从丞相府的二小姐被其母亲牵着进来后,摄政王的目光便一直粘在了她身上,冰冷的眉目瞬间犹如冰雪消融,变得柔和,那一刹那,他们什么都明白了。
楠言先是被送去别庄,待了一段时间才被允许回来,一回来就被盛装打扮拉来参加宫廷盛宴,此时整个人都是茫然的。
她被隐瞒了所有消息,所以并不知自己不在京中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直到接回京她才知道大秦朝移主了,新帝不是百姓期望值最高的太子也不是倍受先帝宠爱的靖王,而是名不经传的湘王。
起先她还不明白,直到看到被群臣环绕,犹如众星捧月般屹立于人群的喻子弦,挑了挑眉,心下隐隐有了猜测。
从楠言走进来的那刻,喻子弦眼里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人,这下更是连敷衍周围那些阿谀奉承的大臣们的心思都没有了。
快步走到楠言身边,自然而然地执起她的手,拉着她在自己身边落座。
摄政王的席位在秦帝之下,再下面是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们,往后才是后宫妃嫔及朝臣家眷。
显然楠言坐在那里是逾越了。
可所有人选择了睁只眼闭只眼,全当自己没有看到。
摄政王的宠爱当真是全给了一个人。
新帝笑眯眯地看着两人,等楠言坐下后,才看向喻子弦,问道:“这位应该就是爱卿说的心悦之人吧?”
在登基后的几天,新帝想过要给喻子弦择一位贤良淑德的摄政王妃,心里已经有了好几个人选,可都被喻子弦拒绝了,他称自己已经有了心悦之人,今生除了她谁也不要。
无法,新帝只能作罢。
而现在看着楠言,再看着喻子弦满心满眼都是她,他顿时就明白了。
于是一面出于讨好喻子弦,一面出于成全一对鸳鸯,他立马给两人指婚。
不等楠言反应过来,喻子弦拉着她的手谢恩。
稀里糊涂地楠言就成了摄政王妃,有人欢喜有人忧。
丞相与丞相夫人自然是高兴的,他们的女儿总算是嫁出去了,对方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而他们毫不怀疑喻子弦对楠言的情谊。
在他们接楠言回京之前,喻子弦就已经到他们面前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心情最复杂的当属楠晟。
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场皇权之争中最后的胜利者会是湘王,更没想到促成这一切的会是他亲口劝妹妹赶走的奴隶,对方还摇身一变变成了摄政王,位列百官之首。
他为自己的狭隘及偏见感到脸疼,他担心喻子弦会牵连丞相府,而想方设法地赶走他,而人家非但没有记仇,还在皇权之争中保下了丞相府。
可见对自己妹妹用情至深。
楠言竟不知自己不过离京数日,这大秦朝的天都变了,喻子弦更是挖好了坑等着她往里面跳。
这次的任务完成得意外轻松,楠言与喻子弦成了婚,她以为自己可能等不到成婚那日就会被强行脱离这个世界,可是直到完成婚礼的所有流程,系统也没有出现。
她却感到惴惴不安起来,仿佛眼前的幸福都是一场假象。
在她成为喻子弦妻子的第九天,系统出现了。
它告诉楠言现实世界出现了差错,所以它才姗姗来迟。
楠言追问是什么差错,系统却保持一贯的沉默,与楠言僵持了一会儿,系统败下阵来,它只道了一句。
【言言,我们的时间越来越紧迫了】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他们终于意识到楠言对“他”的重要性,如果有楠言在,迟早有一天“他”会被她唤醒,而在精神世界,有他们阻拦着,他们无法再入侵“他”的世界,阻止楠言,所以他们便把目标放在了现实里的楠言身上。
楠言“死”后,她的尸体被哥哥带了回去,虽然他们很想带走楠言的身体,但她的哥哥阻拦着,他们也不好强抢,只能暗中保护他们兄妹俩。
但迟早有一天,他们会找上他们。
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所剩无几。
这些都是目前他们无法告诉楠言的,他们怕她会分心,从而拉慢任务的进度,系统叹气,只能能瞒一时是一时。
楠言即将离开时,喻子弦心有所感,他握住她的手,笑得温柔,漂亮的眼眸里尽是缱绻柔情。
他说:“你不能抛下我。”
楠言点点头,笑道:“那我们一起离开。”
虽然如今的他世界意识薄弱,但强大的意志还是让他突破了虚像世界的桎梏,依稀记起了一些遗忘的东西。
他懊恼自己一次又一次忘记楠言,却又深感无力。
意识脱离该世界时,喻子弦贴近她的耳边,道:“下一次,换我来保护你。”
不等楠言给出回应,她就回到了意识空间。
系统却显得很雀跃,它道:
【言言,我已经修复好了,下个世界我可以继续陪着你了】
楠言轻轻点头,望着熟悉的书架,她笑了笑,对系统道:“开启下个世界吧。”
因为他在,所以她对每一次的“下个世界”都充满期待。
系统毫不含糊,立马将楠言传送至了下个世界。
……
一排连一排的土房子,朴实的农民,粗陋的布衣,每个人背上背着一个背篓,里面装着柴火,刺骨寒冷一阵阵刮过,楠言坐在路边,没有一个人向她投来关注的目光,无视得彻彻底底。
楠言接收了关于这个世界的资料,只有寥寥数语。
这个地方名叫程家村,世世代代供奉着山神。
程家村背靠四明山,四明山里有一座大庙,大庙里住着不知名的神仙,大家都叫他山神,每天打猎来的最好的猎物都供奉给了山神。
山神庇护他们免受流寇的迫害,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但胜在安稳,因此程家村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山神最忠实的信徒。
化龙(01)
【言言此次需要救助的对象名为古翊,年龄不详,住址不详……】
楠言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快要入冬了,家家户户都在囤过冬的粮食,但因为大部分好东西都供奉给了山神,他们也没剩多少东西。
她现在的身份是个孤女,五岁的时候家里失火,父母及姐姐都被烧死了,只有她因为贪玩侥幸活了下来。
程家村并不富裕,甚至称得上是穷困潦倒,没有人愿意收留楠言,倒不是他们心狠,而是他们实在没有能力再多养一个人。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村长出面提议大家一起抚养这个孩子。
她被烧毁的房子,村里几个男丁简单地为她重建了,虽然不遮风,但勉强能避雨,至少是有一个安身之所。
所以楠言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但随着程家村百姓收成一年不如一年,连自己的温饱都成问题,他们再也没有能力接济楠言,所以每每看到楠言从自己门前晃过,他们都会心中一紧。
他们害怕楠言停留在自己门前,这就意味着她今天打算在他们这里吃饭,可他们家已经是揭不开锅了,自己孩子都饿得哭闹不止,哪还能分出一点粮食给一个无亲无故的人。
最后索性到了饭点他们便关门,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这也就变成了现在这样,过往的行人看见楠言便如同没有看见一般,唯恐自己跟她打声招呼,或者多看她一眼,让她误会自己是在邀请她去自己那里吃饭。
了解了全部,楠言首先去了她那破烂的土屋看了一眼,黑乎乎的墙壁依稀能看到当年的火势是如何的猛烈,他们家处在程家村的边上,周围只有几棵树,因此火灾发生的时候,才没有及时被人发现,及时挽救。
那几棵树饱受摧残,已经失去了生机,现如今更是直接变成了几个树桩子。
楠言凝视着几个树桩子,深思了一番,首先排除了种田的可能,她没有种田技能,哪怕是在她最穷最落魄的时候,哥哥也没有让她出去打过工。
她习惯了用暴力解决一切问题。
现下使用暴力解决眼前的困境也不是不可以。
楠言转身走向了程家村后的四明山,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山脉,到处都是高大挺拔的树林,遮天盖日,点点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洒下来,在地面投下一片斑驳的树影。
哪怕快要入冬了,四明山里的草木依旧葱茏,苍翠欲滴,连气候都似春日,暖洋洋的。
楠言一边走一边问系统:“这到底是普通的古代位面?还是仙侠位面?”
程家村的百姓对山神的崇拜已经到了一种盲目的地步,他们深信不疑山神是真实存在的,他一直在庇护他们。
【应该算得上是仙侠吧】
系统很不确定地回答。
“什么叫应该?你身为系统不应该严谨一点吗?”
【那就是仙侠了!】
这一次系统的声音非常坚定。
如果是这样的话,于楠言而言就有些麻烦了。
她深思一番,问:“我的金手指呢?”
【没有】
“……有你何用!”
【人家会嘤嘤嘤,会卖萌,会逗言言开心】
“我现在很不开心,你倒是逗我开心呀。”
【言言笑一个~】
“滚!”
楠言的目标是这山里的兔子、野山羊等。
四明山虽然有山神坐镇,但他庇佑着程家村的同时,也庇佑着四明山里的生灵,所以程家村的人想要进四明山打猎,山神并不多管,是生是死,全靠他们自己的造化。
而四明山中的生灵也不会无缘无故攻击人类,除非是他们主动招惹。
因此若是想进山祭拜山神,山中所有生灵都会为他们让路。
但若是想打猎,就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
四明山里的生灵因为常年沐浴在山神的灵气下,比寻常禽兽要凶猛许多,每年死在四明山里的程家村人不少,所以也就导致了程家村男丁并不兴旺。
程家村处在荒僻的地理位置,完完全全封闭在这一隅之地,他们没有金钱概念,从来都是以物换物,需要什么便自己动手做。
以前他们倒也生活美满,如同世人臆想中的世外桃源,直到一群流寇发现了他们,这几年连逢天灾,民不聊生,流寇掠夺了他们世世代代积存的粮食。
这些粮食便是他们全部的财富。
程家村人一夜间一无所有,好在他们得到了山神的庇佑,流寇没敢再来打劫他们。
他们重新耕耘,但天灾难躲,收成大不如从前,除去供奉给山神的部分,他们也只是能勉强果腹。
因此楠言并不怪程家村人薄情,如果连自己都吃不饱了,谁能无私奉献给一个孤儿施舍,又不是圣人。
系统告诉她,原主有一个心愿。
经历了这么多个世界,楠言一直当所谓世界、所谓原主都是一串数据,所以系统才能轻而易举地让她替代了原主的存在。
现在却骤然得知原主还有心愿,她挑了挑眉,让系统说下去。
【虽然原主的确是杜撰出来的,但她也是一个有思想、有感情的存在,她知道你来,甘愿离开,因为她相信如果是你,一定会以她的身份活得更好,只是她有一个心愿希望你能帮她完成,那就是报答程家村的人】
这对楠言来说轻而易举,原主之所以感激他们,是因为他们养大了她,虽然后面他们变得冷漠了,但都是情有可原了。
而如今他们面临这样的困境,想要帮助他们很简单,就是解决他们的温饱问题。
不过此事先不急,楠言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古翊。
结合前几个世界的经验,她每次的落脚地点都是主人公所在的位置,而系统给她安排的身份也都是为了接近主人公。
所以他一定就在这里。
楠言折断一根树枝,将它掷了出去,快狠准地插进了前面一只正在逃窜的兔子身上。
她正准备过去将兔子提起来,突然一道黑影闪过,兔子原地消失了。
楠言眸中凝聚一层寒霜,她道:“好啊,竟然敢从我手里抢东西!”
她立马追上去,离得近了,她闻到了空气里浓郁的血腥味,是她前面那道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