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空降
天实在太黑了，黑得像是张吃人的嘴。夜市里繁华得很，人来人往。一个男人走得不正，应该是醉了。手上拎了小半碗麻辣烫，七扭八扭地和路过的熟人打招呼。
拐进一个小巷，有对男女走过，他带着醉意盯着看，却一下被什么绊得险些摔跤。
“什么玩意儿……”口中骂着，仔细一看，却是个一丝不挂的女孩，睡着似的横躺在那。
夜风吹得酒一下醒了大半，男人笑得猥琐，看看四周像是没人了，便慢慢将手探去。口中喃喃：“今儿个倒让我捡了回尸……”
冰冷的皮肤，有些不寻常，可他醉着，竟什么也没发现，一直到手不断向下摸，僵得令人害怕。
捡尸，醉鬼口中说的是一个意思，实际上，却又是另外一个意思。
“杀人了，杀人了！”男人慌不择路地窜着，连裤子也没穿好，夜色里看，裤腿还在往下滴着尿。
天太黑了，成了闹市上空不纯洁的净土。
“副队，又发生了一起类似案件。”接到报警电话，一个人将文件递给了正愁眉苦脸的陈锋。他接过来叹了口气：“这是这个月来第几起案子了？”
“已经是第四起了。”
他缓缓站起身，吩咐旁边的助手：“常国，打电话到上面，把这几起案子一块并案侦查，确定为连环杀人案件。”
陈锋的眉头已经皱着很多天了。自从第一起案件发生，他就没睡过一天好觉。
疑点重重却毫无破绽，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嫌犯，排查搜索各种能想的办法都做了，居然一点线索都没有。简直就像……
“简直就像个完美犯罪。”
听见声音，陈锋猛的回头，却是个年轻女孩，看起来干练精明，没有一般年轻人的浮躁气。
“这位是？”他有些疑惑地看向身边的人。常国挠挠头，有些为难：“上头派下来帮忙的，副队您也知道，案子没进展，大队又……”
陈锋闻言，摆摆手叫他别往下说了。他这些天这么烦躁劳累的原因，都让常国给说明白了。
大队长退休享福去了，还没安排人上位就出了这么大的案子。现在重案组群龙无首，案件一筹莫展，迟一天抓不到凶手，很有可能就会再多一个受害者。
这是干警察这行，最不愿意看到的。可现在别说抓到凶手，连凶手的一点线索都还没找到。
“您就是副队长陈锋吧？久仰大名。我叫顾霖梦，刚从耶鲁大学毕业，专修犯罪心理学。”一只骨节分明的纤手伸了过来，陈锋看了看她一眼，却并不与她相握：“小丫头片子，学历归学历，是不是纸上谈兵还另说。上面把你派下来当顾问，你就算帮不上忙，也别给我添乱。”
顾霖梦闻言一愣，不动声色地缩回手，笑道：“您的助手他……没早跟您说吗？”
陈锋疑惑扭头，却见常国有些尴尬，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支支吾吾半晌：“那个……副队啊。人家不是来当顾问的……”
“不当顾问？一个新人上来，难道就是要顶了我副队长的位子不成？”
见陈锋的脸色，常国心中暗暗骂了句倒霉。这个副队什么都好，唯一的一点就是不喜欢冒险用新人，是个经验派，这要是知道顾霖梦是来当大队长统领全组的，这还不得……
想到这里，常国赶紧给局长拨了个电话，双手呈上递给陈锋，转身就赶紧拉了顾霖梦跑。
“你说什么！让一个刚毕业的新人来当重案组大队长？”听到电话里的回答，陈锋怒得猛拍桌子：“是当我们重案组没人了？一大帮十多年刑侦经验的老刑警，受一小丫头片子指挥？局长，你这事做的太不妥当了！”
电话里又说了些什么，陈锋沉默了一会儿，挂断电话。常国趴在门边，有些害怕：“那个……副队。我刚收拾了下队长办公室，想让顾队……”
“顾队顾队叫的挺上道啊？”陈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局长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接受上面的命令。绕了出去，借着给顾霖梦介绍工作的机会，打算好好教育她。
陈锋没好气地随手将文件夹扔在了她的办公桌上：“这案子你差不多了解了没？”
顾霖梦抬头看着他，也不知是不是陈锋过于敏感，居然觉得这眼神里带着挑衅。
这个“连环少女杀手案”中的受害者都是正值妙龄的少女，死亡原因都是溺水，可偏偏体表的皮肤却一点水分都没有，连头发都是干的。全身**，却也没受到侵害。抛尸的地点也是让人匪夷所思，居然都是在人潮密集的地方，可连个目击证人都没有。
可是这怎么可能？除非嫌犯能上天入地，躲过所有人的耳目。所以他陈锋才觉得，这是个完美犯罪，就如同这个抢了他升职机会的顾霖梦所说。
一般情况下，尸体被发现时死亡时间都不会超过八个小时。警方排查周边调取监控，嫌疑人居然多达上百个，这或许也是凶手的聪明之处，借了“大隐隐于市”的道理。
但是这么做，又不可能没有目击证人，难道还能把路过的人全收买了不成？
这是最匪夷所思的地方。并且四起案件中，有一起，受害者的器官全部不翼而飞。
陈锋摆着架子，把大概的案件细节才讲了一半，顾霖梦就打断他道：“男，年龄在三十五岁上下，身高170cm左右，有很多闲暇时间，长相平平，是很难引人注意的那种。”
陈锋一愣：“你说啥？”顾霖梦无奈，又重复了一遍，并补充道：“这是嫌疑人的特点，可以根据这个进行排查。更多的要等我看到解剖结果和案发现场再说。”
说完，一路奔波她有些累了，已近凌晨，她也打算休息。刚走出办公室没几步，陈锋就在她身后大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回头：“根据你刚才给我的线索，能够将人很利落地淹死并一丝不苟处理水迹的，需要足够的耐心和时间以及强大的心理素质。”
“然后呢！”
没有回答，她摆摆手便离开了。陈锋透过窗，看见她颇有些累地打了个哈欠，坐上了一辆出租。他摇摇头：“肯定是书上教了什么就照着念，纸上谈兵照本宣科，能管得什么用？”
第2章 红点
第二天一大早，队里的人就基本上齐了。顾霖梦早早到了实验室，法医还在处理昨夜送过来的尸体，应该是一夜未眠。
受害者同样是个**少女，作案手法一样。见到顾霖梦，法医走过去笑道：“你就是新来的大队长吧？我叫李于志，你好。”
顾霖梦回了一笑，走向解剖台，迅速带好手套和口罩，开始检查尸体。
李法医在一旁解释：“我们分析了死者口鼻以及肺部的水成分，是自来水。死者身上有被绳索绑过的痕迹，估计当时隔着衣物，痕迹并不清晰，也没有绳索的材质遗留。”
“她背上的印子，是自行车后座造成的？”
李法医走过来仔细看了看：“是的。根据颜色和深浅来看，应该是死后造成的。”语毕，他又补充道：“这具尸体发现的有些晚了，死亡时间大概在十五个小时左右。”
顾霖梦看了半天，突然起身，招呼法医过来看。死者的后脖处，有一个类似蚊虫叮咬后留下的小红点，被长发盖住了。
“查一下这个是什么原因，麻烦你了。”顾霖梦刚说完，就有个电话打进了实验室，她接过来，是叫她去楼上开会，同时也算是给她接风洗尘。
简单的欢迎过后，大家都开始说些体面话。顾霖梦笑笑：“都是一起工作的同事，以后相互关照，表面的东西我们就不多说了。”
众人点头，很快进入状态。顾霖梦大致向所有人整合理清了案件的线索，并把尸检得出的结果大概分析了一遍。顾霖梦询问道：“这些案件都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
陈锋回答：“都是在本月内，平均是三天死一个。”他盯着顾霖梦，眼神颇有些不满：“顾队长，对于本案，你有什么高见？”
顾霖梦打量他一会儿：“副队你，应该还是独居吧？右半边脸的胡子没刮干净，我猜你要么是手短刮不着，要么就是眼睛糊了看不清。”
陈锋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右脸，还在想着要怎么怼回去。此时电话突然响了，有人去接，脸色一变：“又发生了一起案子。”
队里的人连忙准备去现场，趁着众人没注意，顾霖梦凑过去在陈锋耳边低声道：“我猜……你家镜子的左边，有窗户或者门吧？”
陈锋一愣，肩膀被她撞了一下。正不爽呢，助手却喊：“副队，该出发了。”
警车很快封锁了现场，周围倒是出奇的没几个围观群众。海风的咸腥味夹着一股子腐臭气息吹在人脸上，颇有些不适。
有几个分局派来增加人手的新人，下车没几秒，就开始扶着电线杆狂吐。陈锋皱了皱鼻子，虽说见过这么多尸体，可这一具臭得也确实有些难以忍受。
想到这，他看笑话似的扭头去看顾霖梦，嘴角都已经扬成了嘲笑的弧度，却硬生生被她认真检查尸体的动作给吓了回去。
“我靠……这女人干什么吃的？不是大学刚毕业？难道嗅觉失灵了？这么臭一点反应都没有的？”陈锋正低声纳闷着，助手突然捏着鼻子从旁边冒了出来：“副队，您就对人家稍微担待点吧，人没点本事，怎么会被派过来啊？”
“走走走一边去。”拍开助手，陈锋凑过去看尸体，扑鼻的浓郁腐臭像根钩子一样，想从他胃里往外掏食物。
不行，得像个爷们。
他憋着气，顾霖梦憋着笑。
法医翻看着尸体，眉头紧锁：“尸体由于海水浸泡，加上天气热和鱼类啃咬的缘故，**速度加剧，已经形成巨人观了。”
话音刚落，呕吐的声音又陆续传来。陈锋叫那些新人先回车上避避，自己则是俯下身想一探究竟。
顾霖梦戴好手套，伸手也想去碰尸体，却被陈锋拍了回去：“你可别乱动，毁坏了什么重要的证据，到时候谁担这个责任？”
顾霖梦盯着陈锋，有些不满，却也初来乍到，不好顶撞，只能闷闷低下头看李法医操作。
死者的死状，已经不是一个惨字可以概括。脸已经被鱼啃得七零八落，小腹下方有一个长达20cm的缝合口，看起来像是用普通针线缝的，手法不是一般的笨拙。内脏似乎就是通过这个口被掏空的，因为**，肚子被**气体撑得像个球，轻微摇晃，能听见里头有水声。
“那些是**形成的汁水，也不排除有海水成分。不过李法医，您觉得，受害者是同样溺死的吗？”顾霖梦问着，撑着腿站了起来，法医在一旁点头，眼神颇有些赞许。
陈锋倒是有些不屑，冷嘲热讽道：“死海边呢，是不是溺死这不明摆着？”
“我问的是，是不是同样溺死。”顾霖梦修养虽佳，但对着陈锋，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法医回答：“并不是同样溺死，她应该就是在海中溺死的。而且，这名死者的死亡时间，比前面的所有受害者都要早。应该是第一起案子，或者说，不是连环案中的。”
李于志也是有意让这个工作能力极强的新人多锻炼，示意陈锋退开，让顾霖梦对尸体进行初步检查。顾霖梦一心沉浸在勘察工作中，没有注意到这些，依次提出了一些尸体情况和疑点。
之前的连环案，因为死者死因和死状以及抛尸地的相似，才可以判断为一系列案件。可这一次看似大相径庭，却与前案具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死者后脖处的红点。
顾霖梦发现并向李法医提出时，李法医就已经对这个女孩有些欣赏了。这个极其容易被忽略的地方，恰恰成了凶手的作案特征。
“依照这个红点看来，这个极有可能是凶手的第一案，也是通常情况下最容易发现线索的一案。我们可以重点调查这一件，也许能发现许多东西。”顾霖梦说完，沉默了一会儿，等着陈锋的意见。
陈锋却是陷入了沉思：“看这状况，这里应该不是……”
“没错，这里应该不是案发现场。”顾霖梦补充道，并转向李法医：“前辈，你觉得呢？”
李法医点点头，没说什么。
第3章 新官上任
“我建议对这片的海水进行取样。”陈锋沉声道，顾霖梦则有些疑惑：“为什么要海水取样？查一查海水流向不就知道尸体是从哪漂来的了？”
“什么白痴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凶手是在一个海边杀了人，又换了一个地方抛尸，再由水冲到这里来呢？果然没经验就是容易误判。”最后一句话，陈锋刻意降低了音量，可是话里的意思却分毫不漏地全进了顾霖梦的耳朵。
“陈锋，你别忘了，现在我是队长。”顾霖梦有些生气，意在提醒他注意分寸。可这正戳到了陈锋的气头上，他走过去，警告似的盯着她：“哦？什么时候，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敢往我陈锋头上烧了？”
顾霖梦自知是自己冲动，还需要多历练，便住了嘴自顾自地往回走。李法医跟上去安慰她道：“小顾，别生气，副队就这脾气，不怎么信任新人。但我相信，你有足够的能力。”
尸体很快被抬上了车，准备带回去。路上却因为颠簸，皮肤脆弱承受不住，爆开了……
看着一车的尸水，陈锋只觉得熏得脑袋疼，也没空骂人，寻思着洗车的也应该不乐意接这活，打算自己找东西来简单冲洗。
“还好，尸体爆了对研究的影响不大。”李法医一边帮忙清理，一边问：“你就这么在乎大队长这个位子？”
“老李，要不是你，搁谁说这话我都得翻脸。”陈锋才擦了一半，扔下抹布就不想干了。李法医摆摆脑袋：“副队，你这保守主义的作风得改改了，别老学大队……”
说了一半，李法医自知失言，住了嘴。陈锋叹了口气又重新拿起抹布：“我这人，一步一步踏踏实实从下面走上来。那时候的气焰，都是被大队磨没的，可他退休了，这顾霖梦倒是得了好，一步登天，你知道当时电话里头，局长怎么跟我说的？”
李法医看着他，颇为认真：“这件事我们翻过去，不再提了。眼下应该做的，就是全心扑在案子上，争取早些破了，好休息一段时间。”
“可是这个顾……”
“小顾的能力，你我都看得很清楚。她主修的犯罪心理学，应该不接触尸体。可是她却对病理学和刑侦这类都很了解，而且对于尸臭也有超乎常人的忍耐力。要叫她一声顾队，她也确实担得起。”李法医说完，转身准备离开。陈锋觉得有些郁闷，伸手掏口袋，眼前却多了一支烟。
陈锋接过，李法医头也没回：“我先去处理尸体，少抽点，对烟不好。”
陈锋靠着车，笑了。刚笑一下，骂骂咧咧又赶紧站直了：“车还没弄干净，衣服又得洗了。”
队里的人连夜梳理案情，寻找是否还有疏漏的疑点。李法医那边的结果出来了，与顾霖梦的判断并无二致。死者后脖的红点，是因为注射了蒙汗药，使受害者暂时失去行动力，任人宰割。
“不如调查一下药的来源？看看能不能帮助排查。”顾霖梦建议道，却立即被陈锋驳了下来：“没用，这样的药监管并不严格，只要有点想法，随便就能弄到。”
顾霖梦有些无奈，先前调取的监控，她与队员一起连夜筛了一遍，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结果。
“等一下，注射用的针头！”她突然站了起来：“小常，你快去找李法医，叫他分析一下注射处有没有什么除了蒙汗药以外的残留物。”
等待结果的同时，她叫了一队人去走访案发地区内的所有医院或是诊所，详细记录了医疗废弃物的处置方式，并清点了是否有无故失踪的注射器。
清单大概列了出来，李法医也将结果拿了过来：“除了蒙汗药，里面有医用麻醉剂的成分。不过很少，看样子并不是为了给死者减轻痛苦的。”
“只是为了让她们听话而已……我们可能从一开始就错了。这样的连环案，凶手，不止一个。”说着说着，顾霖梦有些恼火：“凶手所针对的都是女性，而且年纪都较轻，拿走器官恐怕才是他们的初衷。”
顾霖梦有些无奈，先前调取的监控，她与队员一起连夜筛了一遍，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结果。
“等一下，注射用的针头！”她突然站了起来：“小常，你快去找李法医，叫他分析一下注射处有没有什么除了蒙汗药以外的残留物。”
等待结果的同时，她叫了一队人去走访案发地区内的所有医院或是诊所，详细记录了医疗废弃物的处置方式，并清点了是否有无故失踪的注射器。
清单大概列了出来，李法医也将结果拿了过来：“除了蒙汗药，里面有医用麻醉剂的成分。不过很少，看样子并不是为了给死者减轻痛苦的。”
“只是为了让她们听话而已……我们可能从一开始就错了。这样的连环案，凶手，不止一个。”说着说着，顾霖梦有些恼火：“凶手所针对的都是女性，而且年纪都较轻，拿走器官恐怕才是他们的初衷。”
可是从头到尾找到的五具尸体，只有两具是没有器官的。既然杀死了人，为什么又不拿走器官？顾霖梦有些想不通。
李法医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如果要做器官交易，黑市里的医生技术再差，也不可能缝合成这个样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手头上的尸体只有这两具，其他的都还在总局那边。这些案子彻底并案处理以前，负责这些案子的法医都只是例行检查，李于志一直没有接手，所以对具体的也并不是很清楚。
“可能要麻烦您去总局把尸体全部要回来，仔细再做一次解剖了。”
李法医听了，笑着打趣：“这工作量可大，顾队你要不从总局那边，给我要个小助手来？”
顾霖梦点头答应，转身便去找陈锋。陈锋正在办公室里捶脑袋，看见顾霖梦走过来，脸色一下就变得很不好：“什么事？”
“我想要前面全部死者的资料。越详细越好。”顾霖梦直接把手伸了过去，陈锋抬眼看她，故意把身子往后靠，翘起了二郎腿：“资料我还得用，估计得过段时间，你之后再来找我拿吧。”
这是陈锋第二次让她的手晾在空中了，顾霖梦一下把手缩回来，转身就走。到门口时不往回头扔给他个差事：“李法医说要个助手，你去找。”
不等陈锋拒绝，她立即离开了。不给我资料是吧，我就不信我自己还找不到，资料不可能只有一份。
她很快找到常国：“小常，把那些死者的详细资料给我。”
常国点头，赶紧把嘴里的方便面咽下，从电脑里拷了一份发给顾霖梦。顾霖梦打印出来，不断地研究，整个重案组日夜不停地调查，李法医那边有了大发现。“仍有器官的三名死者，**壁上都有一个伤口。根据我的判断，应该是取卵子时留下的。”李法医摘下手套，指给顾霖梦看：“很长的空心银针，从这里直接斜穿过去，一下刺到卵巢去吸取卵子。尸检发现，这些死者生前都服用过刺激排卵的药物。”
第4章 故事
李法医的结论被搬上了会议桌，基本上可以断定，这是一系列关于买卖女性卵子以及非法交易器官的案件。如果深挖，很有可能会牵扯出许多掩埋在黑暗中见不得人的故事。
这再不是单纯的杀人案件，陈锋立即向上面报告，请求批准增派人手，提供警力对黑市进行排查。
虽然案件的性质已经得到查证，但是凶手的线索依然是什么都没有，此时却突然来了一个人，自称杀了人，要来自首。
“叫什么名字？”
“王……王虎。”
那人看起来极为普通，脸颊黑瘦，身上穿的蓝色工作服已经洗的发白，面对警察的询问，显得慌张无措。陈锋负责审问，越问越觉得有趣。这人居然与顾霖梦一开始给他的描述，极为符合。
“我……我那天晚上，在街上碰到个女的。躺在垃圾堆旁边半死不活的，我要走，她拽住我的脚，我好害怕我就拿垃圾堆的酒瓶子敲，把她敲死了。”
陈锋与常国面面相觑，女尸中，并没有一个头部受击，也没有是在垃圾堆旁边发现的。
王虎很快被送了出去，陈锋有些无奈。一开始王虎来的时候，就不应该忽略他身上那股子奇怪的味道。臭味加酒味，指不定是喝多了做梦，撞到警局来了。
“原来是个醉鬼，我还以为，案子能有什么进展呢。”常国伸了个懒腰，走到了外面，点起一支烟。
陈锋跟了上去，一把掐了他的烟，把他拽到了附近的夜宵摊子。上头知道了消息，给他们放了小半天假，大多都是回家补觉，就他俩被一个王虎给耽误了。
二人把酒言欢，笑得比花还灿烂。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陈锋惬意得很，喝来喝去就醉了。
“常国……我跟你打赌！这绝对不可能！”
常国酒量不好，已经趴下了：“副队你就，闭嘴吧。哪次打赌，你输了给钱的？”
陈锋一下站了起来：“放屁……我打包票，这个姓顾的小丫头，肯定查不出来！做的都是些无，无用功！一个小新人跟我逞什么能啊？你说，是不是！”
回答他的是常国的呼噜声，他坐下来，趴在常国身上喃喃自语：“咱们这么多人排查，一点进展都没有，她这个姓顾的丫头肯定……”
顾霖梦转身离开了。
她没休息，加班加点地在办公室整理思绪，口渴了下楼买水，就听见了这些，脸色有些难堪。
陈锋还在说：“她……肯定能做到。虽然是个新人，指不定，还真有点本事……”
常国的呼噜声，更响了。
小小的休息过后，面对重案组的，就是又一个坏消息。陈锋和常国醉得厉害，酒醒了头还疼着，顾霖梦无奈摇头。众人刚打算开始新的排查，就又接到一起报案。
五起一下变成了六起，去到现场检查，结果也是一样，不过这个死者只少了一个肾脏。
现场的围观群众里，顾霖梦看见了一个男人，畏畏缩缩的，却一直在笑。
“诶，那人好眼熟。”陈锋推了推身边的常国，示意他往那看。
“我靠……这不是王虎吗？”常国一惊，可是这个女尸和他昨天描述的案发场景同样不符合，顾霖梦却突然下了命令：“抓住他。”
王虎拔腿就跑，跑了没两步又自己停下来，站在原地狂笑不止。所有人都愣住了，不知道还要不要上去抓。顾霖梦亲自用手铐把他提了回去，一路上，所有人都没说话。
顾霖梦突然开口：“陈锋，我跟你说过的，其实还没完整，这个人，不杀人，负责的是抛尸。”
她昨天分析死者的资料，确实没得到什么有用的结果。于是又筛查了一遍监控，发现警方到现场时，围观的人里都有这样的一个人。
畏畏缩缩，却笑得无比开心。
她只出过两次现场，那一次海边，因为恶臭，她没有注意到。寥寥无几的围观者中，一样有他，像是没有嗅觉似的，无声地笑着，笑得疯狂。
在审讯室里，她看着王虎，给所有人讲了一个故事。
那是一个管道工，下水道是他最亲的亲人。陪伴着他的是终日的粪水臭气和永远黑暗的地下。长期的劳作，加上工作环境的影响，他的肾脏发生病变。他没有医保，高昂的医药费，光是看着那串数字，他的胸口就好像压了一块巨石难以呼吸。
那一瞬间他觉得，似乎有问题的不仅仅是肾，连心脏都开始无力。他极其惜命，他需要活着，与他亲爱的老朋友作伴，因为那些朋友和他一样，都是藏身在地下，见不得光，满身臭气。
老鼠，蟑螂，蛆虫。都是他的朋友。他带着朋友们的祝福找到了黑市，可是黑市也是一样，昂贵得令他泪流满面。他跪在地上央求仁慈，黑市确实很仁慈，你买不起没关系，我们可以交换。
他腆着微笑问，用什么来换呀？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只要我活着。
用良心来换。
良心算什么呢？他微笑着，把自己沉进深渊。
凭什么我兢兢业业辛苦劳作，靠我自己的双手吃饭，却还是被鄙夷，连在街上行走的权利都没有。
因为会有人说，你好臭啊你好脏啊你好恶心啊，你是最卑贱的东西，回到你的地下去吧，你该死……
他最不想的，就是死。
卖了卵子嫌钱少来黑市闹的，都被打了药，被那些人按在了装满水的浴缸里。在睡梦中被淹死，被剖开，被扔到一旁。
他的工作，是处理掉这些肉囊。有些肚皮大开，不好绑住，他就拿了针线，一边缝，一边羞辱这些女性肉囊。
“你们都该死……”
他有一辆自行车，是他最珍爱的宝贝。肉囊们一个个地被驮上去，第一次驮的那个，居然没死，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哭，眼泪把他的宝贝弄脏了。
他把它淹死了，用脚底下的石头轻而易举划开了它的肚皮。掏出里面的东西扔进海里，有鱼儿被吸引过来，像他一样欢快。
那是在城郊的海边，缝上肚皮，他又骑了几里路，把它丢进了海里，看着它沉浮着飘远，飘往对岸的灯火通明。
第5章 迷之单据
故事讲完，一切都安静了。王虎抬头看着她，不知道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小姐，你真善良，真聪明。”他咧开嘴笑了，露出那些黑黄的牙。陈锋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思维太过缜密。
注射器材以及药物的来源，加上尸检的结果，判断出了是黑市交易牵扯的命案。目击证人并不是不存在，而是他们都是一伙的，抛尸地人潮密集，可总是避开了监控，而那些地方都有一个共同点。
都有下水道井盖。
尸体被处理后交给王虎，王虎用自行车驮到某个没有监控人迹罕至的地方，从那边的下水道进去，背着尸体运送到一些地方，打开井盖，扔尸体，再回去，一气呵成。
他会给尸体喷上超市赠送的小瓶花露水，盖掉上面沾染的粪水味道。香气随着时间飘散，他的灵魂附着在尸体上，光明正大地在人来人往中，看着头顶的那副画。
梵高的星空。
王虎身上移植的肾脏，是最新发现的那名女尸的。他的工作，换来了他的报酬。
王虎被市医院诊断为精神病，法律无法判处他。被送去精神病院的时候他面带微笑，把手从栏杆缝隙中伸出去胡乱挥舞，告别他的朋友。
可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因为连续发现死者，整个海城闹得人心惶惶。有些无良媒体肆意编造，将案件讲述得扑朔迷离。局里承受了极大的压力，局长无奈，下了死命令，要求一个月内查清真相，剿灭黑市，把凶手缉拿归案。
“如果做不到，你们都给我把这一身制服脱了，拍屁股走人！”
电话的声音很大，所有人都听见了，陈锋的脸色很不好。本来是可以从王虎那边搞到关于黑市的消息的，可这家伙疯了，唯一的线索又断了。
找到黑市谈何容易，一定是得有特殊的途径才可能做到。可他一个下水道工人，是怎么做到的？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能是个谜团了，王虎疯了，而且居无定所。不管怎样，也没法从他这边找到有效信息。
重案组的人看起来一个个都非常焦躁，唯独顾霖梦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尸检能带来的信息很少，这说明黑市里的人手段都非常了得，做事也很谨慎。
前面的死者大多都是来海城务工的年轻女孩，没有什么亲人朋友在这边，连认领尸体的都没几个。可是这一次的不一样，有个中年妇女很快就找了过来，刚进门就忍不住恸哭。
“我找我的女儿小慧……”
来者叫徐梅，是个单亲妈妈，女儿今年十九岁，跟母亲姓，叫徐慧。前些天医院检查，徐梅身体出了点毛病，女儿知道了，就跑出去说是打工。一去就是几个星期，没想到再见时已经天人永隔。
看着女儿的尸体，徐梅泣不成声。李法医将白布盖了回去，顾霖梦一直在旁边安慰她：“人死不能复生，阿姨您别太难过。案件现在遇到了一些麻烦，我们需要您的配合。”
徐梅擦拭着眼泪，眼神中全是悲痛：“不管怎样，只要能抓住凶手，我一定会尽全力配合你们！是哪个天杀的下这么狠的手，把我女儿还给我啊……”
经过询问，重案组得知，徐梅的女儿是在网上看到了一个什么东西，才突然决定要出门的。
这是一个很好的线索，说不定能找到些蛛丝马迹。于是他们来到徐慧的家里，翻看电脑的浏览记录，却怎么也找不到。
技术员鼓捣了一会儿：“这群人还真是够谨慎的，那个东西估计是个特定的弹窗广告，专门针对年轻女性制定的。点进去后浏览记录会自动清除，什么也查不到。”
还以为不会再有线索了，大家都有些垂头丧气。这时顾霖梦在徐慧床头的柜子里，发现了一张银行的取钱单据。
她拿起来仔细研究并询问死者母亲，发现上面有一笔资金是来路不明的。陈锋在一旁，凑过去想仔细瞧瞧。顾霖梦却被他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忙后退几步，伸手将单据递给了他。
陈锋摸着下巴琢磨：“之前在排查其他死者的时候，也有这样的情况。不过数额不是很大，所以我们没特别注意。”
顾霖梦则不这么认为，这张单据，很可能是重要的线索，她作为证物仔细收好，并且叫常国去查银行的转账记录。
他们赶回警局，陈锋派人暗中侦查各医院药物的走向，并调取更早以前的监控，试图找到死者去黑市的路线。
“找到了。”常国气喘吁吁地赶回来，手上的那张纸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上面是所有死者那笔来路不明资金的转账来源，经过登记对比，找到了一家五金店。
陈锋带队去查，却发现这个五金店已经关门大吉了，找房东一问，关门时间大概是第一起案件发生的时候。
陈锋皱眉：“把这个店的租户信息给我。”
房东则有些为难似的，陈锋警告：“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否则我很乐意把你当做是同伙带回去审！”
“不是啊警察同志，”房东慌忙摆手：“是当时我老租不出去房子，太着急了，这个人跑来租，一下给了一年的钱，只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
拿到号码，一排查，果然已经报销了。陈锋气的简直要拿拳头砸墙，顾霖梦却打来一个电话：“副队，有线索了。”
有一家医院的一个外科大夫，两年前因为收病人红包被处分，处分的时候一查，居然还有私下向外面售卖医院内的医疗器材和药物的劣迹，当即被开除，之后便下落不明。
他们找到了当时负责处分的主任，主任却也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当时他们交易的地点在一个废弃的小工厂，那边不远好像有个以前留下来的防空洞。这些人都有特定的联系方式，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找到。
顾霖梦站在街边，对着墙上的一张小广告陷入沉思。她站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拨了广告上的号码：“你好，我急需用钱。”
第6章 你疯了吗？
女儿被绑架后，面对高额的赎金，范离的妻子背着丈夫主动找到了宋贤，愿意用自己的肾脏去换取自己女儿的性命。
就这样，掩盖在绑架案下的一桩血色交易达成了。
二人配型成功，宋韬幸运的活了下来，而那个小姑娘则永远闭上了眼睛，更可悲的是，因为失去一个肾脏，再加失女之痛，本来身体就不大好的妻子很快便闭上眼睛，去世了。
南霆的眼睛快要瞪出来了，他厉声吼道：“你既然得到了想要的，为什么还要杀人，她还是个孩子啊，你害得范离妻离子散，一个好端端的家被你毁了。”
宋贤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我本来不想杀她的，可是那两个亡命之徒是畜生来的，等我赶到的时候，小丫头已经没有气了。”
他跪了下来，身子抖得如在风中挣扎的树叶：“所以，当我接到范离的电话时，便知道报应来了。我只能按照他说的去做，因为我们宋家的根在他手里，我死不足惜，可是我的孙子是无辜的。”
“范离的女儿和妻子也是无辜的。”南霆淡淡的说。他转身向外走去，一切都太离奇了，他现在心情五味杂糅，宋贤为了自己儿子牺牲了一个无辜的女孩儿，而十五年后，痛失女儿和妻子的范离开始了自己的报复。这个案子如何了结，范离要不要抓，他都要好好思考一下。
范心思沉重的走到家门口，才一开门，便见里面居然有一人背对着她坐着，看背影倒像是张权，她正要上前打招呼，忽然那个背影像被什么扯着一样向前飞去。
而这个时候，范才看清，那个所谓的背影是一张纸，而这张纸被扯到空调出风管道那里，从管道旁的缝隙中钻了出去。
范忙跑向窗子，当她打开窗子的时候，便见窗子正对着的树上，张权拿着一根绳子狡诈的笑着，绳子末端便连着那张欺骗了自己的画像纸。
范翻看着那张纸，赞叹不已：“画得真逼真，所以两个孩子根本不是在卧室丢的，而是之前已经被绑架了，而罪犯故意用障眼法扰乱警察的查案方向。”她这个时候忽然想明白了，为什么十五年前墙上有小孔，而十五年后没有，因为空调出风管那里便有天然的孔。
张权点了点头，颇为遗憾的说：“所以查案一定要跳出固化思维，当年的案子大家都以为是为了钱，其实是为了逼范离妻子卖肾，而这一次也不是为了钱，而是范离的报复。”
“只可惜了小宝，他真的是无辜的。”范沮丧的说。
张权不赞同的说：“小宝不会有事儿的，范离只为报复，不为杀人。”他看向天边的晚霞赞叹的说：“花了十五年调查真相，布置一切，这个范离真是个意志坚定、心思缜密之人，真希望能跟他会会面。”
就在这时，范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掏出来看了一眼信息，惊喜的说：“小宝回来了，就出现在警局门口。”
看起来小宝并没有受什么惊吓，他正抱着一个汉堡包美滋滋的啃着。宋韬进来时，他甜甜的叫了一声爸爸，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伯伯让我给你的。”
宋韬打开信，才看了几行便软软的倒下了，那封信也飘到了南霆的面前。
信里详细的讲述了宋贤当年的罪行，同时也记录了这么多年范离的心路历程。
当年爱女、妻子惨死，凶手逍遥法外，他便发誓要为妻女报仇，虽然他是个粗人，但是不代表他傻，自己有多少钱大家都知道，为什么有人会绑架女儿，向穷困的自己要赎金，只可能有一个原因，对方知道他能弄到钱。而知道接触过自己家的人只有那么几个，因此他一个一个的去调查，最后把怀疑的目光放在了宋贤身上。
这么多年，他不但调查出了宋贤的犯罪手法，而且也找到了宋贤二人的下落。于是，他重演了当年的案情，逼迫宋贤认罪，而他自己现在已经拿着那包美元偷渡去了泰国，他要向真正害死自己女儿的两个人报仇。
“范离疯了，现在那两个人已经是泰国有名的黑社会大哥，他这是以卵击石。”南霆皱着眉头看向已经睁开眼睛的宋韬，“他在信的最后说，他不恨你和你的儿子，让你带着他妻子身体的一部分好好活下去。”
范心里一紧：“不好，他这是报着必死的决心了。”她站了起来：“组长，我想去泰国抓范离归案。”
南霆点了点头：“我去给上级汇报，我也要去，我们去把范离带回来。”
回到家的范将自己的旅行包翻了出来，疯狂的往里面塞东西，张权正在写作，听到敲门声非常不耐烦的过来开门，却见范正抱着一盆绿萝怯生生的看着自己：“我要出差，你帮我照顾一下这盆绿萝好吗？”
“去哪里，多久？”张权随手接了过来问到。
“去泰国抓人，不知道要多久。”
张权愣了一下，说了声“稍等”便将绿萝放到一边，转过身在书桌上翻来翻去。
过了一会儿，他拿过一张字条：“这上面是我在泰国的一个朋友的联系方式，你去那边若是遇到什么事儿可以找他。对了，你们重案组为什么派你这个新丁去？”
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当时重案组的人都跃跃欲试，一方面是想帮可怜的范离一把，一方面则是想出国见识一下，但是南霆毅然决然的选择了范，并把那些嘀咕着自己要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家伙统统捶了几拳：“我们的行动要秘密进行，带着范还能伪装情侣，带着你们算什么样子，难道说我们搞基？”
看着如熊一样壮实的组长，大家都打了个寒颤，打消了念头，别说大家都是直男，就是搞基也不能找组长这样的呀，太挑战心理极限了。
第7章 回忆
那医生善解人意地拍她肩膀：“你先把肾脏拿下来做抵押，我们那边过几天先把钱给你。你交了医药费，再回来卖心肺，你看怎样?”
顾霖梦想到了那些女孩的账单，即便是失去了全身器官的，进账的钱也不超过五百。
就像她之前推算的那样，受害者都是因为没有拿到事先说好的钱，气急败坏地找到这边，然后被残忍杀害，并弃尸街头。
她深吸一口气，眼泪不停地往外掉：“我能不能，再考虑一段时间？”
“呵……做这样的买卖，怀着犹豫的话，何必要来？”
医生拿着一把手术刀走过去，以保险检查为由，在她后腰的伤处轻轻刮了一刀：“回去吧。”
她吃痛，却不忍耐，痛呼一声就被蒙上了黑布。伤处开始发热，衣服变得濡湿。她听见医生在打电话，具体内容是什么，她并不清楚。只知道自己被带了出去。
顾霖梦在来到这边的时候，已经靠着感觉记住了路线，本想出去时再确定一遍，结果却发现来的路和出去的路并不一样。
心道，他们的确够谨慎。
走到一处地方，她突然被猛地推开，踉跄几步才稳住了身形。本以为是有什么事中途停下，她问了问，无人回答。推她来的人似乎已经离开了。顾霖梦摘下黑布，却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废弃仓库里，而通往这里的路，却有好几处。
她忍痛一路问过去，终于是摸回到了巷子口，在垃圾桶旁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回队里时脸色苍白，常国吓了一跳：“顾队你这是怎么了！”
她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大半，一直用斜挎的包盖着，才没有吓到路上的人。很快，顾霖梦被送进了医院，身上的伤口做了全面的检查和消毒。陈锋在她的病床前嘲笑：“就凭你？还想找到些什么有用的?可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顾霖梦笑了笑：“这回有大发现，我用装在衣领上的纽扣相机，拍了他们的登记表。”
黑市虽然严谨，却并没有格外拿什么金属探测仪来检查。或许是怕把交易者吓走，顾霖梦猜到这个，于是拿命做了这么一场豪赌。
若是被发现，下场只有一死。若是没有被发现，就能拿到非常有利的证据。为了避免陈锋的反对，她从小张那偷偷弄到了这个微型相机。
活着回来了，就是告诉了自己，她赌赢了。数据很快传了出来，经过对比，上面登录的信息，确实是连环案中死者的信息。
医生戴了口罩，她也并没能看到带她进去的那人的面容。
顾霖梦陷入回忆：“为人心狠手辣，应该有点仇恨社会。手上有常年持手术刀留下的痕迹，脚步很稳，但是颈椎有点毛病……我面对的那个医生，很有可能是两年前被开除的那位。”
当时调查得知，那名医生叫陈德文，是以正儿八经的途径来到医院当外科医生的。有学历有能力，却没有一份医者仁心。
那时候与他一同工作的同事都评价他说，他不像是个医生。
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治疗者。
至于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实在不清楚。顾霖梦的脑海里有一个画面，画面里的男孩，有些颓然地缩在角落。
他们经过排查，很快找到了陈德文的家。常国伪装成物业，敲门询问：“你好，我物业。”
问了几次，里面都没有回应。他们用钥匙把门打开，冲进去，空无一人。
所有物品都只有一份，很显然是独居。陈设简单，不过桌上积了一层薄灰，显然很久都没有人回来住过了。
桌上摆了一张相片，陈锋拿过来看了会儿，有些疑惑：“这是谁？”
所有人凑过来，看了半天，发现照片上的男人与陈德文有些相像。
此时却突然接到顾霖梦打来的电话，常国接起：“顾队，我们发现了一张照片。”
“果然，那是陈德文的父亲。”
所有人面面相觑。
顾霖梦在办公室。重案组所有组员极力阻挠让她呆在那养伤，她不得不没有出外勤。一直在网络上搜索关于陈德文的信息。
她千方百计找到了陈德文的社交账号，发现对方点赞了许多关于父亲的话题。这让她不得不猜想，为什么受害者都是女性，又为什么都以如此受辱的方式受害并抛尸。
“我打电话过来，不仅仅是因为这事儿，小张和我，基本确定了犯罪分子的位置。”顾霖梦的语气颇有些骄傲。
她和小张把海城的整个地图放大后拿了出来，把一切小路都做了格外的标记。从巷口开始，顾霖梦根据自己的记忆描出了进出的路线。经过反复的电脑对比确认，那个黑市，就在五金店的地下。
陈锋迅速带领重案组的人摸到了那，只有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处，似乎一直在等待他们的到来。
被拷上手铐的前一秒，陈德文摘下了口罩：“速度不错，没让我失望。”
他们在那找到了一些被福尔马林浸泡着的器官，还有被集中丢弃的医疗废材。黑市其实是没有具体形态的，并不像是一个集市，而是各取所需，通过特定的方式相互联系。
登记信息被拿了出来，可是只抓到陈德文一个人，远远不够结案。这是一个非常大的犯罪团伙，必须彻底剿灭，否则就一定会有更多的受害者。
陈德文被拷到了审讯室，陈锋刚坐下来准备审他，就被打断：“我想跟那个女人单独聊聊。”
“哪个女人？”
“你们这派过来的那个。”他似笑非笑地盯着陈锋，这让陈锋觉得十分奇怪：“你怎么知道她是……”
“别废话，除了她，谁来问我我都不可能说半个字。”
虽然非常不愤，陈锋也只能瞪他一眼便让了出去，没好气地叫顾霖梦过来。他一向是不信，顾霖梦一个新人，如何能做得比他更好。
审讯室的门被关上，所有人都集中在监控处，看着里面的情况。
顾霖梦看着陈德文，嘴巴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重案组的人什么都不知道，一头雾水地看着，陈德文一直低着的头却突然抬了起来。
从顾霖梦进去到陈德文答应招供，其间不过半分钟。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惊讶。陈德文要了杯水，一口气喝干后，像是解脱一般，把所有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第8章 奖赏
当年被开除，是陈德文早就料到了的。毕竟这样的事情，即便瞒得了一时，也瞒不过一世。
所以他早已做好准备。被开除后，他毫不犹豫地加入了犯罪团伙，用自己一直以来积累的人脉，开了一家私人医院，专门为黑市的器官交易提供操作环境。
他找到那些寒窗苦读却因能力不够，无法去正规医院工作的大学生，将他们带到了这个私人医院做主刀的医生。
有人走投无路，无奈之下才，躺在私人医院的手术台上，却是给那些人用来练手的小白鼠。
不敢执刀的，都被放了出去。放出去前受了点教训，那点教训让他们这辈子都不再可能把黑市的内幕讲与他人。
残忍，却也是事实。
起初，只是想做点器官交易的买卖。可是总都没有人愿意来卖，都是惜命的人，走投无路到要卖器官，恐怕也是被债务逼得无法生存了吧。
可是这样的人，着实也不多。于是他做了主，花钱买了广告，投到各个网站上，高价收购女性卵子。女性的卵子，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可是那些女人似乎都像他母亲一般的愚蠢，可笑。以为卖掉小小的一颗卵子换来几千块钱，是十分划算的事情。
来卖卵子的女人越来越多，心甘情愿地躺上卫生标准并不合格的手术室，把自己的生命交托给连手术刀都拿不稳的实习生。
还以为自己，赚了一个世界。
卵子的价格越来越低，从几千一直跌到几百。太多了，他们不需要那么多。可是陈德文仍然收着，来者不拒，只要身体没有大问题，就一定会要。
他喜欢说一句话，买卖要成，仁义得滚。
手下的人都糊涂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没有收益的事情，为什么一直要去做。
“你恨你的母亲，然后顺便地，仇恨了女性。”顾霖梦低着头，一边做笔录，一边轻声说道。
陈德文仰起了头，他看着天花板，突然觉得很漂亮。
当时顾霖梦走进审讯室里，要开口的一瞬间，他就有了预感。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一律爆起，可听见的也不过是普普通通几个字。
“你父亲应该很爱她。”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反之亦然。母亲出轨，醺酒，打骂陈德文。说父亲是个软饭，没出息。说结婚是比玩笑还玩笑的东西。父亲重病，她在结婚，甚至给他发了张喜帖。
陈德文记得，父亲躺在病床上停止呼吸的时候，脸上挂着笑，手里攥着那张鲜红刺目的喜帖，枕头却是湿了一大片。
言语无法彻底讲述清楚的那种痛，还有无奈失望愤怒，造就了他有些歪曲的观念。
不过这一切，他永远不会再说出口。埋在心里，像那张喜帖一样，葬入坟墓。
他供述了私人医院的所在地，并且把黑市所有他所知道的联系方法都告知了警方。常国问陈锋:“他这么配合调查，记录上去可以酌情缓期吧？”
陈德文听见了，没等陈锋回答就拒绝道:“不必了，如何都是死。我没有什么多余的希冀，就这样吧。”
上级派了特警部队帮助抓捕，私人医院里的人好像早就接到通知一样，顺从地进了警车。
陈锋带的小队从那个废弃仓库逆着包上去，还没走到一半，就有了枪声。
有一枪从陈锋右臂擦了过去，留下一道血痕。特警立即拿上盾牌，对讲机通知人从其他通道包抄。
枪林弹雨，场面杂乱却有序。黑市内持有枪械反抗的人并不多，乱枪打死几个后，里面忽的安静了。
陈锋刚要冲进去，就听见里面几声枪响。慌忙指挥躲避，里面却再无声息。
推开门，躺在地上的那几个人，应该是头的地方，却是支离破碎的残块。
“饮弹自杀了。”
很快收队回去，皆大欢喜。受伤的就陈锋一个，还被全组暗地里嘲笑了半天。
时间很快就到了，陈德文马上要被押送到市局。在重案租待的最后一天，李于志去看他。
“你认出顾霖梦了，为什么不揭穿。”李于志颇为好奇地看着他。
陈德文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迎上他的目光:“因为我觉得，我的雇佣期到了，该死了。”
他在看见身份证复印件的时候，就明白了。顾霖梦为了避免暴露而不掩饰疼痛的行为，在他看来也是颇为奇怪。猜到要被捕，他提前找了借口，把里面的人都支了出去。
自己坐在办公室里，看完了那本关于救赎的书。
“与魔鬼交易的孩子，不应该是孩子。”
话音刚落，他看见门被破开，于是坦然微笑。
一个星期之内，重案组将涉案人员全部捉拿归案。包括五金店老板，交易方，广告投放方甚至是网站。陈锋本来要抓贴小广告的阿姨的，被常国嘲笑:“得了吧副队，人家顶多扣个损坏城市面貌的罪，民事处分，跟咱没关系。”
常国出副队长办公室的时候，脑袋上有个包。
市局知道了这个消息，并非常惊讶于他们的破案效率。局长召开了表彰大会，公然在台上表彰顾霖梦。
“顾霖梦同志，临危受命，年轻有为。以不怕牺牲，不畏艰难的精神，为本次连环少女杀手案件的成功破获起到了非常大的积极作用！并且，她以过人的聪明才智，将幕后的黑市交易……”
局长激情四射的讲话声被广播以倍数的形式放大，不停在场馆内回荡，荡出了催眠音波。
李于志拍了拍昏昏欲睡的常国:“坚持会儿，有人拍照呢。”
“您又不是不知道，局长讲话比老太婆的裹脚布还裹脚布……”常国不管不顾地低着头，咕哝着回答。
突然，常国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惊得差点要站起来，幸亏被旁边的李于志拉住。一看台上，陈锋正拿眼刀剜着他。这让他一个人激灵。
对整个重案组的表扬基本说完后，表彰大会结束。有特殊贡献的人还拿了锦旗，重案组里的人虽然都羡慕，嘴上却装作不在意。
第9章 坦言
陈锋就没有拿到锦旗，在车上的时候自己悄悄说:“不就是面旗子嘛，又不能当饭吃……”
大家都回到了组里，时间还早。顾霖梦想了想，爽朗一笑:“各位，海城的这件大案顺利结束，你们都有功劳。今天我做东，请各位吃庆功宴！”
闻言，很多人都高兴地欢呼，此时小张走过来，把顾霖梦拉到外面，递给她一个红包。她看着小张，一头雾水。小张看看四周，确定没有人注意，于是悄悄道:“不劳烦顾队破费了，这是副队给的，他说不许让其他人知道。”
李于志在旁边坐着，喝茶也盖不住那笑弯了的眼睛。
顾霖梦十分惊讶，她下意识扭头去看陈锋，他却是一副与自己无关的模样，自顾自在那喝茶看风景。
庆功宴上，所有人都特别开心。一直以来的排查搜寻工作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夜以继日，很久都没能好好休息。
得亏没耗完一个月才破案，要不然，罪犯抓到的时候，他们估计也要累死了。所有人都抛下身上的担子，痛快地喝酒聊天，有几个关系好的还约着结束后去唱歌嗨皮。
李于志知道陈锋的性子，把他单独叫了过去，问起了红包的事情。陈锋支支吾吾编不出个所以然，索性直说:“我觉得欠了她点什么，干脆替她请了。”
“她可是有格外奖励的，你操什么心？”李于志笑着与他碰杯:“兄弟这么多年，你心里想的什么，我大概是猜了点。要真觉得不舒坦，不如去找她聊一聊。”
陈锋已经有些微醺了，他眯着眼睛在人群里找到她，走过去之前，先狠狠灌了两瓶酒。
顾霖梦正和同事们喝酒聊天，讲的可欢。小张红着脸，不停地夸赞:“我跟你们说，顾队那可叫一个厉害！就问问你们谁，蒙着眼睛被带着瞎转悠，能记住路线的？”
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的顾霖梦忙去阻他，李于志却打趣:“顾队你可千万别谦虚。咱们能提前休息，很大程度上都是靠了你！”
大家喝酒吹嘘得正高兴，陈锋醉醺醺地拎着两瓶啤酒找了过来。常国一看，赶紧把所有人都带走。小张还赖着:“我不，我得跟顾队探讨交流学习，诶，诶你推我干什么……”
顾霖梦有些意外:“副队，你这是……”
“知道你伤好了能喝酒，陪我喝两杯。”他递上去一瓶啤酒，眼神里莫名带了点委屈。顾霖梦用下巴指了指他还包着绷带的右臂:“我是好了，可你呢？”
听到这话，陈锋登时就要伸手去扯掉绷带，顾霖梦连忙拦着:“你这是做什么，你真喝多了！”
陈锋甩开她的手，斜靠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沉默了半晌:“……对不起。”
顾霖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却没想陈锋突然靠了过来，一张嘴，酒气全往顾霖梦脸上喷:“我说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她连忙拉开距离，陈锋的眼睛有些红。沉默了一会儿，他坐直了身子，低着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我不应该一直为难你，不应该小家子气。”
顾霖梦睁大了眼睛，她还以为陈锋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跟她说，却没想到是这些事情。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觉得陈锋有点可爱的念头，这让她吓得不轻。
“你确实是喝多了，我给你弄点茶来。”顾霖梦慌忙起身，像是逃一样的跑开了。常国悄悄凑过来:“副队，你喝成这样，怎么还专门跑来找顾队聊天，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去你的……谁对她有意思。我是不高兴，我心里不舒服！她不是犯罪心理学的么，我想跟她聊聊。”陈锋抬起头又低下去，后来又说了点什么，常国听不清。
他大概是明白了陈锋的意思，于是拍了拍陈锋的肩:“跟了你这么久，我也摸不透你。总是爱口是心非，比女人还女人。”
“你怎么老爱说比什么还什么，你这家伙……比常国还常国！”
听见这话，常国忍不住捧着肚子笑了，陈锋还在数落他。远远看见顾霖梦走回来，常国一边笑着一边跑开。
顾霖梦把手中的茶饮递给陈锋:“这附近也就能弄到这个，你喝点凑合一下。”
陈锋接过去，大口大口地喝着，顾霖梦怕他呛着，他却是一口气把整瓶都喝完了，有些不稳地站了起来，规规矩矩对着顾霖梦鞠了一躬:“顾队长，先前我处处为难你，是我的问题。希望你能原谅。”
“没什么，不用放在心上，现在案子已经破了，咱们就不用多聊这些，放轻松点。”
陈锋突然之间就说起了自己的目的:“你学犯罪心理学的，能不能跨行当一回心理咨询师，陪我聊两句？”
顾霖梦点头，看着面前的陈锋，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他粗心，独居，没什么人关心他。两三个能陪着喝酒的好友，就是他交际的全部。表面看起来五大三粗，心里其实细腻得很，什么都想，又什么都不想。
活得和世界上的著名悖论一样矛盾。
一路都是靠着经验走过来，从最开始的实习警员，一直做到可以配枪的重案组副队长。摸爬滚打过来的，自然是瞧不上一步登天的新人。却没想到，自己一直以来的偏见，有些时候居然差点害得案情没有办法进展下去。
这一次能顺利结案，这让他非常开心，又非常失落。
“经验是很有用的，我不过靠了很多运气。能安然无恙走到这一步，很多时候都是因为你……们的帮助，希望你不要再觉得亏欠什么的。”顾霖梦安慰道。
陈锋却是摇头，他非常清楚，一昧固守旧时经验，忽视新事物的变化发展，会有多么大的弊端。是顾霖梦的出现，才给了他迎头一棒，让他深刻地明白了这一点。
“我必须承认，你比我更优秀，更适合做一名警察。”陈锋坦言，这是他的心里话，也是他一直想对顾霖梦说的话。一杯酒下肚，他眨了眨眼睛，看着顾霖梦微笑道:“顾队长，以后，请多关照。”
第10章 他的弟弟
庆功宴很快结束了，陈锋遇见这种酒局，总是喜欢喝得酩酊大醉。现在他整个人已经像条死鱼一样赖在酒桌上，总是念叨着一些谁都听不清楚的东西。
重案租的人都很尽兴，李于志一直习惯不喝太多，顾霖梦也是如此。整个重案组里面，还算清醒的也就剩下几个人了。常国摇摇晃晃地胡乱指挥，叫桌子负责把凳子安全送到家。
这一幕让清醒的人哭笑不得，李于志连忙把他按在椅子上，叫他别瞎捣乱。常国还不高兴:“干什么干什么，耽误警察办事，一枪崩了你！”话音刚落，他就睡了过去。
李于志差不多安排了一下，打算分批把人安全送回去。分来分去，最后就剩下顾霖梦和醉得不省人事的陈锋。
看见顾霖梦的眼神，李于志笑了。他告诉顾霖梦，这陈锋虽然醉了，但是只要叫醒他，告诉他应该做什么，就会比较乖巧地去做。
这是他喝醉以后，一直以来的常态。也是为什么李于志会放心让顾霖梦把他送回去。
“陈锋，起来。跟顾队回家去，记得拿钥匙开门，路上小心啊。”李于志对着陈锋轻声道，陈锋听了，点点头，乖乖地扶着墙站了起来，拉着顾霖梦就往外走。
一路上走得东倒西歪，顾霖梦连忙扶着他，生怕这家伙一摔倒就躺地上睡着了。她有些求助似的看向李于志，目光接触到手舞足蹈的常国时，立马缩了回来。
“小顾，这就辛苦你了。我把常国送回去，你路上小心，早点回家。”李于志有些费力地把常国按进了出租车。顾霖梦站在路上看着他们走远，不得不有些庆幸陈锋酒品还不错。
时间不算太晚，路上的人还比较多。夜风吹过来，让陈锋的酒醒了半分。顾霖梦方向感一直不错，李于志稍微给她讲了下路线，她就基本知道了该怎么走。
陈锋家住的不远，顾霖梦走路送他回去，也算是散散心。
路灯的光虽然不亮，但是出奇的温暖。三两行人走过去，谈论欢笑，显得这个城市平和又美好。顾霖梦忽然觉得，自己身为一名人民警察，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情。
陈锋注意到了，轻轻地笑:“这种感觉，就是我选择做警察的动力。”
能够保护一个地方的美好，真的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幸做到的事情，却能带来极大的满足感。
可是他也难过，已经结束的案子，在他心里像个扎根的种子，怎么也弄不出去。他抬头看着天，没有一颗星星:“你说，为什么会有犯罪。是什么把王虎和陈德文，逼上了这条路？”
“不是逼，而是他们自己选择的。”
两个走在路上，鞋子碰着地面，很轻很轻。
人生如何，都是靠自己来选择。尽管有社会大背景的影响，各种因素的阻挠和引导，甚至是歪曲。可那一切都不会成为一个人走向歧途的根本原因。
根本的东西，永远只在他们心里。
犯罪一定是有东西的支撑和趋势，才会出现犯罪，而这个东西就是**。
王虎渴望平等，而扭曲了尊严；陈德文渴望报复，而彻底坠入了深渊；受害者因为渴望金钱，而失去了自己的器官甚至生命。
其中的徐慧，只是为了给母亲弄到钱治疗。因为母亲节俭，她心疼，却无能为力。一样都是**，可即便出发点不同，也终究是**。
陈锋始终想不明白。
走着走着，他有些困了。不过幸好，马上就要到他住的地方。陈锋虽然还醉着，却十分的细心:“前面那户养了狗，人一过就叫，你别被吓着了。”
虽然顾霖梦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面对那口水四溢的血盆大口和狂躁的吼声，她也不自禁抱紧了陈锋的胳膊。
“嘶……”
陈锋吃痛，右臂上的绷带一点点被染红了。顾霖梦慌忙松开问道:“你没事吧！”
他只摇摇头，这么痛一下，又清醒了不少。一路摸上去，找到了自己的家门，掏出钥匙，却半天看不清是哪一个。顾霖梦拿出手机照明，看见了绷带上的血，吓得抢过钥匙:“我来，你手别动，告诉我是哪个。”
“长得有点像鱼的那个……”
凭着这不靠谱的描述，顾霖梦竟然顺利地找到钥匙打开门。陈锋刚一进去打开灯，顾霖梦就脱了鞋光脚冲进去，要找绷带。
“那边的柜子里，你去翻翻，肯定还有的。”陈锋弯下腰换鞋，有些歉意:“委屈你光脚了，我家只有一双拖鞋。”
“我知道。”顾霖梦走向那个柜子，开始仔细地找。陈锋忽然想起来，她刚来重案组不久的时候，分析他是独居的情形。脸色不知是醉酒还是如何，更加红了。
她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藏在里面的家用医疗箱。拎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倒了一个相框，她扶了起来，对着照片若有所思。
“别乱动。”顾霖梦动作小心地替他拆掉绷带，伤口估计是因为她的动作而裂开，血已经有止住的迹象了。她轻柔地替他消毒，包扎，不经意似的问:“那个照片是谁啊？”
陈锋有些疑惑，顾霖梦用下巴指了指，他恍然:“是我和我弟弟。”
“长得挺像的。”
很快包扎好，她站起身，随意地看了看里面的摆设。有些杂乱，明显是陈锋的作风，不过电视机旁边的架子上，倒是摆了很多价值不菲的藏品。
“这些茶壶和佛像……应该很贵重吧。你喜欢收藏这些？”顾霖梦走过去仔细打量后问道，陈锋却是愣住了，几句话敷衍了过去。
顾霖梦不禁开始猜测陈锋的家世，却也不好多问。人送到了，伤也包扎好了，顾霖梦便打算回去。陈锋一路送她到了小区门口，看她上车才转身离开。
陈锋回到家，拿起了那张照片。他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窗帘外的城市，依旧繁华似锦。
第11章 街斗
庆功宴后，警局又恢复了平静。
重案组的警员们又开始在办公室里面闲到长毛。
闲散的过了几天，顾霖梦发现自从那天陈锋喝醉酒后，说了那通话过后，陈锋这两天都不怎么来找事了。
或许是因为没有案子了，陈锋找不到来嘲讽自己的理由了吧？顾霖梦只是心念一想。
就在她走神的时候，警局里面接到报警电话，顾霖梦抬起头来看了看时间，七点四十五。
“顾队，陈队！有情况！”常国在外面对着两个办公室喊道，常国倒是发现了这两人有些不对付，要是只叫一个，怕是惹出什么麻烦来，索性两个都喊了。
顾霖梦闻声，直接放下手上的笔从办公室里面走了出来，陈锋也是后一脚到。
常国见到两人来了，便开口说起了刚刚接到了电话。
海城一个距离海岸较近的郊区，有群众举报有非法组织在那里聚众闹事。顾霖梦白了一眼常国，心想，这算哪门子的大事，让特警去处理一下不就好了？
常国看到了顾霖梦脸上的无奈，干笑一声，接着说道：“情况不一样，这个非法组织不是一般的非法组织，在当地的名气较大叫什么青锋社，影响十分的恶劣，局里一直想对他们展开行动，奈何一直没有确凿的证据。”
顾霖梦听完常国的话，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精光，随即点了点头，局里面的意思就是让他们重案组去抓人，顺便弄出点证据来，不然的话，局里面没办法向上面交代。
“出发吧！”顾霖梦吩咐了一声，转身离去，转身的时候还看了一眼身旁的陈锋。
“副队，你就留在队里面指挥，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就不要出勤了。”顾霖梦想了想，虽然她知道这么说，依照陈锋的性子来，绝对会反对的，但是她却是忍不住，带了丝关心的意思在里面。
“不必！”陈锋摆了摆手，将警帽戴好，跟着常国先出去了。
几辆警车一路风驰电擎赶往群众举报的地点，一路上，顾霖梦独自开一架车冲在前面。陈锋忽然觉得这个丫头似乎有点不太正常，虽然觉得她工作能力很强，但是并不是那种火急火燎的性子。
到了地点，陈锋也自然而然把刚才的疑惑扔在了脑后。
可惜的是，当他们赶到现场的时候，早已经人去楼空。根据周围的群众提供的线索，这一次青锋社带来了几十号人，在这里和另外一群人先是吵了一会，就开始打了起来。
群众报警后，过了大概几分钟，青锋社的人立马开溜，不再和对方打斗，没过两分钟，刚才还拥挤的巷道一下子就没了人影。
顾霖梦做完对周边居民提供的情况后，心中一沉，也就是说，这群人是在他们来到这里前两分钟左右逃离现场的。
这群人怎么会那么快就跑掉了？从海城市公安局到这里，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再加上刚才，顾霖梦开车玩命的速度，十分钟左右，他们就赶到了现场，这些人好像开了千里眼一般。
陈锋走了过来，从兜里面拿出一支香烟放到嘴里点上，“我说，顾大队长，你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顾霖梦瞥了一眼陈锋那副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不做声响的踩了陈锋一脚。
“诶诶，你干什么呢？”陈锋被这么一踩，刚刚叼在嘴上的烟落到了地上，陈锋忍不住喝问道。
顾霖梦刚开口说话，抬起眼眸来时，目光在陈锋掉落在地上的烟停留了一下。
“你怎么了？”陈锋见这个女人又是踩人，又是沉默，现在又盯着地面看，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顾霖梦蹲下身子，从口袋里拿出一副手套戴上，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陈锋见势不对，慌忙躬身，拉住顾霖梦的两只胳膊。
“顾队！我就是被你踩一脚掉了一只烟么！我重新点一只就是了，哪能让您给我捡回来呢！”
顾霖梦拍开陈锋的手，鄙夷的看了对方一样，“你想什么呢？”
说罢，招了招手，示意在那边做调访的常国过来。
“常国，拿个收集袋来，把这半截烟拿回去匹配一下dna。”顾霖梦从地上捏起半支还未抽完的香烟，放到常国打开的小透明袋子里。
这支烟和陈锋抽的烟是同个牌子的，只是，这半支烟早已经熄灭，而陈锋的烟还在冒着火气，
将袋子封好后，顾霖梦又问道：“这里有没有监控摄像头？”
常国直直摇头，这里是海城老旧街区，还是属于即将拆迁的地方，基本上不会用摄像头。
顾霖梦点了点头，那个烟头已经足够了。
回去的路上，顾霖梦不再自己一个人开车，而是跟着坐在了一起。陈锋心里越挠越痒，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琢磨不透，随手捡一个烟头就收队了？
坐在车上，陈锋还是想不清楚为什么，便开口问顾霖梦这枚烟头有什么特殊的价值？
顾霖梦笑了笑，指着自己手腕上的手表说道：“我们到的时候，是几点？”
“早上八点02分，这个记录上做好了的。”陈锋略微一迟疑，忽然脑子里面灵光乍现，明白了顾霖梦的意思。
七点四十五接到的电话，后面八点零二分赶到的现场，这支烟还剩半截，扔得很匆忙。很有可能就是当时在场的人抽的。
而且，一群人在打架，什么样的人才会在一边抽烟看戏？普通群众遇到这种事情，肯定躲都来不及，更不遑论抽烟看戏了。
再者，这个点，在这个人烟稀少的片区，环卫工人一般是刚刚打扫完街道，更不可能是晚上扔在这里的。
一般吸烟的人，就和用吸管喝东西的样子差不多，吸的时候，嘴唇会紧紧贴住烟头，并且会伴随一定的摩擦，烟头上面或许还有残留着的人体表皮细胞。
顾霖梦将要做的，就是将这枚烟头送到局里面进行化验，先牢牢锁定住一个头目级别的犯罪嫌疑人，后面调差工作的开展就有头绪了。
第12章 周岩
陈锋脸上一阵火辣，一直持续到回到局里面。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以为顾霖梦想帮他捡烟头，还闹了个不大不小的乌龙。
思及此，陈锋眼角余光偷偷瞥了一眼一旁的常国，当时离他最近的就只有常国，其他同事都在远处侦查。
陈锋不敢想象，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要是被常国知道了，大肆宣传一番，他这冷面副队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李于志在实验室里面捣腾了半天，才走出来。
顾霖梦和陈锋两人立马围了上去，“怎么样，李法医，这个烟头上面有没有人体细胞残留？”
李于志笑着点了点头，颇为赞赏的看着顾霖梦说道：“顾队，你的眼光真是毒辣，这么小小的细节你都能看到。”
陈锋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心想要不是自己嘴上这支烟刚好掉在了那里，这女人怎么可能发现得了？
于是乎，陈锋接着那一声冷哼，“顾队，我先提醒你一下，就算你找到了这个人，你没有十足的证据，你是没办法的，抓他还会打草惊蛇！”
“我就是要打草惊蛇！”
顾霖梦无所谓的摊了摊肩，笑着说道，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只不过时机还未成熟罢了。
dna数据库匹配，需要消耗大量的时间，顾霖梦将这件事托付给李于志好了之后，又重新回到了办公室里，和众人商讨下一步的对策。
像青锋会这种有一定等级性，纪律性的组织，露出马脚的情况并不是特别多，顾霖梦想接着查查，自己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正在顾霖梦和几个经验老道的老刑警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常国蹑手蹑脚的将一份资料递到顾霖梦的面前，顾霖梦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常国指了指身后的陈锋，然后在自己的脖子上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还吐了吐舌头。
顾霖梦不禁和几个同事笑了笑，上次顾霖梦问陈锋拿资料，陈锋不给，到时常国给了她一份，结果后来陈锋知道后还修理了一下常国。
顾霖梦打开这份档案，里面都是写关于青锋会的资料，不过价值并不大，要是有很高价值的话，青锋会早就被他们一网打尽了。
顾霖梦随意的翻看了几眼，里面有些相关的推断。
当她的翻看几页后，忽然在上面发现了一个贿赂的字眼。调查报告上写出，这青锋会有涉嫌贿赂政府公职人员的嫌疑，但是并没有拿到足够的证据。
贿赂？公职人员？十七分钟堪比规避灾难的消防安全演练的大撤退？这三组词瞬间给颤动了顾霖梦的心魂。
一般的贿赂都是给钱的，但是还有一种贿赂并不是，那便是雅贿。所谓的雅贿就是赠送一些价格高昂的古董艺术品，工艺品，和贵重玉石金属等，以达到贿赂的目的。
顾霖梦满含微光的双眼将视线投向站在那边喝水的陈锋，眼神微微有些飘忽不定。
一晚上过后，李于志在实验室呆了一晚上之后，终于在公安局的dna数据库里面匹配成功，找到了当时丢这只烟头的主人。
“顾队！找到了，这个人叫做周岩。”
周岩，男，29岁，无业人士。
简单的看了一眼上面的资料信息，顾霖梦微微点头，对身边的常国吩咐道：“常国，你安排两个人，先盯着，等我命令再抓人！”
常国应了一声，着手去处理这件事去了。
而那边的陈锋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顾霖梦感觉能够从这个名叫周岩的男子身上挖开缺口找到有利用价值的线索，但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周岩警惕性很高，常国等人在跟踪他的几次里，都差点没让人给跑掉。
而且，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独处，也没有和任何人接触过，就连手机都不怎么使用，这几天里，他倒是给人一种他是个良好青年人的感觉。
顾霖梦心知遇到了一个狡猾的猎物了，便亲自坐镇，带着常国到周岩居住的地方去暗中调查。
这天一早，顾霖梦和常国陈锋三人，身穿便服蹲点在一个小巷子里。
据他们了解，这个周岩在这里租房居住。这里虽然不是什么闹市区，但是也是人员熙攘。周岩对这里的路线和地形算是熟悉的，顾霖梦等三人跟着绕了很多圈子，几次差点没把人跟丢。
顾霖梦能够确定，这个周岩具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转向后会突然顺着人流又回到原本的路，一直在和顾霖梦等人兜圈子。
顾霖梦现在手上并没有足够的证据去抓捕这个叫做周岩的人，淡淡依靠一个烟头并不足以证明什么。
所以，顾霖梦在等，等这个周岩的人犯事，才能够名正言顺的将其拘捕，再从他的嘴中的撬出有价值的情报。
“顾队，咱们每天这么跟着他，也不是个事啊！”常国掐掉手中的烟头，深深呼了一口气说道。
顾霖梦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你想想啊，上次的事情黄了，他若真的是在场的头目，会不会有人来逮他？”
常国闻言，方如梦初醒，瞬间就明白了顾霖梦的意思。
这个青峰会行事严谨，做事丝毫不漏马脚，用常规的刑侦手段来对付他们，自然收效不佳。
顾霖梦的做法就和这个组织周旋，用智谋取胜。
果然，在顾霖梦他们盯了这个周岩几天后，这一天的中午，周岩和往常一样，出门去买东西。
而在他居住的巷子口多出来几个顾霖梦他们这几天没有看见过的陌生男子。
那几个人见到周岩出门而来，二话不说，直接上去就和周岩打了起来。顾霖梦在准备出手的时候，发现这个周岩的身手不像是一个小混混该有的。
这些打发，颇有些南派拳法的影子，和他们警队训练的格斗术差不多，吸收了很多南派拳法的精髓。
“这个周岩，看样子不简单啊！”顾霖梦心中想到，手已经从后腰上将手铐准备好了。
而巷子口的周岩和几个人扭打在一起，面对比自己多的人数，也只是稍微落于下风，局势竟然没有一边倒的情况。
第13章 邀约
顾霖梦等三人将腰间的配枪举起来，对准了正在斗殴的几人，大喝一声：“警察！都不许动！”
这一声娇喝，将巷子里正在打斗的几人震慑住了，纷纷停下扭头望向顾霖梦等三人。
顾霖梦见几人停手了，便将几人拷住带回了警局。
“我说警察同志，我可没有做错什么事啊，是他们打的我，你们为什么要抓我？”车上的周岩一身的痞子模样，说话的声音也带着流氓的味道。
陈锋看了他一眼，冷声喝道：“老实点！不然我打爆你的牙！”
顾霖梦回过头来看向陈锋，又看了看老实了很多的周岩，从常国的手中接过一份文档，然后直接丢在周岩的面前。
“我们现在怀疑你和一个涉黑组织有关，现在将对你进行调查。”顾霖梦冷冰冰的声音打在周岩的耳膜上，令周岩有些不舒服。
“不是，我怎么就是涉黑组织了？”周岩不服气的说道，边说边看了一眼陈锋。
“我看你们警局里面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周岩小声的嘀咕道，但还是被陈锋听到了。
陈锋直直走到周岩的身前，等着虎目，大声问道：“你再说一遍，我们这里，哪里不干净了？”
周岩耸了耸肩，手上的铐链一阵摇晃轻响。
顾霖梦见周岩没有看这份材料的意思，便拿回了档案袋。
“常国，你带他去审讯室，我亲自审问他。”顾霖梦淡淡的说道，将东西放好后，就去了审讯室。
顾霖梦一开始，就问周岩，在青峰会是做什么的。
但是周岩直直摇头，说自己不知道什么是青峰会，只知道他就是个平头老百姓，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
一番周旋下来，顾霖梦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到时还浪费了一番口舌。
周岩瞥了一眼顾霖梦，忽然发问道：“你是不是这里的老大？”
顾霖梦见周岩忽然如此问道，事情可能有所转机，放下记录本，点了点头，“是，我现在是重案组的负责人。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尽管告诉我，我可以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周岩嘁了一声，摇了摇头，笑道：“诶，美女，我拿二十万给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顾霖梦闻言，秀气的眉头皱到了一起，她忽然有些搞不懂这个周岩要搞什么。
“你说什么？”
“五十万！”周岩紧接着开口问道。
顾霖梦一拍桌子，猛然起身，冷声道：“你想干什么？”
“嘿嘿嘿......”周岩小小声的又继续说着能够诱惑很多人的话，说什么只要顾霖梦放过他，他能够给顾霖梦她意想不到的东西。
足够顾霖梦潇洒一辈子了，还干什么警察。
顾霖梦月容平淡如水，冷冷的听周岩胡说了一通，隐隐约约听出了里面似乎还有什么深意。
“要是你觉得在警局里面谈不来，我们可以去外面谈嘛！”
周岩若无其事的说道，眼神中轻松无比，其他人进警局都是一副紧张的模样，只有这个家伙从容不迫，看样子是个老油条无意。
“你觉得，你现在能够出的去？”
顾霖梦轻笑一声，走到周岩的面前。
“哦？是么？”周岩目光瞥了一眼顾霖梦，笑容中多出了一丝嘲讽。
“顾队！”
正在这时，常国推开了审讯室的大门。
“有人保释了周岩，我们现在就要放人出去了。”常国有些无奈的说道。
顾霖梦还想缓一会，她有一种再多说一会，就能够撬开对方口的感觉，但是常国直接摇头，这样做对警局的影响太大了。
他们抓人进来，原因只是一件情节很轻的打架斗殴，并没有造成人员的重大伤亡，几个人都只是青肿了些肉而已，现在有人要保释周岩出去，警局是不能够拒绝的，不然的话，传出去对警局的影响很不好。
顾霖梦咬牙切齿的看了一眼周岩，挥挥手示意常国将人给放了。
周岩的双手从手铐里面出来后，得意的笑了笑，陈锋从门外进来，盯着周岩看了两分钟，冷笑着说了一句，“别让我们抓住你的小辫子。”
而周岩却对陈锋视若无睹，转头对顾霖梦说道：“后天下午七点，海城南明区光复路十二号酒吧，我等你来，咱俩好好聊聊，哦，对了，我只要你一个人来哦！”
闻言，陈锋和顾霖梦都是一惊。
顾霖梦没想到这个周岩居然敢正大光明的这么将话给说出来，而陈锋则是一脸的狐疑。
周岩并没有再多做停留，直接离开了警局，顾霖梦看着周岩被几个人接上车后，心中就知道这几个人不过是青峰会里面跑腿的人物，周岩才是有地位的。
只是周岩的这句话摆在这里，让她不知道要去还是不要去。
“副队，那几个人，你审讯出什么结果了么？”顾霖梦心情有些不好，端起水杯猛喝了一口，对陈锋问道。
“他们只说是之前周岩得罪过他们，他们一时冲动就打了周岩，问不出什么东西出来，做完思想教育之后，就放了。”陈锋摇了摇头，神情之中也颇有些无奈。
“对了，顾队，这个周岩要你去那里干什么？”
陈锋忽然话锋一转，问起了刚刚他听说到的周岩的话。
“没什么，估计是要和我私下谈谈，可能有些话他不方便在警局里面说，我感觉，我们警局里面出了内鬼。”顾霖梦看了看四周，同事们都没有注意到他们这里的时候，才小声对陈锋说道。
陈锋看向顾霖梦，略微有些迟疑，但还是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谁才是所谓的内鬼，
“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要给你情报，我都不允许你过去，我不敢保证你去到那里会不会有生命危险。”陈锋语气坚定，眼眸中显露出他老警员的威严和霸气。
“为什么？”顾霖梦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当她的眼眸再次看向陈锋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怀疑的神色。
“青峰会，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这个周岩又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你最好听我的！”陈锋懒得和顾霖梦解释，臭脾气一上来，甩下一句话便回了办公室。
第14章 起风了
顾霖梦看着陈锋离开，常国见她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便走到顾霖梦的跟前，小声笑着说道：“顾队，你也知道副队那个脾气，别管他。”
顾霖梦看了一眼常国，略一沉吟才开口问道：“我知道，这个没事。我来到海城不久，对这个青峰会不是很了解，你帮我找之前陈队长办过的案子，我好好看看。”
常国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点了点头便去档案室找档案去了。
顾霖梦回想起，那天送陈锋回家，陈锋的确是一个人居住，但是陈锋家里面，却收藏着很多看似年代很久远的古代艺术品。
这就令人有些匪夷所思了，顾霖梦不知道陈锋的父母是干什么的，也不能就武断的认定陈锋的这些东西来路不正。
故而，顾霖梦想从之前的案件之中入手调查，她来到这里的才一个月左右，对之前的情况并不了解。
更遑论在海城扎根极深的青峰会了，万一警局内真的有人和青峰会狼狈为奸，顾霖梦他们的处境将会更加的被动。
“顾队，你要的资料。”常国抱着一大堆的档案袋走到顾霖梦的面前，这档案袋的高度已经快要遮住常国的脸。
“常国......”顾霖梦嘴角不动声色的抖了抖，转瞬之间恢复了状态。
“你帮我放进去吧。”顾霖梦顿了顿，说道。常国应了一声，抱着一堆材料就送进了顾霖梦的办公室里面。
顾霖梦倒了一杯水，若有所思的神情在她白洁的脸上的浮动。
“顾队！”一边的一个同事接完了一通电话，站起来对顾霖梦说道：“顾队，有人报案，海城北水区渔港，发现了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顾霖梦从沉思中抬起头来，挥了挥手示意道：“都准备一下，通知一下刑事技术科的人，立即前往案发地点。”
顾霖梦感觉脑袋有些微微发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刚刚感觉到青峰会的案件有了写眉目，现在又突然出现那么重大的杀人案件，青峰会的案子，看样子得放一段时间了。
顾霖梦等人，驾驶着警车一路狂奔，在大约一个多小时后赶到了案发现场。
那具尸体是被渔民发现的，在海城北部边缘的一个环形湾里面。这个环形湾是国内一条大河的入海口，源源不断的河水从河道缓缓流入东海里面。
在河海汇流处，往往会出现大量的养分，所以这里是饲养鱼类虾类经济海产的佳地。一具尸体在这里出现，影响是极其恶劣的，或多或少都会对周围的水产养殖业和渔民的安全感昌盛影响。
在顾霖梦刚刚来到案发地点的时候，局长就亲自打电话过来，告诉顾霖梦这件事情一定要尽快处理好，区里面和市里面的领导已经注意到这个问题了。
顾霖梦无奈的挂了电话，带上洁白的手套，翻过警戒线走到尸体旁边。
李于志已经蹲在一边，开始对尸体进行初步的检查了。陈锋跟着顾霖梦走过来，一股恶臭在空气中飘动。
陈锋都有些忍不住想要呕吐了，而顾霖梦和她第一次去案发现场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避讳，只是戴了一个口罩，就去和李于志探查起尸体来了。
“奇怪！这具尸体上没有任何明显的伤痕，就好像是简单的溺水身亡一样。”李于志探查了一会儿，有些疑惑的说道。
顾霖梦抬起眼眸看了一眼李于志，心中想，这不会是区域里失踪的渔民吧？扭头吩咐了常国去调查一下周围的渔村有没有人口失踪的报案。
常国应了一声离开了案发地点，逃也似的，要不是他刚刚站在比较远的地方，不然的话，他可能就和上次在海边的那一次一样吐得七荤八素的。
顾霖梦看了一会尸体，现在除了死者的性别为男性能够确定外，死者身上没有任何能够证明他的身份的东西。
顾霖梦翻了一下死者身上的衣兜，里面只有一个钱包，里面除了几张已经烂掉了的钞票之外并没有死者的身份证件。
“还是先运回局里吧，利用公安网络里的dna信息库来确定这个死者是谁吧！”顾霖梦脱下手套，站起身来说道。
李于志点了点头，叫来两个稍微从呕吐中缓过来的警员，将尸体放进尸袋里面装回到警车里。
顾霖梦四下看了看，这里是个比较隐蔽的海滩，没有多少人在周围居住，这具尸体也是在偶然的情况下被人发现的。
也不知道这具尸体被海水冲上岸来多久了，尸体的表面还存留有一些鱼虾之类的生物的尸体。
“又是一件命案啊！”陈锋在一边点燃了一支烟，脸色显然有些不太好看。
顾霖梦望了他一眼，的确，在自己的地盘里面，一个月接连发生那么多命案，任由是谁都无法接受，再怎么样他们这些警察的面子上挂不住。
“嗯，先确定死者的身份吧，不然这件案子没办法调查下去。”
顾霖梦淡淡的说道，这具尸体看样子，已经死亡了十几天了，就算这里是的第一案发现场，现在的证据都被自然腐蚀掉了，难以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这个时候，顾霖梦只能考虑是不是仇杀，刚刚翻出来的死者的钱包，里面的现金并没有丢失，这足以证明，这不是一起谋财杀人的案件。
“我们无法确认这里是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这是最头疼的事情。”陈锋点燃一支烟，烟气随着他说话而缓缓吐出。
顾霖梦轻吐一口气，这个海滩旁边都是一些植被，隐蔽性极高，而地上是松软的沙子，被海水一冲，任何印记都不会留下。
“陈队，你经验丰富，说说看你的看法。”顾霖梦撩拨了一下自己头上的秀发，对身边的陈锋问道。
“这里是北城区，是本市渔民最为密集的地区，排查难度比较大。”陈锋缓缓开口说道，“渔民们，还要打鱼养鱼忙于生计，哪有那么多闲工夫和我们说这些。”
第15章 山雨欲来
顾霖梦想了想，事实的确如此，将现场交给其他同事后，拉着陈锋也跟着去调访排查去了，毕竟人手不够，排查的区域和难度又比较大。
可令人意外的事是，镇上的派出所民警告诉他们，在最近几年内，渔村里面都没有发生过失踪人口的案例，前几年发生的人口失踪案，人都已经找回来了，而且也没有和那具尸体体格差不多的。
看样子人并不是当地的人，那么这个人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又为什么会死在这里？是不是真的是失足落水死亡，还是被人杀害？
这些问题绕在顾霖梦的问题上开始有些让她头疼起来。
和陈锋在渔村里面走访了很多地方，果然不出所料，村子里面的渔民要么出海捕鱼去了，要么就在自家的养殖场里面饲养鱼虾。
很多人对警察的来访都有一定的抵触心理，也不管陈锋和顾霖梦如何说，都是回应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顾霖梦无奈之下只能就此作罢，又带着陈锋到下一个地方去走访，结果也是大同小异。
忙活了一天，也没见过一个多说几句话的，让顾霖梦又是无奈，又是心烦。
就在顾霖梦等人收队，准备上车出发的时候，顾霖梦的手机响了。
“喂？怎么了？”顾霖梦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显示，是刑事技术科的李于志打来的电话。
“顾队，我们再尸体里面发现了点东西，你过来后直接来我这里。”
李于志声音有些急躁的说道，想必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电话里面说不方便。
顾霖梦想了想，看了一眼陈锋，说道：“副队，你先去派出所那里去看看最近的监控，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陈锋抬起头来，眼底之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没过一秒钟便消散了。
“常国，你跟我走一趟吧！”陈锋打了一个哈欠，对常国招了招手说道。
随即，众人兵分两路，顾霖梦带队回了警局，陈锋带着常国去当地派出所查看最近的那些录像。
等到顾霖梦和众人回到警局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多钟了。
警局里面的灯熄了一大半，等到顾霖梦等人回来，整个警局又亮了起来。众人很快进入了状态，开始着手对这起案件的分析。
而顾霖梦则是直接走进了刑侦技术科室里面。
李于志正在对那具散发着恶臭的尸体进行解剖，见到顾霖梦进来也只是淡淡的对她打了一声招呼，随后有继续对尸体动刀子。
顾霖梦也知道现在不能打扰李于志，便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
尸体经过一段时间的冷藏之后，恶臭味少了许多，但还是像几十只死耗子堆放在一起时散发出来的臭味一般浓烈。
“顾队，你受不了的话，就先出去吧！”李于志看了一眼顾霖梦微微皱起的眉头，好心的提醒道。
“没事，你继续。”顾霖梦摇了摇头，坚持说。
李于志也不好再说什么，在尸体的咽喉处开了一刀。这一刀的目的就是要查看死者是不是溺死的。
溺死的人，呼吸道和食道内会残留很多的积水，查明死者的死因，才能确定侦查的方向。
李于志剖开死者的咽喉，用夹子将腐肉分成两半，伴随着腐臭发出黏糊糊的声音，直直让人作呕。
顾霖梦的眉头不由得又皱了一些。
李于志打开照明灯，仔细的翻看了一遍尸体的咽喉，嘴里面开始嘀咕道：“不对啊！”
顾霖梦闻言，急忙走上前，问道：“怎么了，李前辈？”
“他不是溺死的，身体外边又没有明显的伤痕。莫非他是被人下毒毒死的？”李于志站直起身体，扭过头来对顾霖梦说道。
顾霖梦看了看尸体，的确如同李法医说的，尸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食管和呼吸道没有大量的水迹残留。
“会不会是因为这具尸体被冲到岸边，那些藏留着的水蒸发掉了？”顾霖梦提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大可能的假设。
李法医果断的摇了摇头，表示这种基本上没有这种可能性，这就相当于一瓶矿泉水放在太阳底下暴晒。
只要瓶盖不开，哪怕里面的水会蒸发，也逃离不出瓶子。
同样，这具尸体不会呼吸，息肉是关闭着的，嘴巴也是，那么里面的水汽也不会逃出来。
“也不可能是食管和呼吸道破裂渗漏出去的。”李法医淡淡的说道。尸体腐烂是挺严重的，但是咽喉里面的食道和呼吸道保存完好，并没有漏洞，也排除了这点可能性。
“诶，对了，李法医，你发现的事什么东西？”顾霖梦想了想，忽然想起李法医在电话里面说的事，便先问了。
“是这样的，我在死者的肛门内，发现了一点东西。”
李法医开始收拾起了身上的装备，然后走去洗手池边开始洗手，他的几个助手在他的示意下，将尸体用尸袋封好，抬进了冰柜之中。
“我觉得这个东西和死者的死因有很大的关系。”
顾霖梦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那几个助手。
李法医见到顾霖梦的眼神，笑了笑，挥了挥手示意助手们离开这里。
等到他们走出实验室，将房门关上之后，顾霖梦才凑近李法医，眼神中写满了疑惑，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能否破案的重点问题。
“我在他的肛门内发现了少量的***。”李法医凑到顾霖梦的耳朵边轻声说道。
顾霖梦的眼睛随着李法医的话越睁越大，当李法医的话说完，才猛然抬起头来。
人体藏毒？又莫名其妙的死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顾霖梦感觉到这件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这里面很有可能牵涉到极大的犯罪集团，而且还是具有很高危险性的贩毒集团。
看了看身后在实验室外的那些同事，顾霖梦想了一会儿，还是将打了一个电话到局长那里。
“局长，我需要多一点的人手！”
“需要多少人？”局长的声音从电话里面传来，听他的声音，顾霖梦也知道局长最近也是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