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裙下之臣(05)
后宫中,但凡怀孕的嫔妃不出五个月就会小产,那些流掉的孩子都能组成一个足球队了。
燕清羽的生母只是个身份卑贱的宫女,因为生得美貌,被皇帝看中,封了答应,一夜风流后怀上了燕清羽,她深知皇后的狠毒,不敢声张自己怀孕了,便一直装病避开侍寝。
渐渐地,皇帝对她也就没了兴趣,关注她的人自然也就少了,就那样,她偷偷生下了皇帝的第一个孩子。
因为是公主,才避免了皇后的迫害,她也是个聪明人,因生下长公主而复宠后,立马投靠了皇后。
一直到皇后年老色衰,也没能生下一个孩子,渐渐地,她终于意识到是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不能生养,于是在母族的建议下,她不再作妖,任由后宫里的嫔妃生下皇子,然后再从她们那里将皇子过继到膝下。
可惜他们低估了摄政王的野心,在摄政王扶持着小皇子登基后,第一个打压的就是昔日皇后的母族势力,如今皇后成了太后,却是个没有实权的。
燕清羽的生母也在宫变中去世了,如今的燕清羽无依无靠,像漂浮在海上的一叶孤舟,随时都会被巨浪吞噬。
盛时奕想得到的不仅仅是燕清羽这个人,还有他的心,他以为,只要折了他的傲骨,他就会对自己死心塌地。
既然要折磨他,又怎会在清雅宫里留疗伤的药,他就是等着他上门求他。
楠言轻声道:“那我明天给你带最好的来,以后我一定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
闻言,燕清羽眼中闪过自嘲,这话听起来过于可笑,难不成她还能为了他与摄政王对抗?
如今的他空有公主身份,什么也做不了,没有什么是可以让她图谋的。
他对外的身份一直是女子,这么多年,小心翼翼隐藏,连摄政王都不曾发觉,所以,燕清羽想不明白他有什么值得她这么做。
“你不是普通宫女。”燕清羽平静说道。
“嗯,我的确不是普通宫女,那些宫女没我能打。”楠言笑道,她留意着门上影影绰绰的人影,压低了声音,“我们要不要闹出些动静?”
燕清羽瞬间领悟她的用意,盛时奕的人守在门外,如果殿里迟迟没有声响传出去,必然会引起他们怀疑。
于是皱着眉,故意喊道:“王爷早些休息吧。”
楠言笑出声:“公主,你这声音太生硬了。”
不过多多少少还是能打消外面人的顾虑。
“你叫什么名字?”既然楠言不肯说自己来历,燕清羽便没再追问,换了个问题。
“楠言,我叫楠言。”楠言郑重说道。
燕清羽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翻了个身背对楠言:“睡吧。”
他如今境地,生死在他眼里已无差别,自然不怕会有人加害他,所以楠言到底是什么身份,已经不重要了。
“晚安。”楠言轻轻应了一句。
她毫无心理压力地熟睡了过去,枕边人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清雅宫与冷宫无异,不像她的灵玉轩夏日有冰块降暑,于是不知不觉地楠言缠上了燕清羽,睡梦中她迷迷糊糊想到这人的体温竟也与小书相似,冷得像是个死人,大晚上怪慎得慌。
公主裙下之臣(06)
燕清羽下意识地想要将楠言推开,却在感受到那温暖的体温时迟疑了,少女的身体柔软温香,令已习惯冰冷的他,竟心生出了眷念,没有人能在寒冷时拒绝温暖,他也一样。
迟疑片刻,燕清羽缓缓伸手,搂住了楠言。
次日一早,楠言醒来时燕清羽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桌边,楠言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起身下床,目光随意一瞟,就瞟到了地上盛时奕,她问燕清羽:“他你打算怎么办?”
现在时辰尚早,再等片刻,盛时奕的手下就该来催促他上早朝了。
“先把他抬到床上吧。”燕清羽冷淡的声音里难掩厌恶,又得换新的床单了。
“我来。”见燕清羽起身,打算与自己合力将盛时奕抬到床上,楠言连忙阻止了他。
随后燕清羽便见楠言轻轻松松地把盛时奕的身体扛了起来,扔在床上,为了伪装得更像一点,楠言又把他的外衣扒了,发冠拆了。
全然一副女土匪的行径。
她转头问燕清羽:“怎么样?这个程度可以了吗?”
燕清羽还震惊于楠言的怪力没有回过神来,被她陡然一问,神色几经变化,惊讶道:“他的体型是你两倍,你是如何做到的?”
“我这人天生力气就比别人大一些。”楠言笑道,她目光一转,落在窗外,随后问,“你能应付吗?”
燕清羽轻轻点头。
明明两人相处时日不多,却好像有种奇异的默契,不需要多说什么,对方就能立马懂自己的意思。
“那我先离开了。”说完,楠言就翻窗户走了,但她没有真的离开,而是躲在窗子下面,听着殿里动静,终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燕清羽。
待楠言走后,燕清羽打开了门,对外面的侍卫道:“进来服侍你们主子更衣吧。”
说完,燕清羽就径直略过侍卫,走到庭院的石桌前坐下。
早已候在外面的小太监立马带着宫女们进去,唤醒了昏迷了一宿的盛时奕。
迷迷糊糊醒来的摄政王看着眼前的奴才们,后知后觉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但他没那个老脸跟旁人说自己昨晚被打晕了,便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令服侍他的宫女们一颗心七上八下,手下动作更小心翼翼了。
穿戴整齐后,走出殿门,对上庭院里燕清羽淡漠的目光,盛时奕讥讽道:“本王竟没发现羽儿还有这样的本事!”
显然,他把这笔账算在了燕清羽头上。
燕清羽冷淡道:“王爷谬赞。”
盛时奕赶着去上朝,没功夫发落燕清羽,命令侍卫严加看管后,就一甩衣袖离开了。
确定了燕清羽暂时安全,楠言才离开,她回到了自己的灵玉轩,一众宫女太监对自家小主彻夜未归之事全当没发生,连忙布置早膳。
“小福子,去太医院给我请一位太医来,就说我身体不舒服。”楠言嘱咐道,小太监得令立马离开了。
随她一同入宫的嫔妃有十位,被封为贵人的却只有两位,其一就是她,所以这后宫中,除了太后外,就属她和另一位贵人地位最高,无人敢轻怠,不多时,小福子就把太医请来了。
楠言自然是没病,她叫太医来,不过是为了给燕清羽要一些疗伤药。
她想起燕清羽那弱不禁风的模样,便又叫太医抓了一些强身健体的药。
她准备中午再去看望燕清羽,灵玉轩却在这时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公主裙下之臣(07)
小皇帝燕凌兴冲冲地来到了灵玉轩,一众宫女太监跪下行礼,唯独座位上的人岿然不动,燕凌怒道:“好大的胆子,看到朕你又不行礼。”
这个“又”用得很是微妙。
“别站着生闷气了,来坐吧,尝尝灵玉轩厨子新研究出来的菜肴。”楠言向燕凌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不得不说,楠言将燕凌拿捏得死死的,她这一哄,燕凌立马忘了礼数这茬,高兴地坐了过去,嘴上却还是嫌弃道:“肯定没有朕的御厨做得好吃。”
话虽这样讲,燕凌的筷子还是动了。
他每日吃的东西都是由专门的御厨提供,吃了几个月也早就吃腻了,今天突然换换口味,顿觉新鲜,不由得多吃了一些。
楠言心道:真是口是心非的孩子。
纵然燕凌平时表现出一副老成的样子,可到底是小孩子心性,现下正处在好玩的年纪,吃完饭就拉着楠言去玩蹴鞠,还叫上了其他嫔妃。
这些嫔妃从小被养在闺阁里,哪有楠言骁勇,一人之力干趴了所有对手。
燕凌此时看楠言的目光已是满满的崇拜,玉雪可爱的小脸红扑扑的:“你好厉害!快教教我,怎么变得跟你一样厉害!”
现在,他连朕的自称都不用了。
楠言摸了摸他的头,揶揄道:“叫我一声姐姐,我就告诉你。”
燕凌此时满心都是蹴鞠,也不管合不合规矩,当即抓着楠言的手喊:“姐姐。”
就在这时,摄政王的仪仗走了过来,这排场比她身边这位小皇帝还要大,所有嫔妃奴才下跪行礼,燕凌也变得拘谨起来,低低喊了一声:“皇叔。”
盛时奕的目光落在楠言身上,因着剧烈运动过,少女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濡湿,晶莹的汗珠顺着玉白的肌肤滚落,明艳秀丽的脸透着胭脂般的红,看着秀色可餐。
盛时奕的喉头滚了滚,双眼微微一眯,他竟不知后宫里还藏着这样一位美人儿,无论姿色还是身段都不比清雅宫那位差。
感受到盛时奕极具侵略性的目光,仿佛把她全身都扒光了一样,楠言皱了皱眉,鸡皮疙瘩都被他看出来了。
燕凌立马挡在楠言身前,虽然他还小,却也感受到了皇叔对自己的妃子有了兴趣,连忙道:“皇叔,她是朕的妃子!”
闻言,盛时奕轻笑一声,反问:“那又如何?”
燕凌:“???”
我都叫你一声皇叔了,你竟然还想抢我妃子!
燕凌敢怒不敢言,却越发用力地抓紧了楠言的手。
众嫔妃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不过是出来陪皇上玩蹴鞠,竟然就撞上了这么狗血的皇家秘辛,一个个恨不得把头埋在地里。
楠言直到此时才慢悠悠说一句:“参见王爷,王爷吉祥。”
这态度当真如对待皇帝一般敷衍。
燕凌心里平衡了。
“上前来。”盛时奕向楠言微抬了抬下颌,他相信大燕朝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他抛出的橄榄枝,跟着燕凌,无异于守一辈子活寡,可跟着他就不一样了,无上荣华尽情享受。
公主裙下之臣(08)
燕凌抓着楠言的手没有送开,楠言站在原地未动,只是摸了摸燕凌的脑袋,说道:“皇上累了吧,臣妾陪你回去休息。”
一听楠言这话,燕凌顿时反应过来,眸光亮了亮,点头如捣蒜:“对,朕累了,楠贵人陪朕回寝宫吧。”
两人同时向摄政王道别,燕凌本还紧张了一下,担忧盛时奕又会阻止,但是他没有,只是将审视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本王还是第一次见皇上这般喜欢一个人,既然皇上累了,楠贵人便陪皇上好生休息吧。”
说完摄政王就走了,看他前往的方向正是清雅宫。
楠言凝了凝眉。
“楠贵人我们走吧。”经过盛时奕这一打搅,燕凌也没了玩耍的心思,拉着楠言的手就往自己的寝宫走。
楠言若有所思道:“皇上,你喜欢你的皇姐吗?”
“皇姐?好端端地问她做什么?”燕凌费解地抬头看她,不过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朕不喜欢,皇姐整天板着脸,太凶了。”
长公主常年深居浅出,燕凌见她的机会极少,仅有的几次见面燕清羽都是一脸冷淡,燕凌才不想热脸贴冷屁股。
“皇上,我们去看望公主如何?听说公主病了,又没有太医给她看病,多可怜呀。”楠言温声说道,语气中带着点诱哄的意味儿。
燕凌一听这话,脸上果然出现了迟疑,犹豫道:“可是,皇叔下过命令,谁也不准靠近清雅宫。”
“你可是皇帝呀,那个谁里面肯定不包括你,更何况公主还是皇上你的姐姐,皇弟看望皇姐,不是很正常吗,谁敢阻止你。”楠言继续怂恿,
燕凌再次动摇了,虽然他嘴上说着不喜欢皇姐,可她毕竟是自己除了皇额娘外,在这世上所剩的唯一亲人,是他的姐姐,若真不关心,也不会记挂。
于是燕凌点了点头,叫上太医,与楠言一同去了清雅宫。
门口侍卫没有丝毫犹豫地将他们阻拦了下来,一板一眼道:“摄政王吩咐过,谁也不准踏入清雅宫。”
“你好大的狗胆,竟然敢阻拦朕!”燕凌气炸了,跳起来一脚踹在了侍卫膝盖上,侍卫纹丝不动。
楠言挑了挑眉,宫里的人只听命于摄政王,不将皇上看在眼里也在意料之中。
但她可没打算惯着!
楠言一把夺过侍卫腰间的佩刀,冷声问:“你们当真要阻拦是吗?”
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的侍卫,自然不会受她一个小小妃嫔的威胁,依旧一板一眼回答:“是!”
楠言笑了:“很好,皇上,把眼睛闭上。”
“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把眼睛闭上就对了。
楠言手起刀落,下一秒侍卫的惨叫震耳欲聋,终于惊动了清雅宫里面的人。
没了胳膊横在前面,楠言揽着燕凌的肩往里面走,还不忘嘱咐一句:“没有我的准许,不许把手放下来。”
正打算将手放下来的燕凌僵了一下,小声嘀咕道:“到底我是皇上还是你是皇上……”
公主裙下之臣(09)
候在庭院里的宫女太监们吓得脸色苍白,在鲜血喷涌而出的那一刻,有胆小的宫女失声叫了出来。
跟在楠言身后的太医更是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杀、杀人了!”回过神来的宫女们惊恐大喊,望向楠言又是忌惮又是恐惧。
“可以把手放下来了。”楠言说道,燕凌立马把手拿了下来,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燕凌顿时没了转身去看的心思。
“发生什么了,大吵大闹,成何体统!”这时一道威严的声音传了出来,所有人如鹌鹑般缩了缩脖子,埋下头。
盛时奕从大殿里走出来,他身后紧跟着燕清羽,两人皆是一愣。
见燕清羽没有遭到摄政王的迫害,楠言就放心了,将手里尚在滴血的佩刀随手一扔扔到了一个宫女脚边,顿时又是一声振聋发聩的尖叫。
盛时奕皮笑肉不笑道:“楠贵人这是何意?”
“这奴才出言不逊,顶撞了皇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王爷授意的呢,所以为了王爷的清誉,本宫已经替王爷教训了这狗奴才,王爷不必太感激。”楠言笑道,面对摄政王的施压,丝毫不惧。
随后她又看向战战兢兢的太医,神色温和:“张太医,可别忘了你此行的目的,还不快去为公主好生检查一下。”
张太医抬起衣袖擦了一下额角冷汗,回道:“是。”
他顶着双重压力来到燕清羽身前,恭敬道:“公主殿下,让臣给您把把脉吧。”
燕清羽的目光刚落在楠言身上,就见她朝自己眨了一下眼,燕清羽抿了抿唇,对张太医略一颔首,道:“麻烦张太医了。”
“都是臣应该做的。”张太医随着燕清羽去了殿内。
庭院中便剩下他们三人对峙,燕凌总归还是惧怕盛时奕的,下意识地就往楠言身后躲。
盛时奕望向他的目光称得上是冷漠:“陛下,今日臣为你留下的功课做完了吗?”
摄政王不仅仅是摄政王,他还是当今陛下的老师,这也是燕凌畏惧他的主要原因。
燕凌小脸有些发白,嗫嚅道:“朕、朕看完皇姐就回去做。”
“现在不是已经看到了吗?”盛时奕没有轻易放过他的打算。
燕凌只能硬着头皮道:“张太医还没有给出结果呢,朕担心皇姐的身体,要等张太医诊断完才离开。”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盛时奕再赶他走就显得不近人情。
他眉峰紧锁着,又看向楠言:“本王倒未看出来楠贵人竟然还有这样的魄力,本王的人说砍就砍,楠思元可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
楠言并不被他的话恐吓,她对原主那偏心的父母本就没什么感情,牵连便牵连吧。
“本宫也是关心则乱,王爷见谅。”楠言没什诚意回答。
敢顶撞自己的人,楠言是第一个,不知礼数,还不怕死,哪像是深闺里养出来的女子。
盛时奕逼近一步,“你当真是楠思元之女楠言?”
“王爷是要验身吗?”楠言回。
“本王倒是想验身,可皇上不愿意,本王也没办法。”盛时奕的手落在了楠言脸上,温柔地抚摸,还故意弯下腰凑到楠言耳边说话,像情人间的耳鬓厮磨。
公主裙下之臣(10)
呼吸间的热气全部喷洒在了脖颈间,楠言面无表情地后退,拿衣袖擦了擦脖颈后那块皮肤。
当着皇上的面调戏他的嫔妃,这么明晃晃的绿帽子是生怕皇上看不到吗。
果然是已经无法无天了。
燕凌的神色有些难看,却还是隐忍着,其实他都知道,皇叔为他选妃,不过是给自己挑女人,他的那些妃子一入宫就有一位被抬到了他的寝宫,日上三竿才回去。
“皇上,我们走吧。”楠言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浪费生命,牵着燕凌的手进了清雅宫内,张太医已诊治完,正在收拾自己的药箱。
看到楠言和燕凌,便将燕清羽的病情简单说了一下,只道是公主殿下身子骨弱,调养一段时间就能康复。
迫于摄政王的“淫威”,张太医最终还是没有说出燕清羽中毒之事。
先皇驾崩后,大燕朝长公主便以守孝的名义搬到了偏僻的清雅宫,再没外出过,可谁都清楚,长公主是被摄政王幽禁了。
先皇在世时,摄政王曾向长公主求过亲,却被拒绝了,大抵是因爱生恨,摄政王夺得权力的第一时间就是将长公主幽禁起来,并将自己曾经受过的屈辱加倍奉还。
所以这毒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下的。
张太医借着回去熬药的名义离开了清雅宫,盛时奕这时又提醒燕凌该回去做功课了。
燕凌求助的目光看向楠言。
楠言道:“皇上先回去吧,臣妾有几句体己话想跟公主说。”
既然是女儿家的体己话,外人自然是不便在场,楠言变相地给盛时奕下了逐客令。
燕凌接收到了楠言递来的信号,立马对盛时奕道:“皇叔,今日的功课凌儿有几个地方没弄懂,你来帮我看看吧。”
盛时奕无法拒绝,只能心有不甘地离开。
直到寝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楠言才卸下装腔作势,揉了揉笑得发僵的脸,对燕清羽正色道:“这次我带了伤药,我给你上药吧。”
燕清羽伤的是背部,被人拿鞭子抽的,由于没有及时处理,伤口已经发炎发脓了。
沉默半晌,他点了点头:“楠贵人可否先转过身去?”
古代女子都是怕羞的,楠言表示理解地转过身,背对他,嘴上道:“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别这么生分嘛,叫我楠言就好了。”
闻言,燕清羽的心情复杂不明,眼前这个人是自己名义上的弟媳,昨晚他们两个竟还睡在了一起……
“好了吗?”迟迟等不来燕清羽的回答,楠言又问。
“嗯,好了。”燕清羽轻应道,楠言转过身,便看见他已经趴在了床上,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背部。
燕清羽的脊背瘦削瓷白,线条优美,每一分肌肤纹理都很好看,可惜上面纵横交错的狰狞伤疤犹如丑陋的蜈蚣盘踞在上,破坏了美感。
楠言小心翼翼地为他上药,“疼了你就说出来。”
燕清羽没有吭声,眉却一直紧蹙着。
她一边上药一边朝伤口呼气,以此来减少他的疼痛,虽然效果显微,但胜在用心。
这是燕清羽第一次被人如此小心翼翼对待,哪怕是他的母妃,也没有为他做到过如此地步。
这种感觉几乎令他错乱地以为自己被放在了心上……
公主裙下之臣(11)
上完药,楠言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她拿出绷带准备为燕清羽缠上,却被他察觉出意图,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道:“我来吧。”
楠言怀疑道:“你行吗?”
燕清羽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
楠言败下阵来,“好吧。”
她离开床,放下床幔,坐在一边安静等候。
没等多久,燕清羽就出来了,楠言略有些诧异:“这么快?”
燕清羽略一颔首,坐到她对面,为她倒了一杯茶,问:“为什么帮我?”
非亲非故,却豁出一切地帮他,燕清羽想不明白她的动机是什么。
在他的记忆里,自己从未与楠思元一家有过接触,他自小便性子冷淡,接触的人极少,曾有官员看中他长公主的身份,借着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请求他帮忙,都被他客气地回绝了。
许是因为身份的敏感,他不愿与太多人有牵扯,这也导致在这深宫里,他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朋友。
“就当我是打抱不平吧,又或者说只是单纯地想与摄政王作对,总之,我是真心实意想要帮你。”楠言回道,目光真诚。
她能感受到燕清羽并没有对自己敞开心扉,这于任务不利,所以还得再接再厉才行。
燕清羽深深地凝视着她,眸色复杂。
“以后你需要什么便告诉我,我给你带来。”楠言继续道。
闻言,燕清羽有些迟疑,他不确定眼前这个人是否真的可信,但这是他翻身的唯一机会。
犹豫再三,燕清羽问:“我能相信你吗?”
他没有用本宫自称,已是初步信任了楠言。
楠言笑道:“你可以试着相信我一下,我将永远忠诚于你!”
……
楠言刚回到灵玉轩,就见燕凌身边的公公在里面等候自己。
刘公公一看到她,笑得满脸褶子都堆到了一起:“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楠言挑了挑眉,将怀里的金盏花交给宫女,疑惑问:“什么喜?”
刘公公开始宣读皇上的旨意,原来她升职了,从原来的楠贵人变成了现在的楠妃,直接跨过了嫔位,她也不必再住灵玉轩这个小地方了,而是搬去离皇上寝宫最近的承恩宫。
楠言没什么异议,反正贵人和妃都一样,除了能使唤宫里的奴才,屁用没有,连朝中大臣都不会多看她们一眼,要巴结也该巴结摄政王府里的福晋。
她明白燕凌为什么突然抬了她的妃位,摄政王想染指他的后宫,其他妃位低的妃嫔也就罢了,可位居正一品的妃子,盛时奕想染指也得掂量自己是否丢得起这个老脸。
这样的城府完全不似一个六岁孩童能有的。
稍稍一打听楠言就明白了,燕凌去了太后宫里,主意必然是太后出的。
“紫苏,如果我想见卫将军,有什么办法吗?”夜里,楠言的大宫女正准备服侍她休息,突然听到楠言发问。
紫苏没做他想,乖乖回答:“娘娘如果想见卫将军,直接传召就是了。”
这么简单吗?
楠言点点头,记下后便安心躺到了床上。
公主裙下之臣(12)
燕清羽拜托她的事情很简单,便是将那盆金盏花送给卫将军。
卫将军卫邻,二十六岁,大燕朝人,曾是宫里一名再平凡不过的侍卫,因得了贵人举荐,才去了军营,多次立下汗马功劳。
后被大将军重用,引荐给了盛时奕,一直守护在大燕朝边境,这个月才被传召回宫,赐了卫将军的称号,军中地位仅次于大将军。
也算是一个非常传奇且励志的人物。
女子向男子送花,多是表达好感,楠言猜测卫将军就是公主殿下的心上人。
她忍不住猜测道:“狗子,卫邻是男主吗?”
【不是!】
系统回答得异常斩钉截铁。
还隐约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倒让楠言来了兴趣:“那为什么公主要给他送花?他不是男主,谁是男主?”
系统默了片刻,回答:
【你猜~】
楠言顿时萎了,连骂系统都觉得是浪费自己的生命。
第二天楠言就传召了卫邻入宫,因后宫不得干政的原因,她借的还是燕凌的名义,被沦为工具人的燕凌还十分兴奋地在她宫里玩剪纸人。
卫邻一来楠言就将那盆盛放得极其艳丽的金盏花交给了他,并道:“这是公主给你的。”
卫邻错愕了一瞬,下意识问:“公主殿下现在的情况好吗?”
他眉眼间毫不掩饰的关心,看得出二人关系匪浅。
这两人果然有猫腻。
楠言脸上的笑容有了深意。
燕凌在一旁酸溜溜道:“皇姐太偏心了,她还从来没有送过我什么东西!”
楠言摸了摸他的脑袋,揶揄道:“你是皇上,想要什么有什么,还需要别人送吗?”
“意义不一样!”燕凌不满地拍开了她的手。
楠言看向卫邻:“你放心,公主目前很安全。”
卫邻点点头,郑重地向楠言道谢,得到这个答案,他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了。
他不便在宫中久待,也明白有一些问题是他不能问的,于是向燕凌和楠言告别。
燕凌还在眼巴巴地瞅他手里的金盏花,敷衍地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滚吧,再不滚他怕自己就顾不上皇帝的大度,要动用身份夺人所爱了。
卫邻走出御书房,眸色愈发深沉,哪还有先前那副耿直的模样。
那日以后,楠言成了清雅宫的常客,这一次再没有侍卫胆敢阻拦她,盛时奕倒不是没想过阻止,而是他无论加派多少人手,哪怕是动用了自己的暗卫,最后都无一例外地被楠言一拳揍趴了。
这女人动起手来简直跟个疯婆子一样,他十分怀疑若不是自己身边有众多高手保护,她是不是连他也一起揍了。
盛时奕还特地去调查过,楠言确实就是楠思元的女儿,不过当初被选入宫的其实是她的姐姐,那个京城有名的才女,盛时奕当即就把楠言的姐姐抬进了自己府里。
楠思元以为自己巴结上了摄政王,要飞黄腾达了,结果第二天他女儿就被原封不动地抬了回来,成了京中笑话,让楠思元在同僚里再也抬不起头来。
这一切都是楠言不知道的,有她明里暗里的帮忙,燕清羽的生活好了许多,再也不像之前那般隔一段时间就是一身伤痕。
公主裙下之臣(13)
这些天相处下来,燕清羽对她的态度改善了许多,不再是疏离的拒绝,而是默认了她在身边,偶尔也会有笑容,虽然很浅,如昙花一现,却在那一刹那令万物失色。
燕清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楠言知道后,将宫里最好的乐器、笔墨搜罗了来赠予他,在楠言无聊时,燕清羽便会弹奏一曲给她解闷。
清雅宫如今开辟出了一个简单的书房,里面全是楠言的画像,各种姿态都有,栩栩如生。
楠言只道是燕清羽太闲了,才拿画来打发时间,而她日日与他相处,他才拿她作画。
日子一天天过去,好似没有都没改变,楠言日常与摄政王斗智斗勇,她发现盛时奕就是个抖M,越是顶撞他、羞辱他,他越兴奋,对她越是心痒痒,动不动就来找她求虐。
楠言被他整怕了,盛时奕叫她见识了什么叫斯文败类,什么叫禽兽。
如今盛时奕的注意已经完全被她转移到了自己身上,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楠言万分惆怅地想着。
“想什么呢?”燕清羽弹完一首曲子,来到楠言身边,便见她躺在梨树下的躺椅上,一副神游的样子。
燕清羽自然而然坐上躺椅,将楠言捞进怀里。
楠言有些别扭,燕清羽时常仗着身高优势,动不动就爱抱她,当她想挣开时,他又说冷,抱着可以取暖,楠言便心软不动了。
她寻思着大家都是女的,好姐妹抱一抱,也没什么,将就着将就着也就过去了。
楠言背靠着燕清羽的胸膛,公主什么都好,就是胸太小了,硌得慌。
“没想什么,就是……公主,你想出去吗?”楠言问道。
“叫我名字。”燕清羽清冷的声音里透露了些不满。
楠言微微一笑,改了称呼:“嗯,阿羽。”
燕清羽的下颌搁在她的肩上,神色慵懒,轻轻道:“自然是想的,不过如果可以这样一直与言言在一起,出不出去都无所谓了。”
“那你的心里肯定还是想出去的对吗?”楠言转过身捧住燕清羽的脑袋,对上他漂亮的狐狸眸,笑问。
少女明媚的笑容像是一缕破开阴霾的阳光,温暖明亮。
燕清羽很喜欢看楠言笑,准确来说,他喜欢看她对他一个人笑。
他的手抚上楠言的唇,声音低哑:“言言,今晚留下来睡吧。”
这不是燕清羽第一次这样要求,不知何时起,他会让她留下来陪他一起过夜,找的借口千奇百怪,要么是今晚天黑路滑,回去不安全,要么是最近宫里不太平,回去有危险。
而用的最多的便是他一个人不敢睡。
起初楠言也是担心盛时奕会在晚上的时候找燕清羽麻烦,便同意了,后来渐渐地,清雅宫几乎成了她的寝宫,一个月她有二十天都是睡在这里。
楠言觉得燕清羽是故意的,可看到燕清羽一张绝美的脸上出现压抑的恐惧时,她那该死的怜悯心又作祟了。
拒绝不了那就享受吧。
不可否认有燕清羽这个人体冰块在身边,她睡觉也舒坦了许多。
公主裙下之臣(14)
楠言望着燕清羽,总感觉现在的他有些过于黏自己了。
是依赖吗?
楠言没想太多,点点头同意了。
见状,燕清羽捧着楠言的脸轻轻一吻落在了脸上,楠言坐着未动。
待燕清羽离开后,楠言问系统:“狗子,女孩子之间都是这样相处的吗?”
她没有过女性朋友,小时候是哥哥陪在她身边,像是躲什么麻烦,他们在一个地方待的时候不会超过半年,差不多就是一学期,所以她经常换学校,来不及跟班里的女生打成一片就离开了。
后来进了哥哥的公司,身边围绕的也都是一群大老爷们,正儿八经地跟一个女生相处,这是第一次。
【大概是的吧】
楠言想想也是,她曾在学校里也看到过不少两个女生手拉手一起走,又或者是从背后抱住对方,所以亲脸应该也是正常的吧。
“狗子,阿羽将我当好姐妹了,而我对她的态度是不是有些太冷淡了呀?”楠言深刻的反思自己。
虽然她对燕清羽都是掏心掏肺的好,却从没有过亲密举动,当燕清羽亲近她时,她连简单的回应都没有。
现在想想,她会不会令燕清羽很寒心呀?
【是的,非常冷淡,言言你要热情一点,让羽羽感受到你对他的爱,这样更能温暖他的心,让他看到这个世界还是美好的!】
“……你好像个传销的!”
楠言结束了与系统的对话,走进清雅宫内与燕清羽一起用餐。
自从燕凌得知自己的皇姐竟然餐餐吃不饱,还要受宫女的气后,燕凌就让宫里的御厨负责了燕清羽的伙食,并派自己信得过的人给燕清羽送来。
燕凌虽是个傀儡皇帝,但吃穿用度依旧按照皇帝的标准来的,至少在宫里,一些琐碎的事他还是有话语权的,宫人们不敢不从。
盛时奕似是默许了他这一行为,守在清雅宫外的侍卫也未阻止。
用过晚膳后,两人躺在床上,燕清羽的身体贴了过来,轻轻抱住了她,清雅的声音自耳边传来:“言言,你的身体好温暖。”
燕清羽从小就怕冷,哪怕是酷暑,他的全身也是冰凉的,幼时,他冷得瑟缩在床上发抖,母妃便抱着他睡觉,一摸他的手还以为他生了大病,连夜叫了太医来,结果折腾一宿也没发现身体有什么问题。
后来,连母妃都受不了他,除了炎炎夏日,其他时候她从不抱他,所以每一个夜晚,他都是在寒冷中熬过去的。
“是不是觉得很奇妙,我的体温比正常人要高,你的体温比正常人要低,我俩互补了。”楠言笑道,将燕清羽的手握在了自己手里,替他暖手,这时才发现燕清羽的手虽看着修长骨感,实际却比自己的手要大很多。
此时他们面对着面,燕清羽往前一挪,便额头抵着额头了。
“那就是说,我们是天生一对了?”燕清羽凝视着她,眸中笑意不减。
楠言想了想,这样理解好像也没错。
“言言。”燕清羽轻轻唤了她一声,温柔缱绻,烛光似乎都在这刻变得暧昧起来。
“嗯,我在。”楠言应道。
“既然我们是天生一对,那以后就不要分开了好吗?”燕清羽的声音依旧是温柔的,眸色却变得幽暗了许多。
公主裙下之臣(15)
“嗯,不分开,好姐妹一三一四。”楠言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却还是笑着回答了燕清羽。
燕清羽愣住:“一三一四?”
“就是一生一世啦,你念快点,是不是就是一个音了?”
燕清羽倏地笑了起来,将手抽了回来,搂住楠言:“嗯,一生一世,睡吧,明早起床我叫你。”
“好,晚安。”楠言轻轻说完,就闭上了眼睛,困意席卷大脑,迷迷糊糊地,她想到傍晚时思虑到的事,于是仰了仰头,想给燕清羽一个晚安吻。
结果他们凑得太近了,楠言无意识地吻在了燕清羽唇上,燕清羽瞬间僵住。
坠入梦乡前楠言还在感慨,燕清羽的脸软软的。
看着无意识惹火的人安然地睡在自己怀里,燕清羽心绪复杂。
楠言迷糊的反应,显然这只是一个巧合,他却仍是控制不住心中悸动,当她的唇印上他的那一刻,脑海里似是有什么东西怦然炸开。
心尖都跟着颤了颤。
燕清羽轻柔地放开楠言,缓缓起身,借着月色凝视了片刻楠言的睡颜,一个情意绵绵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这个吻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燕清羽小心翼翼下了床,离开大殿来到庭院月光照不进的墙角,彼时一个一身黑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男人已经等候在了那里。
看到燕清羽信步走来,他激动地跪下行了一礼,道:“属下见过公主。”
男人正是卫邻。
“附近的人都解决了吗?”燕清羽淡声问,面上并无情绪波动。
“解决了,这些天我一直在派手下去找盛时奕家眷们的麻烦,所以前两天盛时奕就将清雅宫外的暗卫叫了回去保护他们,现在守在清雅宫外的都是一些酒囊饭袋,略施小计就睡过去了。”卫邻笑道,看着燕清羽的脸,难掩思念。
几个月不见,公主又消瘦了。
“盛时奕发现我们的人了吗?”燕清羽微微蹙眉,继续问。
“没有,我收到公主你的金盏花后,立马让我们的人按兵不动,没有让盛时奕发现端倪。”
金盏花花语为忍耐,卫邻立马会意燕清羽的意思,他本打算带着人潜入皇宫强行带公主离开,就算是死,他也不能看着公主被盛时奕那狗贼折磨。
但这样做的代价是他们几乎无法承受的,一旦做了,就意味着他们将暴露在盛时奕的眼皮子底下,以盛时奕的手段,必然能找到他们一网打尽,那么他经营这么多年的势力迟早要分崩离析。
卫邻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打算,他的一切本就是公主给的,只要能救出公主,什么都值得。
正当他万事俱备,准备当夜行动,就被楠言叫进了宫,及时止损。
自己培养出来的人,怎能不了解,所以得知卫邻回京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会做傻事,只是苦于自己被幽禁,身边全是盛时奕的人,消息根本传不出去。
卫邻仰望着燕清羽清冷的脸,心中的激动早已按耐不住,他道:“公主,你决定要用我们了吗?”
公主裙下之臣(16)
两年前,在宫中燕清羽瞧出了卫邻的潜质,那时他已经意识到在这个世界倘若没有属于自己的势力,迟早有一天他会被这个时代吞噬。
所以他利用自己的身份,给远在漠北的大将军写了一封举荐信,卫邻顺利入了军营,他没有辜负他的期待,用自己的实力一步步爬上了如今的位置,哪怕在朝野里,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但至始至终,卫邻效忠的人只有他,得了他的吩咐,卫邻在皇权所不能涉及到的地方发展自己的势力,如今已有了一个可观的规模。
但还远远不够,想要对抗盛时奕,此时的他们犹如螳臂挡车,自寻死路,所以燕清羽从未用过他们。
一是不想一步错满盘皆输。
二是他们帮不了他,与其牵连他们,还不如独赴地狱。
从踏进清雅宫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置身在了深渊中。黑暗与寒冷如附骨之蛆,蚕食着他的意志。
当燕清羽麻木于现状,几乎要放弃时,楠言出现了,原来在这个世上还有值得他留恋的东西,所以,他想与命运搏一搏了。
公主这个身份,他早就厌恶了。
第二天燕清羽准时叫她起床,两人一同用过早膳后,楠言才离开,她没有回灵玉轩,而是径直去了摄政王的寝宫。
虽然看上去很荒谬,一个王爷怎么敢住皇宫最华丽的一座宫殿,但这人是摄政王,没有一人敢有意见,于是存在即合理。
楠言是去做交易的,她的到来令盛时奕略感意外。
堆满奏折的案桌后,男人一身金纹紫袍,举手投足间皆显矜贵,墨发被一只龙形金冠束着,棱角分明的脸俊美刚毅,一双如豹子般充满侵略性的凤眸此时含着笑意,令他周身的威严削减了许多。
“想开了?”盛时奕也不废话,直言道。
他就知道,这天下就没有能拒绝他的人。
“从没想过,何来的想开。”楠言走到一旁的椅子前坐下,淡然回答道。
她之所以敢这么跟盛时奕叫板,全然是因为狗逼系统跟她保证过,盛时奕不能拿她怎样。
既然这样,她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哦?那你来干什么?”盛时奕的兴趣更大了。
“做个交易,我跟你回摄政王府,你把公主放了。”楠言徐徐说道,唇角噙着一抹笑,目光不离盛时奕。
闻言,盛时奕笑了一声:“本王可不敢收你,你是大燕朝的楠妃,本王若是把你接进自己府里,岂不是遭天下人唾骂。”
楠言也跟着笑了:“摄政王何时怕过这个?”
他若是怕天下人唾骂,就不会将皇权紧紧握在自己手里。
或许,他在等一个机会,等能让他名正言顺坐上皇帝宝座的机会。
“楠妃,你可真是太对本王的胃口了!”听完楠言的话,盛时奕大笑了起来,话语间毫不掩饰自己对楠言的怜爱。
心狠手辣、万人之上的摄政王能让一个对他没有半点威胁的女人肆意与他作对,显然是真的很喜欢。
离开摄政王的揽月殿后,楠言心里还是毛毛的,她问系统:“你们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为什么盛时奕哪哪都不对劲?”
公主裙下之臣(17)
【绝无此事!是宿主你无论样貌还是脾性都恰好长在了盛时奕的审美点上,是你的魅力造成的!】
系统真诚地撇清关系。
“……”楠言无言以对。
既然要离开,该给燕凌好好道别才是。
燕凌正在御花园与一众宫女太监玩蹴鞠,顶着炎热的太阳,小家伙白净的脸晒得通红,汗水不住滚落,刘公公想递去方巾,替燕凌擦拭,却被燕凌嫌弃地推开。
“走开,挡着朕了!”燕凌不满地大喊道。
刘公公立马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应是。
见状,楠言不禁笑了一声,她轻轻喊道:“燕凌。”
敢这么直呼皇上名讳的,大燕朝独她一个,偏生这还是燕凌自己要求,他觉得叫皇上显得太生疏,叫凌儿又不端重,思来想去还是直接叫名字听着亲近一点。
听到楠言的声音,燕凌欣喜地望了过来。
“楠妃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陪皇姐吗?”说到后面一句话时,燕凌的语气变得酸溜溜的,自从楠言与燕清羽的关系变得亲近后,她就极少能陪自己玩蹴鞠了。
虽然心里不大高兴,但谁让那个人是自己皇姐呢,燕凌只好“另寻新欢”,把主意放在了宫里的宫女太监身上,誓要把他们训练成媲美楠言的高手。
然而现实却是这群宫女太监太不争气了,连楠言的脚趾头都比不过。
“叫姐姐。”楠言轻拍了一下燕凌的脑袋瓜子,笑道。
看着这个笑容,燕凌顿时觉得一切都值得。
“言姐姐,你陪我玩蹴鞠好不好?”燕凌从善如流地喊道。
楠言想到自己以后可能真没什么机会可以再陪这个小家伙玩了,于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燕凌顿时激动地欢呼。
其他宫女太监则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太好了,小祖宗终于不再折磨他们了!
众人向楠言投去感激涕零的目光。
等楠言陪着燕凌玩到尽兴后,她牵着燕凌的手在御花园闲逛,特意让宫人们落下他们一大段距离。
楠言对还处在兴奋状态的燕凌道:“燕凌,我要离开了。”
燕凌的兴奋劲儿瞬间没了,他攥紧楠言的手,紧张问:“你是朕的楠妃,你能去哪儿?”
“摄政王府。”楠言云淡风轻地说道。
燕凌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咬牙切齿地说:“摄政王逼迫你了?他好大的胆子!你可是朕亲封的妃子,他怎么敢!”
向来对摄政王言听计从、敬畏大过一切的燕凌第一次爆发出对摄政王的严重不满,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愤怒。
这一幕若是让盛时奕看到,必然不会再留他,盛时奕之所以选择燕凌做自己的傀儡,除了他是嫡皇子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他听话,容易控制。
而如今燕凌心里对自己起了忤逆心思,这枚棋子也就不能用了。
楠言想幸亏她没让宫人跟在他们身后,这皇宫里到处都是盛时奕的眼线,这话传到他的耳里后果不堪设想。
楠言摸了摸燕凌脑袋,安抚他的怒气,笑道:“不是他逼迫我的,是我自愿去的。”
燕凌脸上神色一僵,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她:“你喜欢上他了?!”
公主裙下之臣(18)
楠言不客气地又一巴掌拍在了燕凌脑门上,轻嗤一声:“你觉得可能吗?就算是天下男人死绝了我也不会喜欢上他。”
燕凌揉了揉自己被拍疼的脑袋瓜子,听到楠言这么说他才放心,笑容又重新回到了脸上:“言姐姐是朕的妃子,等朕以后长大了,朕还要封言姐姐做皇后呢。”
“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朕你为什么要去摄政王府,朕可以保护你的!为什么要去那里受苦,摄政王府里面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你去了肯定要被她们为难和排挤。”
楠言身为大燕朝的楠妃要去摄政王府,燕凌想到的竟然不是自己会被天下人耻笑,而是担忧楠言会在里面受欺负。
楠言心中一暖,没白疼他。
“去摄政王府,我有不得不去的原因,所以,燕凌你要快些强大起来,等羽翼丰满,就来接我回宫好不好。”楠言停了下来,笑看着燕凌。
虽然不情愿,但燕凌也明白自己阻止不了,摄政王想要的人,岂是现在的他能抢的。
楠言的话让燕凌心中燃起了斗志,他重重点头,眼里已是泪花闪烁,语气中充斥着不舍:“好,言姐姐你一定要等朕,等朕来接你回宫。”
“好。”楠言又摸了摸燕凌的头,对这小家伙也有些不舍,虽然在皇宫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长大,燕凌的心思倒是意外地单纯。
她之所以选择要跟他说清楚,就是怕燕凌误会是摄政王逼迫她的,届时他一定会去盛时奕跟前闹,让盛时奕察觉自己的这枚棋子已经开始不受自己控制了,从而有了杀心。
楠言可不想因为自己而给燕凌招来杀身之祸。
下一个就是燕清羽了,不知为何,她竟有些不知该怎么与燕清羽说。
燕清羽何其聪明,她去道了别,等她一走,必然会联想到前因后果,楠言不想让她愧疚,所以想来想去,她决定不说了。
“就这么决定了,狗子,现在的任务进度是多少?”楠言悠哉地走回灵玉轩,在脑海中呼叫系统。
【二分之一】
这进度倒是在楠言的意料之外,她以为应该也就四分之一,毕竟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也没实际地为燕清羽做过什么。
不像在林书那个世界,她可是为他豁出去了半条命才换来二分之一的进度提升。
似是看穿了楠言在想什么,系统的声音又冒了出来。
【这个世界是超简单模式哦~】
“那林书那个世界呢?”
【简单模式】
“还真是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对新人就不能友好一点吗!”楠言严重怀疑他们的顺序放错了。
当天夜里,盛时奕的人就来接楠言出宫了,派的还是自己身边的亲信。
盛时奕到底还是顾及了皇家颜面,没有明目张胆地把皇帝的妃子抢进自己府里。
就算以后宫里的人发现楠妃不见了,只要他稍稍施压,就没有人敢声张,也不会想到消失的楠妃在自己府中。
承恩宫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瑟瑟发抖,不敢抬头,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皇家丑闻,稍有不慎就会被灭口。
公主裙下之臣(19)
好在摄政王也没有完全丧失人性,手里的人只是将他们警告了一番,就施施然地带着楠言离开了。
【言言,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走一步算一步吧。”楠言啃着手里新鲜的果子,回答道。
这个世界不同于林书世界那么目的明确,她可以帮助林书夺回他的一切,可燕清羽呢,她是大燕朝尊贵的公主,可因为盛时奕沦为禁脔。
所以楠言能做的只有还燕清羽自由,而这之后的事情楠言还没想到。
“狗子,你说我把大燕朝的江山给燕清羽怎么样?”楠言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有了这个想法。
【……】
“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女皇帝,所以我看可行,就是有点对不起燕凌。”楠言认真地琢磨了起来。
“不过燕凌的心思不在皇权,所以以后做个闲散王爷可能才是最适合他的。”
【言言子,不愧是你!】
竟然都想到这个层面来了。
楠言寻思着想要将大燕朝的江山给燕清羽,首先要做的就是解决盛时奕这个最大的麻烦。
可盛时奕身边高手如云,想要对付还真不容易。
楠言长叹一声:“从长计议吧,反正来日方长。”
“楠姑娘,摄政王府到了!”
这时,盛时奕亲信的声音从马车外面传来。
一个小丫鬟伸手正打算搀扶着楠言下马车,结果楠言直接无视了那只手,跳下了马车。
小丫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连亲信都是看得一愣。
这个时代还在教习女子无才便是德,走路都要走莲花小碎步,哪会像楠言这般豪放。
楠言看着眼前的大门,有些意外,她以为盛时奕会让人直接抬她从后门进去,没想到竟是大门。
更没想到盛时奕会在门口亲自迎接她。
“楠言,本王可算是把你盼来了。”盛时奕脸上掩饰不住的愉悦,虽然这是夏日,可夜里仍是有凉风,盛时奕走过来将自己的披风系在了楠言身上。
楠言毫不客气地将披风还给他:“你热死我得了。”
盛时奕这才发现楠言脸上细细的汗珠,立马将人带进了府里,好生招待。
……
夜里没有等来楠言,燕清羽竟失眠了,他想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当他习惯了身边有楠言的陪伴,等她不在时,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燕清羽索性起身挑灯看起了书。
结果脑子里全是楠言的身影,书的内容半点也没看进去,燕清羽搁下书,思及楠言轻轻笑了。
“言言,总有一天,谁也不能再分开我们。”
……
翌日燕清羽起床,他走进庭院,却发现清雅宫的门口竟无一人看守,燕清羽走了过去,这绝不是盛时奕的人疏忽职守。
这时燕凌带着一大群宫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看到燕清羽,脸上扬起了大大的笑容:“皇姐,朕来接你回谣云宫了。”
谣云宫曾是燕清羽从前的住处,而先皇死后,他就被盛时奕强行安排住进了清雅宫。
燕清羽凝眉:“这是怎么回事?”
燕凌目光闪躲,支支吾吾道:“就是,就是皇姐你自由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拘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