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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胡同全文阅读

作者:隐为者     老胡同txt下载     老胡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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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妖猫作祟,杀人犯案?

    “豆腐脑儿热耶!”

    雷打不动的叫卖声就好像闹钟般,将楚牧峰从睡梦中唤醒。

    每天都这样,天还没亮堂,陈旧的胡同里面就会准时响起阵阵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简单洗漱过后,穿好警服,戴正帽子,系好武装带,楚牧峰推门走了出去。

    走出青石路面,狭窄昏暗的胡同,眼前顿时豁然开朗,颇为宽敞的街道四周,到处都是早餐摊店。

    “小枣儿的豌豆黄儿来,大块儿的唉!”

    “卤煮喂,炸豆腐!”

    “酸甜的豆汁儿来麻豆腐!”

    看着那一个个简陋的小摊,听着这别有韵味的叫卖声,楚牧峰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无奈的笑容。

    没想到以前只能在电视剧中才能看到的画面,如今都真实出现在眼前。

    他原本是新世纪华夏公安系统的一名老刑警,在一次缉毒任务中,为掩护战友而英勇中枪。

    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民国二十五年的北平,身份也依然是一名探员,隶属北平警察厅。

    刚开始的几天,楚牧峰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事,整个人都有点失魂落魄,现在一个多星期过去了,也就随遇而安,慢慢适应起这个年代的生活。

    最起码自己现在还年轻,能够看到我党成功解放全国,带领千千万万华夏人民,重新屹立在东方之巅的那一天。

    人心所向,我党必胜,华国崛起,这是不可阻挡的大势!

    在此期间,作为一名坚定的无产阶级革命者,凭着先知先觉,楚牧峰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做点事,默默贡献自己的一份光和热。

    胡同口,徐记豆汁摊。

    “早啊,楚爷,还是老规矩吗?”肩膀上搭着一条微微泛黄汗巾的小老板徐大冲,张嘴露出一口龅牙,笑容谄媚地问道。

    “恩。”

    拉开板凳坐了下来,将帽子放在桌上,楚牧峰从筷筒中抽出两根筷子。

    “得嘞,一碗豆汁儿,两个果子。”

    楚牧峰之所以会在这家吃早饭,除了因为这里的豆汁很浓很稠,地方收拾得也挺干净之外,最重要的是因为徐大冲这人嘴特贫。

    三教九流,贩夫走卒。

    这些小人物看似不起眼,其实知道的事还真不少。

    平时就喜欢唠叨的徐大冲,那张嘴要是说起来,这些小道消息就没个停。

    这也是楚牧峰最喜欢听的内容,没准哪个消息就有用不是。

    一碗灰绿色品质地道的豆汁,两根金灿灿的果子端上桌,让人食欲大开。

    吃好后,楚牧峰将碗一推,拿手帕擦了擦嘴,站起身跟徐大冲打了个招呼。

    “走了!”

    “楚爷,您走好!”徐大冲点头哈腰地笑道。

    刚走出去几步,一辆墨绿色的有轨电车就叮铃咣当地缓缓开过来,楚牧峰三步并作两步跳上车,然后坐到一处靠窗位置。

    此刻,电车里人已经不少,而且在纷纷议论着。

    “你们说那东洋鬼子会打过来吗?”

    “我看那些家伙没安好心眼,十有**会打。”

    “唉,也不知道南京那边会怎么应付?我可不想打仗,这兵荒马乱的,生意不好做啊!。”

    “嗨,谁不想过安稳日子啊!”

    ……

    不想打仗吗?

    听到这句话后,楚牧峰目光扫了扫那个带着眼镜的中年人,微微摇了摇头。

    你的希望注定要落空,今年是民国二十五年,也就是1936年,历史上日寇发动的那场侵略战争,将会在明年打响。

    中日必有一战,一战就是八年。

    中华民国绝对是个乱世之秋,生活在这个时代,最苦的就是老百姓。

    既然生在乱世,就要为革命事业不惜挥洒热血的理想信念。

    楚牧峰就是这样想的。

    “我一定要在北平警察厅出人头地。”

    暗暗拿定主意的楚牧峰,为自己定下了一个小目标。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伟大的中华民族即将迎来一场惨重的劫难。

    只有掌握更多的话语权,才能在乱世之中,拥有更多反击的力量,去狠狠打击那些汉奸走狗,日寇间谍,而不是只能当一个无所作为的旁观者。

    所以楚牧峰下面要做的,就是坚定不移地为了实现目标去奋斗。

    哪怕就是抛头颅,洒热血,也无所谓畏惧!

    ……

    前门内公安街16号。

    北平警察厅本部。

    楚牧峰清楚记得,这里后来就是解放后国家博物馆的位置,而现在这里则为北平警察厅总部。

    清朝时期,就在这个位置上,从北至南分别是朝廷的宗人府、吏部和礼部。

    辛亥革命后,宗人府南半部是京师警察厅消防队驻所,吏部变成了京师警察厅,民国后则变成了现在的北平警察厅本部。

    在民国时期,北平警察厅权柄很大,掌管的可不仅仅只是刑侦缉拿,甚至就连交通和城建都在权限范围内,用浓缩的市政府来形容完全不过分。

    楚牧峰隶属的就是刑侦处。

    这个部门顾名思义就是调查刑事案件,只要是涉及到刑事的,都归刑侦处这边管,因此在警察厅内部,绝对算得上是货真价实的实权部门。

    刑侦处分为三个科室。

    楚牧峰归属第一科室。

    第一科室。

    “咦,牧峰,你不是请假休息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说小楚,你的脸色似乎有点不对劲啊,要不还是继续回家歇着吧。”

    ……

    看到楚牧峰走进科室,里面留守的几个老油条们不由得纷纷开口道。

    作为刚刚毕业就到警察厅任职的新人,前前后后加起来连半年时间都没有,楚牧峰自然不会轻易就获得老人们的看重。

    当然,也不是说他们都带着恶意,不过就是喜欢拿新人调侃罢了。

    “嚷嚷什么?怎么着,一个个都闲着没事做是吧?”

    就在这时,一道嘶哑的声音猛然响起,随之一个面容精瘦,留着两撇小胡子,看起来颇为冷峻的男人走了进来。

    如鹰眸般的双眼扫视全场,对上的人全都低下脑袋,讪讪忙活去了。

    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大了二级呢!谁敢细头犯上?

    他叫曹云山,是刑侦处的副处长,直管第一科室

    由于也是从北平警官高等学校毕业,而且师从同一个老师,因此曹云山对楚牧峰这个小师弟还是挺照顾的。

    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

    有了曹云山的关照,楚牧峰虽然在第一科室只是个新人,也没谁敢随便拿捏。

    “处长,早啊!”

    看到曹云山进来后,楚牧峰走上前客客气气打招呼。

    “牧峰来了啊!怎么样?不是说你病了吗?哪里不舒服?”看向楚牧峰的时候,曹云山面色和善了几分。

    “谢谢处长关心,没什么事儿,就是有点感冒,吃了药早好了!”

    对于这个师兄的照拂,楚牧峰自然是心知肚明,十分感谢。

    “恩,这样,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说罢,曹云山目光扫了一圈,转身而去。

    楚牧峰自然是二话不说,紧随其后。

    身后,科室内众人是小声议论起来。

    “处长该不会想让小楚负责那个案子吧!”

    “那案子玄乎着呢,谁碰谁倒霉!”

    ……

    进了办公室,曹云山坐下来,从抽屉里拿出个档案袋,扔在桌上道。

    “牧峰,你看看这个!”

    打开档案袋,扫了扫里面的资料和照片后,楚牧峰略带几分诧异地说道:“处长,不是开玩笑吧,居然会说是猫抓死的?怎么可能”

    档案里的资料,是一起意外死亡!

    死者叫简如云,家住城南灯笼巷,是附近学校教文学的一名老师。

    他的死很蹊跷,身上衣服被撕得零零散散,脸上也是抓得皮开肉绽,口鼻流血,弓角反张,状若厉鬼。

    可验尸官根本找不出死因,最后居然推说那些伤痕是被猫抓的,说简如云是被妖猫抓死。

    听到楚牧峰的质疑,曹云山一脸烦躁地说道:“当然不可能,但现在查来查去,却查不到任何线索,这帮饭桶,真是废物!”

    “处长,这个简老师平时为人怎么样?”放下资料,楚牧峰眯着眼问道。

    “这个简如云的人际关系很简单,平常就是在学校里面教书,和同事的关系也都不错,回到家也不太喜欢出门,一个人关在家中做学问。”

    “根据调查,认识他的都说简如云是个脾气性格都很好的老师,从来就没跟谁红过脸,吵过架!”

    “你说这样一个老实本分的人,怎么可能被什么妖猫找上门呢?这不是胡说八道嘛!”

    妖猫作祟,杀人犯案?

    真是荒谬之极!

    微微摇了摇头,楚牧峰十分肯定地说道:“处长,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妖!如果连验尸官都查不出来死因,这就是个最大的漏洞。”

    “恩,我也是这么看的!”

    正说着,只听得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声。

    “抓住杀人凶手!”

    “为简老师伸冤!”

    “请警察厅找出真凶,让简老师沉冤得雪!”

    ……

    听到这番动静,曹云山眉头一皱,有些恼怒地说道:“这帮迂夫子又来了!”

    “处长,他们是?”楚牧峰扭头朝窗外看了看。

    只见警察厅大门处站着二十来个人,他们举着条幅,挥舞着拳头喊叫道。

第二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死者的同事和学生,不知道是哪个嘴上没把门的混蛋,将妖猫犯案的谬论传了出去,顿时闹得沸沸扬扬,这二天这帮家伙都会来嚷嚷几嗓子,真以为我们是光吃粮食不管事呢!”

    曹云山有些心烦地说道。

    这年头,老师的地位那是真高,不仅薪水高,而且还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力,绝对不能当普通人看待!

    所以找不到线索,破不了案他也着急,可他们这样做难道就能帮助破案吗?纯粹就是瞎胡闹!

    “叮铃铃!”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楚牧峰刚要出去,曹云山摆摆手示意不必,然后拿起来一接,立即站起身子,态度变得十分恭谨。

    “是我,厅长,您什么吩咐!”

    “吩咐,还要我吩咐吗?你自己难道听不到吗!”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响,几乎是在咆哮!

    “是是是,厅长,我们已经全力进行排查……”

    “好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天之内,我要看到结果,让这帮学生不再闹腾!”

    “好的,请厅长……”

    没等曹云山说完,那边已经挂了。

    “处长,要不,让我试试吧?”楚牧峰往前一步,开口说道。

    既然处长师兄专门将自己叫过来看这个案子,其用意不言而喻,那自己自然要主动一点!

    放下电话,曹云山深深看了楚牧峰一眼,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牧峰,这个案子,咱们只有三天时间,破得了也要破,破不了也要破,你明白吗?”

    “我明白!”

    虽然对方的潜台词没说,但楚牧峰知道是什么意思。

    “行,待会我会通知一声,下面人手随便你调动!”

    “处长,那我先出去了!”

    时间很紧张,楚牧峰知道自己现在一刻也不能耽误。

    “牧峰,好好干!”曹云山又叮嘱了一句!

    至于干好了会有什么,那是后事,说早了纯属废话!

    离开办公室,楚牧峰深深吸了口气,这个案子是个大好机会,自己一定要好好把握!

    资料刚刚自己已经看得差不多,的确没什么头绪,看来还是得出现场。

    警察厅外。

    刚才请愿的那些师生们已经离开,不过门口还有两个收拾东西的学生。

    两人一边收拾一边聊着。

    “你说这些警察能破案吗?他们真能抓住杀死简老师的凶手吗?”

    “能不能咱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靠他们。”

    “总感觉简老师死的太奇怪了,居然说是被猫抓死的!对了,简老师家不是有副《怒猫图》的画吗?里面的那只黑猫我一看到就觉得得慌!”

    “别瞎说!这都是封建迷信糟粕,你怎么能相信这些牛鬼蛇神的东西?”

    “嗨,我不就是怀疑吗?”

    “怀疑个屁,赶紧走吧,我估摸今天是答复了,明天再来吧。”

    说罢,两个学生拿起横幅匆匆离去了。

    等旁边若有所思的楚牧峰回过神来,想要追问两句时,两人早就看不到身影。

    《怒猫图》吗?怎么没有在搜查的证物中?难道说是被谁黑下了?

    楚牧峰暗暗记下这事,等出完现场回来再说。

    北平城南灯笼巷。

    破旧的房子,爬满青苔的墙壁,默默证明这是条有了一定历史的胡同。

    妖猫案的死者简如云就住在最里面,因为是案发现场,所以这里已经被查封

    在案件没有盖棺定论前,是不会对外开放。

    这倒是省了楚牧峰很多事。

    “站住!”

    就在楚牧峰刚刚走到门口,一道身影突然从阴影中走出来,不过当看清楚来人是谁后,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意外。

    “楚老弟,原来是你啊!”

    楚牧峰目光投过去,对面是个中等身材,样貌普通,穿着便服的中年人。

    “咦,王哥,您怎么在这儿?”

    “处长说凶手有可能会回来,所以让我在这里盯着。”王哥叫做王格志,今年三十出头了,是警察厅刑侦处第一科室的老实人。

    “恩,处长的确是考虑周全。”

    当然,这个安排对楚牧峰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拥有丰富现代破案经验的楚牧峰坚信一条定律:洛卡尔物质交换定律。

    任何犯罪行为人只要实施犯罪,必然会从犯罪现场拿走一些东西,也会留下一些痕迹,找到痕迹最好的办法就是回到案发现场,从头找起。

    “王哥,这个案子处长让我负责,我想进去转转。”楚牧峰笑着说道。

    “哦,楚老弟负责这个案子?果然是深得处长器重,能够委以重任,往后高升是指日可待啊,到时候可别忘了提携提携老哥我啊!”

    干了这么多年,老实人王格志也算是开了窍,懂得点眉头眼目,会说两句讨喜的话。

    “呵呵,王哥你说笑了!我先进去了!”

    “行嘞,我继续在外面守着!”

    拱手道谢后,楚牧峰就推门而入。

    这属于典型的清代三合院,开门是个小院,对面就是正房,也就是简如云的卧室,东西厢房则为书房和杂物间,均为砖石结构,抬梁式建筑。

    简如云的尸体是在卧室被发现的,走进现场后,楚牧峰习惯性地戴上白手套,边走边看。

    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不放过一丝一毫。

    这里的确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看不出有搏斗的痕迹。

    难道真有所谓的妖猫作祟?

    在房间正中站住的楚牧峰,抬头看向前方,那里正悬挂着那副《怒猫图》的水墨画儿。

    老树下,一只竖着尾巴弓着背,惟妙惟肖的黑猫,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画上跳下来。

    楚牧峰转身就要离开时,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瞥视到摆放在画下的那盆绿植,瞳孔倏地一缩,快步走上去,蹲下身来仔细观看。

    片刻之后,楚牧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轻轻将这盆绿植搬起来,他转身就往外面走去,和王格志点头打了声招呼后,就直接赶回厅里。

    “楚牧峰,你这是去哪转悠的,怎么带了盆花回来?”

    “我说楚老弟,你可得用点心啊,咱们处长可是指望着你帮忙破案呢!”

    科室里的老油条看到搬着花盆的楚牧峰从门口走过,忍不住又调侃起来。

    身为行动派的楚牧峰并没有给予回应。

    在他眼里这就是群尸位素餐的蠢货,平常作威作福,见了好处飞飞跑,没有好处磨洋工,抓抓普通百姓还行,真指望他们破凶案疑案,还真不够看的。

    来到曹云山办公室门口,楚牧峰敲了敲门。

    “进来!”

    看到楚牧峰捧着个花盆走进来,曹云山脸上带着几分愕然之色。

    “牧峰,你这是?”

    双手微微举起花盆,楚牧峰神情肃然道:“处长,我找到线索了,不出意外的话,已经可以锁定简老师的死因!”

    听到这话,曹云山忍不住蹭地站起来,面露惊喜道:“什么?你说的是真的?”

    “应该不会有误。”

    将花盆放在旁边的茶几上,楚牧峰指着花盆边缘的那些白色粉末说道:“处长,你看这里,这些白色粉末就是最重要的线索。”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简如云应该就是被这些粉末害死的。这种粉末,应该是一种慢性毒药,只要中毒,就会奇痒难忍,然后情不自禁地使劲抓,那样毒药就会侵入血液致人死亡。”

    “这个?”

    当曹云山看到那些遮掩在白色花瓣下的粉末时,眼皮微微颤动。

    打量了一番,他抬起头,眼中流露出几分疑惑之色:“牧峰,你能确定吗?这不是花粉,而是毒药?”

    “能确定!”

    楚牧峰言之有据地说道:“处长,刚刚在回来的路上我已经做过实验,找了条受伤的野狗,往伤口处弹进去一点粉末,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曹云山紧声问道。

    “两分钟后暴毙,死状和简如云如出一辙!”楚牧峰平静说道。

    神色一愣,曹云山跟着兴奋地一拍巴掌。

    “好,太好了!”

    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不错不错,不愧是老师推荐的人,的确有过人之处。”曹云山拍了拍楚牧峰肩膀,是毫不吝惜赞赏之词。

    “处长,眼下只不过才找到了死因,咱们还要抓到凶手,将其绳之以法,让简老师能够瞑目,这个案子才算结。”楚牧峰平静地说道。

    “对对对,找凶手,怎么样,有什么线索吗?”曹云山问道。

    此刻,他觉得让自己这个小师弟负责这个案子,真是走了个好棋!

    原本仿佛陷入迷雾之中的案子,突然就看到了光明。

    “处长,我记得资料里面有一张药方吧?”楚牧峰眯缝着双眼说道。

    “对,是有这个!”

    “我想再看看!”

    “行,资料你拿去好。”看到案子有了眉目,曹云山也是一扫先前的烦闷,爽快地将档案袋拿了出来。

    翻开资料,只见那个药方上,龙飞凤舞地写三个字:扁鹊堂!

    楚牧峰手指在上面圈了圈,心里面已经有了计较,跟着指了指花盆说道:“处长,要不这个证物就先放你这,我还得去这个药铺看看。”

    “行,没问题,需要人手你尽管叫,我已经招呼过了!”

    “谢谢处长,我先走了!”

第三章 他的眼神有问题

    休门街,麻雀胡同口,扁鹊堂。

    这样的中药铺在北平城中并不少见。

    古旧的门面,简单的招牌,门楣上钉着一块匾额,上书“扁鹊堂”三个大字。字为瘦金体,瘦直挺拔,风格自成。

    店里面靠窗位置是张桌子,专供大夫把脉看病。

    长长的柜台则用来抓药。

    紧贴着墙壁的中药柜里装着琳琅满目的各种药材,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草药味。

    “你的病已经没有大碍,只要安心静养就行,这样,我再给你开两副药,回去之后照样煎服。”在桌子旁边端坐着一个面容清癯,带着个眼镜的长衫男人,他笑容温和地冲着面前的老人说道。

    “多谢汪大夫了。”老人充满感激道。

    “不客气,应该的!”

    汪威善扭头冲着柜台喊道:“豆子,照方抓药。”

    “是,师父!”已经跟随汪威善学徒两年的刘豆高声应道。

    与此同时,楚牧峰和王格志走进来。

    “两位官爷这是看病还是抓药?”

    颇为机灵的刘豆地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满脸堆笑地迎上来问道。

    “你就是汪威善吧?”扫过全场,楚牧峰眼光锁定坐在桌边看病的汪威善直接问道。

    “对,我是。”

    汪威善站起身来笑道:“不知道两位官爷有何贵干?”

    “汪威善,这是我们的证件,我们都是北平警察厅刑侦处的。今天过来是有件事想要问你,你要如实回答。”楚牧峰看着对方沉声说道。

    北平警察厅刑侦处?

    “当然当然,配合警方办案是我们老百姓的义务,只是不知道两位警官要问什么?”汪威善眼皮轻颤,瞳孔微缩,连忙应道。

    被顺路叫来的王格志没吭声,完全一副以楚牧峰为主的姿态。

    “你认识简如云吧?”敏锐捕捉到汪威善神色异动,楚牧峰单刀直入。

    “谁?简什么云?”

    汪威善似乎有些茫然,皱着眉头想了想,双手一摊说道:“官爷,我好像不认识这个人啊。”

    “不认识?怎么可能,他可是你的病人?”当初负责了解药方情况的王格志立即说道。

    “官爷,瞧您这话说的,您也看到了,我这里每天来来去去的病人可不少,我未必个个都知道名字啊?”

    “你们说的这个简如云或许找我看过病,但我真没印象,没准见了面就能认出来。要不,劳烦二位官爷把他带过来给我瞧瞧。”

    面对王格志的发问,汪威善微微一笑,舌头都不带打结地说出这番话来,。

    “你……”王格志顿时有些语塞。

    “王哥。”

    楚牧峰抬手示意一下后,不温不火地说道:“汪大夫,你说的没错。每天这么多病人来看病,你不认识或者说忘记简如云也很正常。对了,你喜欢猫吗?”

    “猫?”

    汪威善眉毛微挑,有些迟疑地说道:“不喜欢,这玩意太烦人!官爷,不喜欢猫……应该不犯法吧?”

    “不犯不犯!”

    摆摆手,楚牧峰又随意问了几个问题后,突然间冷不丁地问道:“汪威善,你把哀嚎藏在哪里了?”

    “藏……咳咳!”

    汪威善近乎是下意识地回应,但“藏”字刚说出口,当场就卡住,然后眼底闪过一抹惊慌之色,用力咳嗽了两声,低头擦了擦眼镜。

    “哀嚎?什么是哀嚎?警官,您可别和我开这种玩笑,我都不知道哀嚎是什么东西,又怎么藏呢?”

    “你确定不知道吗?”楚牧峰眼神玩味。

    “确定确定。”汪威善将脑袋摇晃地像拨浪鼓般说道。

    “师父。”

    就在这时,刘豆鼓足勇气走过来,小心翼翼地说道:“里面煎的那副药快好了,您看能不能去瞧瞧?”

    “哦!”

    看着徒弟一眼,汪威善请求道:“两位官爷,那副中药很重要,可不可以让我去瞧一眼,等会儿出来再陪着两位继续聊?”

    “去吧!”楚牧峰淡然道。

    “谢谢官爷!”

    抬手个拱,汪威善就转身挑起门帘走进后堂,刘豆也跟进去。

    这时原本几个病人见有警察在,都识趣地走了,铺子里空荡荡的很安静。

    “楚老弟,这个医生有嫌疑?”王格志看了一眼门帘后低声问道。

    “十有**就是他!”楚牧峰点头说道。

    王格志顿时一振:“真的?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我怎么就没有看出来?”

    “从他的眼神看出来!”楚牧峰充满自信地说道。

    虽然刚才问话都是很随意,其实是虚虚实实,虚实结合起来的。

    自始至终,他都在观察汪威善的眼睛。

    要知道谎言是为了掩盖某种动机或者心理而编织出来的语言,可这样的谎言在楚牧峰眼里却是最脆弱的,是不堪一击的。

    前世曾经接受过形神思维特训的他,在审讯上能一眼就识破嫌疑人的谎言,看穿嫌疑人的把戏。

    就像是刚才。

    “眼神?”王格志有些狐疑的问道。

    “没错,就是眼神!人类是一种视觉动物,而人的眼睛就是其内心状态的真实反映。通过眼神变化,就能窥探到对方内心变化。”

    “比如说眨眼频率先慢后快,这就是要说谎的信号。不知道你发现没有,刚才汪威善的眨眼频率变快时是什么时候?”

    “这个?”王格志摸着脑袋讪讪一笑,他还真没注意到。

    “他是在我问出简如云、猫和哀嚎这三个问题时变快的。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在说谎。”

    “因为说谎时,他就会控制不住地感到焦虑和担心,会情不自禁的快速眨眼速度,这也就是咱们常说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扫视了一眼门帘,留意里面动静的楚牧峰继续说道:“除了眨眼之外,汪威善在和我说话时,双眼都不敢正视我,一直都在下意识地回避躲闪,这种眼神游离不定就是心虚。”

    “还有,他在说谎时,眉毛会抬高,眼睛会睁大,尤其是我问出哀嚎时,说明什么?说明他的吃惊和害怕,没想到我竟然会知道哀嚎。”

    “楚老弟,哀嚎又是什么?”王格志感觉自己的智商有些不够用了。

    “哀嚎就是造成简如云死亡的真正原因!”

    王格志是一脸懵逼,仿佛在听天书。

    “得了,以后再和你解释吧。”

    楚牧峰看到王格志的模样后,嘴角一翘,这些都是现代破案理论的基础,可在这个年代却太过先进。

    咣当!

    就在这时,里面传来一声响动。

    “快,汪威善要逃!”

    楚牧峰脸色微变,两人毫不犹豫地冲向后堂。

第四章 一个字:贪!

    扁鹊堂后院。

    当楚牧峰冲过来后,发现刘豆正准备搬走一架梯子,而汪威善已经不见了。

    梯子旁边是个碰倒的药罐,显然就是刚刚的声源。

    看到官爷来了,刘豆神情有些慌张。

    “人呢?”楚牧峰厉声喝道。

    “师父……”刘豆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梯子,额头上布满汗珠。

    “你给我听清楚,我们现在怀疑汪威善和一起杀人案有关系,你要是说知情不报的话就是包庇罪,知道包庇罪的下场吗?真想蹲大牢不成?”楚牧峰声色俱厉地喝道。

    啊!蹲大牢?

    刘豆可不想坐牢,他只是一个药馆的学徒,哪里敢和警察对着来。

    就像刚才汪威善让他搬梯子,他都是迷迷糊糊做的,现在看来问题有些严重。

    师父竟然成为杀人嫌疑犯?

    “师……师父他跳墙走了。”刘豆指着院墙,声音颤抖的说道。

    “王哥,叫人来查封了这里,我去追他!”

    撂下这话,楚牧峰直接爬梯子,刚爬到院墙上,余光就瞥视到一个身影从下面胡同口拐弯处消失,他毫不犹豫地地跳下去追了过去。

    眼看后有追兵,慌乱之下的汪威善居然跑进了一个死胡同!

    看着面前高高的墙壁,他一下子就傻了眼,左右门户也都关得死死的。

    转身想逃,可惜楚牧峰已经赶到了。

    将唯一一条道路堵死,楚牧峰斜眼瞥视过去,眼神中带着一丝讥讽。

    “跑啊,你倒是继续跑啊,我看你还能跑到哪去。”

    “官爷,你……你这是干什么?”汪威善有些慌张道。

    “我干什么,你做了什么自己还不清楚?”楚牧峰冷哼一声。

    “我……我没做什么啊!”汪威善口不对心道。

    “行了,别演了,跟我回警局老实交代吧!”

    “我不去警局,到了警局还不是你们说什么是什么!官爷,我只是个大夫,求求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只要你愿意放我走,我可以给你钱,保证你一辈子都赚不来的钱!”

    汪威善双手合十,一边比划一边乞求。

    “哦,这么说你很有钱了?”楚牧峰眼神淡然问道。

    有门!

    听到对方并没一口回绝,汪威善连忙说道:“对对对,只要你肯高抬贵手放我走,我的钱都可以给你。”

    “都给我?”

    楚牧峰眼神里的讥讽愈发浓烈,语气陡然冷漠,“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有钱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就能解决所有事?只要有钱简如云就能白死?”

    这刻的楚牧峰锋芒毕露,正义凛然。

    “我……我没杀简如云,这事跟我无关!”汪威善摇晃双手争辩道。

    “杀没杀你心里明白,走吧,去警局说清楚。”楚牧峰说着就往前走去,气势如虹地逼迫道。

    “你别过来,别逼我!让开,给我让开!”

    见楚牧峰依然要抓自己回去,汪威善顿时撕下了伪善面纱,面色狰狞,掏出一把匕首,在眼前使劲挥舞两下后,恶狠狠地喊道。

    “跳梁小丑!”从枪林弹雨里走过的楚牧峰,又岂会被他这种色厉内荏的货色给吓住,依然大步向前。

    “去死吧!”

    眼瞅这事没办法善了,汪威善两眼泛红,扬起手里的匕首就使劲刺了过去。

    “哼!”

    楚牧峰冷哼一声,不退反进,右脚蹬地的同时,身体猛然向前冲刺,转眼间就来到汪威善面前。

    压根就没想过对方速度会这么快的汪威善,脸上浮现出一抹惊愕之色,手下动作也慢了一拍。

    就是这停顿的功夫,楚牧峰已经扬臂锁住汪威善的手腕,然后用力一掰。

    啪嗒!

    匕首掉落在地,汪威善则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楚牧峰跟着一个反绞,将汪威善给反扣住。

    “和我玩刀,你太嫩了,老实点!”

    ……

    北平警察厅,刑侦处审讯室。

    谁的案件谁负责。

    人是楚牧峰抓来的,当然就由他来负责审讯。

    那时候的审讯室可不像现在这样,阴森森的房间里,各种各样,隐隐可见凝固血迹的刑具是依次摆放,光是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辣椒水,老虎凳,烙铁,那是家常便饭。

    对于那些没有坚强意志和坚定信念的寻常人来说,一轮刑具都熬不过,就得变成软脚虾乖乖招供。

    作为主审的楚牧峰,还叫来了王格志在旁边当副审和记录员。

    对于这个老实人,他还是颇有好感的,能拉一把就拉一把。

    “两位官爷,这到底是要干嘛?我又没有犯事儿,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告诉你们,我可是给你们厅长夫人看过病,要是请她出面,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快点放我走!”被捆在木凳上的汪威善色厉内荏地嚷嚷道。

    尽管声音喊得响,可眼中流露出来的慌乱和紧张还是暴露了他的怯弱。

    他现在真是肚肠子都悔青了。

    难道不知道自己当时不应该逃吗?可谁让他就鬼迷心窍跑了呢!

    不但跑了,还跟追来的楚牧峰动了刀子,这显然说不过去。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硬着头皮,挺过关。

    但可能吗?

    砰!

    就在汪威善心绪不宁时,楚牧峰突然间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声响吓得汪威善浑身一哆嗦,抬头看向对方。

    “汪威善,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你们家的后花园吗?来到这里还给我玩这种花招,就你这身子骨,还想要当滚刀肉?”

    “行啊,不见棺材不掉泪是吧,那我就让你见到棺材板儿,我看你的眼泪掉不掉下来!”

    说着,楚牧峰就站起身,一把将汪威善生拉硬拽拖到后面的木架上绑好。

    在他的惊恐的眼神中,楚牧峰拿起在旁边火炉上烧得滚烫的烙铁来。

    烙铁烧得宛如一块红玉,刚拿起来,就冒出一股刺鼻的焦味来。

    “你……你要干什么?”

    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的汪威善,惊恐地扭动着身体,大声喊叫着,“你不能乱来,我告诉你,你这是滥用私刑,我会告……啊!”

    威胁的话都没有说完,下一秒汪威善就发出了凄厉的惨叫,额头上唰唰地往下掉落着豆大的汗珠,整张脸惨白如纸。

    灼热的烙铁直接烙上前胸,冒出丝丝白烟,发出一股刺鼻难闻的焦糊味道。

    细皮嫩肉的汪威善疼得是浑身痉挛抽搐,裆下瞬间就湿了一大片。

    看到这幕,王格志眉头微皱却没有阻止。

    残忍吗?

    不,在审讯室里,烙铁只不过是常规项目,比这个还要残忍的事海去了。

    只要是带进这里来的人,就没有几个嘴巴能闭着,迟早都得开。

    再说王格志是老实,又不傻。

    他可是知道楚牧峰的后台是曹云山曹副处长,审讯的时候上点手段,别说没谁挑刺儿,就算是挑刺又如何?

    难道说他们还敢和曹处长对着来不成?

    这年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谁会吃饱撑的多管闲事。

    何况汪威善可是杀人嫌疑犯。

    要是能把嫌疑二字去了,那楚牧峰用什么样的手段审讯就没谁去管。

    据说连厅长都被妖猫案给搞得烦躁,只要楚牧峰真能破了案子,那只有赞许,没有责怪。

    “汪威善,这才是开胃菜,你瞪大眼睛仔细看看!这里好东西可不少,你确定要全部享用一遍吗?你确定,咱们就继续?”将烙铁重新塞回火炉,楚牧峰拍拍手,不紧不慢地说道。

    原本楚牧峰对这个汪大夫只是怀疑,可自从他选择逃跑,还跟自己动了刀子,那就是百分百逃不脱了。

    对于这种恶徒,与其循循善诱浪费口水,不如直接上刑来得干脆!

    看到楚牧峰那平淡地表情,汪威善如同看到了一个恶魔般,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赶紧哭丧着脸,哀嚎喊道:“官爷,别来了!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这个汪威善可以说是个伪君子,但绝对不是个硬汉。

    “你怎么知道是我杀的简如云?”

    在招供前汪威善使劲咳嗽了两声,面部肌肉抖动着,充满不甘地问道。

    “刚开始只是怀疑,所以才会去扁鹊堂找你问话,可谁让你跑呢,你这一跑不就是做贼心虚吗?”

    楚牧峰当然不会详细解释其中的原委,更不必将自己的形神思维观察法说出来,现在只要你招供,说其他的根本没有意义。

    “说说吧,你到底为什么要杀简如云的?”楚牧峰不紧不慢地说道。

    “唉……”

    深深叹了口气,熬不住烙铁的汪威善开始一五一十地招供了。

    事实真相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字:贪!

    在看病时,汪威善无意中从简如云的口中知晓,他家有一副据说是名家之手的《怒猫图》。

    经过鉴赏之后,他确认是真品无疑,多次表示想要高价收购,可视若珍宝的简如云就是不答应。

    因为一时起了贪念,汪威善就铤而走险,将哀嚎毒药涂抹到一副临摹的《怒猫图》上,借着请简如云欣赏的机会将他毒死,事后来了个以假换真。

    如今真的《怒猫图》和哀嚎毒药都被他收藏在一处私宅中。

    “签字画押!”

    带着口供就楚牧峰大步流星走出审讯室,这里交给王格志善后就成。

    他兴冲冲的来到曹云山的办公室外,敲门进去后,满脸笑容将口供递过去。

    “处长,这个案子完事了!”

第五章 不义之财

    完事了?

    真的假的?

    这么快就破案了?

    厅长给的三天时间,现在一天还没到吧!

    “快,给我看看!”

    放下手中的文件,曹云山难以置信地拿起楚牧峰递过来的口供翻看起来,等到他从头到尾看过之后,是满脸喜色。

    “好好好!牧峰,这事干得漂亮!”

    站起身来,拍了拍楚牧峰的肩膀,曹云山充满赞许地说道:“没想到困扰咱们刑侦处这些天的案子,到你手里一天不到就给破了。不错,牧峰啊,这次我一定得为你请功!”

    “处长过奖了,这都是因为您指挥有方,才能这么快破案。”楚牧峰十分谦虚地说道。

    虽然年轻,但他不是个愣头青,反正这个功劳自己肯定跑不掉,那不如带上曹云山,雨露均沾嘛。

    听了这话,曹云山果然很满意。

    这件妖猫案的确是让他很头疼恼火,毕竟这是他直管的第一科室负责办理的案子,加上又一帮学生天天来嚷嚷,都惹得厅长发怒了,办不好的话,他肯定是颜面无光。

    现在办得这么利索漂亮,曹云山说话都有底气。

    “对了,牧峰,你来咱们警察厅也有段时间了吧?。”

    “恩,处长,来了半年多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对了,你们一科那边不是有三个刑侦队吗?以你警校的学历,再加上这次破案的功绩,我看完全能当个副队长了。”

    “正好刑侦一队的副队长空着,你希望很大啊。”曹云山手指敲打着档案,不紧不慢地说道。

    这话并没说死。

    其实楚牧峰心知肚明,既然曹云山能当着自己的面这么说,那这事肯定是**不离十。

    为什么?因为警察厅刑侦处的三个副处长,分别直管三个刑侦科。

    别的科室他们没多少发言权,但在各自直管的科室中,任命个副队长这事,还是能做到一言九鼎。

    所谓帮着提一提无非就是种自谦而已。

    当然,这次要是真能提上去的话,也就彻底坐实了自己是曹云山一系的身份。

    这和之前的师兄师弟不一样,是真正一条绳上的人了。

    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楚牧峰当下颇为激动地说道:“多谢处长栽培,我一定尽心尽力,绝不辜负你的期望!”

    “呵呵,你有能力,我这个做师兄的自然要拉一把。哦,对了,继续去审审那个姓汪的,让他把该说的都说出来。”曹云山将口供放在桌上后,漫不经心的说道。

    “是,处长!”

    楚牧峰顿时心领神会。

    什么叫做该说的,那当然是金钱了。

    你汪威善既然敢杀死简如云那铁定是死刑,既然这样,留着的钱也就没用,那就全都贡献出来吧。

    ……

    审讯室中。

    当楚牧峰再回来的时候,王格志立即主动站起身来迎上前去,乐呵呵地将第二份口供递过去说道:“牧峰,这家伙又倒出来点东西,你看看有用吗?”

    “好!”

    接过材料,楚牧峰随意翻了翻,然后神色一沉,目光冷冷看向汪威善。

    “汪威善,你是不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想要蒙混过关?我告诉你,要想少受皮肉之苦,就赶紧老实交代!”

    “官爷,我是真没有要说的了,该说的都说了啊。”

    身子微微颤抖的汪威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地说道:“官爷,能给口水喝吗?”

    “想要喝水?行啊,那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说,我说!”

    “你这些年赚的那些不义之财都藏哪了?”楚牧峰扇了扇手中的口供问道。

    “真的都在那个宅子里。”

    “你配制出来的哀嚎还有多少?”

    “一瓶,只有一瓶!”

    “扁鹊堂的刘豆是不是帮凶?”

    “不是不是,刘豆只是学徒,他和我……”

    汪威善一开始还是聚精会神,后来越来越疲惫,到最后说出来的话几乎都是下意识的本能回应,有气无力,却没有打愣。

    问了半天之后,楚牧峰肯定汪威善并没有说谎。

    “把他先关起来!王哥,办好了跟我去一趟烟花巷!”

    “好嘞!”

    ……

    烟花巷69号,汪威善的私宅。

    经过仔细搜查之后,楚牧峰面前放着一堆东西。

    现金的话法币有二三千,还有四根小黄鱼和半罐现大洋,全都是汪威善这些年赚来的不义之财。

    意外之喜是这里除了那副《怒猫图》真迹外,还有其余几件古玩。

    当然那瓶哀嚎也在。

    “没想到汪威善只是一个小中医,能有这么多身家。”王格志颇为感慨道。

    “他只是个小中医吗?他还是个杀人凶手,回去后继续审问。”楚牧峰说道。

    “行!”王格志颔首道。

    就在这时,楚牧峰随手抓起一沓法币塞过去道:“王哥,这些是你的。”

    “我的?”王格志顿时懵神,有些傻眼地看着。

    “对,就是你的,别嫌少,其它的还得给咱们科长和曹处长送过去,这规矩你懂的。”楚牧峰笑着说道。

    这叫疏通费,王格志当然懂。

    但这数额有点大了吧?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一个县警察局局长的月薪也不过才180元,司法股长之类的警察都不会超过100元,协警之类的只有20元。

    即便这里是北平,像是王格志这样的探员,一个月的收入也不过几十块,想要有点家底,靠的就是这些油水。

    现在呢?

    楚牧峰一下就塞给自己一沓,少说也有好几百。

    这让王格志如何能不吃惊?

    王格志觉得这笔钱有点烫手,毕竟这个案子其实是楚牧峰破的,自己不过就是跟着出点力而已,居然能分到这么多,简直不可想象。

    “那啥,牧峰,我不是嫌少,是觉得太多了。这个案子可都是你的功劳,我是跟着沾光,拿这么多不踏实啊,要不……”

    “嗨,没有什么踏不踏实的。王哥,以后咱们共事的机会还多呢,来日方长。”

    楚牧峰直接打断王格志的话,无所谓地摆摆手道:“你赶紧去买三个小皮箱子过来,我在这里等着。”

    “我这就去!”

    楚牧峰话说到这个份上,王格志也就没有再矫情,转身就推门而出。

    这个年轻人有能耐,做事大气啊!

    从这刻起,生性耿直的他决定紧紧跟随楚牧峰。

    当这里只剩下楚牧峰一个人时,他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那些古玩上,而是拿起那瓶哀嚎。

    说真的,整个北平警察厅估计也只有他能辨认出来这种毒药来。

    因为知道,所以说在简如云家看到的时候才能一眼认出来,才敢在去扁鹊堂的时候,一下喊出哀嚎的名字,从而扰乱了汪威善的心绪。

    谁让楚牧峰从小就跟着爷爷学医,医术精湛。

    “哀嚎!”

    这种毒药可不是谁都能配出来的,汪威善能配出来,足以看出他的医术应该比较高明,可惜心术不正。

    不过以哀嚎为基础,再搭配几种药材的话,能配出来至少三种效果更好的毒药来。

    嗯,这样的话,那就先收起来再说。

    没准以后能用得上。

    王格志很快就回来了,楚牧峰将这些横财分成几份分别装好,顺便回了趟家,然后去了警察厅。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钟多,回来后楚牧峰就直接去见曹云山,将小皮箱推过去。

    “这是?”曹云山问道。

    “处长,这是从汪威善家里搜出来的东西,我给您先过过目。”楚牧峰道。

    “你呀!”

    对这个套路心知肚明的曹云山,直接打开箱子扫了眼,瞳孔不由微缩。

    “哼哼,没想到这个姓汪的竟然这么能搂钱,一个小小的医生都能有这样的家底。”

    “是啊,这家伙也是心狠手辣,不知道犯了多少事,不然哪里能捞这么多,真是死不足惜。”楚牧峰毫无怜悯地说道。

    杀人者人恒杀之!

    “嗯,这个案子性质很恶劣,上面的意思从严从速,所以他很快就要吃花生米喽!”

    将箱子收起来后,曹云山跟着问了句:“对了,你去见过若明没有?”

    林若明是第一科室的科长,是楚牧峰的主管领导。

    当然,林若明也是曹云山的心腹,否则也不会安安稳稳坐在这个位置上。

    “嗯,我也给林科长准备好了,一会儿就过去。”楚牧峰点点头道。

    “不错,毕竟我也有不在厅里的时候,以后有什么事你也可以跟若明汇报。”曹云山抹了抹自己的小胡子,对这个师弟是颇为满意。

    能干事,会做人,懂分寸,值得好好培养!

    “是,处长。”

    从曹云山这里出来后,楚牧峰跟着又去见了林若明。

    和曹云山那种阴鸷的容貌不同,无论什么时候,林若明那张肥嘟嘟的脸上都挂着若隐若现的伪善笑容。

    但谁要是觉得他好说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他可是典型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谁要是得罪了他,肯定没好果子吃。

    所以那帮老油条给他起了个外号:笑面虎。

    “林科长。”楚牧峰客客气气地将箱子放到桌上。

    “哦,是牧峰啊,这是有事?”看到楚牧峰进来后,林若明扫了一眼皮箱,眯着眼微微一笑道。

    “林科长,这是妖猫案的孝敬,您过过目。”楚牧峰很坦然地说道。

    妖猫案的孝敬?

第六章 这个东西有蹊跷

    “什么,你都将妖猫案给破了?”林若明小眼睛一睁,有些诧异道。

    他是听说楚牧峰负责这个案子,但详情却不太清楚。

    原以为楚牧峰只是找到点线索而已,现在居然真的办妥了。

    好小子,果然有两把刷子,给我长脸啊!

    “是的!”

    楚牧峰就三言两语将案情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一遍,林若明毕竟是他的直属上司,该汇报还是要汇报的。

    知道曹云山因为这个案子十分恼火,所以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林若明对楚牧峰在侦破期间没有告知他,也就没太在意。

    何况楚牧峰做事敞亮,这不孝敬都拿来了,他自然是乐见其成。

    毕竟他坐这个位置,靠的可不能破案能力,而是手腕和心机。

    “好啊,牧峰,你可是立了大功,这下我看有谁还敢小瞧咱们第一科室。”林若明拍掌说道。

    一直以来第一科室都隐隐被第二和第三科室压着一头,现在破了这个悬案,总算能扬眉吐气!

    “这都是科长领导有方!”楚牧峰恭维了一句。

    “哈哈!”

    笑过之后,林若明满意地说道:“牧峰,咱们一科的刑侦一队副队长的位置也空了有段时间,是时候补齐了,你很不错,我会向处里打报告的。”

    这个笑面虎林能有如此姿态,显然也有曹云山的影子,也离不开这个皮箱子的催化。

    “谢谢科长栽培!”楚牧峰连忙道谢。

    “好好干!”

    “是!”

    从林若明那儿出来后,楚牧峰嘴角微微扬起,眼神格外明亮。

    妖猫案的成功侦破,算是让他在警察厅站稳脚跟,只要能成为副队长,那队长还远吗?

    我一定要在这个乱世中,为华夏民族的崛起贡献绵薄之力。

    ……

    第一科室。

    当楚牧峰再回来的时候,里面的人看过来的眼神,已经是明显带着钦佩和羡慕之色。

    困扰处里几天的悬案就这样轻轻松松被这小子给拿下!

    谁能不吃惊,谁能不眼红!

    据说楚牧峰有可能会因此而平步青云,成为刑侦一队的副队长,在这个跟红顶白的年代,谁不知道讨好迎合呢?

    “楚老弟,恭喜啊,首战告捷!”

    “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做首战告捷?牧峰一直都是咱们科室的人才!”

    “要不今晚咱们给牧峰老弟庆祝下?”

    “没错,得挑个好地方,醉仙楼如何?”

    面对那帮老油条的溜须拍马,楚牧峰是全都坦然领受。

    至于说到庆祝,随便应付两句就成,暂时没啥庆祝必要,等自己真升职了还差不多!

    忙碌的一天就这样悄然而逝。

    第二天清晨。

    和往常一样,楚牧峰早早起床洗漱出门,来到早点摊,要了碗豆汁两个果子,正准备开吃的时候,背后突然有人拍了下肩膀。

    “楚老弟,早啊!”

    还没等他扭头,一个肤色焦黄,骨瘦如柴,长着对三角眼,留着个山羊胡子,同样穿着件宽大警服的中年人就滋溜坐到了对面。

    哦,原来是黄鼠狼啊。

    这家伙大名黄侍郎,人送绰号黄鼠狼。

    会叫这个不止因为他的相貌,更重要的是只要被他找上,那准没个好。

    正所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他是的总务科人,楚牧峰和他并不熟,点头之交而已。

    当然就算不熟,既然对方笑脸相迎,楚牧峰也不会平白无故冷落了。

    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宁惹君子不惹小人,鬼知道这种货色什么时候会给你穿小鞋。

    “哦,原来是黄哥,吃过没?要不要来个?”楚牧峰推了推碗碟道。

    “在家吃过了,没事,你吃你的。”黄侍郎摆摆手笑嘻嘻说道。

    “还是黄哥好啊,在家里有嫂子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不像我们这些光棍,大清早还得出来找东西填肚子。”楚牧峰似乎颇为羡慕道。

    “嗨,楚老弟,你就别笑话你黄哥我了。你现在多好,一个人吃饱全家不愁,哪像哥哥我,一家老小都要吃饭,每天睁眼就得想着怎么挣钱啊。”

    “对了,老弟你这是要上班吗?”黄侍郎话锋一转道。

    “嗯,吃完就去!”

    这不是废话吗?楚牧峰点点头。

    听了这话,黄鼠狼滴溜溜转着那略显浑浊的双目,颇为警惕地扫视了四周,见没谁留意这边,跟着身体前倾,压低声音说道。

    “兄弟,实不相瞒,老哥今天过来,是有事找你,你可一定得帮这个忙啊!”

    “什么事,黄哥你先说来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办到!”

    楚牧峰并没有满口应下,同时暗暗念叨:呵呵,果然是无事不登门啊!

    “那,这是给你的!”

    说着,黄侍郎从兜里掏出个信封递了过来。

    楚牧峰接了过来,打开扫了一眼:里面是一叠新崭崭的法币,至少也有几十块,差不多抵得上自己大半个月工资了!

    眼下法币刚刚发行不久,跟大洋对等,可不是笔小数目。

    “黄哥,有事说事,您这是做什么呢?”楚牧峰说着就要塞回去。

    好歹昨天刚刚赚了笔丰厚外快,现在手头可不差钱。

    “嗨,别介啊。”

    黄侍郎连忙用眼神示意楚牧峰打住后,小声说道:“兄弟,其实黄哥也是受人所托,你前几天不是接手了个盗窃伤人案吗?里面有件赃物,失主想要尽快拿回去,这不就托关系找到我这儿了。”

    “按规矩,这种赃物迟早都得给人家退回去,无非就是时间早晚的事儿。其他东西失主无所谓,不过有几件首饰,是失主祖辈留下来的遗物,人家特别重视,怕耽搁久了会出什么岔子,才想早点拿回去。”

    “是这个事啊,其实也好办,只要失主过来登记下,等核对清楚,就可以把被偷的财物领回去了!”楚牧峰挑了挑眉头道。

    “嗨,老弟,这话说给外人听听差不多,咱们自己还不知道里面的道道吗?”黄侍郎咧咧嘴,脸上似乎带着一丝不屑。

    这年头,具体办案警察的权限那真是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关键看对什么人。

    反正有个背锅的,那缴获的赃物打个折扣什么的,是再简单不过了!

    “这事算老哥求你,这钱是失主的一点心意,你就行个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让我赶紧把东西给人家送回去,行不行?”黄侍郎跟着说道。

    呵呵,看来失主的心意真是到位了,不然这个黄侍郎怎么会求上门来呢!

    “行啊,既然老哥话说到这个份上,小弟我能不答应吗?行吧,这事等我回去后就抓紧结案,然后把东西拿给你!”楚牧峰收起信封,爽快地应道。

    “老弟果然敞亮!”

    黄侍郎立刻眉开眼笑,又闲扯了两句话后就站起身来准备走人。

    不过刚走两步,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叮嘱道:“对了,楚老弟,还有那个装首饰的盒子,记得一并拿给我,人家也点名要的。”

    “哦,首饰盒吗?好说!”听到这话,楚牧峰忽然心头一动,暗暗记下。

    “回见!”

    挥挥手,黄侍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

    北平警察厅证物科。

    这里存放着的都是各个案子的相关证物,厅里面执行的是谁经办的案子谁负责制度,所以说楚牧峰很快就将那起盗窃案的赃物拿到手,里面的确有个首饰盒。

    凭着以往多年的办案经验,楚牧峰觉得对方提出的要求似乎有点不对劲。

    “这玩意莫非有什么蹊跷?”

    想到这里,他拿起首饰盒仔细打量起来。

    这个盒子应该是用枣木打造,不算是什么名贵的木材。

    里面倒是放着两件首饰,分别是一副耳环和一个手镯,但看着也不像多贵重。

    难道是我想多了?

    楚牧峰狐疑地挑起眉角,将盒子里里外外仔细翻看,突然,眼神一紧,不对,这里的花纹不对劲。

    整个首饰盒的花纹路线都很流畅,为什么到这里会出现一个交叉,形成个小圆点。

    是工匠的疏漏?不太像!

    难不成?

    楚牧峰伸手轻轻按下去。

    咔嚓!

    首饰盒底层弹出了一个暗格,里面放着张纸条。

    拿出来一看,上面记着几排数字。

    果然有古怪!楚牧峰露出一抹笑容。

    这事说起来还真是巧了!

    要不是黄侍郎特意叮嘱失主要拿回首饰盒,他也不可能重视这件东西。

    但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

    直觉告诉楚牧峰这应该是个密码,但没有对应密码本的情况下,空有这些数字根本没用。

    拿走?

    当然不行!

    要是自己拿走的话,失主打开之后,发现东西没了,肯定会猜到被人拿了,那样不但会打草惊蛇,搞不好还会有麻烦。

    那先抄下来再说。

    至于说到那个失主,等结案后悄悄监视起来就是,我就不信你不露出一点蛛丝马迹。

    想到这里,楚牧峰立即将几行数字全都抄下来,确定首饰盒没有其他玄妙后,便照样复原,然后拿着直接起身离开。

    “楚老弟,你来啦!刚刚林科长找你呢,让你来了去他那一趟!”

    刚刚上楼将首饰盒放下,就见王格志迎上来说道。

    “行,那我过去一趟,谢谢啦!”楚牧峰拱了拱手道。

    “小事,你跟我客气什么!”王格志脸上的笑容很是真挚。

    进了科长办公室,楚牧峰恭恭敬敬说道:“科长,您找我?”

第七章 登门拜访,投其所好

    别小看这点称呼上的诧异,不带姓的和带姓的喊起来完全是两种感觉,听着就让人觉得舒坦。

    至少林若明是这样想的。

    所以看到楚牧峰过来后,他笑呵呵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牧峰啊,我现在代表咱们警察厅,宣布对你的任命,从现在起,你就是咱们北平警察厅刑侦处第一科室刑侦一队的副队长了。”

    “是!”

    楚牧峰赶紧双脚并拢,敬了个礼大声应道。

    跟着,他又充满感激地说道:“科长,谢谢您的提携。”

    “嗨,这都是你当差当的好,要不是能这么快破了妖猫案,我就算是想要提拔你都没机会不是。以后好好干,多给咱们第一科室争光!”林若明拍了拍楚牧峰的肩膀,亲切鼓励道。

    “是,我一定认真听从科长的教导。”楚牧峰底气十足地答道。

    “行,就这个事,你去忙吧!”

    对于楚牧峰的答复,林若明很满意,小伙子姿态摆得很端正啊。

    当楚牧峰回到科室时,有关他的任命已经正式宣布了。

    这下算是掀起了一场小波动,众人羡慕嫉妒是必须的,但并不意外。

    毕竟楚牧峰跟处长的关系摆在那里,再加上妖猫案的政绩,他不升职谁升?

    “各位,今天中午醉仙楼,我请客!”

    听着屋内众人的一片讨好吹捧,楚牧峰含笑朗声说道。

    升官之喜,自然是要好好庆祝庆祝。

    正好也趁此机会,和这帮老同僚拉拉关系,如果真要觉得自己提了个副队长,立马就跟他们端架子的话,反而落了下乘!

    有张有驰,恩威并施,这点分寸把握,楚牧峰还是有的。

    所以中午这场酒必须得喝。

    一番恭维之后,大家就都各忙各的。

    楚牧峰这边那也有人过来找,还是那个黄侍郎。

    和昨天不同的是,他今天看向楚牧峰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意。

    再怎么说,楚牧峰如今都是副队长,比自己这个老油条还要高出一级。

    “楚队长,恭喜啊恭喜。”

    双手做拱,黄侍郎带着满脸的谄媚笑容走上来。

    “嗨,黄哥,您客气了,来来来,请坐。”楚牧峰拉了个椅子招呼道。

    黄侍郎毕竟是总务科的人,分管的就是后勤,虽然说级别一直都是这样,但位置很敏感啊。

    况且据说他也是有点背景的,否则就算再油嘴滑舌,也不可能在整个警察厅都混得开不是。

    所以楚牧峰并没有拿大,当然对方也很识趣。

    “楚队长,你可是真有两下子,转眼就成了咱们警察厅的红人,如今提起来妖猫案的话,谁不知道是你破的案,居功至伟。”黄侍郎竖起大拇指赞道。

    “侥幸侥幸,还是多亏上司领导有方。”

    两人就这样瞎扯淡了会儿,黄侍郎才旁敲侧击地说道:“对了,楚队长,那事办得怎么样了?首饰盒能给我了吗?”

    “办好了,没问题!”

    说着,楚牧峰从桌兜里将首饰盒拿出来递了过去。

    “你瞧瞧是这个吧?东西都在呢。”

    “嗯,应该就是这个!”黄侍郎双手接过盒子,打开看了看,连连点头。

    “楚队长,谢谢了。那我就不打扰你忙了,先走一步!”麻利地收起首饰盒,黄侍郎转身就要离开。

    “黄哥,稍等。”

    楚牧峰微微挑眉,叫住黄侍郎问道:“黄哥,您和那个失主熟吗?”

    “还成吧。”黄侍郎下意识答道。

    “喔,没事了。”

    “得嘞,你忙着。”

    等到黄侍郎离开后,王格志拿着热水瓶走过来,一边加水一边说道:“楚队长,这黄鼠狼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你可得当心点?”

    因为妖猫案,王格志也得了好处,再加上在刑侦队也没有什么背景靠山,所以看到楚牧峰提拔了,自然是要赶紧靠过来表表忠心。

    坐了这么多年冷板凳,要是再不开窍,他就真是个榆木疙瘩了。

    “嗯,我心里有数。”

    楚牧峰眼珠微转,然后扫了扫四周,发现没谁留意这边后,冲王格志招了招手,低声说道。

    “王哥,你现在帮我做两件事,一是跟着黄鼠狼,看看他是不是去将首饰盒交给那个失主黄建新;要是给了的话,那就给我留意黄建新的行踪,最好把他的活动规律,生活轨迹都摸一摸。”

    “行,队长你放心,我这就去!”

    擅长盯梢的王格志现在不怕楚牧峰安排任务,怕的是不安排。

    有了任务,他就有表现机会不是。

    况且现在楚牧峰是队长,安排自己做事,那是名正言顺。

    王格志兴冲冲地走出第一科室。

    “黄鼠狼,黄建新,我倒要瞧瞧你们两个谁心里有鬼。”

    摸了摸下巴刚刚冒头的胡须,楚牧峰眯缝着双眼,若有所思。

    ……

    东棉花胡同。

    如果站在高处俯视这条胡同,就会发现里面都是一座座古色古香的四合院。

    最里面那座宅子就是曹云山家,据说以前可是清末某位将军的住所。

    晚上一下班,楚牧峰回家收拾了下,换了身便服,然后拎着两个袋子,夹着个长盒子直奔这里。

    走到门前,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座雕刻繁缛的砖雕拱门,每个雕刻都栩栩如生,承载着历史的厚度。

    以前的楚牧峰每次过来时,都会暗暗念叨,自己要是也能住上这个大房子,找个漂亮媳妇,这辈子也就值了!

    而今的他,看了之后又是另外一种滋味。

    敲了敲敞开的大门,楚牧峰跨过门栏,走进院子,站在葱郁的枣树下,微微顿足,朗声说道:“师兄在家吗?”

    “谁啊?”

    伴着清脆的话音,从厢房内走出个肤白貌美,五官精致,穿着身宝蓝色旗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

    她是曹云山的媳妇宁胭脂,一个地地道道的江南女子。

    “呦,是牧峰来了!云山说你今晚要过来,我这不刚刚让下人炒了两个小菜,你们师兄弟两个好好喝几盅吧。”宁胭脂笑着招呼道。

    “劳烦嫂子了,这是给您带的点胭脂水粉,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一边说着,楚牧峰一边将袋子递送过去。

    “嗨,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不用这么客气,每次都带东西,太见外了。”宁胭脂接过东西笑道。

    “在厅里多亏有师兄关照,应该的应该的。”

    宁胭脂说得客气,可楚牧峰不能真的不客气,毕竟和曹云山只是师兄弟,不是亲兄弟。

    而且曹云山特别疼老婆,说白了,就是个气管炎,所以楚牧峰只要过来,就不会忘了给这位带点礼物。

    “你呀真是会说话,怪不得云山总夸你!”宁胭脂掐了个兰花指娇媚道。

    说着话,两人就进了正房客厅之中。

    曹云山的家布置属于典型的传统风,所有家具清一色的全都是中式风格,没有任何西式装修的痕迹。

    墙上的水墨字画,角落的花瓶摆件,无一不透露主人的喜好。

    一张厚重的四方桌上放着几道菜肴,色香味俱全,一看就是典型的江南菜

    原本就对饮食比较讲究的宁胭脂,跟随着曹云山来到北平后,找的两个下人都是老家人。

    “师兄。”进了屋,看到曹云山后,楚牧峰立即热情说道。

    在警察厅,他通常都是以处长相称,私下里,叫师兄更亲切点。

    “呵呵,牧峰,来来来,坐下边吃边聊。”曹云山穿着便服招呼道。

    楚牧峰坐下来,主动倒满酒,端起杯子敬道:“师兄,这次我能顺利当上刑侦一队的副队长,都是仰仗您的关照,话不多说,都在酒里,我敬您!”

    说罢,他先一口干了,然后又接着倒满,连敬三杯。

    “行了行了,和我还这么客气做什么。”

    曹云山端起酒杯也是一饮而尽,算是很给楚牧峰面子了。

    要知道通常在外面喝酒,他历来都是抿抿而已,除了厅里几个大佬,已经很少有人让他需要这样做了。

    “师弟,你以后要和若明通力合作,他好歹也是一科的科长,你的直接上司。当然要是有什么麻烦的话,也可以直接找我。”放下杯子,曹云山吃了口菜道。

    “是,师兄,我一定会按照你的吩咐做事。”

    楚牧峰一边回道,一边拿起酒壶给曹云山斟满。

    林若明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不错,但他不是还要听曹云山的,自己的态度一定要端正。

    “那就好,那就好啊!”曹云山点了点头,嘴角泛起一抹笑意。

    吃完饭后,楚牧峰将随身带着的长盒子拿起来说道:“师兄,知道你比较喜欢字画,那副画儿我特意给你留下了。”

    “哦,什么画?”曹云山扬起眉梢。

    “就是那副《怒猫图》,您看看?”

    “好好!”

    当楚牧峰将这幅画在茶几上展出来后,曹云山是醉意全无,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幅画。

    “不错不错,好一副《怒猫图》!”

    “啧啧,这幅画画面兼工带写,猫是以工笔细腻雕琢,既有粗狂豪放的一面,又有细微见著的一面,真是不可多得的佳品!”曹云山摇头晃脑地说道。

    听到曹云山的点评,楚牧峰微微一笑附和道:“师兄说的极是,”

    因为外公曾经开过古玩店,耳濡目染之下,他对古玩字画也是有些了解。

    不过那是过去,现在的楚牧峰对这些只是纯粹欣赏而已。

    在即将到来的硝烟战火面前,这些都是小术。

    不过自己这位师兄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收藏古玩字画,自己当然是要投其所好了。

    “这个画你扣下来,没人会追问吧?”曹云山抬头问道。

    “放心吧,师兄,那个简如云孤家寡人一个,即便他那些同僚学生,因为我们破了案子,感激都来不及呢,哪还会追问,况且我们也无需向他们解释什么!”楚牧峰立即应道。

    听了这么一说,曹云山自然是坦然收下。

    “对了,牧峰,听老师说,你对古玩字画也有些研究?”曹云山似乎想起什么,跟着问道。

    “略知一二,不敢说多深的研究。”楚牧峰谦虚地说道。

    “你就别藏拙了,正好我这里前两天刚收了一幅画,你来给我掌掌眼。”

    说完,曹云山就将那副《怒猫图》收好,然后从旁边书架上抽出一副刚刚裱好的水墨画。

    “牧峰,看看此画如何?是真是伪?”

    “好!”

    楚牧峰也不再客气,接过这幅画,徐徐展开。

    这是一幅《江南春花图》,设色绢本,立轴,钤印:文徵明印。

    图画描绘的是古代江南春景,气势恢宏中又给人种涓涓细流的细腻感,人物要么站在船头吟诗作画,要么在岸边嬉笑赏花,可谓是栩栩如生。

    认真打量片刻,心里有谱的楚牧峰抬头道:“师兄,我说两句?”

    “说吧说罢!”曹云山含笑道。

    “师兄,据我所知,文徵明的作品其实比较复杂,因为他的很多作品都被后人拿来临仿、伪造甚至还有代笔的情况。所以想要区分真伪,最好是从三个方面入手。”楚牧峰竖起三个手指道。

    “第一就是他的署款,文徵明42岁之前名‘壁’,后来开始以字行,改名为‘徵明’;44岁以后就全改了,所以42岁以前都是署名‘壁’,而且是从土不从玉,44岁以后则都是署名徵明。”

    “第二就是他的画法,文徵明的真迹都是于工细中愚清刚,稚拙中具功力,平中有奇,力中有行,有种独特韵味在其中。要是看到那种公式化刻板,细弱平庸的字画,很有可能就是代笔的,要么干脆就是伪作。”

    嗯,有点意思。

    听着楚牧峰的侃侃而谈,曹云山颇为受教。

    他喜欢收藏字画不错,但只是半路出家,和楚牧峰相比,差距还是很明显的。

    所谓的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无非如此。

    “继续继续!”曹云山饶有兴趣道。

    “第三则是同中有异,毕竟只有看的多才能知道的多,才会明白其他人仿作文徵明的话是怎么回事。简单点说,文徵明儿子文嘉喜欢用疏简画法,而他的弟子钱谷用的就比较粗。”

    话说到这里,楚牧峰看到曹云山脸上的忐忑之色,也不再墨迹,指着字画直奔主题说道。

    “师兄,这幅《江南春花图》署名是‘徵明’二字,很显然就是他晚年的作品。文徵明的山水画有早期中期和晚期的变化,其晚期无论青绿还是水墨,都是以工细为主。”

    “这幅画用笔严谨,笔法工细,格调高雅,所以我判断应该是真迹无疑。”

    “好!说的好啊!牧峰,你的确是个人才!”曹云山不由得鼓掌赞道。

    将这副水墨画收好之后,心情大好的曹云山扭头问道。

    “哦。对了,牧峰,你今天第一天当副队长,有没有碰到刺头儿?有的话直说,我来办他们。新官上任三把火,该烧就得烧,别客气!”

第八章 谁都有个小九九

    “师兄,刺头儿倒是没有,大伙都挺好相处的,不过队长顾本昌和我以前就不对眼,这次我当上了副队长,他应该不太乐意,这会没准在骂娘呢。”楚牧峰半开玩笑半当真道。

    “哼,顾本昌吗?”

    抹了抹胡子,曹云山丝毫没有当回事地说道:“这家伙是你们一科副科长简德的人,简德和林若明一直都不太对付,所以说他要是给你穿小鞋的话,也很正常。不过你不要担心,他顾本昌要是敢乱来,我来收拾。”

    “师兄,我倒不是怕他顾本昌,就是觉得有这么个队长在我头顶上颐指气使,挺不自在的。”楚牧峰撇撇嘴道。

    “呵呵,怎么着,你这是想要顾本昌挪挪窝吗?”曹云山非但没有觉得楚牧峰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反而颇为欣赏道。

    年轻人嘛,就是要有点冲劲和抱负。

    一个有野心,不甘人下的师弟才是曹云山想要看到的。

    以前他觉得自己这个师弟似乎有些迂腐,现在似乎开窍了!

    要知道在如今这个弱肉强食,兵荒马乱的年代,要是没有野心,要是只想当个陶渊明的话,根本没办法在社会上立足。

    “师兄,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嘛。”挠了挠头,楚牧峰下意识回道。

    “嗯,你说的没错,就该是这样的,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话说的精辟。师弟,好好干,顾本昌的位置迟早一天是你的。”

    “是,师兄!我一定全力以赴,不辜负你的期望。”楚牧峰陡然神色一正,敬了个礼道。

    他的目标很简单,就是不断往上爬。

    毕竟只有掌握足够权柄,才具有对应的话语权。

    倘若只是个身处底层的小警员,谁会在意?谁会关注?

    今天,是楚牧峰仕途生涯中迈出的第一步,副队长只是起点,绝对不是终点!

    ……

    就在楚牧峰踌躇满志的时候,北平钟楼胡同口,一壶春茶馆。

    喝茶是那个年代的一种风尚,全国各地到处可见大小不一,雅俗各异的茶馆。

    此刻,茶楼下面已经坐满了人,一个个谈笑聊天,抽香烟剥瓜子,很是热闹。

    在楼上的一间雅室中,相对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穿着唐装,留着小分头,白白净净,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似乎文质彬彬,嘴角下还长了颗绿豆大小的黑痣,手里拿着根刚刚点好的大前门。

    他就是简德,刑侦处第一科室的副科长。

    “简科长,您说这算什么事,居然让楚牧峰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当这个副队长?这不是瞎胡闹吗?不就上了几天破警官学校,书呆子一个,来咱们这儿一年都不到,懂个屁啊!”

    开口说话的是对面那个那个脸色酱红,阔鼻海口,一脸凶神恶煞样的中年男人,那浓眉下面的双眸,迸射出两道阴鸷狠光。

    他就是顾本昌,刑侦处第一科室刑侦一队的队长。

    “你废什么话!”

    简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当是我想提拔楚牧峰吗?别说我了,就连林若明都没资格拍板,那是曹副处长定下的。你顾本昌要是有意见,找曹处长去说啊。”

    “找曹处长!那我哪里敢啊。”顾本昌讪讪一笑。

    “不敢就别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

    简德没有任何神情变化,吸了口烟,慢悠悠地说道:“本昌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你不就是想要让那个吴顺直上位,来当这个副队长吗,他应该给你孝敬了不少吧?”

    “呵呵,就知道瞒不过您老。吴顺直那小子是给我送过一笔钱,我可是一分没动,这不给您拿来了吗!

    顾本昌说着就从兜里拿出个牛皮信封,从桌面上递了过去。

    “科长,说起来吴顺直也是早就跟着您后面的老人,您也是知道的,他一直都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按理来说,就算是论资排辈,都该他当这个副队长,没想到居然让姓楚的给搅和了。”

    瞥视了一眼信封,简德眯了眯眼,弹了弹烟灰,顺便收了起来。

    “你说的没错,他吴顺直的确是跟随我的老人,我对他也是很看重。但没办法,谁让是曹处长定下的,咱们翻不了盘啊。”

    说道这里,看了眼垂头丧气的顾本昌,简德嘴角一翘,跟着说道:“不过,吴顺直也不是没机会。”

    “哦,还请科长赐教。”顾本昌急忙抬起半个屁股凑上前问道。

    “楚牧峰这个毛头小子能破妖猫案,在我看来纯粹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走了大运!他要是真有能耐,也不会安安稳稳待了这么久了。”

    “这样,既然他这次被提拔成了副队长,以后遇到难办的案子就交给他去办,能办好了是你们一队的功劳,办不好的话,哼哼,就是他的过失。”

    “只要他办案不利,咱们就能往上捅,给他闹得沸沸扬扬。到那时候,咱们的曹处长也未必肯为了他区区一个楚牧峰来背锅吧。”简德靠着椅背,摇头晃脑的说道。

    “对啊!”

    顾本昌忍不住拍起巴掌来,眼放精光说道:“科长,您说得太对,以后我就这样做,让姓楚的那小子忙成狗一样,看看他到底有没有金刚钻,能不能揽下所有瓷器活!”

    顾本昌是真想扶植吴顺直吗?

    错了,他是怕楚牧峰这样异军突起,再有曹云山罩着,搞不好干着干着,就能把他屁股下面的位置给顶了。

    真要是那样的话,先不提落不落面子那些虚的,最实在的外快肯定要缩水一大截。

    所以原本还在医院养伤的他,才会迫不及待来找简德商量对策。

    谁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

    简德也不例外。

    他想的更简单,就是不能让楚牧峰爬得太快。

    那小子要是得势了,那林若明在第一科室的话语权就会更重。

    到那时别说争权夺利了,能保住自己手头这一块都难了。

    ……

    北平城内胭脂胡同。

    提起胭脂胡同的话,或许有人不熟悉,但要是说起八大胡同的名头,那肯定是人尽皆知。

    其实在北平城,八大胡同从来都不是什么具体的地名,而是一种虚指。

    说去八大胡同的话,说的其实是去做什么。

    做什么呢?

    当然是寻花问柳喽。

    所以八大胡同就是北平城花街柳巷的代称,是十几条连成一片的胡同统称,。

    胭脂胡同也是名列其中。

    在胡同口有棵粗壮的梧桐树,下面放着几张椭圆形的石凳,茂盛树叶形成的浓浓绿意,将石凳整个罩住。

    紧挨着这棵梧桐树的院子里,一个穿着长衫,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正双目怒瞪,拍着桌子激动地喝叫。

    “你……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我算是瞎了眼,居然把你当成朋友。”

    “这件事我是不会帮你隐瞒的,要么我去举报,要么你去投案自首,将自己犯下的过错老老实实交代,”

    “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去自首!”

    “唉……你走吧!”

    中年男子深深叹了口气,转过身,似乎不想再说什么。

    可就在这时,

    身后之人两眼泛红,猛然抓起桌上的一块砚台,二话不说就重重砸向中年男子后脑勺。

    砰!

    中年男人连半点喘息机会都没有,当场便栽倒在地。

    “我让你举报,让你举报!”

    砚台一下又一下狠狠敲打在对方头部,殷红的鲜血从伤口处涌出,染红地面。

    空气中弥漫一股血腥刺鼻的味道。

    短短片刻功夫,原本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变成了具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尸体。

    砰砰!

    喘着沉重粗气,行凶者的心脏像京东大鼓般猛烈鼓动着。

    杀人了!

    我杀人了!

    看着地上渐渐冷去的身躯,他有些惊恐,有些慌张,还有些惧意,最后都化作浓浓恨意!

    “别怪我,这都是你自找的,你要是不想举报我的话,我会逼不得已动手吗?秦叔里啊秦叔里,要怪就只能怪你多管闲事,怪你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

    喃喃自语中,行凶者渐渐恢复平静,扫了扫屋子里面摆放着的蝈蝈草笼,他嗤笑一声。

    “你不是喜欢养这些虫子吗?就让这些它们给你陪葬吧!”

    十分钟后,行凶者已经悄然离去,受害者尸体渐凉。

    见证这场惨剧的,似乎只有那些笼中的蝈蝈!

    ……

    临近中午时,胭脂胡同外面来了几个男子,他们一路上有说有笑,直奔梧桐树旁边的那户人家而去。

    “咦,这家伙竟然没有锁门。”

    “嗨,肯定是知道咱们要来,所以说留着门呗。”

    “秦叔里,快点把你的好酒拿出来,我们哥几个过来了!”

    一边吆喝,为首那人率先推门走了进去。

    就在他前脚刚进屋,后脚还没跟上时,身子陡然一僵,发出了声惊呼。

    “啊!”

    “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

    其余三个人吓了一跳,纷纷从后面挤上来,当他们看到房间中的情景后,当场呆滞,面露惊恐之色。

    只见客厅那张四方桌前,堆放着一个个蝈蝈草笼。

    透过笼子间的缝隙,可以清楚看到里里面躺着一个满头是血的人。

    看他一动不动的样子,显然已经是死了

    无数蝈蝈草笼仿若诡异的花瓣,覆盖着那具死尸。

    “这……这是怎么回事?”

    “是秦叔里?”

    “他……他死了吗?”

    ……

第九章 给我盯着他

    北平警察厅,刑侦处第一科室。

    胭脂胡同发生的那起凶杀案,第一时间就被报到这里来,

    简单听取了案情汇报后,简德眼珠子转了转,当下就叫来楚牧峰。

    “牧峰啊,现在二队和三队手上都有案件,这个案子就交给你这边来办吧。”

    “是,科长!”楚牧峰毫不迟疑地直接领命。

    想要往上爬,除了关系,还需要功劳,对他而言,什么是功劳,自然就是破案了!

    “这可是个命案啊。”简德敲了敲桌子,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明白!”

    楚牧峰似乎没有察觉到简德话语中透露出来的别样意思,转身就招呼一队的人马出警。

    队长顾本昌不在的情况下,楚牧峰自然就是老大。

    一声令下,纷纷出动。

    众人为啥这么积极,原因很简单。

    一是楚牧峰没顾本昌那个盛气凌人的架势,说话也是客客气气,还主动请客喝酒,众人自然也犯不着去摆什么老资格。

    二是看到王格志这个老实人都知道靠向楚牧峰,而且还沾了光,他们心里自然也有了计较。

    反正都是跟着后面办事,谁不想跟个有奔头的上司呢?

    胭脂胡同。

    当楚牧峰带队过来时,发现案发现场的宅子门口围着很多百姓在看热闹。

    他们对屋里面指指点点,脸上浮现着惊讶、惋惜、忐忑等等不同神色。

    看到这个情景,楚牧峰脸色当场沉了下来。

    还懂不懂办案规矩了?

    怎么让这么多人围在这里?要是破坏了现场算谁的责任?

    更离谱的是,率先赶过来的警员竟然连最起码的警戒线都没有拉起来。

    简直就是胡闹。

    “王格志,立刻驱散人群。”

    “裴东厂,拉起警戒线,保护好现场。”

    “其余人跟我进去。”

    “是!”

    随着楚牧峰的吩咐,身后一帮警员都各司其职动了起来。

    对他们来说,这些都是办案的基本程序,以前只是懒得去做罢了,现在有楚牧峰盯着,谁敢当面耍滑头。

    走进小院,楚牧峰就看到了那几个报案人。

    “老宋,去,先跟他们录个口供!”

    跟队里岁数最大,已经一头花白头发的警员宋大宝交代之后,楚牧峰就带上手套,侦查起来现场。

    凭着多年的办案经验,他深信不管什么案子,现场肯定都会留有蛛丝马迹,只要细致观察,总能找到线索。

    这是个封闭的二合院。

    院墙四周都插着玻璃,没有被破坏的迹象,这说明凶手肯定是从大门进出,而不是翻墙作案。

    倘若翻墙的话,肯定多多少少会留下一些痕迹,楚牧峰看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

    跟着走进里屋,他一眼就看到那个周围堆满虫笼的尸体。

    据了解,死者叫秦叔里,是北平城内一家研究所的研究员。

    其向来比较孤僻,喜欢独来独往,所以平时也没有街坊领居过来串门。

    此刻,这位与世无争的学者,就倒在血泊之中。

    至于那些笼子里的蝈蝈,似乎也受到了血腥气的刺激,要么震动着翅膀不断尖叫,要么不停撞击笼子,一刻不得安宁。

    屋里面回荡着阵阵蝈蝈叫声,让人感觉有点心烦意燥。

    “有没有人动过现场?”楚牧峰扫视着四周问道。

    “没有没有!”

    现场的巡警赶紧跟上前说道:“从院里的人报警后,我们就火速赶到现场,第一时间就将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赶出去了,除了他们四个,其他没人进去过。”

    “嗯。”

    楚牧峰点点头,开始仔细查看起来。

    第一观察对象自然就是死者秦叔里。

    蹲下身子,望着眼前这张死不瞑目的脸庞,他若有所思地将蝈蝈笼捡到旁边。

    伸手轻轻按了按死者下颌,已经开始形成尸僵。

    再看了看手背,上面已经浮现出大小不等的,浅紫色斑块。

    楚牧峰用大拇指按了按,尸斑消失了,可松开手,又出现了。

    抬手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中午12点一刻,那死者的死亡时间差不多是在上午十点左右。

    没有搏斗痕迹,脖子上没有勒痕,身上没有其他出血口。

    初步看来,致命伤应该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后脑左侧遭到了重击。

    心里已经有了数的楚牧峰站起身来,淡淡说道:“让法医进来验尸吧。”

    对于那个嗜酒如命的法医,说实话,他可是没抱多大指望。

    看完尸体,厨房门又打量起整个房间,靠墙的两排书架上堆着满满书籍,墙角处还有不少竹子编织的虫笼和不少玻璃瓶。

    老式的长条桌上放着笔墨,还有一叠信纸,不过少了个东西啊!

    楚牧峰眯了眯眼,跟着拿起桌上那个日记本似的小册子翻看起来。

    与此同时,院子里面。

    压抑的氛围让秦叔里的几个朋友都感到颇为紧张,看着身边的警员大呼小叫,浑身都不自在。

    这种被当做犯人的感觉真是让人难受。

    一想到这帮黑心的家伙,经常喜欢屈打成招,他们就更忐忑了。

    “口供都录好了,为什么还不让我们走,你们这是侵犯人权!”

    “是啊,我们可是报案的,又不是杀人凶手,为什么还要扣押我们?”

    “叔里死了我们心里也很难受,但我现在感觉很不舒服,要回去好好休息下,警官,让我走,行吗?”

    ……

    听到外面的吵吵嚷嚷,楚牧峰不由得皱起眉头,随手将那本笔记收起来后走了出来。

    目光扫了扫几人,他语气冷然地说道:“吵什么吵,你们的好友被人杀了,只是让你们协助调查,就满腹牢骚,还有点情谊吗?”

    “这位官爷,话不能这样说吧,我们和秦叔里也不算很熟,只是被他请来吃个便饭而已。就他这样的,抠门的很,我也是想着好好宰他一顿才来的,谁想会碰到这种闹心事。”满头大汗的李天华硬着脖子说道。

    “对啊,官爷,您就行行好让我们走吧,我们真的和这事没关系啊。”

    “说的就是,我们是过来吃饭的,怎么就变成嫌疑犯呢?”

    “是我们报的警,你们还要反复盘问我们,有你们这样办案的吗?”

    ……

    这就是所谓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

    这就是典型的世态炎凉人心薄凉吗?

    秦叔里跟你们不关系不好,会请你们来家里吃饭?

    现在看到他尸骨未寒,一个个就这样急不可耐地撇清关系,生怕惹上麻烦,这是朋友该有的态度吗?

    “他们几个录完口供了吗?”楚牧峰微微挑眉问道。

    “队长,都录完了。”王格志上前回道。

    “有什么问题吗?”楚牧峰接过来口供随意翻阅着。

    “应该没什么问题。”王格志摇摇头道。

    “那让他们签字画押,然后就可以走了!”楚牧峰面无表情地将口供合上,挥挥手。

    “是!”

    王格志应了一声,扭头冲那四人说道:“我们队长发了话,过来签字就可以走了!”

    “是是!”

    听了这话,四人纷纷上来签字,然后匆匆离去。

    直到走出胭脂胡同后,他们才放慢了脚步。

    刚才第一个喊冤的李天华抬抬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心有余悸地说道。

    “唉,没想到老秦这种老实人都会被人杀,看来这个世道真是越来越乱,我说哥几个,咱们以后可都要小心点,别遇到歹人把命给丢了。”

    “唉,人在家中坐,居然也能飞来横祸,真是惨啊!”

    “说得是啊,算了算了,赶紧走吧,免得回头又要被这帮官差给叫回去。”

    “我可不想再去,闻到血腥味我都晕!”

    “得了,散了吧,大伙儿都回家定定心吧!”

    一阵唏嘘之后,四人便各奔东西了。

    遇到这种事,哪里还有心情吃喝呢。

    视线重新拉回到胭脂胡同的案发现场,楚牧峰招了招手,将王格志喊到身边,指了指口供上的一个名字,低声说道。

    “老王,你现在就去跟踪这个人,看看他干什么!”

    “是!”

    王格志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这是楚牧峰的命令,他照做就是了。

    至于其他人,看着楚牧峰那一脸平静之色,忍不住窃窃私语议论道。

    “你们说这个命案楚队长能破吗?”

    “我看挺悬乎,啥线索都没有,一点作案动机都找不到,怎么破,拿什么破?”

    “是啊,要是他能把这个案子破了,我老宋就心服口服了。”

    ……

    北平警察厅。

    出完现场,楚牧峰回来后,就被简德直接喊到办公室。

    看着面前这个让人心烦的年轻人,简德表面功夫做的还是很到家。

    “牧峰啊,厅里面刚刚给我下了死命令,要求限期破案,否则还不知道那些报社记者们会怎么胡说八道,搞得老百姓人心惶惶。怎么样?给你三天时间,能不能把这个案子破了?”简德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

    林若明因为公务去了南京,这几天就是简德说了算。

    “三天?”

    楚牧峰眯了眯眼,看向简德的眼神带着几分质疑。

    他知道简德是顾本昌后台,这几天也听到一些风言风语,都说自己这个毛头小子没什么能耐,纯粹是运气好罢了。

    但楚牧峰浑然不在乎。

    有没有能耐,不是靠嘴说,是要凭真本事干的!

    不过像这样没有明显动机的人命案,在厅里面别说是三天,就算是搁置上三个月,甚至三年没破也不稀罕。

    你简德上来就直接给我定下这么一个期限,是想要给我下套吗?

    而且还提到报社,这是想要双管齐下吧!

    当我楚牧峰真是初出茅庐,好欺负吗?

第十章 一个大破绽!

    哼,别以为林若明不在,你简德就能这样肆无忌惮耍官威。

    有曹云山这个师兄当靠山,楚牧峰知道有时候该高调就得高调,这样也省的被那些小人算计,所以面对简德的下套,他表现的不卑不亢。

    “抱歉,简科长,我们刑侦一队是直接对林科长负责,所以这个期限你最好是让林科长来给我们定比较合适。”

    “当然,如果是曹处长说的话,那更好了。”楚牧峰指了指上面道。

    这番话让简德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这小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能言善辩,一点没了以前唯唯诺诺的样子,而且还知道扛着曹处长的大旗。

    “你别忘了,现在林科长不在,是我负责主持一科,所以我的话,就是林科长的话。”

    愣了愣,简德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况且我这可是为你好,你这刚刚当了副队长,要是一起普通凶杀案都破不了,恐怕遭人非议吧!”

    呵呵,遭人非议,是你的非议吧!

    楚牧峰坦然说道:“简科长,我肯定会全力以赴去办案,但这个期限我也不能保证。”

    看着楚牧峰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简德眼里闪过一丝阴沉,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道:“那,楚牧峰,我现在实话告诉你,我已经跟上面汇报,三天之内将这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要是到期完成不了,上面责怪下来,可别怪我!”

    怪不得让我来接这个案子,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

    不过这个案子我已经有了眉目,所以你想搞事情,肯定是没有任何可乘之机了。

    “简科长,那要是我能在三天之内破案,上面是不是也得给弟兄们点奖励呢?”楚牧峰面色平静地说道。

    简德想都没想,脱口就喊出道:“行,这个没问题。”

    “好,那就先谢谢简科长了,我去办事了。”

    楚牧峰微微翘起唇角,扭头走出办公室,而外面那些原本竖起耳朵的警员们,看到人出来后,全都又开始忙碌起来。

    “哼,小子,大言不惭,要是三天破不了,我看你怎么交代!”办公室内,简德眯着眼,神色阴霾。

    鲁莽吗?

    楚牧峰这样做其实一点都不鲁莽,前世的仕途经验告诉他:处处选择忍让,那路肯定是走不长。

    依着曹云山的做事风格,以着林若明的处事手段,要是说自己被简德这样下套却还无动于衷,或者是逢迎讨好的话,他们绝对会嗤之以鼻。

    没谁会去扶持一个软弱无能,立场不坚的人。

    所以哪怕是为了继续得到曹云山和林若明的力挺,楚牧峰也得摆明态度,和简德撕破脸

    这样做好处很明显,会让大伙儿都知道他的站位,就是紧紧跟随曹云山,支持林若明,至于你简德,咱们公事公办好了。

    相信林若明知道这事后肯定也会满意的。

    当然,这一切都有着前提,就是能迅速破了这起凶杀案。

    要是不能破掉这起凶杀案,等于坐实了自己是走了狗屎运,其实并没多大能耐的流言。

    想到这里,楚牧峰喝了口水,挥手叫上裴东厂,换了身便服匆匆出发了。

    眼下升为副队长,自然也是要培养自己的班底。

    裴东厂长得瘦瘦精精,样貌清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头脑也是很活泛。

    和坐了多年冷板凳的老实人王格志不同,裴东厂也是刚刚来刑侦队不久,身体里涌动着的是一股澎湃热血,满心想要惩恶扬善的年轻人。

    按年龄算,他比楚牧峰还要小一岁。

    毕竟都是年轻人有共同话题,所以两人以前关系就处得挺不错。

    没有什么背景的他,现在更是唯楚牧峰马首是瞻。

    “队长,简德真不是个东西,摆明就是想要给您下套,这样没头没脑的凶杀案,怎么可能三天就破得了。”出了警察厅,裴东厂愤愤不平地说道。

    “不用管他,咱们做好分内差事就成了。走吧,咱们去一趟城南。”

    “是!”

    ……

    城南十八拐胡同。

    当楚牧峰坐着黄包车过来后,王格志立即从墙角处走了出来,扫了眼裴东厂,跟着汇报道。

    “队长,我一直在这边盯着,这个景田瑞回家后还没有出去过。”

    “嗯,不错,盯着就好,不必打草惊蛇。”

    楚牧峰左右看了看,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茶楼:“走,咱们去那边设立监控点,我要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是!”

    茶楼雅室。

    当望远镜架设好后,王格志就继续监视起来。

    旁边的裴东厂则带着几分疑惑地问道,“队长,您难道怀疑这家伙和秦叔里的凶杀案有关吗?”

    “嗯。”楚牧峰站在窗前,点了点头。

    “有这个可能吗?他们好像师出同门,据说关系还不错。”裴东厂想到自己看到的口供,就有些不太相信。

    “没什么不可能的,一切皆有可能!办案子,就要大胆假设,细心求证,烦人又不会把凶手二字写在脸上!”楚牧峰听到这话后,淡淡说道。

    “是是,队长说得是!”裴东厂连忙受教般点头。

    “队长,有情况,他出去了!”

    就在这时,王格志突然扭头说道。

    楚牧峰举起望远镜看过去,发现仍然是穿着一身西服的景田瑞,神情匆匆地离开了家门。

    “队长,要继续跟着吗?”王格志扭头问道。

    “嗯,去吧。”楚牧峰摆摆手。

    “是!”

    放下望远镜,王格志带上帽子,赶紧快步跑下楼。

    “队长,那我们呢?”裴东厂恭声问道。

    看着楼下那个小院,楚牧峰搓了搓下巴,拍板道:“我进去一趟,你在外面盯着就成了。”

    “队长,要不还是我进去吧?”

    面对裴东厂的主动请缨,楚牧峰淡淡说道:“这里面的情况你不清楚,还是我去吧。我有种直觉,线索也许就在这个屋子里。”

    “那好,我在外面守着。”裴东厂也不再坚持。

    两人下楼后就来到小院后墙,楚牧峰左右扫了扫,发现没什么异常之后,然后在裴东厂的配合下,借力使力,纵身上了围墙,轻轻松松进了小院。

    裴东厂则点了根烟,靠在墙边放哨。

    落地后,楚牧峰打量起四周。

    这是个单门独院的房子,屋子只有面前这两间,院子里面除了一张石桌外就只剩下一棵斑驳的梧桐树。

    见这里没有什么异常之后,楚牧峰就来到了房门前。

    缓缓推开门的瞬间,他脸色一沉,双眸微凝。

    果然有猫腻。

    只见门槛下面铺着一层薄薄的香灰,只要推门的力气大点,那香灰肯定会刮的到处都是。

    就算轻点开门,如果不注意的话,肯定会留下脚印。

    “哼,居然还会布置这个后手,姓景的,你果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纯良。”

    楚牧峰纵身一跃,跨过香灰跳进屋里,然后认真查看起房间来。

    屋内的布局很简单,除了简单日用品外,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物。

    只有靠墙的枣木条几上摆放着个花瓶,里面插的不是鲜花,是根半秃的鸡毛掸子。

    房门旁边放着个洗脸盆架。

    卧室里面放了张普普通通的木床,旁边还有个书桌,上面摆着一些书籍。

    一切似乎看起来很正常。

    走到书桌旁,楚牧峰拿起桌上的钢笔看了看,嘴角微微一翘。

    看来自己的猜测果然没错,这个家伙已经不是有嫌疑了,而是嫌弃很大!

    “咦!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就在楚牧峰转身想要去旁边那屋继续查看时,瞳孔倏地猛缩,眼底爆射出两道精光。

    只见在床边的柜子上,摆放着个首饰盒。

    一个和之前黄侍郎从自己手里要走的那个一模一样的首饰盒!

    不对,应该不是那个,王格志那天中午吃饭时就跟自己汇报了,黄鼠狼已经将东西交给了失主。

    那这个是属于景田瑞的?

    差点就忽略了这个大破绽!

    一个其貌不扬的首饰盒就这样光明正大地摆在床头柜上,通常人们看到都不会太重视,这就是典型的灯下黑。

    越明显的越容易无视。

    之前就从被盗的那个首饰盒中查到一些东西的楚牧峰,现在已经百分百肯定眼前这个首饰盒同样不简单。

    这里面隐藏着的秘密很有可能会捅出一个惊天大案来。

    真是没想到,秦叔里的死居然会牵扯到这个线索。

    楚牧峰当即拿起首饰盒查看起来。

    果不其然,这个和之前那个隐藏数字秘密的首饰盒的机关完全相同,都在下面有个夹层。

    打开之后,里面同样也有一张小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几行数字。

    神秘数字啊!

    “这绝对是密码,必须得找到密码本,要不然根本没办法破解这个秘密。密码本应该就在这个屋里。”凭着丰富的办案经验,楚牧峰毫不迟疑,当即就在屋内翻看起来了。

    很快,他就锁定了一本书。

    这本书叫做《春华诗集》,就夹在桌上的书堆中。

    之所以会选这本,原因倒是挺简单。

    因为楚牧峰发现,书桌上的那堆书中,就这本书名有点格格不入。

    “应该就是你!”

    要知道他当年可是经过专业培训密码破译,也研究过余副站长是怎么借助《蝴蝶梦》收获破译情报的,当下就将《春华诗集》抽了出来。

    这个时期简单的密码本都是这样的,无非就是玩弄数字密码,而数字密码就是页数,行数和列数的组合。

    比如说2647这个数字,很有可能代表的就是第26页第4行第7列的一个字。只要将这些数字代表的汉字结合起来,就能知晓情报内容。

    “3648,5467,6872,5169……”

    当楚牧峰尝试按照这个规律逐个破解那些数字时,胡同口出现了一道身影。

第十一章 他是神算吗?

    是景田瑞又回来了。

    想到队长人还在里面,负责放风的裴东厂立即追了上去:“景先生,等等!”

    脚步一顿,站在门口的景田瑞扭头看着裴东厂,神色略带几分疑惑道:“你是?”

    虽然上午见过,但此刻裴东厂穿着一身便服,景田瑞没能一下子认出来。

    “我是警察厅刑侦处的,关于秦叔里被杀的案子,还有点事想找你了解下。”裴东厂直接说道。

    “还有什么事找我?该说的上午我都说过了啊!”景田瑞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之色,带着几分戒备地说道。

    “哦,你和秦叔里不是共事过吗,想必对他的了解应该多点,所以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他平时除了养蝈蝈外,其他还有什么爱好,有没有和什么人结过怨!”裴东厂煞有其事地拿出笔和本子道。

    “长官,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知道的我都说了!”景田瑞摇摇头道。

    “你再好好回忆回忆,没准有什么遗忘的!”裴东厂有板有眼道。

    “长官,要不去你给我点时间,我回去好好想想,想到了我去找你们?”景田瑞皱起眉头说道。

    “行啊,我现在就给你时间,你慢慢想好了!”

    “长官,要不去家里坐坐,喝杯茶?我想到什么就告诉你!”说着,景田瑞转身就要打开房门。

    裴东厂正要上去阻拦,可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一个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你怎么会在我家里?长官,有贼……啊!”景田瑞微微一愣,然后扭头冲着裴东厂嚷嚷道。

    嘭!

    刚刚出门的楚牧峰,见到站在门口的景田瑞,二话不说就直截了当将其放倒。

    以有心算计无心,再加上楚牧峰的擒拿术炉火纯青,景田瑞自然是毫无还手之力,跪在地上哀嚎起来。

    “你……你要做什么?长官,快点抓住他,这个歹徒居然还敢行凶!”

    “放屁,这是我们楚队长!”

    见楚牧峰动手抓人,裴东厂自然是上前协助,拿出手铐就给他拷上了!。

    跟着,楚牧峰麻溜地将景田瑞的下巴卸掉,要知道这个年代的间谍们通常都会在衣领口藏着毒药,一旦事情暴露,他们会毫不犹豫服毒自杀。

    这事不得不防。

    不过楚牧峰显然高估了这个景田瑞,他的衣领口并没有想象中的致命毒药。

    一把将他从地上揪了起来,楚牧峰一挥手道:“带他回去!”

    审讯室中。

    呜呜半天,总算被接上下巴的景田瑞是满脸涨红,双眼瞪着楚牧峰,扯着公鸭嗓子叫嚷道。

    “你们可都是警察,光天化日之下公然私闯民宅,还无缘无故抓人,你们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

    “犯法?”

    楚牧峰站起身,走上前几步,眼神带出一抹玩味神情,斜斜瞥视道。

    “你也知道我们是警察,去你家你觉得是做什么?难道准备请你吃饭吗?”

    “你……你什么意思?”

    像是没办法接受楚牧峰的这种调侃,景田瑞脸色铁青着喊道:“我知道你是队长,负责我师兄的凶杀案,你不抓紧去破案,到我家干嘛?难道你觉得凶手会藏在我家吗?”

    “这可没准!”楚牧峰淡然说道。

    “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景田瑞做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声音哽咽道:“我师兄现在尸骨未寒,你们这群警察不去抓凶手,跑我家里调查,你们到底调查出来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没有?要是没有的话,我会告你们私闯民宅!”

    陪审的是王格志和裴东厂。

    他们两个是不知道楚牧峰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只能是保持沉默。

    “私闯民宅?”

    楚牧峰手指敲击着桌面,看着景田瑞嘲讽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高明,将所有痕迹都给清理得干干净净,所以我们就一点线索都没有,不会想到你是杀人凶手呢?”

    “什么?你说我是杀人凶手?你说是我杀死的师兄吗?”景田瑞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

    “我知道你们这群黑心的警察办案都是这样,只要遇到没有办法破的案,就随便找一个人出来顶缸,我就是你准备拉出来顶缸的那位吧?”

    “你这是想要屈打成招吗?我告诉你,我报社可是有朋友的,你要是想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颠倒黑白!”

    楚牧峰手掌成拳,猛地砸向桌面,吓得景田瑞猛然一哆嗦,话也断了。

    跟着,他目光如炬地呵斥道:“景田瑞,你真的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你以为我们一点线索都没有吗?实话告诉你,我现在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证明你就是杀人真凶!”

    “你当时动手,应该是在意料之外,而不是蓄谋已久,所以你杀人后,只是将一些显而易见的痕迹给抹除掉,却在不经意中暴露了另外的一些信息。”

    “你是个左撇子吧?”楚牧峰话锋一转道。

    “是啊!怎么了?”景田瑞点点头。

    “死者是后脑左侧遭到重击而亡,根据现场情况来看,并没有发生搏斗痕迹,也就是说,行凶者应该跟死者相识,所以才能轻松进入其家里,然后在死者背后发起的偷袭。”

    “按照正常人的习惯,用右手行凶的话,应该是敲击死者后脑右侧,只有左撇子,才会顺手砸向左侧。”楚牧峰随手虚空比划了下道。

    “那又怎么样?难道不可以是凶手刻意为之?况且这左撇子多了,凭什么说我就是凶手!”景田瑞充满不甘地争辩道,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丝慌乱。

    “当然,单单这个只是让我怀疑,所以才会去你家你看看。”

    说着,楚牧峰随意从桌面上拿起来一个笔记本说道:“这个是死者的笔记,想必你一定没心思看吧。可是你做梦都不会想到,因为你的一时贪念,又留下了一个大破绽。”

    “死者说今早刚刚收了一个用来养蝈蝈的极品花膜瓷胎葫芦,上面雕着山水图纹,已经被盘出了包浆,让他是爱不释手。”

    “可是在现场并没有发现那个葫芦,反而是在你家看到了。毕竟你也喜欢养蝈蝈,看到这个葫芦,顺手牵手也不为过吧。”楚牧峰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你这是牵强附会,我养蝈蝈有个葫芦怎么了?”景田瑞争辩道。

    “是啊,有个类似的葫芦很正常,不过葫芦里还有个死者昨晚意外发现的一只蛤蟆鼾儿的看青儿,这也是巧合吗?”楚牧峰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对方胸膛。

    蛤蟆鼾儿的看青儿?

    那是什么鬼东西?

    对养蝈蝈一道并不太了解的王格志和裴东厂都好奇地看向楚牧峰。

    “这……这是我自己养的,怎么了?”景田瑞瞳孔微缩,依然强辩道。

    “哼,自己养?你当蛤蟆鼾儿的看青儿是大白菜,想养就能养到?”

    楚牧峰接着说道:“而且,在你家里,我又看到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凶器!”

    “凶器?我家哪有什么凶器?”景田瑞脸色有些发白道。

    “自然就是这个了!”

    说着,楚牧峰从兜里掏出一块厚重的砚台放到桌上!

    “根据从凶案现场的了解,死者遭到的致命伤就是脑后被硬物撞击,在他房间中,和伤口形状最符合的是什么东西呢?”

    “我也设想过几个可能,比如石块、花瓶、凳子……但都感觉不像,因为伤口的形状是有纹路。”

    “带着这样的疑问,在搜查你家时,看到了这块砚台,我当时就想到,绝对是这块砚台砸死了秦叔里。”楚牧峰一语断定道。

    也就是这个年代没有dna测试手段,不然的话,楚牧峰可以肯定上面绝对会有死者的残留组织。

    “这块砚台虽然被你擦得干干净净,但景田瑞你不觉得,你桌子上放着钢笔墨水,却没有墨汁毛笔,摆着这样一块砚台很突兀吗?”

    “至于死者秦叔里家里摆放着文房三宝,可唯独缺少的是其中的砚台,你觉得还不够明显吗?”

    看着楚牧峰接二连三拿出强有力的证据,景田瑞额头上隐隐冒出汗珠,嘴唇微微哆嗦,脸色也是从白转青。

    “说实话,你拿走那个葫芦和看青儿我还能理解,但真不清楚你为什么要将这个砚台带走而不销毁,你就算是在路上扔掉,也比留在家里当成罪证要来的安全吧?”

    “要不让我来猜猜,你虽然不用砚台,但你认识的人里,有喜欢这东西的,所以说你砸死秦叔里后,就干脆带走,这样也省得留下把柄和痕迹,对吧?”楚牧峰的分析让景田瑞两眼圆瞪,心里冒出一种胆怯。

    这个姓楚的是神算吗?

    怎么能算得这么准确?

    “我……我怎么就不能有砚台了?凭什么说这个砚台就是秦叔里的,是凶器?我还是那句话,我没杀人。”

    景田瑞是死鸭子嘴硬,打定主意死不认罪,任凭对方一条条分析得头头是道又如何?

    “别嘴硬,我这里还有第三个线索,那就是人证!”

    楚牧峰走到景田瑞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瞰过去,眼神森冷地说道。

第十二章 案中案

    “你恐怕万万没有想到,你自以为干得神不知鬼不觉,但偏偏有人看到你早上出现在胭脂胡同。”

    “那么你跟我说说,你之前的口供为什么说早上一直在家,没过去那里?这算什么?不攻自破的谎言吗?”

    什么,有人看到?自己来去的时候明明留意过四周,根本没什么人,怎么会被人看到呢?

    景田瑞楞了楞之后,满脸不可置信地喊起来!

    “不可能,谁看到了?”

    “一个在路边乞讨的乞丐!”

    要知道中午从现场离开时,楚牧峰就叮嘱了宋大宝,让他继续和胡同周围的人了解情况,有没发现什么陌生人出现过,

    这不,当他回来时,宋大宝也第一时间过来汇报,还真有个乞丐看到上午有个穿西装的男子在附近出现过。

    根据对形象外貌的简单描述,不是他景田瑞又会是谁?

    “诬陷,这绝对是诬陷,一个乞丐的话根本不值得信!”景田瑞涨红脸,歇斯底里地嚷嚷道。

    嗤笑一声,楚牧峰淡淡说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诬陷?那他为什么不诬陷别人,只诬陷你呢?”

    “行了,人证是乞丐,物证是凶器砚台,再加上葫芦和看青儿,景田瑞,事到如今,你还准备负隅顽抗到底吗?”

    楚牧峰眼神陡然锐利似刀。

    “你觉得只要百般抵赖,什么都不说,这起凶杀案就和你没有关系吗?真是天真了,单单凭这些证据,完全就能把你钉死。”

    “景田瑞,你就是杀人凶手!”

    楚牧峰掷地有声的一句话,让景田瑞的脸色刷得变得惨白。

    该死的,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原本以为是无人知晓,却留下这么多破绽!

    景田瑞这下是彻底慌了神,汗水不断从脸颊上滑落。

    因为不想死,所以他才会一时激动杀人,没想到绕了一圈,最终还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早知会这样,就应该直接跑路,只要上了去东三省的火车,这帮警察又怎么可能抓到自己!

    “我其实不想杀他的,我不想死,不想死啊……”景田瑞眼神有些涣散,嘴唇哆嗦着念叨。

    见此情形,裴东厂和王格志两人互相对视一眼,脸上忍不住浮现出喜色。

    队长果然厉害,这一天时间还没到,就抓到了原本看似纯良的杀人凶手,又要大大露脸了!

    “景田瑞,不想死也简单,给你个机会,说说首饰盒的事吧!”

    首饰盒!

    当这个词语蹦出来的瞬间,景田瑞满脸错愕,抬头看向楚牧峰的眼神中流露出惊恐之色。

    “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为什么不知道呢?”

    “对了,我还看过了你桌上的《春华诗集》,首饰盒了纸条上的数字,应该就是:章山林已成功策反,蝈蝈。对吧”

    景田瑞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这个姓楚的难道是自己人,否则为什么会这么清楚呢?

    “行了,咱们也别绕圈子了。景田瑞,你将杀害秦叔里和从事的间谍活动都一五一十地交代出来,我保你一命,怎么样?”

    “或者,你觉得自己骨头够硬,想好好尝尝这里的刑具滋味呢?”楚牧峰随手拿起一个铁钳,挥了挥道。

    此刻的景田瑞心态完全崩了!

    他做梦都不会想到,对方不仅判定自己是杀人凶手,而且还认出了自己的间谍身份。

    他到底是怎么发现自己身份的?

    只是因为那个首饰盒吗?

    他又是怎么轻易就将密码破解呢?

    充满震惊的还有王格志和裴东厂二人。

    要知道凶杀案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无非就是刑事案件罢了,况且死者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影响有限。

    可要是变成间谍案,那性质完全不一样,对他们来说更是难以想象的功绩。

    想到这里,两人看向楚牧峰的眼神越发敬佩和信服。

    他们坚信只要紧紧追随楚牧峰的脚步,还怕以后没前途?

    就算楚牧峰吃肉他们跟着喝点汤,也能混出个人模狗样来。

    “怎么着,不说是吗?你已经露了老底,以为不说我们就查不到吗?”

    “长官,我要是交代了,还能活命吗?”景田瑞面若死灰,满嘴苦涩道。

    “不说,肯定生不如死,说了,我保你不死,甚至还能得到一笔丰厚奖励!”楚牧峰沉声道。

    “我说我说,我全说……”

    眼看光靠嘴硬已经根本毫无意义,贪生怕死,毫无任何气节可言的景田瑞可不想再遭受皮肉之苦,自然是选择服软。

    “唉,长官,小赌怡情,大赌要命啊!我这辈子就死在赌上了!”

    抹了抹眼睛,景田瑞当下一五一十的将自己为什么杀了秦叔里,还有自己所从事的间谍行为统统都交代出来。

    原来景田瑞是个好赌之徒,有了钱就喜欢去赌场玩几把,可是运气偏偏就没好过,十赌九输那是家常便饭。

    以往他输了钱,也就是老老实实回去勒紧裤腰带当孙子。

    可后来赌场里有个面善的赌客愿意借钱给他,而且也不催着还,还不要利息。

    原本他还以为遇到好人,其实没想到对方居然别有用心。

    不知不觉欠下二百大洋之后,对方突然开口要他还钱,可他一个月薪水也就十几块大洋,哪里有钱还了。

    这不,对方就开始提出一些要求,比如让他将研究所的一些资料拿出来抵债。

    他觉得这也没啥,所以就照办了。

    可没想到当有一次无意中提到自己有个老乡在北平市政府里面工作后,对方提出要将这个老乡挖过来。

    这时,他才知道自己已然成一个为伪满那边服务的间谍,再想脱身,已经脱不了了。

    况且在对方的威逼利诱下,他也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彻彻底底地投了过去。

    至于为什么要杀秦叔里,只不过是因为被他撞破自己的秘密,而且威胁要报警,他逼不得已,才痛下杀手。

    “长官,我……我其实真的不想杀他的,都是他逼我的啊!”景田瑞苦着脸,自我辩解道。

    听到这里,楚牧峰抬起手臂打断,挑眉问道:“行了,秦叔里的事不必说了。现在你告诉我,章山林是什么人,除了他之外,还策反了谁?”

    “长官,章山林是我的老乡,我就说动了他一个,没其他人了。”景田瑞有些怯弱地说道。

    “章山林是干什么的?”

    “他在咱们北平市市政府办公室上班,经常能够得到一些重要消息,那边很看重,所以让我一定要说服他,而且还开了高价,所……”

    “所以他就和你一样利欲熏心,出卖国家利益来谋取私利!”楚牧峰冷然道。

    “我……”景田瑞抬了抬头,又羞愧地低了下去。

    “赌场那个人谁?叫什么?平时什么时候去?”

    “我也不知道叫什么,自从我答应干这个之后,他仿佛突然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过!”

    “那你的上线是谁,怎么联系?”

    “联系方式就是首饰盒,我们将情报放进首饰盒,然后放到黄记杂货铺去维修。那里的老板黄建新就是我的上线,我们从那里拿回首饰盒时,里面会有下次的任务安排。”

    “黄建新!”

    当这个名字冒出来的时候,楚牧峰瞳孔一缩。

    一旁的王格志也是神情微凛,随即升起浓浓的敬佩之意。

    没想到那个黄建新居然是上线?难怪队长之前让我盯着,原来队长是早就留意上他,队长不愧是队长,这眼光!

    “你说那个黄记杂货铺是不是城东烟花巷第六十号?老板黄建新是个喜穿长衫,带着个黑框眼镜,长着鹰钩鼻的中年人?”楚牧峰沉声问道。

    “对对对,就是他就是他!长官,你知道他?”这下轮到景田瑞惊讶了。

    瞪大双眼看着楚牧峰,难道他早已经掌握了黄建新的情况?

    对,应该就是这样的。

    要不然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去我家,就算是去我家查秦叔里被杀案件,他又怎么会知道首饰盒,还能破解密码!

    由此看来,只有一个可能,自己这个间谍小组应该已经暴露,估计应该已经有人被抓招供了。

    景田瑞自行脑补之后,期期艾艾说道:“长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干的这事了?”

    “你说呢?”

    冷哼一声,楚牧峰瞥了瞥对方,继续问道:“那个赌场的人长得什么样,多大年龄,什么身材,有什么特点?”

    “说起来,还真没什么特别印象。那个人很奇怪,在赌场里一直带着帽子,个子和我差不多,每次穿着长袍,胖瘦不显,借钱的时候都是在外面,黑乎乎的看不清楚样子。”

    景田瑞舔了下干裂的嘴唇,努力回忆道。

    “再仔细想想,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楚牧峰冷然道。

    “是是是,长官,能不能先给根烟抽抽?”景田瑞眼巴巴地说道。

    楚牧峰歪了歪嘴,王格志心领神会掏出包老刀,抽出一根点燃递了过去。

    接过烟的同时,景田瑞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丝灵光:“长官,我想起来了,有个事儿挺特别的……”

    确定了几个重要信息后,楚牧峰拿起桌上的警帽,肃声吩咐道。

    “从现在起,这间审讯室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我这就去找曹处长汇报这事。小裴,你给我守好了,招子放亮点。老王,你立即去杂货铺盯着。”

    “是!队长!”

    王格志和裴东厂精神亢奋地大声应道,他们知道今天可是一箭双雕,要得到天大功绩了,楚牧峰的话,那自然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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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抓捕、意外!

    处长办公室。

    当楚牧峰敲门时,曹云山正准备下班,看到他后点点头,颇为关心道:“牧峰,怎么,有事?是不是那起凶杀案有线索了?”

    简德将这个案子交给楚牧峰办,他自然是知道,既然自己这个小师弟能应承下来,那想必也是有几分底气!

    “是的,处长,我正要跟您汇报,那可不是一起简单的凶杀案。”楚牧峰神色严肃道。

    “怎么?还有什么说道?”放下手里的包,曹云山挑了挑眉道。

    上前两步,楚牧峰凑到耳边小声说道:“是起间谍案!”

    曹云山脸色顿变,面若寒霜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凶杀案怎么会突然变成了间谍案?

    这两起案件的性质可是有着天壤之别。

    这年头,抓到间谍,那可是大功劳。

    这让曹云山怎么不意外呢?

    “处长,是这样的……”

    随着楚牧峰简明扼要的叙述了一遍后,曹云山看向楚牧峰的眼神明显变得惊艳起来。

    要知道别说是警察厅,就算复兴社特务处的人也未必能轻轻松松就查获间谍!

    啧啧,这个师弟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真是一员福将啊!

    曹云山越看楚牧峰是越欢喜。

    “那个景田瑞没事吧?”曹云山跟着急声问道,那可是个关键人物,可不能被弄死了。

    “没事,这家伙也是个软骨头,都没上刑就交代了。”楚牧峰坦然说道。

    “好!牧峰,这个案子既然是你破的,那么抓人的任务也交给你,立即实施对其他人的抓捕!”摩擦双手,曹云山眼底闪烁一抹杀气腾腾之色。

    “是!处长!”楚牧峰敬礼道。

    “需要调拨点人手给你吗?”曹云山跟着问道。

    “不用!”

    楚牧峰摇摇头,自信满满地说道:“请处长放心,我们一队保证完成任务。”

    自己可是有心算无心,自然是胜券在握。

    “行,那就抓紧行动,免得夜长梦多,我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曹云山拍了拍对方肩膀道。

    “不过……”

    看到楚牧峰面露几分期艾之色,曹云山皱起眉头道:“不过什么?有什么困难就说,别支支吾吾。”

    “处长,困难倒是没有,但这个章山林的身份有些特殊,他是市政府的人,要是咱们贸然去抓的话,市政府那边会不会有意见?”楚牧峰问道。

    俗话说得好,打狗还的看主人。

    章山林再怎么说都是市政府办公室的,要是贸然行动,惹得那边不满,那后果谁来背?

    毕竟警察厅还归属市政府序列,要是换成党务调查科或者复兴社来办的话,那就没什么顾忌了。

    “哼,他不就是个小小科员吗,有什么好顾忌的,抓!”

    曹云山一挥手臂,毫不在乎道:“有什么事我来担,你只要把案子做实就成。”

    如果这个章山林位高权重的话,曹云山或许还要有所顾忌,请示一下上面。

    可他不过是个小科员,而且还和间谍案搭上边,那就是砧板上的肉了

    只要能将间谍案坐实,他就算有再大的背景都没用。

    所以没得商量,章山林肯定是要抓捕归案。

    “是!”

    得到曹云山的肯定答复,楚牧峰不再迟疑,敬礼后大步转身离开。

    望着楚牧峰远去的背影,曹云山微微颔首,面露喜色,暗暗念叨:这可是个分量十足的功劳,或许能成为自己更进一步的助力。

    ……

    随着楚牧峰的一声令下,办公室内一队人员纷纷荷枪实弹地离开了。

    当他们走后,二队和三队则是满脸的醋溜溜,虽然不清楚楚牧峰带他们去做什么,但十有**是大事。

    干他们这一行的,谁不想破大案子呢?

    可惜啊,他们的队长没那个能耐,捞不到什么大案要案,只能是眼睁睁看着人家立功受奖,吃香的喝辣的!

    是不是考虑转到一队呢?有的人心里暗暗谋划

    随着天边随后一缕晚霞被无边夜幕吞没,天黑了。

    烟花巷六十号,黄记杂货铺。

    此刻铺门已经关上了,街面上也没什么人走动。

    “那,这是店铺老板的素描,兄弟们都看一看,尤其是负责警戒的,可千万别让目标给跑了,这可是个大功劳!”

    站在斜对面的胡同里,瞄了瞄不远处的杂货铺,楚牧峰从兜里拿了张纸,递到后面叮嘱道。

    “是,队长!”那边警员赶紧接过来传看。

    这个素描自然是王格志准备的,他办事的确挺靠谱。

    当初楚牧峰让他监视黄建新的时候,并没说要弄个素描像出来,可他能想到这一点,说明是用心了。

    通过这个素描,就能一眼分辨出黄建新的相貌,简直就是栩栩如生。

    没想到王格志还有这个特长,的确值得培养培养。

    “队长,现在动手抓人吗?”跃跃欲试的裴东厂压低声音问道。

    楚牧峰能特地叫上自己,显然是不想让他错过立功的机会,当然是要好好表现表现了。

    “等等。”

    楚牧峰扭头冲着王格志肃声问道:“老王,你确定黄建新人还在里面吗?里面除了他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

    “在在,队长,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刚好看到黄建新在收门板。”

    王格志当即说道:“根据我前两天的观察,他这个店就自己一个人,没有雇伙计,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里面应该只有他一个。”

    “嗯,一个人就好办了。”

    听了老王的答复,楚牧峰便不再迟疑,以免让对方察觉不对劲,产生意外的变数。

    “老王,老宋,你们两个带人守住前后门,无论如何都不要让人跑了!”

    “裴东厂,你们几个跟我进去抓人。”

    “大伙都听好了,这场抓捕行动意义重大,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开枪,要抓活口。”

    “是!”

    “动手!”

    抓捕行动开始了。

    在昏暗的月光映照下,裴东厂蹑手蹑脚,像只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靠近铺子。

    轻轻推了推,发现里面被插住了,他就冲同伴挥挥手,来到外墙处搭了个人梯,翻上墙壁,咻地跳进铺子后院。

    看了看里屋,并没有反应,看似非常顺利。

    随着门插被打开,行动队的队员便一窝蜂地冲了进去,只是还没有等到他们有所动作,里面有人率先开了枪。

    砰!

    清脆的枪声在夜里格外响亮。

    “不好,他有枪!”

    “狗杂碎,居然敢开枪!”

    “队长,怎么办,他手里有枪!”

    这帮队员吓得是立即四下躲藏,纷纷嚷嚷起来。

    “队长,里面应该就只有黄建新一个人,他应该是发现了咱们,所以才会开枪!”王格志跟着说道。

    “哼,负隅顽抗吗?”

    楚牧峰冷哼一声,冲着里面大声喝道:“黄建新,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出来投降还有一条活路,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砰砰砰!

    回答他的,是连续三声枪响,将刚刚想上去的队员又吓得缩了回去。

    为了防止对方家里有暗道可以逃脱,楚牧峰脸色一沉,拔出枪道:“弟兄们,跟我冲,记住,尽量留活口!”

    “是!”

    就在众人一拥而上时,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声。

    紧接着爆炸冲击波横扫,四周窗户玻璃全都被震碎,四散溅射开来。

    那些来不及反应的警员,当场就中招,被飞溅的锋利玻璃碎片扎伤。

    “哎呦,疼死我了。”

    “我的脸!我的脸!”

    “妈的,这个混蛋不怕死吗!”

    ……

    这些警员毕竟不是经历过枪林弹雨的战士,不知道听到爆炸声,第一反应应该是卧倒,所以十有**都挂了彩,纷纷哀嚎一片。

    咻!

    就在爆炸停止的同时,楚牧峰就如猎豹般,蹭地从隐蔽处蹦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两步,冲到了里面。

    警惕地扫了扫,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屋里面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让人作呕的残肢断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道,和火药硝烟味融合起来,显得格外刺鼻。

    要抓捕的对象黄建新已经被自己拉响的手雷给炸死了。

    屋里面的东西也被炸得七零八落,看起来就跟乞丐窝差不多。

    万幸的是手下除了两个被砸中脑袋的伤情有点重,其余都是轻伤。

    要是因为这个任务死了人,那楚牧峰面子上肯定也没光。

    看着楚牧峰阴沉的脸色,随后跟进来的众人也识趣地不再吭吭唧唧,都一脸尴尬地站着。

    没想到这个王八蛋这么刚烈,知道跑不掉居然立即选择自杀,绝对是经过专业训练过,绝非景田瑞那样的半路出家可比。

    要是冲快点,没准要被他拉去垫背!

    真是可惜了啊!

    “老宋,带受伤的兄弟去最近的医院!”

    “东厂,给我彻查这个地方!”

    “通知外面的兄弟,看到有什么嫌疑人来打探,一律拿下!”

    收起枪,楚牧峰果断地下达一连串命令。

    “是!”

    所有人都开始行动起来。

    事已至此,要做的就是收好尾,暴跳如雷并不能解决问题。

    楚牧峰则在默默反思,或许前面几个罪犯抓得太过轻松,让他有了一丝轻敌。

    枪械,手雷,这些武器在这个年代并不少见,对于专业的特务间谍来说,他们杀人的方法有很多,同归于尽的选择同样很多。

    否则只要稍微重视一下对手,或许抓捕行动就可以换个更稳妥的方案,能够避免这种意外发生。

    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

    伟人的这句话真是真知灼见,自己以后一定要多留个心,雷霆万钧固然不错,计划周详也是必要之举,绝对不能出现这样的失误了。

第十四章 厅长召见

    扫视了扫狼藉的屋内,楚牧峰还是感觉有点小郁闷。

    对方既然如此坚决,显然也是早有准备,想必也不会留下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队长,这边没什么东西。”

    “队长,我这边也没什么发现。”

    “这家伙真他奶奶的穷,队长,屋里只有这些烧焦的法币还有几块大洋。”

    “是啊,都是些破烂玩意,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些法币加上大洋,也就几百块而已,是黄建新的老底吗?

    听着一声声报告,楚牧峰挑眉扫过那些钱,微微眯起眼。

    根据景田瑞交代,策反章山林的活动资金是由黄建新来提供,而且根据提供的消息轻重,会给予不同程度奖励,他这里怎么会只有这点钱?

    “能带的都带走,收队!”

    因为刚刚这番动静,周围不少百姓都纷纷拿着煤油灯,出来看热闹,人是越来越多。

    眼看现场也清扫得差不多了,楚牧峰便直接下令收队。

    至于章山林,已经提前被抓了送去警察厅,倒是没出什么意外。

    警察厅刑侦处。

    刚刚回来,楚牧峰就被曹云山喊到办公室。

    这位一直在等消息的曹副处长情绪显得有些激动,急切地问道:“牧峰,怎么样?姓黄的抓到了吗?”

    “对不起,处长,行动失败了。”楚牧峰低着头道。

    “什么,没抓到,让他跑了?”曹云山脸色骤变,浮现几分怒色。

    师弟,我可是给了你立功的机会,你也保证不会让人跑了,现在居然告诉我行动失败了?

    果然还是年轻啊!

    “人没跑,这家伙被我们包围后见跑不掉,就直接拉手雷自杀了。不少弟兄们都挂了彩!”

    “处长,这次是我不好,没有考虑周全,对不起!”楚牧峰姿态放得很端正。

    做错事要认,挨打要立正,跟上司百般辩解,只会让他更加反感。

    “自杀了?”

    听了这个解释后,曹云山释然许多,脸上的怒色也散去了。

    如果对方真是存了必死之心,那还真难捉活口,就算捉了也未必会开口!

    只要不是被跑了就成!

    击毙间谍和让间谍逃脱完全是两码事!

    依然还是大功一件!

    想到这里,曹云山笑了笑,拍了拍楚牧峰肩膀。

    “牧峰,这的确是个意外,你也不必太自责。虽然姓黄的死了,但景田瑞和章山林两个已经成了落网之鱼。”

    “这次你可谓是一箭双雕,不仅破了命案,还顺藤摸瓜,成功侦破间谍案,又是个大功劳啊。”

    “行了,牧峰,既然那个姓黄被炸死了,那这个案子就到此为止,赶紧结了,不必再折腾了!”

    结案?

    这样就能结案吗?

    抬起头,带着几分疑惑之色的楚牧峰刚想问两句,但对上了曹云山饱含深意的眼神后,就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下去。

    他明白曹云山现在要的就是这个间谍案和凶杀案的结案报告,只要有了这个,这份功劳就跑不掉了。

    至于说到黄建新自杀的事,自然也是有功无过喽。

    “对了,处长,章山林被抓,市政府那边没什么意见吧?”

    毕竟将人抓到后,他就马不停蹄杀向杂货铺,后续情况还不清楚。

    “那边能有什么意见?”

    曹云山脸色浮现出一抹胜券在握的神情,傲然说道:“那个章山林已经招了供,承认自己受到景田瑞的利诱,暗中向东北那边投诚。”

    “咱们如今可是握着政府那边的把柄,如今局势微妙之际,他们的人居然敢私通东北那边,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哼哼,这个罪名压下来,个子高的也顶不住!你说说那些人还敢蹦达吗?咱们要是把这事搞大了,你说说,谁最倒霉?”

    好吧,你是处长,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楚牧峰觉得自己有些想当然了,

    要知道在前世的时候,警察部门这种机构是归属政府系统管辖,别说你曹云山只是一个分管刑侦的副处长,即便是副厅长,都不敢和政府那边撕破脸,明打明地将关系搞得僵硬。

    可是在这个时局动荡,狼烟四起的年代却可以有。

    谁让这个年代的警察厅就是个纯粹暴力机构,而随后大名鼎鼎的“两统”,更是堪比“两厂”的存在。

    无论是官员还是将领,见了他们都有点怵。

    叮铃铃。

    就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曹云山接通之后,立刻站直身体,恭恭敬敬地说道:“是,好的,我这就带着他过去见您!”

    放下电话,曹云山嘴角扬起笑容地看向楚牧峰,挥挥手道。

    “牧峰,走,和我去见阎厅长!”

    阎厅长?

    北平市警察厅的副厅长阎泽吗?

    楚牧峰当然知道这位阎副厅长,因为现在的警察厅的正厅长宝座还空着,阎泽是接任候选人之一,但上位的呼声并不是最高。

    他就是曹云山的后台。

    所以这么算的话,自己这个小小的副队长,也算是阎泽这系最底层的一员。

    阎泽现在要见自己,难道也是因为刚刚侦破的间谍案吗?

    “是,处长!”

    见曹云山没有多说什么的意思,楚牧峰自然也不会多问,乖乖跟着去就是了。

    灯火辉煌的厅长办公室。

    打开的窗户前,站着一位身材高大,棱角分明的国字脸,油亮亮的大背头,眉毛宛如刀锋般细长的中年男人。

    他那双丹凤眼平时都微微眯着,就像是藏在刀鞘里的刀般,只要睁开就会有寒芒闪过。

    两撇黑漆漆的小胡子打理的非常精致。

    他就是北平市警察厅的副厅长阎泽。

    绝对的实权派,重量级人物。

    此刻的他面容严肃,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空,神情显得颇为凝重。

    平时这个时间点,他早就下班应酬去了,可是因为曹云山的一个电话,让他现在依然待在这里等着。

    尽管最后出了点意外,但已经算是很完美了。

    他现在想要见见那个年轻人,当面听取汇报,从而掌握更加精准无误的消息。

    咚咚。

    敲门声响起,曹云山和楚牧峰联袂而至。

    “进来!”阎泽沉声道。

    “厅长!”进了门,曹云山微微鞠躬喊道。

    “报告,刑侦处一科刑侦一队副队长楚牧峰向您报到!”紧随其后的楚牧峰则挺身敬礼,声音洪亮道。

    “嗯!”

    转过身,阎泽目光扫过曹云山,看向楚牧峰平静地说道:“听说这起凶杀案牵扯出来的间谍案是你负责的,我想听听详细情况。”

    “是,厅长!”

    没有丝毫紧张和局促,楚牧峰朗声汇报起来。

    “我们最开始也认为这是一起普通的凶杀案,通过分析掌握的线索,基本上确定了犯罪嫌疑人景田瑞。”

    “在其家中,我不仅发现了证物,还意外看到一个首饰盒。这个首饰盒和之前总务科的黄侍郎让我从一个盗窃案中拿的失物完全相同。”

    刚说到这里,阎泽眉头微皱,抬手说道。

    “等等,你说黄侍郎让你拿了个一模一样的首饰盒?你是因为这个首饰盒才怀疑景田瑞是间谍的吗?”

    “对,厅长!”

    楚牧峰跟着说道:“是这样的,黄侍郎当初提出请求,我就觉得比较奇怪。”

    “因为不过就是个首饰盒,至于这么紧张在意吗?后来我仔细查看了下,发下首饰盒竟然有暗格,从那里发现了一张写有数字的纸条。”

    “后来去景田瑞家搜查时看到了同样的盒子,我就觉得这事没有那么简单。并在首饰盒的暗格中发现了同样的纸张,不过数字不一样。”

    “我猜测这可能是组数字密码,正好看到桌上有本格格不入的《春华诗集》,就直接尝试着破译,没想到真被我误打误撞成功了。”

    “我正是因为这个才肯定景田瑞是个间谍,将他直接抓了回来,根据他后来的招供,锁定其上线,黄记杂货铺的黄建新。可惜抓捕时,被这个家伙拉了手雷,自爆了!”

    撇撇嘴,楚牧峰脸上带着几分可惜和遗憾之色。

    “哦,你还懂密码翻译?”阎泽挑了挑眉头,似乎带着几分惊讶。

    “是,厅长,以前在警校的时候教过,所以略懂一点。”楚牧峰坦然回道。

    原来如此,阎泽嘴角微翘,抬手指着曹云山徐徐道:“云山啊,你这个小师弟有两把刷子啊,能够如此迅速地破了这个案中案,不错,很不错!”

    “这都是厅长您教导有方。”曹云山赔笑道。

    要知道阎泽分管的就是刑侦处,如今破获这个颇有分量的间谍案,他自然也是颜面有光。

    “厅长,这都是在您的悉心教诲,处长的坐镇指挥下,才能找出线索,顺利破案。牧峰不过是个执行者而已,不敢居功。”楚牧峰也跟着站直了身子,肃声说道。

    “哈哈!”

    看到楚牧峰这么懂事机灵,主动将破案功劳送过来,阎泽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嗯,牧峰是个好苗子,云山,你们刑侦处可要好好栽培栽培。”

    “是是是,也要厅长多多训示才成。”曹云山附和道。

    “行,情况我都知道了,就先这样吧。”点点头,阎泽目光重新投向窗外。

    “是!”

    知道没自己什么事儿的楚牧峰敬了个礼,退到门口,轻轻关上门,转身离开。

第十五章 必有一战

    当办公室中只剩下两人时,阎泽双眸眯成一道线,手指卷曲敲了敲桌面,沉声问道:“云山,这个楚牧峰怎么样,靠得住吗?”

    呃?微微愣神过后,曹云山顿时反应过来,阎厅长应该是看上楚牧峰了,赶紧说道。

    “靠得住靠得住!”

    “厅长,牧峰是我在警官高等学校的师弟,我们师出同门,他的身家背景很干净。父母在北伐期间为国捐躯,毕业后他就到了咱们警察厅,一直在我手下,兢兢业业,任劳任怨。”

    这番话语算是给楚牧峰背书了。

    听了曹云山的话语,阎泽沉吟片刻,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个楚牧峰心思缜密,办事得力,知晓进退,的确值得好好栽培栽培。”

    “云山啊,往后只要他有拿的出来的功绩,就按照规矩提拔好了,不必有什么忌讳!”

    “是,厅长!”曹云山满口应道。

    他明白自己这个小师弟算是入了阎泽的法眼。

    作为阎泽的心腹手下,曹云山知道对方用人很讲究很挑剔,不是谁都能让他满意的。

    一旦得到他的认可,那肯定都是当自己人来培养。

    毕竟官场亦如战场,上位者的权谋博弈,也是看不见的硝烟弥漫。

    要是在要害位置上没有听话的自己人,就算身居高位又能怎么样?消息闭塞,令行不止,置若罔闻,搪塞了事,毫无威信可言!

    所以对于有能力,有眼力的年轻人,阎泽是愿意给予几分助力。

    楚牧峰自己都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能够闯进阎泽的视线,获得这位大佬的青睐。

    ……

    入夜。

    东棉花胡同,曹府书房。

    楚牧峰和曹云山相对而坐,秉烛夜谈。

    原本楚牧峰还准备加班整理好案件资料,不过后来得到曹云山的招呼,便过来了。

    曹云山之所以会如此行事,也是因为阎泽的那番话。

    有些事终归是要和楚牧峰面对面的摊牌,摊开来讲比较好。

    “牧峰,知道今天阎厅长召见你的原因吗?”曹云山指间夹着一根香烟,在烟雾袅绕中,面容严肃地问道。

    “师兄,听您这话的意思,不仅是为了那起间谍案?还有其他原委?”楚牧峰似乎略带几分不解之色。

    “你个猴崽子,不要跟我说你在厅里面就没有听到一点风声。”曹云山瞥眼斜视,故作恼怒状。

    “嘿嘿!”

    楚牧峰讪讪一笑,饶头道:“师兄,我是听到过风声,现在咱们厅里面最大的事不就是这个吗?说厅长人选也就是这两天就会有结果。”

    “师兄,阎厅长这时候召见我,除了询问间谍案外,难道和这个有关系?可似乎我也无法影响到谁当厅长吧?”

    “喝,你倒是真敢想呢!”

    曹云山有些无语地瞪了一眼,然后神情安然地说道:“厅长的人选问题可不是你我所能操的心。”

    “实话跟你说,阎厅长之所以要召见你,除了询问案情外,还有就是想考察考察你的意思。你的表现很不错,过关了。”

    “真的?师兄!”楚牧峰眼前顿时一亮。

    “当然!”

    曹云山带着不加掩饰地赞赏道:“妖猫案和间谍案的侦破,你是功不可没,阎厅长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敢冲敢打又有头脑的年轻人,况且你的说话很有分寸,能过关很正常。”

    “都是仰仗师兄提携!”楚牧峰自然是充满感激。

    这年头,有才未必有位,倘若无人提携,辛辛苦苦干一辈子上不去也正常。

    “嗨,你我师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曹云山摆摆手,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道:“对了,你对这个伪满的间谍案有什么看法?我看让你结案时,你似乎有点想法。””

    说起这个,楚牧峰是正襟危坐,斟酌了一下缓缓说道:“师兄,其实我是想要继续盯着这个案子。”

    “他黄建新肯定还有上线,他是怎么联系,到底送出去多少情报,这些都是未知的,要是能将这些都查清楚,这起间谍案才算水落石出。”

    “师兄,我可以暗中继续查下去吗?”楚牧峰带着几分期盼道。

    “不必了!”

    曹云山摇了摇头,肃声说道:“这个案子已经结了,最终就是到黄建新这里为止,这已经是盖棺定论,不能改变。”

    “你要是抓着不放,继续追查下去的话,反而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我这么说你懂;呃吗?”

    懂!

    话说到这个份上,能不懂吗?

    曹云山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说这个间谍案既然结案,就不要再节外生枝。

    结案报告都玩了,你要是说再闹出幺蛾子的话,因为这个间谍案受益者的颜面往哪里放?

    这样就会被人诟病,指责明明案子没有结束,你们怎么能匆匆了解领功呢?

    既然没结束,那还要继续查,可到底能不能抓到上线,谁也说不准!

    “师兄,我知道您的想法和顾虑,但我不想放弃,因为直觉告诉我,这起间谍案可能不只是伪满间谍那么简单。”楚牧峰眼底闪过一抹坚毅。

    “此话怎讲?”曹云山疑惑地看了看对方。

    “我觉得这些伪满洲国间谍的背后,隐藏着东岛的影子。他们在咱们北平城搜集各种情报,肯定是有所图谋。”楚牧峰沉声说道。

    “你想说什么?”曹云山眼皮微颤。

    “我想说东岛是狼子野心,他们出兵占领了东北三省,扶植起伪满洲国,趁机掠夺了大量资源和财富。”

    “这些财富不仅不会让他们觉得满足,反而会在丰厚利益的刺激和驱使下,变得更加疯狂,侵略**更加强烈。”

    “这一点,从东岛的发展历史上就可以看出,他们是个贪婪无比,如同恶犬般的民族。”

    话说到这儿,楚牧峰腰板挺直,眼神锐利,掷地有声道:“师兄,我敢说中日之间必有一战,而且还是大战,所以这些间谍的举动,其实都是在为这一战做好准备。”

    曹云山面色骤变,感觉心跳加速。

    中日之间必有一战!

    楚牧峰怎么敢说得这么肯定?

    要知道就算阎泽都只是有所担心,而楚牧峰却说得如此笃定。

    这绝非是一番戏言,是要有过人的大局观和敏锐的洞察力才能做出的判断。

    看着眼前这个小师弟身上散发出来的澎湃战意,曹云山恍如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

    一样的热血!一样的无畏!

    但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万一流传出去,对楚牧峰是没有好处的。

    想到这里,曹云山就抬手道:“牧峰,今晚的谈话,就到你我这里为止,绝对不要外传,知道吗?”

    “可是师兄……”

    “没有什么可是!”

    曹云山直接打断楚牧峰的话头,神色有些阴沉道:“这个大战将起的势头,你心里清楚就行,绝对不要在任何公开场合说出来。”

    “这可是为你的安全着想,你也不想稀里糊涂的就被人打黑枪了吧?至于说到间谍案,你想继续查,就当单独的案子处理好了。”

    “是,师兄!”楚牧峰连忙点头应道。

    得到这个答复,他就可以大展拳脚了。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楚牧峰看师兄端茶喝水,就识趣地起身告辞了。

    出了东棉花胡同,他没有忙着回去,而是漫步在这座充满文化底蕴的老城中。

    眼前所看的景象,在新世纪已经几乎成为了绝迹,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钢筋混凝土建造的高楼大厦,仅有极少数的一些胡同里弄得到保留。

    知晓了阎泽对自己的肯定,楚牧峰也是颇为高兴。

    今后只要自己能够拿出足够功绩,那继续升迁是指日可待了。

    走着走着,他忽然想到黄记杂货铺,觉得自己似乎遗留了什么,不由得挥手拦住了一辆黄包车。

    “这位爷儿,您要去哪儿?”

    “烟花巷。”

    “得嘞,爷儿您坐好。”

    黄包车夫应了一声,双手举起车把,头一伸,脚一蹬,蹭蹭蹭就跑了起来。

    坐在这种面包车上,楚牧峰颇多感慨。

    记得前世有次去保定城,他还坐过这样的人力黄包车。

    后来随着时代的变迁,这种黄包车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倒好,这样的黄包车就是这个年代的主流交通工具,能坐得上汽车的,那都是正儿八经的高官豪门。

    烟花巷六十号。

    当楚牧峰赶到这里,已经是深夜。

    之所以过来,是因为他觉得,这个家伙不应该这么穷!

    根据景田瑞的交代,提供消息的奖励和策反人员的费用,可都是跟他拿的。

    所以这里肯定有个小金库。

    无论什么年代,想办事,办成事,都离不开人力物力财力。

    有了财力,其他二力都不是问题,还能多个武力!

    楚牧峰想要往上爬,想要干成事,自然也不能缺了钱。

    鱼肉百姓的事儿他当然不会去做,要是能够挖出间谍资金,他也不会客气!

    那么问题来了,这笔钱到底藏在哪里呢?

    眼前的杂货铺是一片残壁断垣,有警察厅的戒严令在,没人敢随便靠近。

    毕竟谁也不想因此被警察抓起来白白吃上苦头。

    夜色无边,万籁俱静

    后面的小房间没必要再去搜了,因为早就被队员们翻了个遍,的确没有隐藏的机关。

    至于前面的铺子,也被搜罗一空,就差挖地三尺了,也没什么特别发现。

    小金库肯定不会被随便藏到外面,如果有,那就是在小院里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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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十五年的北平,即将迎来烽烟四起的大变,繁华背后,胡同藏奸,楚牧峰,一个小刑警,却有大抱负!聊聊民国那些事儿的圈子,喜欢的朋友可以加:314697613老胡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老胡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老胡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