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乱(10)
飘渺薄雾中,白衣美人缓缓抬头,一张昳丽容颜令万物为之失色,他漠然地望着他,似在凝视死人一般。
不等云逸察觉到不对劲,纪洵缓缓抬手,他立马感受到身周空气变得稀薄,他似被困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内,四壁极快地向他压来,在这恐怖的力量之下,他竟动弹不得。
“怎么可能!”
云逸的眼中蔓上惊恐,纪洵何时有了这么强大的力量。
最让他心惊胆战的还是纪洵森冷的目光,陌生得如同变了个人。
模样依旧是那模样,一身白衣,仿若谪仙般清俊的人,可那眼神,却像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索命的厉鬼。
下一秒,云逸的神色变得呆滞,他形如行尸走肉走回云仙宗,所有弟子跪下行礼,眼角余光看到他们宗主身后跟了一个白衣男子。
男子只有二十出头的模样,相貌平平,一身气质却如兰花般清雅,众人不由得看失了神。
纪洵拿到了解药,他毫不犹豫地吃下,如今,他想活着,活着去保护那个他想要保护的人。
他恍惚地想起自己近日来频繁做的梦,这是因他而存在的世界,他可以做他想做的任何事,因为他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这个意识苏醒的那刻,他便有了这股强大的力量,举手间就能改变这个世界。
可他不想,他对称霸世界没有兴趣,他只想守在楠言身边,任何企图伤害她的人都不得好死。
还有就是——留住绝情的她。
梦境里,她无数次地转身离开,决绝又冷漠。
她给了他温暖与光明,却又亲手将它们毁了,她不知道,她就是他的所有,她不在了,那他获得一切都将变得没有意义,她才是他活下去的勇气。
那些有着与他如出一辙的脸的人说——要留下她,不惜一切代价。
纪洵轻轻笑了:“该想个什么办法让她永远留下来呢?”
纪洵走后,云仙宗被烈火包围,这些火似地狱业火,扑不灭,逃不掉,只能在痛苦中等待死亡到来。
辉煌一时的四大仙门之一云仙宗在这刻迎来了它的毁灭。
纪洵回到茅屋时,便看到楠言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当即面色一沉。
纪洵走过去,从背后抱住楠言,楠言一扭头就看到一张放大的俊脸,她刚张嘴准备说什么,纪洵便用唇堵住了她的嘴,所有话都化在这一吻中。
楠言眨了眨眼,这是她和纪洵相处这么久,第一次有这么亲密的动作,回过神来后,楠言眼中浮起笑意,如星芒般熠熠生辉,她主动勾住纪洵的脖子,回应他的吻。
楠言的回应令纪洵欣喜,进一步加深了这个吻,从唇到脖子再到锁骨,纪洵在上面留下了星星点点的暧昧痕迹,后在圆润的肩膀处狠狠咬了一口,刻下深深的牙印。
楠言吃痛,推开纪洵的脑袋,嘟囔道:“师父你属狗的吗?”
纪洵抬起潋滟的眸子,深深望着她,问:“为什么要离开我?”
“我哪有要离开你?”楠言一脸莫名其妙。
纪洵的目光扫过那些包裹,楠言顿时心领神会:“那个啊,我不仅收拾了我的,还收拾了你的,怎样,师父你愿意跟徒儿我私奔吗?”
纪洵没想到楠言会是这个答案,愣了愣。
楠言看着自己被纪洵解开了快大半的衣服,脸色一红,连忙推开他,裹紧自己的衣服,说道:“师父快准备准备吧,我们明早一早出发。”
“准备什么,我的东西你不是收拾好了吗?”纪洵挑了挑眉,目光戏谑。
楠言噎了一下,改口道:“那师父快去休息吧,明早我叫你。”
纪洵却在此时握住了她的手,问:“言言感受到了什么吗?”
楠言茫然地摇头,纪洵面色透着几许病态的苍白,恹恹道:“阿言,为师可能活不久了,待我死后,阿言一定要好好活着。”
楠言听得心中一紧,她下意识握紧纪洵的手,冰凉的触感似死人的温度,她知道纪洵的伤只能让他再活五年,如今云仙宗的毒已经侵入五脏六腑,就算吃了解药也无济于事,唯一的机会在神迹里。
楠言摇头:“不会的,我不会让师父有事的,无论如何,我都会救你。”
纪洵手臂一伸,将楠言捞进了怀里,下颌抵在她的头顶,淡笑道:“你有这份心思,为师就欣慰了。”
楠言抱紧纪洵,缓缓地与他说起了神迹的事。
“师父,你还记得我之前问你想成神吗?”
纪洵点点头。
“神迹就是机会,只要师父获得神的传承,就可以飞升成神。”
纪洵问道:“既然这是成神的唯一机会,阿言为何不留给自己?”
世人能为了一个法器就争得头破血流,成神的机会在眼前,还不知要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而世人哄抢的东西,在楠言眼里却是一文不值,纪洵想起了先前她送自己的那些宝贝,如今在茅屋的角落已经落了灰。
“我不需要。”楠言回答道。
纪洵不再问了,他俯身吻了吻楠言的额头,抱着她躺在床上,轻声道:“阿言,师父不需要你保护,你还记得吗?我曾告诉过你,可以试着依赖我一下,你就这么信不过你的师父吗?”
楠言缩在他的怀里摇了摇头:“我相信师父说的话,只是我不想再看到师父受伤了。”
过去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如一根刺横在楠言心里。
她宁愿像以前那样,他是被保护的那一个。
纪洵拥紧了楠言。
……
翌日,楠言在系统的指示下,朝着神迹出发了。
此次神迹出世,闹出的动静惊动了灵隐大陆所有人,连秘宗都出手了,暗中派出首席弟子前往。
同一时间,云仙宗惨遭灭门的消息震惊大陆,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四大仙门之一的云仙宗竟然一夕之间被人灭门了。
云仙山脚下的居民称当日他们看到一团熊熊烈火包围了云仙宗,可等其他仙门的人上去查看时,云仙宗内并无烧灼的痕迹,所有人都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倒在地上,像是生前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物,到死眼睛都是怒睁的。
有人同情,也有人看热闹,薛倾月站在云逸的尸体前,抬手放在他的脑袋上,死者生前最后一段记忆缓缓呈现在她眼前。
她愕然地收回手,竟然是他……
美人乱(11)
薛倾月回想了一下记忆中的那个他是怎样的。
总是一身白衣,淡然绝尘,就算是不得已杀人,鲜血也从来不会沾染上他的白衣,他总是温柔的,一笑间能夺了人心魂,当初她就是沦陷在他的笑容里,失了魂。
可后面经历的一切让他们间的隔阂越来越大,感情一旦出现破裂,就再难修复,所以对他,她已经不似从前那般爱了。
这次回来,之所以还执着地要找他,便是因为愧疚,想要好好地弥补他。
做不成爱人,做朋友也好。
她这次来云仙宗,当然不是看热闹的,她知道云仙宗内有解他身上毒的解药,上一次大闹云仙宗没能让云逸把解药交出来,这次她打算偷偷潜进去拿,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该以怎样的理由去找他。
昨晚她在大日山下踌躇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走上去。
结果赶了一夜赶到云仙宗,得知的却是云仙宗惨遭灭门的噩耗。
而她万万没想到,凶手竟然是自己不敢见的那个人。
“有意思,我记忆中的纪洵可不是那样的。”薛倾月笑道,转身离开了云仙宗。
神迹在一处被四座大山围绕的湖泊中,想要前往,需先穿过湖泊。
纪洵意念一动,一个透明的结界出现在他们身周,楠言有所察觉,惊喜道:“师父,你修为又提升了?”
纪洵轻轻点头,两人的脚缓缓离地,最后没入在湖泊中。
他们刚消失不久,一大批人马迅速赶来了此地,他们看着碧波荡漾的湖泊,警觉道:“有人先我们一步进入了神迹!”
一位白发老者冷笑道:“往往出头的死得更快,我们跟上,有他们在前面探路,必然能减少许多麻烦。”
两人不知麻烦已经跟在了他们身后,楠言有系统在,可以精准地选出哪一条道路最安全,避开了重重机关,可她后面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湖泊下是个巨大的地宫,里面弯弯绕绕设有多条通道,他们刚进来便跟丢了。
纪洵看着楠言熟练的模样,若有所思道:“阿言对这里很熟吗?”
“不熟,我也第一次来。”楠言回道。
【言言,女主来了!】
“这么快!”
【不好,他也来了!言言,前面就是神的传承所在,我先走了!】
下一秒,楠言就与系统又断开了联系。
“……”
干啥啥不行,逃跑第一名。
他们必须赶在薛倾月过来前,先一步获得传承。
“师父,我们快走!”楠言抓起纪洵的手,朝着前方的大殿跑去,空旷的大殿中屹立着一座神像,它神态安详,慈悲地注视着脚下的他们。
一道似从远古而来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虚无缥缈,教人辨不清具体位置。
“你们来了。”
神像发出一阵神圣的白光,笼罩了他们,楠言立马将纪洵推至神像前,随后转身去了大殿门口。
“师父,我去拦着他们!”
她刚走到大殿门口,就与薛倾月撞上了,在神光之下,所有的伪装都无地遁形,薛倾月凝视了她片刻,惊喜道:“是你!”
这时,她身后走出一个全身都笼罩在黑披风里的神秘少年,他阴冷的目光扫过楠言,对薛倾月道:“她就是纪洵的徒弟。”
“什么!”薛倾月难以置信地惊呼道,“怎么可能,林依明明就是个丑丫头!”
“这一世一切都是变数,她就是促成变数的罪魁祸首。”少年继续道,声音平淡,十分类似系统那种合成的声音。
楠言审视着薛倾月身后的少年,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人就是系统所说的外来入侵者。
“你还不采取行动吗?纪洵可是在里面正在接受神的传承。”
闻言,薛倾月立马跨前一步,楠言拦住了她。
“让开,我不想与你为敌!”薛倾月冷声道。
“如果我不让呢?”没有系统,楠言的实力在薛倾月之下,对上她毫无胜算,可就算是豁出性命,她也不会让薛倾月打扰到纪洵。
突然一阵混乱的脚步声逼近,是各大仙门的人,其中还包括了秘宗弟子。
仙门那边以剩下的三大仙门为首,秘宗这边则是一位长老。
秘宗长老认出薛倾月,惊喜喊道:“随之,你果然也来了!”
薛倾月冷冷地看向众人:“劝你们识抬举些,你们不是我的对手,加起来都不是,所以站在那里看着吧,传承只能是我的!”
薛倾月手一动,手中便多出了一把银色长剑。
楠言也拿出了她的木棍。
“薛随之,你不要太狂妄!我们这么多人加起来不信还惩治不了你了!”
各大仙门本就看不惯薛倾月的做派,如今见她又是秘宗的人,更不爽了,二十多年前那件事他们还没有找秘宗算账呢,秘宗竟然还不死心,又派出一个薛随之。
“好啊,你们一起上吧。”薛倾月本在与楠言对峙着,听到各大仙门的挑衅,立马将矛头对准了各大仙门。
黑披风少年见此,急道:“你别忘了你来这里的正事!”
“急什么,解决了他们再去抢传承也来得及。”话音一落,薛倾月的身影就飞了出去,与各大仙门的高手厮杀到一起,众人只看得见一阵刀光剑影。
秘宗长老眼睛滴溜溜一转,给了身旁人一个眼神示意,那人立马心领神会,带着人悄无声息靠近大殿。
楠言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不是要打架吗,薛倾月怎么和仙门的人打起来了,她转眼一看,黑披风少年凭空消失了,明明前一刻还在她面前气急败坏地瞪着薛倾月。
突然,一股杀气逼来,楠言敏锐地避开,一抬眸就看到秘宗的几名弟子向她发起攻击。
他们很清楚,只有解决楠言这个麻烦,他们才能进大殿,既然传承已经开启,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容不得他们耽搁。
楠言艰难地抵御,仅凭她的实力,果然还是有些勉强了。
黑披风少年并没有离开,而是来到了人群后面,对扶摇派掌门道:“秘宗的人已经出手了,你们还在等什么?这可是成神的唯一机会,你们可要好好想想,为了这个机会,你们等了多久。”
闻言,三位掌门目光一沉,是啊,他们根本没有必要在这里跟薛随之耗,只要自己门下的弟子拖住薛随之,他们再去解决楠言,就能进入大殿了!
美人乱(完)
三人打定主意,先解决楠言,等障碍扫清后,再各凭本事争夺传承。
对付几名秘宗弟子已是耗尽了楠言的灵力,她拼死才击退了几个秘宗弟子,根本难以承受三大仙门掌门的合力一击。
她硬生生拿身体抗下了这一击,却也再难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楠言杵着木棍,单膝着地,一口心血吐了出来,其中夹杂着血块。
三人的合力一击,几乎震碎了她的五脏六腑,眼前阵阵发黑,楠言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让开,我们可留你一命!”扶摇派掌门看着楠言的模样,终是动了恻隐之心,按照他一贯的作风,他本该再补一掌,直接结束了楠言的性命,可对美人,终究还是下不了死手。
薛倾月扭头看到的便是楠言吐血的画面,少女单膝跪地,用一根染着鲜血的木棍支撑着身体,红发顺着瘦削的脊背滑落,衬得那张艳丽绝美的脸如纸般苍白,鲜血顺着殷红的唇角流下,滴落在如火红衣上,混为一体。
她第一次觉得红色刺眼极了。
“卑鄙无耻,没我允许,谁准你们伤她了!”薛倾月怒火中烧,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一道凌厉的剑气挑飞了所有人。
薛倾月正准备对三大仙门掌门动手,为楠言报仇,突然,从大殿内蔓延出一股惊天动地的强大力量,时间仿佛在这刻静止,迫人的威压碾压而来的瞬间,无论强弱,所有人都匍匐在了地上,惊恐地望向一个地方。
传承已成,千万年来,灵隐大陆诞生了第一位神祇。
“可恶。”薛倾月不甘心地咬牙道,传承不是要一天吗?为什么纪洵这么快就完成了!
“蠢货,又失败了!”黑披风少年怨恨的目光掠过楠言和薛倾月,下一秒,他就消失在原地。
楠言昏迷前,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有她熟悉的气息,她扬起一个苍白的笑,说道:“太好了,终于看到师父你成神了。”
她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双银灰色的翦瞳,神圣而诡秘。
楠言愣住,这双眼睛,她在约书亚身上看到过。
无端地令她灵魂颤栗,她有了一种诡异的错觉,这个人主宰了她的灵魂,她的一切。
“你们竟敢伤她!做好死的觉悟吧!”
她听到了纪洵冰冷的声音在地宫里响起,神之一怒,天地色变,紧要关头,薛倾月折损自身一半修为逃离了地宫,而其他人无一幸免于难,整座湖下地宫都被夷为了平地。
四座大山轰然倒下,掩埋了数千具尸体,他们为争夺传承而来,最后这里竟成了他们的坟墓。
无疑,此事过后,修仙界将迎来再一次洗牌。
【恭喜言言,任务进度提升四分之一,目前进度四分之三】
【恭喜言言,任务进度提升四分之一,进度已满,即将脱离该世界,请言言做好准备~】
【倒计时开始……】
楠言被纪洵紧紧抱在怀里,从眼前飞过的是一片片触手可及的云彩,她身上的鲜血染红了纪洵洁白的衣袍,似乎自从她来了后,师父不染纤尘的白衣就总是染上血色。
最后他们停在了一座山巅,白鹤从云间穿过,一切都恍若仙境。
纪洵抱着她的手在隐隐颤抖,他说:“阿言,你又要离开我了吗?”
楠言受伤太重,无力说话,眼皮也变得格外沉,她能感受到师父在向她源源不断地输送仙力。
简直是浪费!
随即,一滴热泪落到了她脸上,那块皮肤便如同烧起来了一般。
她想,任务对象全身上下都是冷的,如同冰块一样,唯独这泪水,滚烫得能灼伤她的心。
“阿言,我想起来了,林书是我,燕清羽是我,约书亚是我,我都想起来了,你为什么要抛下我!”
成为神又如何,还不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消失在自己怀里。
不是说这个世界因他而存在吗?为什么不能留住楠言!
连她都留不住,这世界的存在又有何意义。
这一时刻,灵隐大陆山崩地裂,无数岩浆喷薄而出,吞噬了万物,黑暗一点点地笼罩大地,世界落入混沌之中。
楠言想对纪洵说些什么,最后却被强行剥离这个世界。
在她消失的瞬间,属于纪洵的世界,走向毁灭。
……
楠言坐在意识空间里,呆滞地看着书架,许久她才拿起《美人乱》这本书,翻到后面,上面清晰记载了纪洵成神当天便沦为堕神,摧毁了整个世界为心爱之人陪葬,自此下落不明。
“为什么纪洵这个会有记载?”楠言问。
同样是毁灭世界,约书亚的却是一片空白。
【因为这是师父用自我意识凭一己之力毁的,约书亚是因为世界意识苏醒,导致世界崩塌,不一样】
楠言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虽然这结局痛心了些,但还是有件值得高兴的事,他的记忆在恢复。
尽管这让她有种前任们相见的修罗场错觉。
“开启下个世界吧。”楠言道。
……
“十个小士兵,为了吃饭去奔走,噎死一个没法救,十个只剩九。
九个小士兵,深夜不寐真困乏,倒头一睡睡死啦,九个只剩八。
八个小士兵,德文城里去猎奇,丢下一个命归西,八个只剩七。
七个小士兵,伐树砍枝不顺手,斧劈两半一命休,七个只剩六。
六个小士兵,玩弄蜂房惹蜂怒,飞来一蛰命呜呼,六个只剩五。
五个小士兵,惹是生非打官司,官司缠身直到死,五个只剩四。
四个小士兵,结伙出海遭大难,青鱼吞吃血斑斑,四个只剩三。
三个小士兵,动物园里遭祸殃,狗熊突然从天降,三个只剩两。
两个小士兵,太阳底下长叹息,晒死烤死悲戚戚,两个只剩一。
一个小士兵,归去来兮只一人,悬梁自尽了此生,一个也不剩……”
清脆的声音在医院昏暗的走廊响起,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走廊,白炽灯闪烁着,忽明忽暗散发出并不明亮的光,空旷的走廊中一个男孩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坐在长椅上悠悠晃着双腿。
一双雪白的脚丫露在外面,脚底鲜血淋漓,扎着数不清的玻璃碎渣,他却似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开心地唱着这首童谣,手边足有他高的白色兔子玩偶,袖口缝成的眼睛里泛着冰冷冷的光。
他是疯子他有病(01)
“言医生,以后他就交给你了。”
刘兰的面色并不好,才三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如同四十岁一般,脸上写满疲惫和沧桑,像是经历了巨大的精神摧残。
她是第六个接管西里尔的主治医生,也是第六个因为他辞职的人。
没有人能受得了那个疯子,所有医生接管西里尔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一个月。
自此,永安精神病院再无医生愿意接管西里尔,无法,院长只能另聘医生,将所有简历都筛选了一遍后,院长选中了楠言。
这是楠言上班第一天,办公室所有人都向她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连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医生都熬不过来,这个小姑娘一看就是大学刚毕业的,恐怕一个星期都坚持不住。
也不知院长怎么想的,竟然招了这样一个年轻小姑娘来当西里尔的主治医生,是招不到人了吗?祸害人家小姑娘。
“好的,放心吧刘姐。”楠言微笑着接下西里尔的病历,她扫过病历上的照片,确认了,这就是她要找的人。
刘兰郑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对这小姑娘倒挺喜欢,忍不住多说了一句:“熬不住就辞职,换个工作,你还年轻,别因为他像我这样。”
“好。”楠言点头,送走了刘兰。
负责西里尔的护士也是刚来的,年纪比她大一点,还是一朵朝气蓬勃的花儿,没有被摧残得凋零,她走过来对楠言道:“言医生,你需要先去看看病人吗?”
“走吧。”楠言收起病历,跟着小护士往316病房走。
西里尔被单独安排在一层楼,因为他的伤人倾向,已经有许多同楼层的病人受到了伤害,要不是他们及时发现,恐怕那些人都已经死在了他的手里。
好在他们医院面积够大,病房够多,足以腾出一层楼将他隔开。
走到316病房时,护士正准备开门,楠言制止了她的动作,对她温声道:“你去忙其他的吧,我想单独跟西里尔相处一会儿。”
护士点头,迟疑了一下,她对楠言道:“言医生,你注意安全,西里尔不喜欢别人靠太近,还有伤人倾向,虽然我们拿走了病房里一切利器,但他总是在我们想不到的地方藏着玻璃碎片,或者勺子什么的,在他手里,这些可都是要人命的东西。”
“谢谢你,我知道了。”
“不客气。”护士笑着离开。
看着她远去,楠言推开了病房的门。
这是一间独间,窗帘严丝合缝地拉着,只能依稀看到病床上隆起的被子,楠言走进去关好门,对床上的背影道:“你叫西里尔对吗?你好,我叫楠言,以后就是你的主治医生,请多关照。”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如同被清晰放大了数倍。
床上的身影无动于衷,楠言想开灯,却又担心会惊扰到西里尔。
万一他在睡觉呢?
楠言想着。
她靠近病床,却猛然对上一双冰冷森然的眸子,黑暗中,西里尔静静凝视着她,楠言这才注意到她所看到的背影是一只巨大的兔子玩偶,西里尔侧躺在兔子玩偶身边,从她进门开始便一直注视着她。
楠言虽被吓了一跳,但很快调整过来,拉开病床下的椅子坐下,平静地与西里尔对视,西里尔也由躺着变成了坐着,他蜷缩在床的角落,紧紧抱着怀里的兔子玩偶。
那双眼睛分明是具有敌意的。
“可以让我看看你吗?”楠言柔声问。
黑暗中他们看不清彼此,楠言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西里尔靠近了她,楠言维持坐着的姿势没动,下一秒,一只冰冷的手抚上了她的脸。
西里尔干净的声音响起:“医生,你长得真好看。”
楠言微微一笑,揶揄道:“这么黑,你怎么看清我的?”
西里尔没有回答,爬到床头打开了病房的灯,一瞬间光亮充斥了房间,纤细的少年跪坐在病床上,微微歪头凝视着她。
少年过长的头发遮挡了眼睛,柔顺的黑发下,皮肤呈病态的苍白色,隽美娟秀的脸上鼻梁高挺,嘴唇红艳,漂亮得似世纪末的吸血鬼,深邃的眼窝中一双浅色瞳孔,专注地注视着她时,像个温柔的漩涡,诱人沦陷。
西里尔的母亲是意大利人,他的相貌上一半继承了母亲的优点,资料上显示西里尔今年十五岁,可他瘦弱得如同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宽大的病号服套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仿佛衣服下的躯体只剩一副骷髅。
楠言注意到了床单上的血迹,顺着血迹她看向了西里尔的腿,纤细莹白的脚,可以看到皮肤下淡淡的青色血管,然而脚底已经血肉模糊了。
那些扎进肉里的玻璃碎渣没有得到及时处理,伤口已经发脓发炎,有的甚至与肉长在了一起。
楠言倒吸了口凉气,没想太多地握住了西里尔的脚踝,她凝眉道:“都伤成这样了,为什么不让医生给你处理?”
心疼从心口蔓延发酵。
不用问她也知道,这些伤是西里尔自己弄的,病历上记载,西里尔是个自虐狂,越是身体上的疼痛越让他兴奋,他总是在他们放松警惕时,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
西里尔望着楠言脸上的心疼,疑惑地眨了眨眼,这样的神色他第一次在一个人脸上看到。
本想踢开她的脚安分了。
这医院里谁都知道西里尔不喜欢他人碰触,他们的碰触会让他发狂。
这医院里就曾有一个不知情的小护士看着西里尔那张宛若天使的漂亮脸蛋,鬼迷心窍地伸手摸了摸,结果西里尔差点把她脑袋都砸烂了,还是医生及时赶过来给他注射了镇定剂才安抚下来。
刘兰也对楠言说起过这件事,千叮咛万嘱咐不可轻易接近西里尔,更不可与他独处。
结果这还没一小时呢,楠言两样都做了。
她想去取镊子处理西里尔脚底的伤,在她起身那刻,西里尔猛然抓住了她的白大褂,森冷的目光凝视着她,说道:“不许走。”
楠言坐回了原位,无奈道:“你这伤口再不处理,这双脚就真的废了。”
“不行,你不能走。”西里尔重复着这句话,没有松开抓住她白大褂的手。
楠言只能先安抚他的情绪。
西里尔并没有多少想要交谈的欲望,他只是想楠言留在这里。
他是疯子他有病(02)
至于为什么要她留在这里,西里尔自己也说不清。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无论如何都要留下她。
于是他遵循了内心的想法。
西里尔缓缓躺下,对楠言道:“医生,你给我唱歌好不好?”
天生五音不全的楠言沉默了许久,西里尔便静静地看着她。
最终楠言妥协了,她在脑海中思索了片刻,努力寻找自己曾听过的歌,但她以前的生活不是在要债就是在要债的路上,很少时间会去娱乐。
憋了许久楠言才憋出一首。
她轻咳一声,偏过脑袋,轻轻哼唱起来:“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一首结束,楠言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她转头看着西里尔惊讶的模样,无奈扶额,这是她小时候哥哥为了哄她睡觉唱的,由于实在是太难听了,导致她到现在都印象深刻。
哥哥却称其为铁汉柔情。
西里尔唇角微勾,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他说:“所以,医生你是大尾巴狼吗?”
“嗯,我是大尾巴狼,你要是不听话的话,我就吃了你!”楠言笑着回道,气氛温馨了许久。
西里尔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神色认真地回:“那我一定洗干净了等你。”
楠言默了默,还真是一本正经说骚话。
一番相处,楠言终于取得了西里尔的信任,她给小护士发消息,很快对方就送来了镊子,看到病房内安静躺在床上的西里尔时,小护士神情惊讶。
“言医生,他没伤害你吧?”护士关切问。
楠言摇了摇头,笑道:“放心吧,西里尔很乖,这里有我,你去忙吧。”
说完,楠言回到了病床前。
西里尔冷冰冰地看着门口的护士,对上视线的刹那,护士浑身一个激灵,尴尬地关上了门。
这就是言医生口中的乖吗?
那眼神像是恶魔一样,阴森森的。
护士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越发好奇楠言是如何接近西里尔的了。
楠言专注着手上动作,小心谨慎地将血肉里的玻璃碎渣挑了出来,鲜血又一次染红了床单,她心疼道:“疼的话我轻点。”
西里尔垂眸看着楠言,轻声问:“你没听他们说吗?”
“什么?”楠言疑惑地抬起头。
“疼痛只会让我愉悦,所以,没有必要怜惜我。”
楠言轻叹一口气:“可是我会心疼啊。”
“心疼?”西里尔疑惑地眨了眨眼,原来她脸上的神情叫心疼啊。
终于处理好西里尔脚上的伤口,楠言拿绷带将他的脚缠成了粽子,最后系上一个蝴蝶结才停下,西里尔好奇地盯着自己的脚,然后对楠言道:“这样我不能走了。”
“都伤成这样了,还想走?”楠言按着西里尔的肩躺下,又道,“在你脚上的伤好之前,哪里也不许去。”
西里尔在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颤动,他道:“医生,你不走好吗?”
楠言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好,我不走。”
她安静地守在西里尔床前,等着他入睡,在这期间她将系统给的资料细致地看了一下,西里尔还有一个名字叫秦情,是他父亲取的。
西里尔的父亲是著名财阀家族继承人秦枫,在意大利留学期间,认识了西里尔的母亲,两人迅速坠入爱河。
但作为财阀继承人,秦枫的婚姻由不得他自己做主,秦枫父亲病重,他不得不回国接管家族企业,但这是有前提条件的,他必须跟现在的女友分手,然后迎娶家族安排的女人为妻。
在爱情和事业面前,秦枫选择了后者,他与意大利女友分手了,分手的当天就回了国,两人再无联系。
也是在分手后,西里尔的母亲才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并没有告诉秦枫,而是独自生下了孩子,并取名西里尔,母子俩定居在意大利。
原本一切都该在这里结束,但秦枫在一次醉酒中无意识地说出了自己在意大利有个情人,他生性多疑且强势的老婆立马派人去意大利调查了西里尔母亲的资料,得知她有个孩子后,再联想到孩子的年龄,立马判断出这个孩子就是秦枫的私生子。
彼时,她与秦枫已经有了一双儿女,她不能让威胁到她和孩子地位的隐患出现,于是暗中雇佣人从西里尔母亲身边抢走了西里尔。
他们本想淹死西里尔,结果被西里尔逃脱了,刚逃出生天的西里尔转眼又被人贩子盯上,他们跟踪他到无人小巷,迷晕带走了他,几经周折直到西里尔十三岁才被找回。
没人知道西里尔失踪的那六年里经历了什么,西里尔的母亲因为遍地都找不到自己的孩子,走投无路下找了秦枫帮忙,秦枫也是这时才知道自己在国外还有一个儿子。
他暗中动用了多重势力,终于在六年后,因西里尔与他极其相似的样貌而被找到,秦枫将西里尔接回了家,因为念及旧情,给西里尔取了秦情这个名字。
秦枫在意这个儿子,无非是觉得自己亏欠了他们母子俩,所以尽量弥补,心里对他的感情到底还是比不了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而西里尔回到秦家也没有受到好的对待,所有人都嘲讽他私生子的身份,恶语相向,秦家兄妹更是恨不得他死。
对这一切,秦枫也曾试图阻止过,但都无果,最后索性睁只眼闭只眼。
就这样一年过去,突然有一天,秦家大宅里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不等仆人们赶过去查看,烈火猛然席卷而来,好在消防车恰好路过此地,及时灭火,才挽救了秦家几十条人命。
但在这场变故中,秦枫老婆死了,女儿被烧得半边脸毁容,而纵火犯正是他的大儿子秦情。
已经背负了一条人命的西里尔本该送去大牢,但医生诊断出西里尔患有精神疾病,又未成年,所以他不必负刑事责任,但从那天起,西里尔就被送来了永安精神病院。
秦枫并不恨西里尔杀死了那个女人,他对她本就没什么感情,这下没了她,他就能彻底放纵自己了。
只是西里尔做出的事让他心中发怵,不禁开始忌惮这个孩子,他狠起来可以连自己一块儿烧死,哪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做的!
所以,怀着这份畏惧,他将他送到了正规的精神病院,治不治得好听天由命,但是绝不会再让他回秦家了。
他是疯子他有病(03)
只有楠言知道,西里尔失踪的那段时间被辗转卖去了许多个地方,买他的那些人大都怀着不可见人的心思,或被包养又或被奴役,西里尔每一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里。
他不仅要提防所谓的继父继母,还要提防身边其他心怀不轨的人。
容颜上的优越带给他的只是数不尽的麻烦。
受尽了不堪的折磨,才促使西里尔有了极端的性格,他不再相信人间有温情,竭尽自己所能地报复这个世界,哪怕要他的命他也在所不惜。
起初西里尔做出伤害别人的举动也只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罢了。
可却有人看中了他的嗜血天赋,将他丢去了角斗场,每一天都是与死神的一场博弈。
但他是主角,他死不了。
于是他们变着花样折磨他,一日复一日,带着面具的男孩成了角斗场的新晋玩物,而角斗场的人只当他是赚钱工具。
在那样一个世界,他若停下杀人,下一个死的就是他。
当杀戮成为本性,西里尔就再难控制内心的杀欲。
看着少年清瘦白净的俊脸,楠言轻轻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离,又替他掖好被子,才轻手轻脚地离开病房。
过去的无法改变,唯有珍惜当下。
在精神病院的这一年,西里尔的病情应当是有所好转才对,但有人见不得他好,自然也就不会让他轻易出院,问题就出在每天给西里尔注射的药物里。
西里尔不肯配合治疗,医院只能采取强硬手段,压制着他给他注射治疗药物。
这其中就有一个被买通了的医生,为西里尔配药时,动了些手脚,能保证西里尔病情不会好转的前提,无声无息地要他命。
楠言当务之急就是将治疗西里尔的所有事宜都包揽到自己身上。
她对主任说了自己的想法,李主任怀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能行吗?要知道西里尔是让全院都头疼的对象,我们几个大男人都要费好大的劲儿才能压制住他。”
楠言笑道:“那就请主任相信我一回。”
李主任见楠言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便点点头同意了。
等楠言离开办公室,全程旁听的医生道:“西里尔那么难应付,全权交给她一个女孩子真的能行吗?”
“且看着吧,年轻人嘛,总要吃些亏才会明白,而且,她负责的病人也就西里尔一个,想来也不会出错。”李主任说道。
男医生点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认可。
负责西里尔的护士名叫程雪,见楠言回来,立马好奇地凑上来问:“言医生,在你面前西里尔为什么那么听话啊?”
“想知道?”楠言侧头看着她,笑问。
程雪点头如捣蒜,拉出凳子乖巧地坐到楠言旁边,等着她下文。
“大概……看对眼了吧。”楠言轻笑着回答,艳丽的眉目间拢着缱绻的温柔。
程雪看得一呆,本就生得大的眼睛因为震惊瞪得更大了。
她捂着嘴,使劲地眨巴眼睛。
天啦,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他们好像这也才认识一天?
下午是病人放风的时间,护士们一一打开铁门,放出闷了许久的病人们,一获得自由,他们便如脱缰的野马,在宽阔的场地里尽情撒欢。
楠言陪在西里尔身边,看着一群人张牙舞爪地奔跑跳跃,忍俊不禁,眼前上演的仿佛一场精彩的喜剧,欢声笑语不时地从前方传来。
刚睡醒午觉的西里尔神色焉焉的,困乏地歪头倒在楠言肩上,往常这个时候,他是不被允许出现的,只有等其他病人的放风时间结束,才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放风时间。
在这个地方被特殊对待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里的病人或多或少都遭受到西里尔的毒害,远远看到他,便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几十岁的人犹如幼童一般,躲到护士身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道:“妈妈,我怕!”
护士习以为常地抬手摸了摸他们的脑袋,一边安抚他们的情绪一边道:“不怕不怕,西里尔已经知道自己错了,你们要试着接纳他哦。”
楠言能察觉到西里尔敏感的心思,所以她恳求了院长取消对西里尔的特殊对待,并保证自己一定能看好西里尔不伤害到其他病人,院长沉思许久才同意她的提议。
楠言为西里尔包扎伤口的事不出一个小时就传遍了医院,谁不知道西里尔是个不好伺候的主,近他身都难,更别说给他包扎伤口了。
他们以为楠言给西里尔包扎了伤口一定会被他抓得伤痕累累,结果令他们意外的是,楠言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办公室。
自那时起,他们就改观了对楠言的看法。
这个人并非是什么绣花枕头。
这件事自然而然地就传到了院长耳里,如果能够治好西里尔,那便是皆大欢喜的事,院长没理由阻止,她的提议,只要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他都会应允。
西里尔抱着那只兔子玩偶,平静地注视着嬉戏的人们,如果是往常,看到这群人脸上的笑容,他就会抑制不住内心的暴虐,可今天,他的心异常平静,好像什么都不能再在他的心里激起波澜了一般。
西里尔转头看着楠言的侧脸,若有所思。
是因为她吗?
这时,楠言牵起了他的手,笑着对他道:“西里尔,我们一起去玩吧。”
那边,护士正在组织病人们画画,用的都是蜡笔,她们随时盯着他们,以防他们将蜡笔误食,一个个患者将蜡笔将自己画成了大花猫,还沾沾自喜地展示给护士看,一副求夸夸的模样。
护士们笑得直不起腰。
楠言将每个颜色的蜡笔都拿来了一支,雪白的纸铺开在西里尔面前,她期待地看着他,说道:“来画画好吗?”
西里尔木然的表情因为她的举动出现松动,他一手轻轻握住一支蓝色蜡笔,然后迟迟都下不了手,脑海中是空白的,又如何能在纸上成画。
楠言同样没什么绘画天赋,但简笔画还是多多少少会点,略一沉思,楠言在纸上画了只歪歪扭扭的畸形兔子。
她自豪地展示给西里尔看,又指了指他怀中的兔子玩偶,笑道:“怎么样,像吧?”
西里尔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兔子,又看了看楠言画中的异形兔:“……”
楠言自然明白自己的画差强人意,但她绝不会表现出来,自己的威风不能灭。
她随手将画一扔,又拿起了下一张白纸,一顿霍霍,又是一张纸浪费。
看着她眉眼含笑的模样,西里尔突然想将画面定格在这幕。
他是疯子他有病(04)
他动了笔,缓缓地将眼前的画面呈现在纸上。
远远地,院长透过落地窗看到这幕,欣慰地笑了起来。
西里尔的病情比这医院里的任何患者都要严重,他对这个世界已经失去了共鸣,什么也不能牵起他对这个世界的留恋,所以他无畏死亡,可以做出任何决绝的事。
院长也曾请过专家来为西里尔治疗,但是效果显微,最后连专家们都束手无策,认为西里尔没救了。
但院长还是不想放弃,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呀,他才十五岁,不应该就这么毁灭。
选上楠言作为西里尔的主治医生,是个意外,在那么多优秀的应聘者里面,楠言是最不突出的,没有背景,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履历更是干净得像张白纸。
可不知为何,他就是看中了她,像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那些曾接管西里尔的主治医生,也不泛有在这领域有杰出成就的人,但他们辉煌的人生在遇上西里尔后,就多了一个败笔。
所以,何不换种方式,另辟捷径。
结果,他竟然赌对了。
当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同时也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
西里尔的绘画天赋惊艳到了楠言,她错愕地看着在西里尔手下缓缓呈现出的自己,微微低头,眉眼含笑,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
程雪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惊讶地看着西里尔手中的画,叹道:“神了!言医生,这简直跟你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小小的蜡笔,在西里尔的手里竟然发挥出了如此大的奇效。
再看看其他病人画的,一个赛一个的鬼画符。
程雪声音响起的瞬间,西里尔将手里的画揉成了一团,倏然抬眸,一双森然的浅瞳令程雪畏惧地后退了一步。
她避开目光,讪讪地解释道:“那个,放风时间结束了……”
楠言心疼地从西里尔手里拿过画铺开,皱巴巴的,原画已经被破坏了。
“好可惜啊!”她惋惜道,毁坏的画迹已经不能复原了。
程雪眼睛顿时红了,她歉意道:“言医生,对不起……”
如果不是她贸然出现,打扰了他们,这副画就完成了。
看着程雪可怜巴巴的模样,楠言也无法将罪责怪到她身上,便叹道:“没事,既然放风时间结束了,西里尔,我们回去吧。”
西里尔冰冷地看了一眼程雪,捡起地上楠言扔掉的画,慢吞吞地跟着她回了病房。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霞云烧红了半边天,绮丽的红波澜壮丽,从天的这头延续到另一头,为这世界画上了恢宏的一笔。
楠言拉开结了蛛网的窗帘,霞光争先恐后地涌进,冰冷的病房一瞬间有了温度,洁白的墙染成了温暖的红,映在西里尔苍白的脸上,他怔怔地看着沐浴在霞光中的楠言,心绪几经起伏。
少女穿着白大褂,里面是扣得规规矩矩的衬衣,惹眼的红发扎成了高马尾,垂至腰际,白皙如瓷的脸此时迎着夕阳勾起了一抹轻柔浅笑,精致绝丽的五官不加修饰便已是明艳动人。
在他的印象中,母亲已是这个世上最美的女人,可她带给他的是更强烈的心动,那颗本该已经死寂的心如擂鼓般震动起来,焕发出的是勃勃生机。
“看,美吧,所以不要再把自己蒙在黑暗里了,这个世界那么多大好风景,不趁着年轻多看看,以后老了想看都看不到了。”
楠言笑意未减,眉眼弯弯,如月牙一般。
西里尔抿着唇,没有说话。
楠言走过去,又检查了一下他的脚,因为走动,脚底又流血了,鲜红的血浸湿了绷带,她一边小心翼翼地取下绷带一边无奈叹道:“都说了不要逞强的,看吧,伤势又加重了。”
她本想用轮椅推着西里尔出去,却被西里尔拒绝了,他坚持要自己走出去,楠言没有办法,只能顺着他,又心疼他的伤,又无可奈何,只能尽量减少他走动的机会。
还好今下午的活动是画画,坐着便好。
“医生。”西里尔突然唤了她一声。
“嗯?”楠言疑惑地抬起头,西里尔轻轻一吻落在她的眉心,一触即离,少年迅速扭头看向窗外,耳尖悄然红了。
楠言愣了一瞬间反应过来,微微一笑,看来,她已经成功了一大步。
她为他重新换好新的绷带,摸了摸他的头,回了一吻在他额头上,说道:“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可以通过床头这个对讲机叫我。”
西里尔眨了眨眼,轻轻嗯了一声。
楠言这才放心离开。
【言言这么好的机会竟然都不上!你不行!Youcan't!】
“死开,我还不想将牢底坐穿。”
楠言打了个哈欠,一路往宿舍走。
西里尔今年才十五岁,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未成年,她再如何禽兽,也不会对一个未成年少年下手,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到那个地步。
由于医院位于偏僻的市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所以医院的医生护士大多都是住在医院员工宿舍,两人一间。
初来乍到,楠言只与程雪还算熟悉,而程雪的上一个室友恰好搬走了,她便顺理成章地搬到了她的宿舍。
程雪还在为白天的事自责,她愧疚地对另一张床的楠言道:“言医生,今天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楠言翻了个身面向她,笑道:“私下里叫我楠言就好了,不必那么生疏,白天的事我没怪你,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得到原谅的程雪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她立马眉开眼笑起来,夜深人静正是八卦的好时候,程雪忍不住问:“言言,那个,你和西里尔以前认识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们给我的感觉就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你知道吗?你和西里尔单独在一起时那个氛围,完全是融不进第三个人插入的。”
“这样吗?”楠言倒是没注意到什么氛围不氛围的,真要算起来,她和西里尔认识的时候真还不短,于是没有否认道,“嗯,我们认识的确挺久了。”
四个世界,四个轮回,不一样的他,每一个他……
“哇,你们怎么会认识?什么时候认识的?可以说给我听听吗?”程雪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不可以,不早了,快睡觉吧,明天你有早班。”
“呜呜呜干嘛要提醒人家这么痛苦的事。”
他是疯子他有病(05)
今天医院里又来了五个病人,说来也奇怪,往常一个星期也不见得有一个病人来,这次一来就来五个。
楠言隔着人群远远地看了一眼,这次来的五个人都是男患者,四人看上去孔武有力,两个膀子肌肉发达,虽然有疯疯癫癫的迹象,但一切行为都有点刻意为之的感觉。
楠言凝眉看向第五个人,那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的斯文男人,一切举止都很优雅,与精神病人四个字完全沾不到边,他相貌英俊,谈吐不凡,惹得周围的小护士脸上飞起了红霞,争先恐后地要当他的责任护士。
楠言查看了一下他的资料,上面只简单地记录了一些基本信息。
男人名叫贺云,今年二十七岁,本地人,因抑郁症自杀未遂住院治疗,被抢救后由市医院转院来了这里,据说,是他自己要求的。
楠言再看贺云,他的视线恰好转过来与她对上,他向她微微颔首,唇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一股子书卷气。
这模样,哪像个会抑郁自杀的人。
光是这份资料都疑点重重。
但既是从其他医院转过来,又有病历证明,院长没有不收的道理。
因为他们这医院本就因为地理位置偏僻,鲜少有病人会来,许多病房都还空着。
“那其他四个人呢?他们又是什么原因?”楠言问身旁的医生,他收下了四人中的两个,对他们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他们啊,狂躁症,恶意伤人。”医生简单地说了一下,就匆匆去给他们办理入院手续了。
【言言怀疑他们不安好心?】
“嗯……”他们这入院时机,委实不大好。
“言言。”楠言正准备转身离开,去看望西里尔,程雪突然叫住她。
“咋了?”她问。
“贺云指名要你做他的主治医生。”程雪雀跃道,“太好了,又有帅哥让我养眼了。”
“……”楠言丝毫不觉得这是件好事。
“收下吧,其他医生手里都有好几个病人要管,忙不过来。”李主任这时走进办公室,对楠言道。
楠言想拒收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去病房看望贺云时,贺云正坐在床边,抬头看向她时,微微一笑道:“言医生,以后就请多关照了。”
“你别给我添麻烦就好。”楠言淡淡回道,跟在她身后的程雪目瞪口呆。
言医生,对西里尔时,你可不是这副态度!
如果说楠言对待西里尔时有多温柔,那么此刻面对贺云她就有多冷淡。
贺云并不介意她的态度,绅士地笑了笑,就躺在床上假寐了。
“狗子,你能查出他是不是真的有病吗?”楠言转身离开病房时,对脑海中的系统道。
【言言稍等~】
片刻后,系统给了答案。
【NPC贺云身体各项指标正常,但抑郁症不是身体疾病,所以是否属实,我无法判断】
“爸爸对你很失望。”
【……】
自从贺云来了后,程雪殷勤了许多,时不时就去关心一下病人,亲切地表达自己的慰问。
楠言待在西里尔的病房,为他削了一个苹果,西里尔一双眸子紧盯着她手里的水果刀,眸光闪了闪,楠言笑着对上他的目光,说道:“别想,水果是你的,刀你不能碰。”
西里尔恹恹地低下了头,与他旁边的垂耳兔玩偶竟有几分出奇的相似。
楠言摸了摸西里尔柔软的头发,注意到他头发已经长长到脖颈了,便问:“头发好像又长了,要剪一下吗?”
西里尔摇头,楠言也不坚持。
头发长了后,西里尔身上多出了一股阴柔的美,倒也不女气,只是看上去比以前更古怪诡谲了,一双藏在头发后面的眼睛总给人一种阴恻恻的感觉。
程雪现在已经完全无法直视西里尔的眼睛,她有种灵魂被看穿的诡异感,浑身都毛毛的。
西里尔接过削了皮的苹果小口啃着,红艳艳的唇与苹果的果肉成了鲜明的对比。
楠言看着西里尔这副乖巧的模样,轻轻笑了笑,突然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病房的静谧,她一看来电显示是程雪,不由得眉心一跳,但还是接通了电话。
“言言快来,贺云吵着要见你!”
背景音十分嘈杂,程雪的声音里充斥着焦急。
楠言皱了皱眉,西里尔兀地拉住她的衣角,低声问:“医生,你又要走了吗?”
这些天楠言来陪西里尔的时间明显少了许多,只因贺云太能折腾了,一些气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劳烦她这个主治医生亲自去做。
因他有自杀未遂的先例,医院上下都把他供着,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他不高兴,又闹自杀。
所以楠言想无视他都难。
“我下次再来看你,你要乖乖的。”楠言安抚地摸了摸西里尔的头,留下这句话就匆匆离开了,走时没忘带走那把水果刀。
西里尔盯着她的背影,神色莫测。
房门关闭的那一刻,也带走了他眼底最后一丝光。
“小言啊,我知道你现在有些分身乏术,但是这贺云的来头并不简单,所以还是希望你可以多担待一点。”院长在电话里歉意地对楠言道。
因为楠言不想再管贺云了。
一个陌生人怎么值得她扔下西里尔。
院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因为他对西里尔有恩,楠言对他一直很尊重,而她这个人又是怕软不怕硬的,院长的一番话她无法开口拒绝,最后颓然地放弃挣扎了。
她倒要看看,这次贺云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了!
楠言赶到时,贺云正坐在窗台上,这里是五楼,他若掉下去,不死即残,病房里所有医生护士紧张地看着他,好言相劝,可贺云就是不为所动。
贺云往日里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温顺地塌了下来,摘掉金丝眼镜的他,露出了眼角下一颗泪痣,没了平日那副绅士的做派,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柔软了许多,俊美而又脆弱。
“窗子谁开的!”楠言蹙眉问。
一个小护士咽了咽口水,不敢看楠言的眼睛,支支吾吾回答:“我……因为贺云他,他说他想透透气,所以我就给他开了……”
结果一不留神,他就爬到窗台上去了。
她自责地不敢看其他人,瘦弱的肩膀轻轻颤抖着。
贺云转过头看向人群后的楠言,唇角勾起一抹病弱的微笑,他说:“言医生,你来了啊。”
楠言看着他,未动。
“言医生,你也管管我可以吗?”贺云继续道,声音弱了下去。
他是疯子他有病(06)
窗外的蓝天如水洗一般,万里无云,徐徐微风拂动着窗帘,贺云额前的乱发被吹开,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看向她的眼神隐有悲伤起伏,莫名牵动了楠言的情绪。
“是啊,抑郁不是身体疾病,是系统都不能判断的。”楠言心中轻叹。
她一步步向贺云靠近,所有人看着她的举动呼吸一窒。
楠言向贺云伸出一只手,缓缓道:“先下来好吗?”
贺云的目光落到楠言手上,那只手白净纤长,指甲圆润,掌心有薄薄的一层茧。
众人提心吊胆地望着贺云,生怕他想不开真的跳下去了。
贺云只凝视了片刻,便将自己的手毫不犹豫地放在了楠言手中,楠言立马用力将他从窗台上拉了下来,其他人连忙将他围住,程雪眼疾手快地关闭了窗户,并上好锁。
直到此时,众人提起来的心才落回原处,狠狠松了口气。
贺云紧握住楠言那只手,执拗地看着她,不让她走。
楠言轻声道:“放心吧,我不走。”
贺云这才展露出笑颜。
见状,一室医生护士皆露出了宽慰的笑容,目前来看,贺云的情绪应该是稳定住了。
程雪低声感叹:“太神奇了,好像无论多麻烦的病人只要在言言手里,就出奇的听话。”
李主任认可地点头,看来之前劝楠言收下贺云的决定是对的,否则今天永安精神病院就要多一条人命了。
“言医生,你陪我出去走走好吗?”贺云望着楠言,俊美的脸上含着央求之意。
现在不是病人们的放风时间,但贺云这种特殊情况,只要有医生或者护士在旁陪同,就能自由出入病房。
楠言寻思着他的情绪刚刚稳定下来,就顺从了他的想法,陪着他走出了病房,只是贺云一直抓着她的手,令她有些不喜地凝了凝眉。
危机已经解除,其他医生护士也该干嘛干嘛去了,一大群人一窝蜂地离开了贺云的病房,谁也没有注意到走廊角落那个瘦小的身影。
少年身上依旧是那套宽大的病号服,他立在墙角边,阴郁的目光注视着人群中间的楠言和贺云,他手里捏着兔子玩偶的耳朵越握越紧,未来得及修剪的指甲陷进肉里,鲜红的血立马染红了玩偶雪白的绒毛。
楠言心有感应般往这边看来,少年如幽灵一般转瞬消失在墙角。
楠言微微皱眉。
刚刚那是错觉吗?她怎么感觉看见西里尔了?
永安精神病院虽然处在郊区,但环境建设做得很好,院长深谙一个环境对病人心情的影响有多大,所以竭尽所能地将医院的环境打造好。
一条一条平整小路围绕着楼房,两旁绿树成荫,巨大的人工湖上可见嬉戏的白天鹅,如明镜一般倒映着蔚蓝的天空,万花掩映中,是一座座凉亭,馥郁的花香融进空气悠悠飘来,沁人心脾。
路上有不少护士正陪着病人散步,远远看见楠言,热情地打了声招呼。
楠言向她们微微颔首,虽在这里只生活了半个月不到,但这里的氛围是楠言最喜欢的。
这里虽名为精神病院,里面其实更像是一个养老院,平静又温馨的生活,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所以即便是有的病人已经康复了,却仍是赖在医院里不肯走。
贺云坐在凉亭的另一边,直勾勾地盯着楠言,楠言收回目光后,看向他,问道:“当初为什么非要选择我做你的主治医生?”
但凡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她是所有医生里最年轻的,这就意味着她缺乏经验,不够稳重,无论怎样,也不该是选她来当主治医生。
贺云回答:“因为你是所有医生里长得最好看的。”
“……”楠言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你是来治病的还是相亲的?”
“治病的。”贺云温顺地回道。
他重新戴上了金丝眼镜,那副柔弱的姿态中透出了些精明。
她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好奇问:“你是真近视吗?”
“嗯,一只眼睛五百多度,一只眼睛六百多度。”贺云极为认真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今日一事,改变了楠言对他的看法,也不再有成见。
她背靠在凉亭的围栏上望着碧空如洗的蓝天,缓声道:“那种傻事以后别做了,活着多好啊,可以看看蓝天,闻闻花香,世间那么多美好的事物总有一样值得你对这个世界产生留恋。”
贺云沉默不语,只是看着湖面上嬉戏的白天鹅,一圈一圈涟漪荡漾而来。
楠言不知他听进去了多少,但该劝的她已经劝了,其他的她也无能为力,她毕竟不是真的医生。
打打杀杀了那么多年,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也有化身白衣天使,悬壶救世的一天。
见时间差不多了,楠言给程雪打电话,让她将贺云带回了病房,她在凉亭里独坐了一会儿,才缓缓起身准备离开。
脚刚踏出凉亭,草丛里突然跑出一只浑身脏兮兮的流浪猫,围着她的脚转了一圈,软软的喵了一声。
楠言蹲下身,提起了小家伙的后颈,左右看了看,显然小家伙流浪许久了,饿得肚子已经完全扁了下去。
被楠言提着,小猫也没挣扎,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楠言,细弱的喵喵声戳中了楠言心中的柔软之处。
她也不嫌它脏,将它抱在了怀里,轻轻挠着它的下巴,小猫咪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
“既然找上我了,走吧,我带你去大吃一顿。”楠言轻笑道。
远远地,几双目光注视着凉亭里的她,贺云若有所思,须臾,他笑道:“我果然没看错,她只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程雪趴在窗上,点头附和:“是啊,言言可好了,虽然有时候看着冷冰冰的,但只要撒撒娇,她就会非常纵容我。”
“撒撒娇吗?”贺云喃喃着这几个字。
西里尔坐在窗沿上,静静地看着楠言慢慢消失在视野中,他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过玩偶的后脖颈,眸中是一片晦暗的墨色。
楠言给小猫洗了澡,取名小叮当,小叮当是一只可爱的狸花猫,它的出现瞬间掳获了科室里所有妹子,一医生小声提醒她:“小言,医院里不允许养宠物的。”
“嗯,我知道,一会儿我就把它抱回宿舍。”楠言笑着回道。
“狗子,帮我检查一下,小叮当身上有什么毛病吗?”
【……】
淦!一只流浪猫的名字都比它好听!
还有,为什么这种事都要它做?!
“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抱给西里尔看看,说不定他会喜欢这个小家伙。”楠言笑道,如果有一只宠物陪伴,西里尔就不会那么孤单了。
他是疯子他有病(07)
最终系统还是不情不愿地给小叮当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并没有问题后,楠言就抱着它去了西里尔的病房。
她开门时,西里尔正背对着她,怔怔看着什么。
楠言凑过去,便看到了病床上铺开的一张画纸,正是那日她所画的畸形兔子。
“我还以为这张画被扔了呢。”楠言笑道,西里尔这时才回头看她,扭头看到楠言怀里的小猫时,薄唇抿得更紧了,秀气的眉微不可查地皱着。
小猫从楠言的臂弯里探出头,向西里尔友好地喵了一声。
虽然是只流浪猫,小叮当却并不怕生,相反,它是只非常粘人的小猫,逢人便开心地摇尾巴。
“喜欢吗?”楠言将小猫展示在西里尔眼前,笑问道。
西里尔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明艳的笑,他道:“喜欢。”
说着,从楠言手里接过了小叮当。
小叮当亲昵地拱了拱西里尔的手。
“喜欢就好。”看着西里尔脸上的笑容,楠言跟着笑了起来。
她抬手想摸摸西里尔的头,却被西里尔躲开了,这是他第一次躲避她的碰触。
楠言愣了一下。
西里尔静静地看着她,说道:“医生,你手脏了。”
“有吗?”楠言翻来覆去地看自己的手,因为是在医院这个特殊的地方,她每天都要不下于十次用消毒洗手液洗手。
小叮当也被她反反复复清洗了好几次,直到全身都香喷喷的后才停下。
但既然西里尔都这样说了,楠言还是走进了病房的单独卫生间,准备用肥皂再洗一次。
西里尔这时道:“医生,我帮你洗吧。”
楠言没做他想,点头回:“好啊。”
狭小的卫生间勉强容下两个人,楠言的背几乎是贴在墙上,西里尔抓着她的手,放在水龙头下,冰凉的自来水滑过肌肤,他洗得很仔细,泡沫从手心到手指,反反复复地搓洗。
到最后,十根手指的皮肤都搓红了,西里尔也没有停下的趋势,隐隐刺痛从手上传来,楠言终于意识到了西里尔的不寻常。
她没有挣扎,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轻声问:“怎么了?不高兴吗?”
闻言,西里尔终于停了下来,他抬眸看着她,皱眉道:“嗯,我不高兴。”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楠言继续问。
“你的手碰了别人!”西里尔直白地回答。
楠言总算是弄清楚了西里尔所说的自己的手脏了是怎么个意思,她忍俊不禁地笑道:“是我错了,你看,现在已经洗得很干净了,以后我会保护好它,不让它再脏了。”
西里尔这才扬起笑容,拉着她的手,仰头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用自己的小指勾住楠言右手小指,说道:“说出口的承诺要做到哦。”
“好。”楠言牵起他的手走出卫生间,无论何时,她对他都是纵容到极致的态度,这让西里尔很好奇,她能纵容自己到什么程度,她的底线又在哪里。
她不知道,她越是这样,他想索取的就越多。
人心的欲望是填不满的沟壑,他想要的不止这些。
回到病床上时,西里尔认真地看着她,对她道:“医生,你等我长大好不好?”
“为什么?”楠言知道他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不住想逗逗他。
“等我长大了,我就娶你。”西里尔扑闪的眼睛,卷翘的睫毛如振翅欲飞的蝴蝶,望着她时,澄澈的眸似一汪湖水般明净。
从小在那样一个声色犬马之地长大,该懂的不该懂的,他都懂。
他喜欢温暖的她,心底的情愫如浪潮般汹涌。
他想抓紧她的手,一辈子都不松开,更想把她藏在只有自己可以看到的地方,她太耀眼了,无数双眼睛在注视她,如果可以,他真想把他们的眼睛全都挖了,又或者是,让他们永远闭眼。
西里尔心里的暴戾只有在楠言面前才能堪堪维持表面的风平浪静。
因为她说过,她不想再看到他受伤。
这一刻,西里尔无比忐忑,他无法确定楠言的心意,他设想过,如果楠言拒绝他了,他该怎么办呢?
他一定会采取偏激的做法,囚禁也好,强制也罢,只要能将她留在身边……
犯罪这条道路,他踏上过许多回了,早已无所畏惧。
楠言微微一笑,不假思索地点头:“好啊。”
西里尔惊喜地看向她,猛然扑入她的怀里,搂紧了她的腰。
楠言用同样的力道抱紧西里尔,回应他的感情。
【恭喜言言,任务进度二分之一啦!】
躺在宿舍床上,系统雀跃的声音响起。
楠言扭头看了看旁边的床,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程雪还没有回来,今晚也不是她的夜班。
楠言不禁皱眉,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她的想法刚落,系统慌张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言言不好了!主人公西里尔有危险!】
几乎在它声音响起的瞬间,楠言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外套都顾不得穿,直往门口冲。
她拉门才发现门被人从外面反锁了。
原来,一切都早有阴谋。
楠言冷笑道:“就凭这个也想拦住我!”
她后退一步,猛地一脚踹在了门上,整个门板都飞了出去,砸在了对面宿舍的门上,楠言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飞奔向西里尔所在的病房。
他的病房门口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正是前些天刚来医院的那几个人中的一个,看到楠言跑过来,他狞笑道:“不关你的事,少管,否则……”
他做了一个手抹脖子的动作,结果手还没放下来,就被楠言一脚踹在了墙上,整个墙面都凹陷了几分,楼房跟着抖了抖。
楠言顾不得他,踹开了紧闭的房门,昏暗的病房里,她看到了三个男人把西里尔压制在地上,一把血淋淋的短刀贯穿了西里尔的右肩,过长的黑发凌乱地搭在他脸上,使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楠言握紧了拳,冰冷的目光扫过病房里三个一脸错愕的男人。
“找死!”
留下这两个字,楠言的拳头已经挥了过去,一个男人轻蔑地勾了勾唇,就这细胳膊,简直是给他们挠痒痒。
他自信地用比楠言大出一倍的手掌赤手接下了她的拳头。
下一秒,整条手臂骨头齐断,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了整栋住院楼,惊醒了其他熟睡的病人,还有一众值夜班的护士。
他是疯子他有病(08)
所有人第一时间朝着病房赶来,却在看到凹陷的墙壁和墙壁下昏迷不醒的男人时,震惊地愣在了原地。
一护士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众人的目光又落到了病房,那是属于西里尔的病房,房门已经不翼而飞了,里面一片狼藉,三个男人在地上痉挛着,嘴里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楠言抱着西里尔缓缓走出,她的目光扫到了人群里的程雪,对她道:“过来。”
程雪反应过来,慢半拍地哦了一声,然后亦步亦趋地跟着楠言去了隔壁病房。
楠言动作轻柔地将西里尔放在了床上,她起身那刻,西里尔骤然抓住了她的手。
楠言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放心吧,我在旁边陪着你,我不走。”
说完,她对程雪道:“麻烦了。”
程雪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连忙去护士站拿好工具,为西里尔处理伤口,楠言全程在一旁看着他们,等西里尔的血终于止住了,楠言才松了口气。
所幸她赶去得及时,那些人还未来得及对西里尔下死手。
浑浑噩噩间西里尔睡着了,面色苍白如纸,像易碎的瓷娃娃,眉不安地蹙着,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哪怕沉睡也没有松开分毫。
程雪为她端来了一杯咖啡,轻声道:“言言,去休息一会儿吧。”
楠言一夜未眠,枯坐到现在,程雪心疼的紧。
“西里尔这里有我看着,不会再有事了。”她继续道。
楠言摇了摇头:“我没事,你也一夜未睡了,快去休息吧。”
“你不去休息,我也不去。”程雪搬来一张椅子坐到楠言旁边。
楠言也不再劝她,问起了另一件事:“那几个人怎么处理的?”
事情的经过他们昨晚已经听楠言说了,保安将四个男人暂时关了起来。
程雪为难地皱了皱眉:“言言,你也知道,他们是病人,伤人并不能让他们判刑。”
他们是精神病人,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入狱,更何况他们也没伤及西里尔的性命,所以他们会继续待在永安精神病院,继续接受治疗。
而这个答案显然不是楠言想听到的,程雪有些惴惴不安。
果不其然,听到这个答案,楠言冷笑了一声:“这样吗……”
她的声音似裹着寒风朔雪,冰冷至极,程雪有些害怕这个模样的楠言,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楠言这么可怕的一面。
她有种预感,那四个人可能活不长了……
碰什么不好,偏偏碰楠言的逆鳞。
程雪小心翼翼地问:“言言,那四个人都是你打的吗?”
“嗯。”楠言没有否认。
虽然早就猜到了,但听楠言亲口承认又是另一种感觉,程雪难掩惊讶。
那四个男人入院前可是徒手捏爆过别人脑袋的可怕存在,入院后几乎没有哪个护士愿意去接管他们,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就小命不保了。
程雪还暗暗庆幸过楠言没有接管他们。
结果更可怕的在自己身边……
不过,看着楠言那张美艳绮丽的脸,程雪竟丝毫不觉得她可怕,大概美貌是真的具有欺骗性。
她笑道:“言言,你说他们为什么突然要找西里尔的麻烦呀?”
平日里,西里尔都是安静地待在自己的病房,只有楠言带他出去,他才会走动,与那四人不曾有任何交集。
楠言已经猜到了答案,但不会告诉程雪,她不知道秦家内部那错综复杂的关系,也不知道西里尔与他们的恩怨,在她眼里,西里尔只是个病人。
但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秦家得知了西里尔病情在好转的消息,自己安插的人又近不了西里尔的身,便开始坐不住了。
又安插新的棋子进来,这一次他们想要的是西里尔的命。
在这五人入院时,她就有所察觉,结果提防的还是不够彻底,让他们钻了空子。
如果不是系统提醒,后果不堪设想。
说话间,贺云走了进来,他像是匆匆赶来,停下时,扶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气,头发也凌乱地翘着。
程雪看到他,眼睛亮了亮。
可贺云眼里只有楠言,他着急问:“言医生,你没受伤吧?”
楠言审视地看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回道:“你该关心的是那几个人。”
程雪轻笑着附和:“是啊,你是没看到,那四个人都丢了半条命了。”
贺云松了口气,这才笑道:“你没受伤就好。”
楠言无法揣测贺云是不是与他们一伙的,西里尔受了伤,她便有些草木皆兵了,谁也不敢真正相信。
三个人相对无言,程雪想说些什么打破这诡异的安静,恰在此时,西里尔醒了。
他缓缓睁开眸子,意识清醒的一瞬间,下意识四下寻找楠言的身影,当看到她就在自己身旁后,紧蹙的眉才舒展开,轻轻拉了拉她的手。
楠言立马回头看他,眉目间染上欣喜:“醒了,怎么样?还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西里尔刚想摇头就看到了病房里站在一侧的贺云,目光当即冷了下来,下一秒他又一副虚弱的姿态对楠言道:“言言,让他出去好不好?我不想看到他。”
闻言,贺云的神色几经变化,无不精彩。
楠言歉意地看着他,说道:“贺云,你先回病房休息吧,程雪,你去给他测一下体温。”
“好嘞。”程雪立马起身,走到贺云身边,“你还感冒着呢,快回去吧。”
窗台一事后,贺云受了点风寒,其实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他却坚持说自己没好,楠言看破不说破,正好让程雪多照顾他。
她看得出来程雪喜欢贺云,如果可以,撮合一下他们两个,倒是件美事。
“嗯。”贺云轻嗯一声,转身离开了病房。
程雪贴心地带上了门。
两人一走,病房便安静下来,西里尔眨巴着眼睛,对楠言道:“言言,我好疼。”
“忍忍,过段时间就不疼了。”楠言给他理了理额前的乱发。
西里尔趁机又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言言,你亲亲我,我就不疼了。”
楠言轻笑,俯身亲了一下西里尔的额头。
西里尔并不满足,他将楠言的手指放在了自己唇上,轻轻道:“这里。”
楠言愣了一下,倒也没有犹豫,吻在了西里尔冰凉苍白的薄唇上,这一吻,不掺杂任何欲念,温柔得似春池里的水,情意绵绵。
他是疯子他有病(09)
站在病房门外的院长默默收起正准备推门的手。
身后的医生一脸疑惑:“怎么了?不进去了吗?”
院长担心西里尔的伤势,一醒来得知消息后,立马火急火燎地带着他们赶了过来,为西里尔治疗,结果隔着一扇门,他居然又停下了。
闻言,院长忙摆了摆手,道:“西里尔已经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
众人虽疑虑院长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但也没说什么,点点头就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
四个行凶的人被关押在了特殊病房,五天后,四人死于互相残杀,等值班护士发现时,他们已经被捅成了筛子,鲜血流淌一地,染红了白瓷地板。
每个人都死相狰狞,眼睛瞪得奇大,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赫然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只一眼,就吓得值班护士尖叫声传遍整栋楼房。
他们第一时间调查监控,十分不巧的是,那晚监控坏了,什么也没拍到。
警察赶到后,仔细筛查了一遍案发现场,凶手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而插在他们胸膛上的匕首握把处只有他们四个人的指纹。
而从凌乱的摆设来看,这里发生过很严重的斗殴。
这时一个戴眼镜的护士瑟瑟发抖道:“昨、昨晚我听到他们在争吵,因为太害怕了,我不敢看,就离开了……”
事情到这里便水落石出了。
他们因为争吵,对彼此有了意见,都是脾气大的人,谁也不服谁,所以演变到最后大打出手,一时没控制住,自相残杀。
因为是精神病人,一切反常的举动都可以得到解释。
于是这起命案,以最快的速度结了案。
自那以后,一团无形的阴云笼罩在医院上空,每个人心里都似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因为他们清楚,世上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凶手必然还在医院里。
会是谁干的呢?
所有人都想到了西里尔。
与那四人有冲突的,放眼整个医院,只有西里尔。
只是西里尔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连下床都困难,所以最不可能也是他。
再如何,西里尔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受伤的情况下怎么能与四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抗衡。
越是未知,越是制造恐惧。
所有人都心事重重,如履薄冰,他们医院里极少发生死人的情况,就算是有,也是自然病死的,可这一次却是牵扯到四个人的命案,怎能让他们睡得安稳。
楠言提着午餐来到西里尔的病房,现在西里尔肩胛骨处的伤口已经愈合了,正在慢慢结痂,简单的起床动作已然不成问题。
从楠言进门那刻,西里尔便定定地望着她,眼中明艳的笑意似要溢出来,楠言走近时,他轻轻道:“言言,他们是你杀的吗?”
楠言点头,神情淡漠:“嗯,他们该死!”
动了她的人,楠言岂能允许他们还在这世上活着。
也好在他们没有真正伤及到西里尔的性命,否则,她就不会让他们那么轻松地死去了。
西里尔舔了舔干涸的唇,兴奋溢于言表。
原来,他们是一类人。
原来,她还可以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快吃饭吧。”楠言轻拍了拍西里尔的脑袋,她左右环顾了一圈,没有发现小叮当的身影,于是疑惑问,“小叮当呢?”
西里尔低着头,闻言夹菜的动作一滞,轻敛的眸中目光闪躲了几下,他低声道:“对不起,我没看住小叮当,让它走丢了。”
野猫身上终究还是有没有泯灭的野性,比起圈养,它们更喜欢自由、无拘无束的生活。
所以楠言并不怪西里尔,只是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或许外面的世界更适合小叮当吧。
日子如流水般平淡地过去,自从袒露心意后,西里尔总是会缠着楠言索吻,又或是更亲近的举动,楠言鲜少有时间回自己的宿舍了,西里尔以自己是病人,需要照顾为由,央求着楠言陪他一起睡觉。
只要西里尔稍稍撒娇,楠言就拿他没辙,最后妥协也是意料之中的事,西里尔如愿以偿地把楠言留在了自己身边。
渐渐地,医院里越来越多人知道了他们的恋情,因为楠言现在用的身份今年二十三岁,而西里尔才十五岁,妥妥的未成年,不免遭人诟病,关于她不好的传言也传开了。
程雪听不得别人诋毁楠言,每每有人私下议论楠言和西里尔,她就一副要干架的气势冲过去理论。
“言言怎么就老牛吃嫩草了,虽然她二十三,可看着比你们二十岁的都年轻呢,说她十七十八都不过分!”
“还有背德,这就更离谱了,请问他们是有血缘关系吗?自由恋爱怎么就背德了!言言会等西里尔长大,不用你们操心!”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还不是悄咪咪地对西里尔动过心思,如果不是他凶名在外,你们早就下手了,可惜西里尔看不上你们。”
“况且,明明是西里尔追求的言言,怎么到你们嘴里就成了言言丧心病狂,对未成年下手?我看你们就是嫉妒!”
一番激烈的唇枪舌战,程雪以一己之力说得几个人哑口无言,悻悻然地道歉后离开了。
楠言远远看着这幕,怅然道:“狗东西,我明明才十八岁,硬生生让你搞成了二十三岁。”
【这不是为了方便接近主人公嘛,要是资料上写真实年龄,老院长肯定不会要你】
道理她都懂,但该吐槽的还是要吐槽。
面对西里尔那张稚气未脱的脸,楠言自己也下不去手,所以两人也只是停留于亲亲抱抱罢了。
“狗子,我这既然是灵魂状态,那我会老吗?”
楠言想到了上上个世界,她陪伴了约书亚好几年,可她的样貌从未有过变化。
【不会哦,言言的生命处于静止状态,所以言言不能在这些世界久待,会被当怪物的】
当所有人都在长大,只有楠言保持不变,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有人发现端倪。
“那我就放心了。”
她怕,她终于等着西里尔长大,自己却老了。
好在,她的生命停止在了她的死亡时间。
别人都许愿希望自己可以永远年轻,永远十八岁,她这算是实现了别人梦寐以求的愿望吗?
医院里的流言蜚语楠言并非放在心上,因为他们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罢了,随着剧情走完,他们就会慢慢淡去,再无出现的可能,既是过客,又何必在意。
不过程雪的打抱不平倒是让她心中暖了暖。
再过两天,贺云就要出院了。
倒不是因为心理康复,而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不得不出院。
贺老爷子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这个时候,作为贺家长孙的贺云怎能不在贺老爷子身边,他的那些兄弟可还虎视眈眈地盯着贺老爷子的遗产。
他是疯子他有病(10)
得知贺云要出院后,程雪便开始身在曹营心在汉了,她支支吾吾地告诉楠言,自己想辞职了。
“我听说贺云的妈妈在给他找家庭医生,我想去试试,毕竟我作为贺云的责任护士,与他相处了这么久,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贺云的病情了。”程雪道。
她知道自己与贺云是云壤之别,身份悬殊巨大,可她还是不想放弃,不搏一搏,她是不会死心的。
能大胆去追求自己所爱是件好事,况且,不到最后万事皆有可能,说不定哪天贺云就被程雪打动了呢,所以楠言支持程雪的做法。
程雪感动得泪眼汪汪:“言言,就只有你支持我,其他人都说我是痴心妄想,连我妈都觉得我不自重,丢脸。”
楠言笑道:“那是他们不懂你。”
程雪决定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她看似在征求你的意见,其实心里早已做好了决定。
而且,楠言也不觉得程雪和贺云间完全没有希望。
离别前的一天,贺云来办公室找楠言办出院手续,他看着她,不死心地问:“言医生,你对我真的就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楠言果断地回答:“没有。”
她一直都觉得贺云对她的喜欢来得太莫名其妙,像是被人刻意安排一样,如果抛开其他因素,贺云的自身条件是非常优越的,换作一般女生很难不动心。
不巧的是,她恰好不是那一般女生。
楠言很难去真正信任一个人,因为任务对象特殊的身份,楠言有了先入为主的认知——他绝不会背叛她。
所以她可以毫无保留地对任务对象好,直到将自己的心交出去。
事实也的确如此,每一次的任务对象都做出过许多伤天害理的事,可却未曾伤害过她。
被人放在心尖上的感觉尝过一次,便食髓知味,再难接受其他人的好。
贺云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看着他单薄的背影,楠言疑惑问系统:“狗子,你不觉得贺云的出现很奇怪吗?”
【有吗?】
“我不觉得我有魅力让一个从小身边都不缺美女的人对我一见钟情。”
【言言干嘛要这样妄自菲薄自己!】
“……”
“总之,留意一下贺云吧。”
【好的~】
贺云离开的当天,程雪也正式辞职了,作为科室里的开心果,众人依依不舍地送别了她,程雪最后拥抱了一次楠言,她喃喃道:“言言,我要是你该多好。”
楠言挑眉:“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干嘛想着去成为别人。”
程雪轻轻一笑,用力点头:“嗯!”
这两人一走,科室里冷清了许多,那些小护士也因为少了贺云这个帅哥养眼,而没精打采的。
护士长偷偷问李主任:“主任,是不是西里尔也快要出院了呀?”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自从楠言来了后,西里尔的病情就好转了,现在几乎与正常人无异,哪怕单独与其他病人待在一个屋檐下,也不会再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伤害他们的举动。
西里尔在这里待了一年半,她们虽然平日里怕他,但还是习惯了有他的存在,更何况,变得温顺后的西里尔谁看谁喜欢,以前那点恐惧早就消失殆尽了。
可他病好就意味着要像贺云一样离开,一想到这,她们便开始不舍了。
李主任下意识看了楠言一眼,回道:“或许吧。”
西里尔的去留岂是他们可以决定的。
没想到护士长的话一语成谶,没过两天,秦家的人就出现在了医院。
那是一个打扮时髦的贵妇人,身边跟着两个与她有几分相像的孩子。
少年十四五岁,身上却有一股与他年龄不符的深沉,平静无波的目光冷冷地环视四周,像是在寻找某个人。
而他身旁的少女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一身华丽的蓬蓬裙将她衬托得犹如公主一般,她厌恶地看着周围疯疯癫癫的人们,拿手捂着鼻子,神情间尽是不耐烦之色。
比起她的哥哥,少女丝毫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
贵妇人带着他们优雅地走进了院长办公室,楠言隔着一栋楼远远地观望他们,系统尽职尽责地介绍了每一个人的身份。
女人是西里尔他老爸秦枫的续弦萧茹月,也是他死去那老婆的妹妹,在姐姐死后,女人凭借自己的手段爬上姐夫的床,成功上位。
她身边那两个孩子就是秦枫的二儿子秦易和三女儿秦悦。
既然都是秦家的人,这次来必定不安好心。
楠言立马向院长办公室走去。
此时院长一脸为难,试图劝说萧茹月改变主意,但萧茹月态度坚决,不肯妥协半分,正僵持着时,楠言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院长顿时如释重负地喊道:“快进来。”
开门那刻看到是楠言,院长如同看到了救星,连忙对萧茹月母子三人道:“这位是言医生,也是西里尔的主治医生,西里尔病情如何她最了解,你们与她说吧。”
萧茹月转眸看向楠言,眼中掠过惊艳,一个小小的精神病院,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又漂亮又年轻的小姑娘。
她优雅笑道:“言医生你好,我是西里尔的妈妈萧茹月,这次来,我们是为西里尔办理出院手续的。”
楠言眨了眨眼,走过去握住萧茹月的手,微微笑道:“萧女士呀,你好,我叫楠言。”
“呃,你好。”萧茹月有些被楠言打乱了阵脚,不知所措。
楠言很快就放开了她的手,神色自若地说:“你们想为西里尔办理出院手续,这个恐怕不行,西里尔的病情并没有得到稳定,随时都可能因为某种刺激而恶化,所以需要继续观察,以便进一步治疗。”
“都快两年了,你们还没治好他,这不是变相说明你们技术不行吗?既然这样,我们更要为西里尔办理出院手续了,毕竟当初是爸爸老糊涂了,才选择了这个医院,而我们作为他的家人,已经为他选择了更好的医院,这样,你们便没有理由阻止了吧?”
萧茹月身旁的少年站了出来,唇角微勾,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他如蛇蝎般的眸子紧盯着楠言,似乎在判断着什么。
他的一番话无懈可击,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们的确没有理由再阻止他们带走西里尔。
他是疯子他有病(11)
听到家人两字时,秦悦撇了撇嘴,眼中极快地闪过厌恶。
谁要和疯子做家人了!
作为一个普通医生,楠言没有办法阻止西里尔的家人带走他,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既然没办法阻止,那就只有另想办法了,正好借此机会,准备一下另一件事。
当西里尔得知自己将出院,秦家人来接自己时,表现得异常平静,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
他没什么可收拾的东西,连衣服都没有,所穿的一直都是医院发放的病号服。
楠言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等我,我会去找你的。”
西里尔看着她,轻轻一笑,他将身边的兔子玩偶交到楠言手里,低声道:“言言,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现在我将它交给你了。”
“好,我会妥善保管的。”楠言郑重点头,抱紧了怀里的玩偶。
西里尔凑上前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然后走出了病房。
走廊里萧茹月正带着秦易兄妹二人向着这边走来,他们身后还跟着四个高大魁梧的保镖,显然带西里尔离开这里,他们做足了准备。
当西里尔缓缓走出来的那刻,三人皆是一愣,秦悦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到了秦易身后。
她无法抑制身躯的颤抖,那是对西里尔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抬手捂着头发遮掩下的右半张脸,当年那场火是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冲天火光笼罩了秦家大宅,房梁倾倒,浓烟滚滚,肆虐的火舌如附骨之蛆爬上她的脸,灼烧所带来的疼痛令她翻滚在地,她痛苦地哀嚎着,求救着,可身边只有母亲冰冷的尸体。
她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烧成了灰烬,空气里那股皮肉烤焦的味道令她恶心得几乎要将肠子都吐出来。
西里尔就站在她前面,微笑着俯视着她。
她的惨叫像是取悦了他,有着天使外表的男孩兴奋地大笑了起来,疯狂的模样粉碎了天使的表象,他就是恶魔,该堕入十八层地狱的恶魔!
那一年,她才十一岁,失去了母亲,被烧得面目全非,在医院里生不如死地度过了一年。
她恨他,却也怕他。
父亲请了国内外最好的整形专家,也没能让她的脸恢复如初,虽已看不出烧伤的痕迹,但细看之下,就可以发现明显的整容痕迹,因为她的那半张脸是僵硬的,她只能用头发挡着。
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她却连面对他的勇气都丧失了。
有些恐惧,一旦形成,便永远地植入在了记忆里,是她一生都无法忘记的。
秦易握紧自家妹妹的手,阴翳的目光落在西里尔身上,转瞬,他就收起了眼里的恶毒,微笑着看向西里尔,说道:“哥哥,我们来接你回家了。”
哥哥二字被他咬得极重,明明恨极了一个人,却要虚伪地做出兄友弟恭的模样。
楠言跟着西里尔走出来,见状微微皱眉。
西里尔漠然地无视了他们,往楼下走。
秦易皱了皱眉,追了上去。
萧茹月向楠言微微点头,说了几句客套的道别话,便跟着离开了。
医院门口停靠着两辆私家车,除了萧茹月带出来的四个保镖,还有四个在车里等着。
西里尔被安排在后面一辆车,而萧茹月则带着秦家兄妹俩去了前面的车,几个保镖有序地钻进车里,驱车离开。
前后不到二十分钟。
楠言抿唇,望着他们逐渐消失在视野里,整个过程西里尔都出奇的乖,他没有反抗他们,只是在上车前,深深地望了楠言一眼。
那一眼,让楠言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不计后果地带西里尔走。
可是她不能那么做,她虽有把握能解决那八个保镖,可以后呢,更多更强大的敌人涌来,她还是保护不了西里尔,所以她必须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首先她想解决的就是秦枫。
他不在了,秦家才有可能落到西里尔手里。
至于秦易秦悦,没有秦枫,他们翻不起什么风浪。
“狗子,给我秦枫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正在查询中……】
【资料整理中……】
【已传输!】
自从前任老婆死后,秦枫就彻底放纵了自己。
虽然娶了萧茹月,可萧茹月并不像她姐姐那般强势,她从小就生活在姐姐的耀眼光环下,并不受重视,可她也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
她并不爱秦枫,而想方设法上位,就是图他的钱,所以秦枫在外面养女人,她知道,但都睁只眼闭只眼,从不像姐姐那样,去管束秦枫的私生活。
大抵也是因为这点,秦枫才愿意娶她。
这段时间,秦枫尤为宠爱一个女大学生,在外面偷偷为她买了栋别墅,将人养在里面,三天两头就往她那里跑。
看到这里,楠言心里有了计划。
她向院长辞了职,西里尔离开的当天,她也离开了医院。
被秦枫包养的女生名叫陆思莞,关于她不好的传言已经在校园里传开了,所有看到她的人都投去了鄙夷的目光,女生并不在乎,一身名牌骄傲地从人群里走过。
她长得极为漂亮,大波浪长发披散着,刚好及臀的超短裙堪堪包住屁股,一双腿又细又长。
毋庸置疑,她是个有相貌又有身材的女生。
这也是她得到秦枫偏爱的资本。
放学的时候,陆思莞照常站在校门口等豪车来接自己,但她没等来秦枫安排的豪车,就被一群人推搡着进了学校旁的无人小巷。
“这就是秦枫的新欢?果然有点姿色。”
“就这样一个女人,哪用得上我们亲自出手啊。”
“收了钱就赶紧办事,把她弄死了,今天早点收工。”
“老大,你看这样一个美人儿就这么死了有点可惜,不如杀她之前,让我们兄弟几个爽爽?”
……
听他们对话,陆思莞怕了,她惊声尖叫道:“你们干嘛!还有没有王法了,我告诉你们,我要是死了,秦枫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她虚张声势地威胁,心中早已恐惧到了极点,手机被他们抢了,这处又是命案的高发地,往来的人极少,如果他们真要她的命,她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们既然敢收钱要你命,还会怕一个秦枫吗!”为首的干瘦男人冷笑道。
旋即又警告身后几人:“别动其他歪心思,赶快动手,免得节外生枝!”
陆思莞看了看身后,见自己已被逼入绝路,她绝望地闭上了眼,心里苦笑地想,真让他们说对了,她是个坏女人,活该遭报应。
没有人面对死亡是不害怕的,她的身躯已经抖得不成样子,她听着几人离她越来越近,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
可未等那几个人动手,突然一阵闷哼声响起,接着就是什么重物砸地的声音。
他是疯子他有病(12)
陆思莞连忙睁眼,看到的便是一个纤细高挑的背影,少女穿着黑色风衣,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几个男人。
劲风带起她的风衣冽冽翩飞,扎成高马尾的长发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
那一刻,少女的形象在陆思莞心里变得高大起来,她看怔了神,直到少女走到她面前,伸出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回过神来。
陆思莞听见少女道:“你没事吧?”
陆思莞连忙摇头,视线聚焦到少女脸上那刻,她又是一愣。
楠言皱了皱眉,这姑娘怕不是傻的吧?
“狗子,你确定这就是陆思莞?”
【确定以及肯定!】
“……”原来西里尔他爸喜欢这款。
找对人楠言松了口气,她扫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男人,他们被揍得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个个哀嚎声响彻了整条小巷。
“他们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想要陆思莞的命?”楠言费解地问。
【言言不妨猜猜】
“萧茹月找的人?”随即她又否认了自己这个猜想,“应该不是她,萧茹月从不在乎秦枫有几个女人,她想要的只是秦枫的钱。”
如果是这样的话,最有可能的只能是秦易兄妹了。
“秦易?”
【言言真聪明!】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思莞的存在对秦易不会造成丝毫威胁,楠言想不出秦易的动机是什么。
这时走神的陆思莞终于反应过来,她连忙抓住楠言的手,泪眼汪汪地感谢道:“真的太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就死了。”
楠言将她扶了起来,系统给的资料里,显示陆思莞是个极为单纯的女人,因为拜金所以选择了做秦枫的情人,为了钱,她什么都可以做,而秦枫也不是第一个包养她的男人。
从小她就惯会利用自己的美貌为自己谋利。
“举手之劳。”楠言回道。
“你也是临大的人吗?你这么漂亮,为什么我以前在学校里没有见过你?”陆思莞自来熟地问道,劫后余生的喜悦冲散了先前的恐惧,像是有了依仗的人就有了底气一般。
“不是,我们换个地方聊吧。”楠言看向地上的几个男人,他们的哀嚎迟早要引来附近的人,届时就是一场解释不清的麻烦。
“好啊!”陆思莞连忙点头,心有余悸地扫了一眼几个男人,暗忖着今天之后,得找秦枫为自己安排几个保镖了。
许是因为楠言救了她的命,陆思莞对她格外信任,无论楠言问什么,她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倒是让楠言有些不忍心利用她了。
但为了西里尔,她不能再容忍自己那点恻隐之心作祟。
于是临走时,楠言给了陆思莞一个香包,里面都是一些奇特的香料,只有在特殊时间,才会发生作用,却也只针对男人。
陆思莞喜滋滋地收下了,要了楠言的联系方式,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楠言再一次向系统确定:“那玩意儿真的不会有人检查出来吗?”
【当然不会,这是我从某个朝代里找出来的,现代科技也检查不出它的危害性】
“那就好。”
正是因为秦枫的纵容,才促使西里尔在秦家倍受欺凌,所以,他欠西里尔的,她要让他拿命来偿还。
“狗子,西里尔现在在哪里?”
【探查不到,言言,这个世界也存在外来入侵者,他似乎就在主人公的身边,因为它的干扰,我探查不到主人公的确切位置,所以,言言你一定要小心,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上个世界吃的亏,楠言自然不会再让它重演。
她沉声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既然外来入侵者就在西里尔的身边,楠言更不能放心他一个人了,指不定他们会对西里尔做些什么!
她必须要抓紧时间找到西里尔才行。
而知道西里尔下落的只有萧茹月和秦易兄妹。
秦易兄妹恨西里尔入骨,必然不会告诉她关于西里尔的下落,所以只能从萧茹月那里下手了。
萧茹月每天下午都会去某高档会所消费,一待就是两小时,楠言便在里面等着她。
果不其然,萧茹月准时出现了,她穿得极为低调,走进单独的卡座坐下,不多时,就有一个相貌秀气的服务生端着盘子走了进去。
楠言拿出手机,寻找好角度,对准了他们那边。
服务生刚把酒摆放到桌上,萧茹月便迫不及待地拉着他亲吻了起来,男生慢慢变得主动,将手放在了萧茹月的腰上,轻揉慢捏着。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楠言啧啧称奇:“贵圈真乱。”
这夫妻俩,一个在外包养情人,一个私会服务生,这样一个奇葩的家庭竟然还能维持表面的和谐。
这个卡座的位置极为隐秘,一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边,而萧茹月也不是什么名人,所以她丝毫不担心会有人注意到自己。
偏偏今天阴沟里翻船了。
楠言端着一杯酒走过去,像是不知道自己的出现不合时宜一般,她笑着同萧茹月打招呼:“萧太太,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一声萧太太吓得萧茹月立马推开了身上的服务生,连忙整理凌乱的衣服。
服务生起身,红着脸离开了卡座。
萧茹月这才抬眸看向楠言,少女穿着黑色风衣,里面是一件露脐短衣,锁骨处妖冶的曼珠沙华纹身在绚丽的灯光下栩栩如生,下身黑色长裤裹着纤细笔直的腿,脚踩一双马丁靴,随意地搁在桌上。
红色长发用一根黑色皮筋绑了起来,整个人都显得凌厉利落了几分,一张艳丽的脸虽带着客气的笑,可那笑意分明未达眼底。
萧茹月看着楠言怔愣了许多。
这个模样的楠言与她在医院里见到的她判若两人。
在医院里,楠言收敛了自己的锋芒,棱角磨平,展露出了温和的一面,几乎所有人都被她的这个假象蒙蔽了。
只有现在的她才是真正的她,那从腥风血雨里磨砺出来的强大气场,任何人都难以招架。
萧茹月从她出现那刻,便生出的危机感此刻更强烈了。
她强装镇定,问:“你想做什么!”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从来没有拐弯抹角的多余废话。
楠言将手机扔在了桌上,屏幕里正在播放先前拍摄到的画面。
萧茹月的脸顿时白了,下意识去抢手机,楠言脚一蹬,顿时大理石桌往前挪出了两米,撞开了前面的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