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噩梦与美梦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我只爱你,you aresuper star!”
手机铃声在静谧的房间骤然响起,熟睡中的辛晓月猛然惊醒,发现头晕得厉害,眼睛怎么也睁不开。
“你主宰,我崇拜,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爱你,you aresuper star!”
手机铃声继续响着,在空寂的大房间里有略略空响的回音。
辛晓月蹙眉,只觉得头疼得更厉害,喉咙像是火烧,她便凭着本能去摸手机。却不料才一伸手,手机停掉了,她触手竟然是温热结实的皮肤。
房里还有人!
这个认知吓得辛晓月短促地“啊”了一声,奋力睁开了眼。
屋内没有开灯,但夜晚微弱的光线里,她还是看到旁边睡了一个人,那人被子盖在胸口处。安静的房间里,辛晓月听到那人的呼吸,绵长而细致,显然睡得很好。
“谁?”她喊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像是破油布揉出的声音,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那人没有动,依旧是绵长的呼吸声。
辛晓月脑子疼得炸开了似的,却也终于想起这不是辛宅,也不是自己的宿舍,更不是王轩在市内的房子。而是江氏集团在山中的超六星级疗养型酒店的房间。
今日是江氏集团掌门人江老爷子的八十大寿,国内外有名望的人都被邀请前来参加寿宴。
辛氏虽是小企业,在锦城都未必能排上名。但架不住辛氏老爷子跟江老爷子曾是战友,还救过江老爷子的命。
所以,辛晓月一家也接到了邀请。她那个一向对她不咸不淡的后妈,居然“大方”地邀请了她一起来。
辛晓月不喜欢这种场合,当即拒绝。
可爷爷却不容她拒绝,说好歹是辛氏二小姐,不学点礼仪,不见点世面,成何体统?
她架不住爷爷的训斥,便来了。
在寿宴开始之时,她被辛氏的大客户之子逼迫,不得不喝下一杯酒。然后,不胜酒力的她头晕眼花,只得在妹妹辛紫宁的护送下,提前来房间里休息。
至于后面的事
她以为是做了一场香艳旖旎的梦。
她以为那个倚门而立的男子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男神王轩。
她觉得是梦境里,所以,才对王轩热烈奔放
辛晓月想到这一场梦,顾不得头疼,内心崩溃。
她捂住了脸,想一头撞死算了。
现在的她,只穿了内衣裤,浑身酸痛,身边睡了个看起来很劳累、睡得很熟的男人。
没错,就是男人!辛晓月刚还不死心,拿手戳了戳,发现确实没有胸前两坨。又小心翼翼地摸了重要部位一把,确实
她顿时就觉得,真是绝望啊!
自己与王轩之间本就隔着门第,隔着年龄,隔着优秀,隔着那山水几万重。现在自己又失了清白
辛晓月垂了眸,顿时烦躁异常。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我只爱你,you aresuper star!”
已停掉的手机再度响起来,吓了辛晓月一跳,打断了她的伤春悲秋。
她连忙爬下床,将掉在地毯上的手机捡起来,上面是个陌生号码,她赶忙摁掉。
不想刚摁掉,那边又打过来。她逼不得已,赶忙接起来,小声问:“你好,请问找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语速很快的女声:“你是辛晓阳的姐姐吗?”
“我是。”她犹豫了一下,心里有不祥的预感。
“你弟弟出车祸了,情况非常严重,在省医院抢救。”那女子继续说。
“什么?”辛晓月懵了一下。
“请你速来。”女子语速很快。
“你是?”辛晓月问。
“派出所民警。”女子言简意赅,挂了电话。
辛晓月愣了两秒,也顾不得刚才到底是做梦,还是真的跟个陌生男人睡了。严格意义上来说,弟弟辛晓阳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眼下什么大事都比不上晓阳。
所以,她顾不得处理眼前的烂摊子,也不去深究江氏安排的房间怎么会进来陌生男人。
她趁着窗外绽放的寿宴烟花,赶忙寻到散落在地毯上的衣服裤子,胡乱穿上。然后,抓起丢在窗边的大衣与挎包,逃跑似的离开这让她恶心又烦躁的房间。
因此,她没有看到烟花明灭的光影里,床上的男子施施然睁开了眼,英俊的脸上全是冷漠,看着她离去的眼神充满讽刺。
尔后,男子掀开被子,施施然起身,拢了拢睡衣,遮住结实完美的身材,缓缓走到窗边。
然后,他轻轻一跃,将窗棂上方的针孔摄像机取了下来,冷呵一声。
随后,他拿起手机,说:“康叔,那女的走了。你和黄胖子一起过来,我要调查结果。”
“好。””电话那头沉稳儒雅的声音也显出有些许惊讶,“这次的,竟然走得这么快?”
“嗯,跟逃跑似的。欲擒故纵玩得很好,演技也在线。”男子轻笑,眼里全是冷漠。
第二章 原来如此
辛晓月跑出房间,一口气跑到电梯口,才想起这是江氏集团在山中的疗养型超六星级酒店。据说,这酒店只招待江氏贵客,从不对外使用。
这酒店在锦城东部的山中湖畔,开车去锦城市中心,得要一个多小时。
若有车还方便些,没有车就是寸步难行。此时,是晚上十一点过,若要回到锦城,必定得有车。
“不能慌,去找爷爷他们。”辛晓月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与慌乱,开始给家人打电话。
然而,她来来回回打了四五遍,都是无人接听状态。
她一边打电话,一边到二楼宴会厅寻找家里人。
然而,江老爷子的八十寿宴早就结束了,宾客们不是已经散了离去,就是已醉醺醺入住了酒店套房。
就是有部分清醒的宾客,也是趁机谈正事谈合作去了。
辛晓月找了一圈,没瞧见辛家的人,就来到前台询问。
前台美女带着职业性微笑,说:“对不起,小姐,客人**不可查。”
“我要找的是我的家人,我有急事。”辛晓月说着,手忙脚乱地拉开手提包,将身份证拿给了前台。
“对不起,辛小姐若有别的需要,我们定然满足您。这要求,请恕我们无能为力。”前台美女和颜悦色地说。
辛晓月没有回答她,又给今晚没来参加宴会的大姐辛梓晨打电话,想让她先去医院帮忙看看晓阳。可不仅仅是辛梓晨不接电话,就是整个辛宅的电话都无人接听。
辛晓月心急如焚,却还是压着性子求那前台:“你们不告诉我,但帮我打个电话给我家人,见不见我,由他们定,好吗?”
“对不起,辛小姐。按理说,你们一家人的房间该是挨着的房间。你这么做,实在让我们为难。”前台美女依旧是和颜悦色,末了,还询问了一句,“请问,我们可以为你提供别的帮助吗?”
别的帮助?
辛晓月恍然大悟,觉得自己真的好笨,江氏集团这种对内的酒店,怎么可能没有车呢?
“我要回市中心,你们能派车,对不?”辛晓月急切地问。
“我们可以为您派车。请你稍等。”前台美女微笑着回答。
“那帮我派一辆车,我要马上回去省医院,我弟弟命在旦夕,拜托你们了。”辛晓月急忙说完,又深深地向前台美女鞠躬。
前台美女听闻人命关天,也一刻不敢耽误,立马就打电话请示调派。
不一会儿,前台美女就温柔地说:“辛小姐,车已调配好,五分钟以后,会在大门等你,这是车牌。”
美女说着就递上了一个车牌号码,顺带还递过去了一杯温水。
辛晓月摆手推辞了温水,说了一句“谢谢”,顾不得山里料峭的春寒,裹紧大衣跑出了酒店大堂,站在门口的廊柱下等车。
可是,车还没来。她却看到昏黄的路灯下,一袭白色大衣的小妹辛梓宁站在花台上跟人嬉笑。
辛晓月正想要上前告诉她晓阳出车祸的事,想问她是不是要一起回去。
可辛晓月话还没出口,就听见那花台旁男子,笑着说:“小宝贝,你帮我把这件大事办成了,我不会亏待你,更不会亏待辛氏。”
“呵呵,说得你好像能做主似的。”辛梓宁一边笑,一边生出手在那男人的脸庞上画着圈圈,行为很是放浪。
辛晓月一怔。在她的印象里,同父异母的妹妹辛梓宁一直是个乖乖淑女。
“我不能做主,你配合我做什么呀?小宝贝。”男人的语气越发流氓。
辛梓宁冷哼一声,说:“也不知你给爷爷灌了什么迷汤,他居然相信你了。”
“你爷爷是个明白人,这事要成了,可是双重保险。”那男人继续说,随后又调笑道,“说吧,小宝贝,你要什么礼物?”
“呸,你怎么就知道成功了?那二姐可是禁欲系淑女。哼,你看她平时穿的那些衣服。”辛梓宁说。
辛晓月听到她提到自己,心里“咯噔”一下。
男人一把捉住辛梓宁的手指放到嘴里舔了舔,才笑着说:“禁欲系怎么了?我那药可是好药。不光你那二姐,就是传说不喜欢女色的那位喝了,也跑不掉。”
“真的假的呀?”辛梓宁笑着问。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那男人语气越发暧昧,“只要明早,我们的人拿到视频,在酒店大堂播放一下,你爷爷就会把握住这个机会。”
“你们呀,真是坏。”辛梓宁咯咯笑,从男人手中抽出手来,继续妩媚地笑着问,“不过,也不知辛晓月那榆木脑袋有什么好的?你们居然大费周章选中她?”
“宝贝,她自有她的大用处,这就不是你该管的了。”男人说着,语气越发邪恶,顺手将辛梓宁抱起来,调笑说,“要不,我让你试试那药?”
“滚。”辛梓宁拍打着男人的胸口。
辛晓月站在廊柱后,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甚至自己是谁都有一瞬间想不起来。
片刻后,又有许多的想法纷沓而至.......
比如说,转回房间去,寻找那摄像视频找出来。
又比如,冲上去抽辛梓宁和这逼迫自己喝酒的廖记的小公子廖庆宇一巴掌。
......
可是,她之前昏昏欲睡,是辛梓宁送她去的房间。刚才她慌忙出来,也不记得房间号。再说,纵使全世界坍塌,对于她来说,都没有辛晓阳重要。
妈妈死的时候,叮嘱她要照顾好晓阳和舅舅;舅舅临死前,张着大大的嘴,不肯断气,直到她承诺会好好照顾晓阳,舅舅才咽气。
晓阳是她唯一的亲人,如今在医院生死未卜。
别的事,都不是事。
“请问是辛晓月小姐吗?”一辆黑色别克缓缓停在酒店门口,一袭黑色西装的瘦削年轻男子从车里走下来,身形站得笔直。
辛晓月点头回答:“我是。”
“我是您的司机8073号,我姓柴。”司机略鞠躬,同时为她打开了车门。
辛晓月说了一句谢谢,整个人已冷静下来。
然后,她看着花台边一脸惊讶的辛梓宁与廖庆宇,眼眸冷如刀。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她站在灯光下,无声且缓慢地说。
随后,辛晓月上车,对辛宅那里住的人,最后一丝的温情与幻想统统被抛弃在这漆黑的夜晚。
第三章 郁闷的江九少
江瑜依旧站在十九楼的窗边,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手里端着一杯热咖啡。
“药成分已经分析出来了,只是一种强烈的媚药。这媚药来得快,效果又猛。不过,如果过了两个小时,就算你去顶级医院查血也是查不出啥子来。所以,这种媚药,现在是深受不怀好意的人喜爱。尤其是酒吧里头,多得很。”略低沉沙哑的声音配着锦城话,是来自于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胖子。
“嗯。”江瑜没回头。
“我说,你一向谨慎,这次咋遭了?”胖子吃了一块糕,含糊不清地问。
“他们把药放在了老爷子给九少的酒里,那么多人,九少也不好不喝。”一旁正襟危坐的中年男子回答。
“我去,真是有心计。这特么的是谁呀?”胖子也是吓了一跳,赶紧咽下糕点,压低声音,很八卦地问,“不会就是你家老爷子吧?”
“这”中年男子对于这个问题,很是为难。
胖子不以为然地说:“很有可能啊,你们家老爷子十个孙子,七个外孙,五个孙女,八个外孙女,如今,就剩下这小子还是单身了。老爷子肯定也怕他真的喜欢男的,哈哈哈。”
胖子说到后来就大笑起来,完全无视转身过来的江瑜冷如刀的眸光。
笑了一阵,胖子继续说:“还有你们家夫人,对这小子的婚事可是愁死了,操碎了心。前前后后,塞了多少女的过来呀。估摸着,也是担心真如网上所传:国民男神江九少喜欢男人呢!”
“黄胖子,你可以滚了。”江瑜冷冷地说。
“别呀,我可是有老爷子寿宴名帖的人呢。”胖子耸耸肩,拿起一个苹果径直啃起来。
江瑜不看他,只问:“康叔,调查结果如何?”
那正襟危坐的中年男子名叫许康,常年都穿老牌黑色西装,戴黑边框眼镜,看起来比那种老教授还儒雅。事实上,他的学历与学问也真的不比国内一线高校的教授们差。
许康是江瑜父亲的挚友与心腹。自从江瑜父亲过世后,他就跟着江瑜,守护着他。既是他的心腹与保镖,又是他尊敬的长辈与挚友。
只不过,许康一直谨守着主仆的身份,江瑜有时也觉得无奈。
“女的名叫辛晓月,是锦城辛氏化妆品工厂老板与已故前妻生的二女儿。今日,喝的那杯酒来自于廖记百货的老总小儿子廖庆宇。有意思的是辛晓月喝那杯酒,有她后妈和妹妹的功劳。根据监控,她是被她妹妹送到这个房间的。给她钥匙的人是谁,未免打草惊蛇,暂时没有去查。”许康声音平静,没有一丝起伏。
江瑜听得黑了一张脸,问:“你的意思,这女的是被设计的?”
“目前看,有可能。”许康一愣,还是如实说了,不过又补充一句,“也有可能,是欲擒故纵的套路。”
“嗯。”江瑜微微蹙眉,心里很是不爽。
一旁吃啃苹果的胖子却是惊讶地问:“你们老爷子大寿,谁负责策划以及拟定的名单?辛氏化妆品工厂就在锦城还有点名,他们老板也能来?廖记百货虽在锦城有些头面,但也不至于入得了你家老爷子的宴席吧?”
许康没有回答胖子的问题,而是径直向江瑜汇报:“关于黄医生问的这事,我也粗略了解过。辛老爷子曾是咱们老爷子抗战时期的战友,辛老爷子曾救过老爷子的命。前年,才联系上。廖记百货,现如今的女掌门来自沪上王家。因为王家的关系,再加上廖家与老夫人娘家有些交情。老爷子今年在锦城举行寿宴,也就邀请了一些所谓故人。名单是老爷子亲自下令添加的。”
“哦。”江瑜轻飘飘地哦了一声,将咖啡一饮而尽,扫了许康一眼,问,“可知这次是谁家手笔?”
“目前,还没查到。”许康声音充满抱歉,略略低头,解释说,“但可以肯定,不是夫人做的。”
江瑜一听,倒是笑了,摇摇头,说:“我就没想过是我妈做的。她没这个智商,她找的那些人也没这个演技。”
说到这里,江瑜眉头一蹙,想起那女子的脸。
胖子听了,哈哈笑,说:“有你这样儿子,真是周姨的不幸啊。操碎心,还被嫌弃。不过,你说这次这个的演技很好?”
胖子抓重点,一脸八卦样。
江瑜略一顿,想起她抬头看着他,一脸好色的模样,然后扑过来,垫着脚,搂着他的脖子,色眯眯地看了半天。
然后,她喊了一句:“轩哥,我好想你啊!”
“演技怎么个好法?”胖子坐到江瑜旁边去,一脸兴奋。
江瑜心情瞬间不好了。这么多年,想要爬上他床的女子不计其数。每个女的不管什么手段,却都没有如同这个这样,抱着他使劲勾引,嘴里还喊的是别人。
特么的什么套路?
“说说呀?”黄胖子一脸期待。
江瑜冷冷地扫他一眼,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你的使命已经结束了,你可以滚了。”
胖子耸耸肩,撇撇嘴,嘟囔“不说就不说,小气”。
“滚蛋,速度。”江瑜心情不太好。
虽然他知道这女的极有可能是属于演技炸裂的那种戏精,来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但是来勾引他,还喊别的男人名字,这真是想起来就不爽啊!
“哎呀,讨厌啊,利用完人家,就想踢开人家,连宵夜都不肯请我吃,你真是越来越没良心。”黄胖子一边拿着公文包站起身来,一边夸张地说。
“得了,别演过了。”江瑜扫了他一眼。
胖子夸张地“哼”了一声,拿了手机出来拍了一张照,尖声尖气地说:“哼,我要去围脖上曝光你,让你的迷妹儿们看看她们口中的国民男神江九少大半夜用完人家,就踢走,真是无情又无义,还无品。”
“滚吧。”江瑜将手中咖啡杯朝着胖子扔过去。
胖子身手敏捷,反手接住咖啡杯,将杯子轻轻放在桌上,对江瑜摆摆手,说:“我回去曝光你。”
一说完,胖子就闪身出去了。
江瑜坐在沙发上,心情莫名的,很是不爽。
“九少,照目前看,只须查一下廖记和辛氏幕后到底是谁,就能查出是谁下的手了。”许康继续汇报,“另外,我让柴秀扮作司机送辛晓月回市区,让他顺带试探一下她的虚实了。”
江瑜扫了许康一眼,不悦地说:“康叔什么时候也拎不清了?”
康叔一愣,随后就明白自家九少的意思是: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不值得费心去查他们的目的,简单粗暴,直接处理幕后之人就好。
“是属下一时糊涂。”康叔立马回答。
“把这个,换成我们新品推广广告。”江瑜将先前找到的针孔摄像机丢给许康。
“是。”许康不自觉地坐正地身子。
“滇池市局让人带过来的绝密资料,明日会到锦城。你亲自去机场接。”江瑜说着,递给许康一个缀着璎珞的骨雕印记。
“是。”许康回答,随后又说,“九少,承佑少爷来了,说要见你一面。”
“正好,我也想跟他见一面,去准备。”江瑜略一顿,转身换衣服去了。
“是。”许康抹了抹汗,退了出去。
第四章 车祸始末
辛晓月坐在车上,心急如焚,很是担心晓阳。可她却偏偏只是安静地坐着,看着窗外,好像先前疯了一样给辛家的人打电话的不是她。
那时,得知晓阳车祸在抢救,她想要打电话告知他们,想一家人一起面对。
可辛梓宁与廖庆宇的那些话后,把她对于辛宅里那些人的最后一丝幻想击破了。
先前,她和晓阳刚寻到爸爸,与辛家人相认时,辛晓月就隐约知道,自己和辛晓阳对于那个豪华宅邸里的人来说,始终是外人。
只是,她那时想得天真。认为是这十多年来,都没和他们生活在一起,难免生疏,日子久了,就会好的。
可今天,她才知道,自己是可以被所谓家人为了利益拿来算计和牺牲的。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我只爱你,you aresuper star!”
手机骤然响起,辛晓月低头,看到电话屏幕上显示的是爸爸。
她咬了咬唇,平复心情,才接了起来。
“阿宁刚跟我说,你回市区了?”爸爸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是。”她回答了一个字。
爸爸就很不耐烦地说:“你都还没拜见过你江爷爷,真是不懂礼貌。”
“爸,晓阳车祸,在省医院抢救。”辛晓月缓缓地说,语气平静,没有起伏。
“什么?”爸爸吓了一跳。
“我现在去医院。”辛晓月不想多说,然后挂了电话。
爸爸没有再打来,她抬头看着远处渐渐近了的灯火辉煌,眼泪无声,簌簌落下。
“辛小姐,是直接去省医院吗?”一直没有说话的司机开口询问。
“是,麻烦你了。”辛晓月轻声回答。
司机不再说话,只是中途接了个电话,他应了两声好,就径直将辛晓月送到了省医院。
她冲进医院,等在手术室外面。
值班的女警见她来了,便将辛晓阳车祸的详细情况说了一遍。
辛晓阳是补课放学路上出的车祸。当时,他骑着自行车,在瑞云路和西风巷拐角处被一辆遮挡了车牌的白色雪佛兰撞倒,附近的监控都坏了。
“你弟似乎是下晚自习,他的书包,还有水杯。”女警指了指一旁的篮子被血染红的那些物品。
辛晓月点头,浑身忍不住发颤。
“他现在高三最后一学期,过两个多月就高考了。”辛晓月絮絮叨叨地跟那女警讲。
女警叹息一声说:“你弟头部受到猛烈撞击,肺部出血,肋骨戳了心脏。情况非常不好。你,你还是把别的家人也通知来吧。”
“打不通电话。”辛晓月回答,想到所谓家人,想到辛梓宁说的那些话,她只觉得恶心。
“也是。我先前拿了你弟的手机,打了你家人一圈电话,只有你接了。”女警说。
两人就沉默地坐在手术室门口。
过了许久,辛晓月问:“能抓住肇事者吗?”
“各个路段都有监控,肯定能找到肇事车辆。”女警很笃定地说。
“遮挡车牌。你说,会是有预谋的吗?”辛晓月问。
女警一愣,反问:“你们有仇家什么的吗?”
“我弟与人为善,乐于助人。想不出”辛晓月摇摇头。
“这事,警方一定会彻查,你说的这个情况,我也一并记录下来。”女警安慰她。
辛晓月咬着唇,点头,等在抢救室外面。
时间过去,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
直到凌晨五点,抢救结束。并没有脱离危险的辛晓阳被送到了icu。主抢救的大夫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神经外科的专家,姓陈。
他看着辛晓月,一脸疲惫地说:“先期手术做了,现在他的情况很不稳定,希望能挺过来。等挺过来,还有一些小手术要做。”
“多谢你,陈大夫,我,我可以看看他吗?”辛晓月站起来,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icu每天探视一次。”陈大夫说着,顿了顿,才说,“你去看看吧。”
辛晓月转头就往icu去,在走廊上就摔倒了两回。
换了衣服,入icu,看到插满管子、包得跟木乃伊似的辛晓阳,辛晓月的眼泪蓄满眼眶,恨不得能躺上去替晓阳受这份儿罪。
她站了好一会儿,一旁的医生与护士都催促:“你跟病人说句话,然后出去吧,这里不能呆太久。”
辛晓月点头,哽咽着说:“晓阳,你要赶快好起来,姐姐,还要你保护啊!”
从icu出来,天已露出鱼肚色,她靠着走廊墙壁坐着,浑身一丝力气也没有。
后妈何天云这时才携了她的助手田蕊前来。而知道晓阳车祸的爸爸到此时都没有来,爷爷也没有来。
“晓月,晓阳怎么样了?”何天云很是焦急地问。
“在icu,情况不太好。”辛晓月看了看何天云,没有多余的话。
何天云也没有再问她,只叫田蕊去交费。然后,她就与警方人员攀谈,询问车祸的情况,问能不能抓到肇事者。
“现在监控很多,找到肇事车辆,抓住肇事者,不会很困难。”警察很认真负责地回答。
“那万一这车不是这肇事者的呢?”何天云又问。
警察一怔,说:“那,这就有些难度。比如,这辆车,如果是失窃了,或者别的原因,不是原来车主的。即便找到这辆车,也未必能抓住肇事者。”
“这样啊,那岂不是让肇事者逍遥法外。”何天云一副很是担忧的样子。
“你放心,我们警方一定会竭尽全力,将肇事者找出来。”警察向何天云保证。
“那辛苦你们了。”何天云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又回头对辛晓月说,“你爸那边有个大客户,走不开。你爷爷已经睡下,我也不敢刺激他。”
“嗯。”辛晓月应了一声,靠着墙,不再说话。
何天云一副好母亲的样,叹息了一声,说:“晓阳在icu,我们也不能进去照顾,你昨晚就没吃东西。这样下去,晓阳从icu出来,你身体垮了,怎么照顾呢?回去洗个澡,睡一觉,晓阳肯定就脱离危险了。”
辛晓月看了何天云一眼,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便点点头,转身走出了医院。
第五章 白月光
天已发白,辛晓月没有回辛宅,而是回了平时住的地方。
她平常住的地方是王轩在锦城的房子。王轩隶属于秘密部队,常年不在锦城。他让辛晓月姐弟俩住着他的房子,帮忙打扫照看。
辛晓月姐弟俩其实在前几年刚找到爸爸的时候,也是回辛宅住了一段时间。
后妈何天云明里暗里不乐意,说话做事夹枪带棒,连带后妈带来的那个姐姐也明里暗里要收拾他们俩。所以,辛晓月就以上学太远为由,和弟弟又搬回了王轩的房子里了。
说到王轩,其实,若是正常的人生轨迹,辛晓月与他是永生永世都不可能有交集。
王轩系出名门,沪上豪门。从小就优秀得让人发狂,是天上最璀璨的星斗。
而辛晓月则出生蜀西山野。爸爸是下乡知青,久久不能返城,就在乡野结婚。
在辛晓月三岁时,爸爸回城了,从此杳无音讯。妈妈生下晓阳后,身体每况愈下,过了一年就撒手人寰。舅舅拉扯着姐弟俩,靠着挖草药、捕蛇讨生活的。
只不过,有时候,命运很是奇妙。
处境与际遇天壤之别的辛晓月与王轩,不仅相遇了,还成了彼此生命里的贵人。
若当初,王轩没遇见辛晓月,可能生命就终结在那座大山上了。
而辛晓月没遇见王轩,也就会如同无数大山里的女孩那样:等年长一些,嫁个村夫,生子,劳碌一辈子,不一定能走出大山。
至今,距离他们俩相遇过去了八年,但初见王轩时情景却还历历在目。
王轩算不得惊艳的男子,但那一张脸很是周正,带着微笑,一双眸子灿若星河。
辛晓月初见他时,他躺在六月初的山野草丛里,脸上没一点血色,一条腿受了伤。他就面带着微笑,轻声说:“帮我。”
原本害怕陌生人的她,瞧着他那一双明亮的眸子,忘记了害怕,顺从地点头。
后来的故事,不过是王轩“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的故事。
她那时不过是在他周围撒了驱蛇粉,把携带的唯一饭团和水给了他,跑去找舅舅去镇上替他打电话。而她则抱着自己打了补丁的旧棉被给他盖上,守着他,直到接他的人来到。
他出院后,知恩图报,非得为他家盖了一楼一底带小院子的房子。
同时,他还把她与晓阳带到锦城上学,住在他在锦城的宅子里。并且给舅舅找了一份儿小区安保的工作,还帮姐弟俩找杳无音讯许多年的爸爸。
辛晓月来到锦城的第一年,王轩在锦城养身体。
他常常点拨姐弟俩。
两人都聪明,很快就适应了城市生活,在学业上也奋起直追,成了年级前几名。
每次看到他们的成绩,王轩总一脸欣慰地拿着架子说:“啧啧,你俩总算没辜负老夫的一番指点啊。”
“你又不老。”辛晓月总会小声嘀咕。
他耳力极好,笑着说:“你们才十来岁,我却二十四了,可不是老家伙了?”
“哪能这样算?”辛晓月胆子比以前大了些,但与他说话,还是觉得一颗心怦怦跳。
“哈哈,总之,你们别砸了老夫的招牌,好好学习。”他七老八十似的,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
辛晓月姐弟被逗得哈哈笑。
第二年,他离开了锦城,回部队去。那时,辛晓月才知道他隶属于秘密部队,连部队番号都不能让外人知道。
上次,他就是执行任务出了意外,受重伤。若不是辛晓月发现,他就死了。
“我可以给你写信吗?”临走时,辛晓月忍不住问。
他轻抚她的头,和蔼地说:“不能,部队有保密规定。”
她乖巧地点点头,一副快哭的样子,他则是安慰:“好好学习。我书房里,有我给你和晓阳整理的学习计划。等我下次回来,要检查的。”
“好。”她乖巧地点头。
他出任务后,她更疯狂地学习,拿到了年级第一。
老师怕辛晓月这样学习,身体吃不消,就劝她注意劳逸结合。
她一边谢过,一边说:“要努力,不能懈怠,不然赶不及。”
“你这孩子,什么赶不及,才十来岁,老气横秋的。”班主任不解,只觉得这孩子太可爱了。
辛晓月却是在与自己暗暗较劲。王轩二十四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精通好几门外语,还研究了文史、神话、甲骨文等。
总之,他太优秀了,她若不拼了命学习,她怕以后跟王轩都没话可聊了,更别说能帮得上他,或者配得上他。
是的!
王轩成了她的保护神,成了她衡量成功的标准,成了她生命里的白月光,成了她内心最隐秘的向往,成了她的灯塔,成了他旖旎梦境的男主。
“轩哥,我好想你。”辛晓月坐在落地窗前,双手捂脸,指缝间,眼泪滚滚而出。
她不是个懦弱的人,也不是个爱哭的人。
可二十一年生命里,她目睹了妈妈、外婆、舅舅相继亡故,如今又遭遇了所谓亲人的算计,再加上晓阳还在icu生死未卜。
辛晓月哭得很伤心,越发怀念对她极好、对她从未有算计的王轩。
第六章 搭讪者
辛晓月哭了一阵,从地板上翻身起来,在落地窗前站得笔直。
“我不能沉沦,辛家那些人靠不住。晓阳还需要我保护!”
辛晓月缓缓地自语,整个人就迅速沉静下来,将先前的悲伤与脆弱一扫而空。
然后,她快速地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休闲服,在巷口的面馆里,大口大口地吃了两碗红汤面。
吃完饭,辛晓月给班主任打电话请了一周的假。
犹豫了片刻后,她便拨打了王轩留下的电话号码。接电话的是个带着京城口音的年轻男子。
“你好,我找王轩。”她第一次给王轩的部队打电话,莫名有些紧张。
自从八年前遇见王轩开始,虽然王轩总是温和地说有什么困难,就找他。可辛晓月从来都是一个人去解决得妥妥帖帖。
这一次,她觉得压力有些大,有些迷茫。所以,才拨打了王轩留下的这个号码。
“对不起,现在没办法为你转接。”对方很礼貌地说。
辛晓月自从认识了王轩,便知晓部队的保密规矩,也知道作为秘密部队军人的家属朋友,只能听,不能问。
所以,她礼貌地说:“麻烦你了,若是他回来,告诉他,打个电话我,我是他的朋友辛晓月。”
“好。”那边应了声,电话也挂上了。
辛晓月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因此,很平静地打了车去往医院。
日光灿烂的三月,住院部大楼前的花开得姹紫嫣红。辛晓月刚沿着圆形水池转过花坛,迎面有个白大褂的胖子就对着她“哎”了一声。
辛晓月脚步一顿,并不确定那胖子在跟她打招呼,就看了看四周,周遭并没有旁的人。
“哎,你,怎么在这里呀?”胖子笑嘻嘻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那神情语气似乎跟她很熟似的。辛晓月经过昨晚被算计的事,对周围的人和事都比从前更多了一份警惕。
于是,她后退了两步,警觉地问:“我们认识?”
“当然呀。”胖医生神情笃定,指着自己,笑着问,“你不认识我了?我是黄俊宁!”
胖医生说着还抖了抖工作牌,血液科医师黄俊宁。
“不认识。”辛晓月面无表情地回答。
“那啥,你不是张美玲吗?你咋认不到喃?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胖医生笑着说,一脸笃定。
他那神情真是让辛晓月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以前叫过张美玲这个名字。
“你不记得啦?”胖子上前一步,神情表示自己很震惊。
辛晓月听到这里,便知晓对方这是有意搭讪。
她长得很像妈妈,而妈妈云祺是四里八乡出名的美人。这些年,辛晓月遇见过各种各样的骚扰,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搭讪。
对付骚扰,自然是冷言斥责。若是对方见她是个女子,想要得寸进尺。那她就二话不说,直接上手。
她可不是娇滴滴养大的,从小山里窜,身体素质好,武力值不弱。
后来,遇见王轩。王轩怕她吃亏,在养伤期间,简直是亲传武艺。而辛晓月也是有空就练,生怕王轩回来检查,说她退步了。
至于对付搭讪的人,她会平静严肃地指出对方“你认错人了”,然后不予理会,径直走开。
如果对方还不适可而止,她不介意直接戳穿,无情打击后。至于,动不动手,全看对方表现。
如今,她确定眼前这位胖子是个搭讪的,鉴于他是个医生,还是晓阳所在医院的医生。辛晓月语气神情就收敛了许多,只平静说:“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胖子完全没有觉悟,还自顾自地飙演技,先是抓了抓头发,神情很是尴尬,语气为难地说:“可你,跟我表姐夫的远房表妹张美玲,长得真的是很像啊。”
辛晓月压着火,也不戳穿对方的搭讪,只冷冷地说:“我不是。”
一说完,就绕过胖子,继续往住院部大楼走。
“哎,你真不是张美玲啊?”胖子不依不饶。
辛晓月回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道:“恕我直言,这种电视剧一般的搭讪方式,并不适合一口锦城话的你。”
“啊?”胖子抓了抓头。
辛晓月不再理会,径直往住院部大楼走。
“哎,我也可以使用普通话的。要不要,我用普通话来一次啊。”黄胖子朗声喊。
辛晓月懒得理会,径直摁了电梯,当他不存在。
黄胖子看着她入了电梯,便迫不及待地给江瑜打电话,笑嘻嘻地说:“你猜,我瞧见谁了?”
“有事说事。”江瑜不客气地说。
他正在翻看滇池市局那边转过来的资料,对于要做的事没有提供一点线索,看得正郁闷着。
“哎呀,真是没良心。”黄胖子撇撇嘴,很是八卦地压低了声音说,“我碰见昨晚那只小野猫了。哈哈哈,穿一身休闲服,绑了个马尾,不施粉黛,气质高冷。啧啧,在阳光下,可比昨晚穿礼服在灯光下,更青春更活力,更迷人呀!啧啧,真是人间绝色呀!”
江瑜一听,翻资料的手一顿,脑子里不自觉就浮现出昨晚的情景。
第八章 真是太讨厌了
“喂喂喂,你有没有在听呀?”黄胖子在电话那端鬼叫,打断江瑜的神游。
回过神来的江瑜顿时觉得神烦,想要发火。
“喂喂喂,我看到你的小野猫了。”黄胖子语气很是夸张。
“无聊。”江瑜冷冷地吐出一句。
“哈哈,你就不想知道小野猫为什么来医院吗?”黄胖子继续鬼叫。
“没兴趣。”江瑜毫不客气地挂了电话。
可他挂了电话,继续翻看手中资料,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顿了片刻,便将门外的柴秀叫了进来。
“昨晚,你化作司机可探听到什么了?”他径直问。
柴秀一愣,昨晚他还在去的路上,就接到了康叔的电话,说是九少下达的命令:无关紧要的人,不要理会。把辛晓月送到目的地,就火速折回来。
柴秀便很忠心地执行了九少的命令,什么都没探听,直接就回酒店了。
“我”柴秀有些为难。
“嗯?”江瑜抬头看他,神情很是不悦。
柴秀只觉得浑身发抖,连忙将一路上所见所闻都说了。
其实,柴秀讲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辛晓月的弟弟车祸,在省医院。”
“废话连篇,看来你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江瑜听完,扫了柴秀一眼。
柴秀瑟瑟发抖,连忙说:“九少,我这就去打听打听。”
“不必。”江瑜摆摆手,说,“你马上去西山,将附近几座山都清场。”
“是。”柴秀不敢反驳说“这个任务刘星已领人去做了”,只恭敬地应了声。
“出去吧。”江瑜挥挥手。
柴秀如蒙大赦,赶忙从房间里退出来,就碰见了许康。
“康叔。”柴秀抹了抹额上的汗。
“怎么了?”许康问。
柴秀赶忙凑过去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还神秘兮兮地补了一句:“九少这次似乎特别生气,有点反常。”
许康略一思索,从前也遇见过这种算计,可江瑜从来波平如静,不予理会。唯独这次很是反常。
“别胡言,去协助刘星,做好九少交代的事。毕竟算计九少的人很多。”许康板了脸。
柴秀连忙抹了抹汗,赶紧闪人。
江瑜在柴秀走后,总觉得空气里还有那种清甜的气息,绕得人心烦。
随后,他狠狠地将镇纸扔出去,恨恨地说:“这女人,真是特别可恶。”
许康推门进去时,就瞧见江瑜坐在桌前发呆,青花镇纸摔碎在地板上。
他一愣,心里觉得柴秀说得没错,江瑜是有些反常。
他作为江瑜父亲的挚友与贴身保镖,是看着江瑜长大的。
他从小就聪明沉静,不浪费一分一秒。像这种毫无意义的发呆,许康见过两回。
一次是他九岁被绑架救回来后,整日坐在书桌前发呆。另一次,就是今日。
“九少,刚刚老爷子传话,说昨晚寿宴,你换个衣服就不在场了,很不懂礼数。”许康顿了顿,还是上前一步,将老爷子的话传达。
“我什么时候对他懂过礼数?”江瑜扫了许康一眼。
许康对江家的破事自是不予评价,只继续传达说:“老爷子还说,你用他的寿宴为你的新项目做广告,都不跟他打个招呼,实在不地道。”
江瑜“嗯”了一声,问:“所以,他又提了什么要求?”
许康笑了笑,说:“九少还是很了解老爷子。他确实提出了要求。今晚,他要去老战友家吃饭,希望你能同行。”
“老战友?那个辛卫国?”江瑜问。
“正是辛卫国。”许康回答。
江瑜轻蔑地笑了一声,说:“这辛卫国倒是有点意思。一计不成,又施一计。”
“我查了一下,辛卫国是一个很会钻营的人。辛晓月是他的第二个孙女,去年蜀州省高考文科状元。九少知道,老爷子就吃这一套,喜欢念书好的。几个儿媳妇,孙媳妇,都是念书好的。”许康将查到的资料进行了汇总。
“省高考文科状元?呵!”江瑜冷笑一声,对许康说,“康叔,你去回老爷子,就说我有重要的事要办。”
“这,不太好吧?老爷子指名要你去。”许康有些为难。
“他还有十个孙子,七个外孙,五个孙女,八个外孙女,另外还有一堆的江氏旁支远房小辈,这会儿都在锦城。多得很的人想得到他的垂青,求之不得陪他去吃饭呢。”江瑜靠在椅子上,冷冷地说,“再说,他若真是疼爱子孙辈,就不会把江家弄成今天这个局面。我没空陪老狐狸吃什么饭,演什么爷孙慈孝的戏。”
“是。”许康对于江氏家族的事不敢评价,只应了声,走了出去。
江瑜坐在桌前,想着辛卫国是要利用那份儿陈年的战友情,把她那孙女推出来,彻底搭上江氏。昨晚没成功,今日又来个鸿门宴想要算计他。
呵!辛卫国一家真是讨厌的臭虫。连带那辛晓月,也不是个好东西,演技炸裂的戏精,心机婊,爱慕虚荣,白瞎了一张清纯的脸,暴殄天物。
真是太讨厌了!
第九章 人和人的差距
辛晓月还不知自己被人讨厌了。
她绕开笑得很猥琐的胖子,径直到了住院部,本来想去icu门外坐等消息。
但她想起之前跟陈大夫也没有谈得很详细。晓阳的病情具体是个什么情况,陈大夫只是简单地说,等度过危险期,先醒来再说后续手术。
于是,辛晓月去找陈大夫。
她刚走到医生办公区门口,就看到爸爸和爷爷走了出来。但是,陪同的人不是陈大夫,而是更为年轻的一个女医生。
“老爷子,辛总,这事,我一定会办好的,你们放心。”那女医生很是热情,满脸微笑。
“曾医生,那就麻烦你了。”爸爸客气地对那女医生说。
“辛总,客气了。”女医生笑靥如花。
然后,爸爸和爷爷与那女医生笑着告别。
辛晓月站在医生办公区外面的角落里,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心里很不是滋味。
跟女医生挥手告别后,老狐狸就板了一张脸,说:“这事早该查查了,一直忙,也没提上日程。”
“嗯。”爸爸也点头应声,将指尖的一簇棉花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辛晓月听见老狐狸和爸爸的谈话,心里生出警觉,想要继续听一耳朵,无奈医生办公室门外就那么大,也无处隐藏。
爸爸和爷爷正说着,一下子就看到了她。两人脸色一僵,老狐狸率先开口:“晓月,你不是回去休息了吗?怎么在这里?”
“爷爷,我怕晓阳有反复,在家睡不着,就来医院等消息了。”她平静地回答。
“晓阳在icu,有专人看护,你在这里也无济于事,跟我回去。”老狐狸说。
“爸爸会留下来吗?”辛晓月看着爸爸辛如海,眸光灼灼。
爸爸叫辛如海,是下乡知青。可因为很多原因,辛家一直不能返城。一向心高气傲的辛如海就被迫在云家沟着。
待到了九十年代初了,还没有返城的可能。他又没有什么家底,为了辛家传宗接代什么的,只好娶了一直对他照顾有加的乡野村姑云祺。
云祺比他小八岁,是云家沟四里八乡有名的美人。
结婚好几年后,才有了辛晓月。辛晓月三岁时,辛老狐狸逮住了有点家底的何家,将辛如海弄回来做生意,娶了何家未婚先孕带着个孩子的何天云。
从此,辛如海黄鹤一去不复返,杳无音讯,与云家断了联系。
辛晓月跟这个男人真正的相处,是人生的前三年。可是,三岁之前的记忆,对她来说,已经模糊。
妈妈总说爸爸很爱她,最喜欢抱着她玩。在妈妈的讲述里,这是一个才子,是一个怀才不遇的好男人,是她一生最美好的遇见,是她崇敬的偶像,是床前明月光。
可是,妈妈不知:这其实就是个利益至上的自私男人。不,不仅是他,那座豪华宅子里的全都是这种货色。
“我,公司里,还有事。”辛如海有些慌张地回答。
辛晓月垂眸无声冷笑。其实,她知道答案,却还是问了。
一旁的辛老狐狸就不乐意了,直接板着脸教训辛晓月:“没轻没重的,公司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你爸爸处理,今天又有几个大客户来考察工厂。这生意不做,全家人喝西北风啊?”
“是啊。晓月,爸爸也担心晓阳,可”辛如海也显出很为难的样子。
“没事,我理解。所以,我留在这里。”辛晓月很乖巧地说,然后眼神落在他的手上,问,“爸,你采血了?”
“哦。是怕晓阳有什么事,需要我,就先验个血。”辛如海回答。
辛晓月将他的紧张看在眼里,也知道他说话漏洞百出,根本不是实话。
她也不戳穿,真相很容易查找,阳光底下无秘密,只不过真相需要时间与时机而已。
所以,她只是哦了一声,说:“时间不早了,你快去吧,别让客户等太久。”
“这倒是,约了客户。”辛如海顺着辛晓月给的台阶下,明显松了一口气,赶忙就要离开。
临走时,又对辛晓月说:“那你跟爷爷聊聊,我先回公司去。”
“好。”辛晓月乖巧地应声。
辛如海走了,便剩下辛老狐狸和辛晓月面对面。
“外面坐坐。”辛老狐狸板着一张脸,也不管辛晓月同意与否,直接就往电梯那边走。
辛晓月不说话,只跟着走,心里琢磨这是老狐狸要训话了,还是又要打什么坏主意了?
认亲八年来,老狐狸从来没有跟姐弟俩单独说过话。爷孙俩遇见,也只是辛晓月打招呼,老狐狸应一声,绝不会有多的交流。
不仅仅是辛晓月,就是辛晓阳作为辛氏这一代唯一的男孩子,也是这个待遇。
今日,老狐狸要跟她聊聊,这就有意思了。
辛晓月亦步亦趋地跟着老狐狸,心里琢磨着,以至于花圃另一旁的黄胖子向她招手,她也没瞧见。
老狐狸选了医院旁边的一间茶室,给自己要了一杯五十三块的飘雪,没问过辛晓月的意思,就为她点了一杯白开水。
然后,老狐狸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才说:“晓阳在icu,你在这里也没什么用。明天你还要上课,一会儿跟我一起回去。”
“爷爷,我已经请了一周假。这周,我都会呆在这里等消息。”辛晓月平静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老狐狸一听,冷声道:“你这像什么样子?你让晓阳怎么安心养病?越发没规矩了。”
辛晓月垂眸,没说话。
老狐狸见她不说话,语气更是不悦,说:“耷着瘟牛脑袋,小家子气的样子。昨晚也是,本来想着带你见一见世面。你倒好,宴席还没开始,就喝得不成样子。”
辛晓月依旧没有说话,只端坐在桌前,略略抬眸,平静地看着老狐狸。
她之前也想过跟他们撕破脸,质问他们为什么要在昨晚的酒会上算计自己。可她现在还是个大一的学生,根本没有钱去治疗晓阳。
如果闹翻,对晓阳或许会不利。
所以,她决定无论遇见什么事情,都要在晓阳没有治疗好之前,忍下来。
老狐狸看她没有反驳、一副认真听教诲的样子,便喝又喝了一口茶。
然后,他语气缓和了不少,说:“当然,昨晚的事,是廖家那小子逼人太甚,我也都听你妈说了。不过,你这酒量不行,以后还得要练练。”
“嗯。”她轻应了一声,垂了眸,很想笑。
她的体质不适合喝酒,王轩生日时,她喝了一杯红酒,就头晕目眩的。当场把王轩吓了一跳,他立刻就严厉地说:“以后,没有我在场。就算天王老子让你喝,你也不许喝酒。”
可眼前这人是自己的亲爷爷,却还她去练酒量。
呵
第十章 悲莫悲
老狐狸见辛晓月很乖巧的样子,神情从刚才的狠戾变得慈祥,语气也充满了慈祥与关爱:“你这孩子,唉。昨晚,江爷爷是想见一见你这个去年的省高考状元的。你却喝醉了,他没见着,很是遗憾。”
“我为什么会喝得那么醉,爷爷真的不知道吗?”辛晓月平静地反问,神情里甚至带了丝丝的微笑。
老狐狸一怔,神色有些不自在。
辛晓月更笃定昨晚被算计的事,这人果真是知道的。
“听你妈和阿宁说了。是,是廖家那小子混账。”爷爷赶忙避重就轻。
辛晓月很想笑,她自己的酒量是不济,但一杯红酒还不足以醉得人事不省。即便是醉得人事不省,她自己也只会认真睡一觉,绝不会做出昨晚那般出格的事。
“你一会儿回去,去收拾收拾。今晚,江爷爷来我们家吃饭,说要见见你。”老狐狸见她没继续说,就喝了一口茶,直接提出了要求。
“晓阳情况很不稳定。”辛晓月没正面回答。
老狐狸看她拒绝回去,装不下去慈祥,神情顿时冷了下来。
就在辛晓月以为老狐狸要发脾气的时候,却不计老狐狸画风一转,竟然语重心长地说:“晓月,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两年经济不景气,生意越发难做了。你是知道的吧?”
“听过一些。”
辛晓月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心里冷笑:老狐狸果然是老狐狸,真是沉得住气。不过,这是要用钱威胁了?
“晓阳出车祸,警局已说了,肇事车辆找到了,是几个月前的失窃车辆,所有监控都拍不到人,肇事者是抓不到了的。晓阳这里,得花一大笔钱。”老狐狸说到此处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辛晓月一眼,又叹息一声,继续说,“唉,这几年,各行各业竞争很是激烈。”
果然要用钱威胁呀!
辛晓月没说话,只做乖乖认真听的样子,等着老狐狸的后话。
老狐狸扫了她一眼,换了严肃的语气说:“家里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也没有多少家底了。”
辛晓月对于昨晚的事隐忍不发,就是因为她认为那种情况很可能找不到肇事者,而她自己目前还不能负担晓阳的治疗费用。
晓阳治疗还要靠辛家人!
此时,老狐狸说出这句话,还看了看医院方向,神情显出一丝狠戾来。
尽管早知那个宅子里的人凉薄自私,尽管猜到老狐狸可能要拿晓阳的医疗费来做文章,但听他直接说出这种话来,辛晓月还是有些震惊与难过。
所谓的亲爷爷竟然说出了这种话来。而且,这话就是对她赤果果的威胁:若她不回去见一见江老爷子,他们就不给晓阳治病。若是她乖乖听话,搭上了江氏掌门人,获得江氏掌门人的青睐,给辛氏带来不可估量的利益的话,那么还是一家人,还是爷慈孙孝。
“爷爷,晓阳也是你的孙子。”辛晓月看着老狐狸,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很聪明,但不要自作聪明。江氏是全球十强。平时,人们跪着上门,也未必会得你江爷爷见一面。”爷爷不悦地扫了她一眼,警告意味很是明显。
辛晓月抬头跟他对视,唇角浮着一丝嘲讽的笑。
“你笑什么?”老狐狸不悦地问。
他很讨厌这个孙女。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不喜欢。明明山野里养出来的丫头,那眼神却像是能洞察一切似的,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我只是想起有个人说过一句话:聪明,但若格局太小的话,就是小聪明,假聪明。”辛晓月微笑起来。
老狐狸看着她的笑,明白她在讽刺他,瞬间觉得这孙女真是比从前更让人讨厌。
不过,他是老狐狸,如今能拿捏她的,便懒得跟她一般见识。所以,喝完了一杯飘雪后,他缓缓地说:“晓月,江爷爷最喜欢认真有学问的聪明人。既然指名要见你,你总不能拂了长辈的意吧?江爷爷都八十了,咱们也要尊老。另外,我让梓晨来这里替你守着。”
“不必麻烦大姐,我会让别人来守着。”辛晓月回答。
从前,她只是觉得那个宅子里的人没有把他们当家人,如今,他们只是将她当作利用的工具。而且,爸爸采集指尖血的时间这么敏感,指不定还有什么后续。
她辛晓月,从现在起,信不过那个宅子里的任何人。
“那你回去收拾收拾,穿得体点。四点,我派司机来接你。”老狐狸作出了安排。
“好。”辛晓月站起来,转身就走出了茶室。
她走出茶室,给寝室里的老大岳凤姝打了一个电话,简单地说了晓阳出车祸的情况,以及被老狐狸逼迫的情况,只是将昨晚被算计的事略过了。
寝室里一共四个女孩子,岳凤姝年纪最大,也是最沉稳的,对三个女孩子,照顾妹妹似的。辛晓月跟岳凤姝的关系也是最好的。
因此,辛家的事,岳凤姝也知道一些。可她听到辛晓月说这些话,一向沉稳的她还是忍不住骂出声:“真特么的恶心。”
“我被逼无奈。那个宅子里的人,我信不过,只能求你帮忙了。”辛晓月站在三月的日光下,抬头看着蓝天,尽量不让眼泪流下来。
“我回来看恒恒了,马上赶回来。你别急忙,我先让月棠和佳颖先去医院守着。”岳凤姝说。
“嗯,你开车小心。”辛晓月叮嘱。
岳凤姝却已急忙挂了电话。辛晓月站在住院部门前的喷水池前,有一瞬间的茫然。
“嗨,表妹。”
有人喊了一声,蹦到她面前,伸手打了个招呼。
辛晓月定睛一看,是之前的黄胖子。
她一肚子火,便板了脸,问:“上班时间,到处蹦,没医德。”
“咳,表妹,你如此关心我。”黄胖子一副贱兮兮的表情。
“滚远点。”辛晓月毫不客气地说。
“哎呀,表妹,别人让你受委屈,你咋能对我发火呢?我好伤心呢!”黄胖子捂着胸口,作伤心状。
辛晓月听这话,顿时警觉,杀气腾腾地问:“你知道什么?”
“我刚口渴,就想去喝杯茶,然后不小心就”黄胖子手两手一摊。
“你没事干,就多钻研医学,救死扶伤,不要不务正业,还为医患矛盾添砖加瓦。”辛晓月冷冷地说。
然后,她不予理会,径直往住院部大楼走去。她还是要找陈医生了解一下晓阳的情况。
黄胖子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贱兮兮地点头,自言自语地说:“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然后,他迫不及待地给江瑜打电话。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摁掉了。
黄胖子不甘心,继续拨打,结果就被拉入了黑名单。他换了个电话继续打,还是被拒接,然后被拉入了黑名单。
“嗨,好你个江老九,我就不信找不到人收拾你。”黄胖子说着,很得意地看了看住院部大楼。
第十一章 明知陷阱
江瑜正跟堂兄江承佑在谈事情。
江承佑的爷爷跟江老爷子是堂兄弟,只是江老爷子从商,江承佑的爷爷则是军中的铁血将领,走的是军中荣耀的路线。
江承佑的父亲却从年幼起就喜欢经商,以至于后来忤逆了江承佑的爷爷,没有去军营延续江氏军中荣耀,而是选择了从商路。
蜀州,就是江承佑的父亲当年经商的起点,江承佑一家的势力根据地就在蜀州。
江承佑跟江瑜算是旁支堂兄弟。照理说,隔了这样远,不至于多亲近。
但当年,年仅九岁的江瑜被人绑架,最终能被顺利找到,大半的功劳都是年少的江承佑的。
江瑜跟江家这一辈的人都不太亲近,但和江承佑的关系也就因为这件事,一直比较好。
如今,因江承佑的势力范围在蜀州,所以,江瑜为了保密,也为了方便行事,便让江承佑也参与了寻找小庄这件事。
“滇池那边说,当年负责接收张小美、以及变更张小美身份信息的警察全都牺牲。而为了保护张小美,她旧有的资料也全部被销毁。滇池传过来的信息是,只知道张小美当年是被录入了新身份,和她抱的那个孩子一起被送到了锦城。至于接下来的事,他们全然不知。”江瑜手中拿着滇池市局传过来的资料递给江承佑。
“还有别的吗?”江承佑接过资料,一边翻看,一边问。
“他们给出了同期三百三十一个可能是张小美的名单,需要一一排查。”江瑜将一份儿厚厚的资料丢在了案几上。
江承佑蹙了眉,说:“就是三千个人,在蜀州排查起来也不难,横竖不过半天的事。我其实最担心的,你应该知道。”
“你想问是谁告诉我,关于小庄的事?”江瑜直接说出来。
“是。”江承佑很是期待地看着江承佑。
“我现在不能说。”江瑜也直接表明态度。
江承佑点点头,说:“你有你的难处,我不问你。但这件事很诡异。你大堂哥是江氏最低调的人,在军中时,我爷爷就特别器重他。他和陈家老三齐名。阿紫小时候,最崇拜的两个人,一个是陈家老三,一个就是你大堂哥。后来,他离开部队,出去做生意。具体做什么,就是现在,也没几个人知道江氏集团的大公子是从事什么职业,如何亡故的。”
江承佑说到这里,顿了顿,一脸严肃地看着江瑜,缓缓地说:“而且,当年大堂哥卧底毒贩老巢时,连我们江家人都不知道。就是现在,江氏也很少有人知道大堂哥真正的死因。那么,告诉你有小庄存在的这个人,必定是知道一切,包括大堂兄夫妇卧底毒贩老巢的事。那么,这个人,身份绝不简单,而且来头不小。而且,大堂兄故去的时候不告诉,现在才来说,恐怕他们有着别的算计。”
“我知道,这是个明显的陷阱。”江瑜神情淡然,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似的。
“你明知是陷阱,还要一路查下来,我都不知该怎么说你。”江承佑语气很是无奈。
“陷阱,阴谋阳谋,我都无所谓。至少,一路查下来,的确证明对方所言非虚,大哥大嫂有血脉存在。”江瑜看着江承佑,眼神平静。
“所以,就算明知是阴谋陷阱,你也要替大伯父和大伯母找回大房唯一的血脉,算作报恩,对吧?”江承佑问。
“我父亲去得早。若不是大伯父庇佑提携,就老爷子信奉的那套养蛊般磨练子孙的方法,我和我妈早就尸骨无存了。”江瑜淡淡地说,划了一根火柴,点了一支烟。
他这一生,经历了太多的背叛与算计,成日里都活在尔虞我诈。
真正对他好的人太少,他总是要全力护住他们。
“你呀!”江承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能问,“可需要我帮你排查?”
“你铁公鸡要价太贵,我可请不起你。”江瑜笑着说。
“呔,国民男神江九少,这封号可不止是说你皮囊好啊。你跟我说你没钱?就锦城这西山锦园别墅工程,你赚了多少,我不清楚么?”江承佑笑着,神情像是引诱小朋友的大灰狼,“来吧,请我吧,哥哥给你打个折,一条龙服务,保证找到小庄。”
“别。你一下子找到了小庄,对方还没准备好,我怎么好钓鱼呢?”江瑜扫了江承佑一眼。
江承佑哈哈笑了起来,说:“我就知道,你没这么良善。”
江瑜微笑,江承佑摆摆手,说:“我去,你还是别笑。你这要一笑倾人城啊。”
“你是要练练?”江瑜最不喜欢别人说他的长相,话音还没落下,就对江承佑出拳了。
江承佑也不示弱,两人你来我往,就在大厅里打起架来。
许康进来的时候,看见两人在动手,便见惯不怪地,默默站在一旁。
等两人结结实实打完一架,许康才上前说:“九少,老爷子想要见你。”
“行。”江瑜有些无奈地应下。
等他慢吞吞地换了衣服出来,江承佑一脸八卦地问:“据说,这次爬床的女人演技炸裂?很不一般?”
江瑜冷冷地看许康,许康假装没看见自家九少一脸不悦,正襟危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的,在那里装死。
他之所以跟承佑少爷说这事,其实是希望九少不去的话,承佑少爷能去探一探辛家的虚实。
毕竟辛氏和廖记都是小角色,居然有胆量算计江九少,说明他们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既然自家少爷不屑于出面,那最适合的人就该是承佑少爷。
“老九,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昨晚出了那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你要告诉我,我还能看看那戏精女子,帮你把把关。”江承佑平时严肃,八卦起来也是一脸的贱。
江瑜黑了一张脸,问:“把什么关?”
“能让你不舒坦的人,不多啊。生活这么无聊,不如玩玩啊。”江承佑耸耸肩。
“你最近是不是跟黄胖子走得太近了?贱透了。”江瑜丢下一句话,径直出门了。
江承佑撇撇嘴,对康叔说:“老九真是太没趣了。康叔,你跟我仔细说说呗!”
许康有些为难地说:“我不在房里,具体情况不知,戏精这评价也是九少说的。”
“呀,老九说的啊。这么多年,这种路数算计他的人不计其数,能让波澜不惊的他情绪起伏的,还第一次听说。”江承佑摸着下巴,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许康选择略过没看见,依旧正襟危坐,不说话。
“行,老九不去,我就陪老爷子去看看。辛氏与廖记这种小角色,居然敢算计老九,背后绝对有人。”江承佑说着,先前一张八卦的脸也冷了下来。
许康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江承佑是一点就通的人,也是真心爱护自家少爷的人。
第十二章 夺命连环问
江瑜来到江老爷子的房里,也是恭敬地喊了一声爷爷。
江老爷子呵呵一声,说:“难得你还能恭敬地喊一声爷爷。”
“你又说笑了,再怎么着,我也是你的孙子。”江瑜自顾自地在沙发上坐下。
“今晚,跟我去吃个饭。”老爷子开门见山。
“我有事。”江瑜直接拒绝。
“家宴,不是应酬。”老爷子难得好脾气。
“更不去,浪费时间,我有要事。”江瑜拒绝得干脆利落。
“磨刀不误砍柴工,吃饭不占工。”老爷子怼回来。
江瑜眼皮都没抬,直接说:“反正我不去。”
“你,你这个不孝的”江老爷子生气,将手里的紫砂壶“嗖”地扔过来。
江瑜抬手稳稳接住,放在茶几上,说:“八十了,火气小点,这紫砂壶不便宜。”
“你也知道我八十了?你以为我爱操心?你父亲去得早,你妈又是个不着调的。你这一辈里,就你老大不小了,还没个着落。”老爷子指着他的鼻子。
“姻缘天注定,强求不来。”江瑜懒洋洋地说。
“呸。你是信这些的人?”老爷子火气上来,抓起一个青花瓷的小花瓶又扔过来。
江瑜反手接住,劝道:“八十了,你这随手扔东西的毛病,还是改一改吧。”
“你别打岔。我就问你,你是真的不喜欢女的?”老爷子严肃地问。
江瑜扫了他一眼,笑嘻嘻地说:“你猜。”
“去你大爷。”老爷子抓起茶杯扔过来。
江瑜淡定地接住,说:“我大爷,你大儿子,今早飞回京城了,要我打电话叫他来吗?”
“你这不孝的,气死我了。你知道不知道?你两门婚事,人进门不久,就都去了。不管是圈子里,还是记者们,都说得有鼻子有眼。有说你克妻的,有说你因为喜欢男人,所以对妻子下狠手的。”老爷子气得发抖,说到这里,剧烈咳嗽起来。
不管他是不是装的,江瑜还是走过去,为他顺气。
“臭小子,你知不知道,多少名门淑媛都怕死,都不愿意嫁给你了。我这老骨头,还有几天可活的?要是哪一天,我这腿一蹬,去了。谁管你?”老爷子语重心长,开始动之以情。
江瑜丝毫不领情,直接怼回去,说:“祸害遗千年,爷爷你这种人,日子还长着呢,不要打苦情牌,没用的。”
“你个不孝的。”老爷子抓无可抓,愤怒之下,直接将沙发垫子扔过来。
江瑜闪身躲过,说:“这顿饭,我不吃,我还有事,走了。”
“你个不孝的。辛爷爷家那个姑娘,是个很不错的。”老爷子抓紧机会推销。
江瑜脚步一顿,想起辛晓月来,心里一阵厌恶,便说:“爷爷,你找小门小户的,我不反对。但,是谁都可以,就不可以是她。”
老爷子是人精,一听这话,就嗅出重点,连忙兴奋地问:“你见过那姑娘?”
江瑜听见这一句,忽然觉得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嫌疑,连忙不搭一句话,就闪人了。
门外,江承佑站在走廊里抽烟,看到江瑜出来,他将烟掐灭,拍了拍江瑜的肩膀,贱兮兮地说:“你放心去浪,哥帮你去看看。”
“滚。”江瑜说着,两人又在楼道里过了几招,各自分道扬镳。
江瑜带了自己的人,直接去市区,见一见父亲昔年的一些旧友。
他从前在国外,不好下手。如今既然来到了锦城,当年的事,就不能算了。当年那些人,他要统统揪出来,一个都不放过。
江承佑则是去见了老爷子,先是让老爷子消消气。
“那不孝的。”江老爷子怒气冲冲,“我这八十了,数着天数过日子的。他这么不着调,外界传言说得那么难听,我这听着也难受。我这要是再不为他操心,我要腿一蹬去了,谁还管得住他?”
老爷子抓着江承佑狂吐槽,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江承佑默默地听着,心里吐槽:你现在活着,又什么时候管住他了?要不是为了追查小庄的事,估摸着你老八十寿宴,他都懒得到场。
“承佑啊,他朋友不多。我知道你们向来关系较好。你说说,他真的,如外界所言,喜欢男的?”老爷子压低声音问。
江承佑干咳两声,说:“这,我也不太清楚。”
老爷子很是失望,一脸愁容,江承佑赶忙说:“大爷爷,他脾气拧,你是一片好心。今晚,我陪你去吃饭,替他瞧瞧,回来劝他。”
老爷子一听,想着江瑜性子确实很拧,也只好如此,便点头答应了。
江承佑正暗叹事情顺利,他今天就要看看辛氏这跳梁小丑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顺便探一探辛氏背后可能的人。
他始终记得父亲临终前的教诲,当年父亲经商起家的这一片,是江瑜的父亲拱手相让的。有了蜀州这块市场,父亲才得以站稳脚跟儿,才有了后来偌大的酒店业。
所以,报恩是必须的;而江瑜那么信任他,他也要尽力守护。不能让他像江承紫一样,等人没了,他才追悔莫及,没有好好守护那乖巧的妹妹。
老爷子忽然话锋一转,问:“承佑,你有对象了么?”
“啊,有,正,正谈着。”江承佑赶忙扯个谎。
他们这个圈子的人,要不就是门当户对的联姻,要不就得是遇见真爱。但遇见真爱的几率,那真是火星地球一样。
江承佑自己也是不愿将就的人。而且,爷爷管不着他。老爹已归西,老妈是佛系老妈,信奉各有各福,自生自灭,压根儿懒得管。
以至于,他是这群里最幸福的。也是一直不愿将就凑合的。
“谈着,也带回去给你爷爷看看。你那些堂哥堂弟荒唐,跑得全世界都没影子,听话的阿紫前两年又没了,你爷爷的日子呀......”江老爷子有感而发,拿不住江瑜聆听教诲,这抓住了江承佑,就一股脑地语重心长,谆谆教诲。
江承佑如坐针毡,好不容易逮到空隙,以要回去准备准备,为老爷子安排护卫为主,连忙撤退。
第十三章 赴宴
辛晓月在医生办公室等了很久,陈大夫才得了少许空闲。
她详细询问了晓阳的病情,陈大夫慈眉善目,很是耐心,一一作答。不过,陈大夫还是让她做好最坏的打算。
“这icu里的人,十有**,说去就去的。”陈大夫轻叹一声。
“嗯。多谢陈大夫。”辛晓月努力留住眼泪,走出医生办公室。
她一直走到后楼梯口,看到四下里无人,才一屁股坐在楼梯台阶上,眼泪唰的决堤。
“舅舅,妈妈,你们千万要保佑晓阳。”她呜咽哽咽,双手捂住脸,指缝间是滚滚而出的泪。
哭得泪眼模糊时,视线里有个人闪过来,吓了她一跳。
“嗨,表妹。”
辛晓月还没看清楚,对方就喊了出来。
她一听是那胖子,连忙站起来,闪身到一旁,顾不得擦泪,冷冷说:“你很闲吗?阴魂不散的。”
“确实没啥事。”黄胖子靠着墙,吊儿郎当的。
“呵,在省医院,还没啥事,只能说明你医术差。”辛晓月先前还顾及别的,现在就毫不留情地打击,实在是这个胖子真是很讨厌。
“我医术很好的哟。”黄胖子笑眯眯地朝辛晓月挥挥手。
“这么闲,是投胎技术好,关系户吧?你!”辛晓月继续打击,顺带止住了哭。
“哎,表妹。投胎技术好,这事你说对了。但医术,我医术同样很精湛,只不过一般人请不起我而已。再说,我也不是这医院的,只是在这里有办公室而已。”黄胖子得意地自我介绍。
“听你吹,牛在天上飞。”辛晓月转身要走。
黄胖子连忙上前挡住,说:“表妹,你别急啊。你看,你受了欺负,我可以帮你的。”
辛晓月脚步一顿,便歪着脑袋看他,说:“你一口一个表妹,又说要帮我。那就帮我查一查你们医院的曾琼要帮辛如海做什么。”
“好啊,你电话号码给我,查到,我给你打电话。”胖子打蛇随棍上,立马就要人家电话号码。
“你知道我是病人家属,天天都在这里。查到就在这里等。表哥”辛晓月说得咬牙切齿。
黄胖子打着手势,笑着说:“好嘞,爱护表妹,人人有责。”
辛晓月白他一眼,不再理会。
她也不是真指望这不正经的胖子能帮什么忙。她不过是给胖子找个事,让他去骚扰曾琼而已。
摆脱了胖子,从后楼梯出来,心情比先前好了很多。
刚对着护士站一面镜子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寝室里三个姐妹就都来了。
三人平时都将辛晓阳当作亲弟弟,这会儿,晓阳出车祸,三人也是担心得很。
辛晓阳正要说什么,老大岳凤姝摇摇头,说:“你什么都不用说,你做你的事,我们在这里守着晓阳,你放心。晓阳也是我们的弟弟。”
“多谢。”辛晓月想要哭。
她不懦弱,但世间美好的情谊,总是让她的心软软的,想要流泪。
岳凤姝看她模样,连忙摆摆手示意她别婆婆妈妈,赶紧出发。
“好。”她应了一声,转身要走。
岳凤姝似乎又有点不放心,又叫住她,说:“要不,让月棠陪你吧?”
“这事很麻烦,他们都不是善类,我不想连累月棠。再说,你知道我身手不比月棠差。”辛晓月声音很小。
“不是身手强弱问题,而是他们有心要算计你,你单枪匹马一人。再说,自家姐妹,开学那天就说了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岳凤姝一脸担忧地劝解。
一旁的尚月棠早听见了她们的对话,也是直截了当地说:“我尚家人世世代代习武,家训里都是侠义二字,可不怕别的。”
“老四,我的事很麻烦。”辛晓月说。
尚月棠撇撇嘴,说:“说实话吧,我去保护你是顺带的。”
“那你去的主要目的是啥?”老二张佳颖好奇地插嘴。
尚月棠作眼冒星星状,说:“当然去看看活的江氏掌门人,看看我男神的爷爷。”
“疯了。连照片都没发过的人,不知道你们这些吃瓜群众脑回路怎么构造的。还能把他封为国民男神。”张佳颖表示非常不理解。
“二姐,咱们念考古的,已经让人觉得很古板了,得有点娱乐精神。”尚月棠说。
“娱乐精神,也没你们鱼票这么搞笑的。人家追星,至少知道自己的爱豆长什么样,你们一张正面照都没见过。还自称鱼票,跟着疯狂。”张佳颖撇撇嘴。
“这就是魅力啊。记者都不敢放他的正面照,只用文字说,若是他是娱乐圈明星,可秒杀现在各路流量小鲜肉。你想得帅成什么样子啊?再说了,连狗仔之王刘成都不敢去挖他,可见势力得多大啊?再说,江氏这一辈里,最会挣钱的,可就是他了。这样的人呀,当然得是全国亿万少女的梦想。”尚月棠作崇拜状。
“那最好让你嫁给他。”张佳颖捏了捏尚月棠的脸。
“那还是不要了。自古豪门是非多,这么帅,这么有钱的,本宫驾驭不住。再说,他还克死了两任老婆,我还想长命百岁呢。所以,我还是当个吃瓜鱼票吧。”尚月棠双手合十。
岳凤姝蹙了眉,说:“你们俩够了,医院也适合说这些吗?”
尚月棠和张佳颖吐了吐舌头,乖巧地闭了嘴。
岳凤姝对辛晓月说:“就这么决定,让月棠陪你去。我和阿颖留在这里。”
辛晓月接受了岳凤姝的提议。尔后,岳凤姝就不多言,带着张佳颖在icu门外的走廊里,找了个休息用的长椅子坐下,守着辛晓阳。
辛晓月感激不已,却也不多言浪费时间,带着尚月棠,打车回到王轩的住处。
两人身材气质差不多,便各自换了身比较古典的套裙,将长发绾起来,插了一根发簪。两人都不喜欢化妆,便依旧是不施粉黛。
然后,辛晓月往随身携带的小包里装了手机,钱包。想了想,她拉开书房的抽屉,那里有一排小巧的防身用具。
“你要什么防身用具。”辛晓月问尚月棠。
“哇塞,你家轩哥的?”尚月棠睁大了眼。
“是他送我防身的。”辛晓月回答。
“我去,这么齐全。这有些物件,可是大价钱也买不到的啊。轩哥可对你真好啊。”尚月棠爱不释手,摸了又摸。
尚家是做瓷器紫砂啥的,在杭城开了一家瓷器古玩。不过,尚家却也世代习武,还开过武馆,虽算不得名门望族,但也不是小门小户。
尚月棠自小习武,便顺带喜欢研究各类武器。
“选一件吧。”辛晓月说。
“江氏老爷子来你家吃饭,安保级别肯定不低。选什么武器都没用。”尚月棠摊摊手,然后指了指食指上的戒指,笑嘻嘻地说,“有这个就够了。”
辛晓月也不勉强,自己选了一把小匕首,又拿了一只看起来就是普通led手电筒的电棍。
两人根本没有等司机来接,而是自己出门打车去。
不管是辛晓月,还是尚月棠,都认为这是一场不怀好意的鸿门宴。她们要早一些到,看一看形势。
辛晓月一步一步走得很稳。今晚,她倒要看看,那些算计她的人,段位有多高,手段有多可怖。
第十四章 故地重游
三月锦城,落日黄昏映着锦江春色,辛晓月一身古典套裙搭配,端庄地站在锦江边打车。尚月棠也是一身古典套裙,站在一旁刷微博,跟所谓的鱼票们互动,说要跟男神的爷爷吃饭去了,一时之间,微博粉丝暴涨。
与此同时,江瑜坐着车入了市区。
他看着车窗外的锦城风景,想起年幼时,被江承佑找到,也曾坐车路过这里。
那时,锦城正是五月初,日光和暖,锦江两岸,柳色如烟。
“阿凡,你还好吗?”年少的江承佑还不是如今的铁公鸡,凑在他耳边低喊他的小名。
他点点头,只是被绑架被杀害的巨大变故,让他好久不说话了,便不习惯说话了。
一晃许多年过去了,这些年,他基本呆在国外,就算回国,也不想来锦城。
哪怕就是江承佑再三邀请,他也拒绝;哪怕就是他亲自开发西山锦园别墅,他也没来锦城,而是让许康全权处理的。
这是时隔十多年后,第一次踏足锦城,走这一条曾走过的江边路。高楼鳞次栉比,已不是当年的锦城,唯有这锦江之畔的春色依旧是当年模样。
不过,当年走得匆忙,来不及向恩人一家告别,实在是遗憾。
也因为当时所经历之事太可怖,他自己不愿意触碰当年的记忆。江瑜到现在还对所有人有着深刻的防备,夜不能安寝。
至于恩人一家的信息,他当时惊吓过度,加上身体受到重创。所以,只能记得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而这些片段,根本不足以让他寻找恩人,更别谈什么报恩了。
许康正在汇报滇池市局发过来的那份儿名单的最终排查结果,说在锦城西部的西山区有七个比较符合张小美和小庄的。
“看来我们可以去西山区了。”许康汇报。
江瑜却没有反应,许康便看他瞧着车窗外,似在走神。
“九少。”许康低喊一声。
江瑜回了神,无奈地笑了笑,对许康说:“这个地方,真让我五味杂陈。”
许康当年全程参与了救江瑜,也是他亲自与江承佑的父亲接洽的。所以,瞬间就明白江瑜这句话的含义。
“九少,都过去了。”许康也只能说出这样苍白无力的话。
可是许康知道,年幼的遭遇,其实并没有真正过去,而是给江瑜留下了许多难以抚平的创伤。
而作为他的长辈、挚友、下属,他也想了许多的办法,却都收效甚微。
这些年,江瑜防备许多人,尤其是女人。
这些年,一入夜,他就性情大变,脾气不好到自己也难以控制,而且夜不安寝。
这世上的人看他,只瞧着他好看的皮囊,江家九少的身份,精准的商业投资眼光。
那些人敬畏的,也不过是江氏集团的实力,不过是江九少的手段。
而微博上那一堆自称鱼票的迷妹儿凭着记者的只言片语,清楚的照片都没见过一张,就闹着说是国民男神,看的也不过是他光华灿烂的身份。
“没把背后的人揪出来,就不算过去。”江瑜神情冷了下来。
“柳青已死,当年的线索,我追查过,断了。”许康说到这件事,也是恼火不已。
实施绑架的是江瑜的保姆,也是江妈妈的高中同学柳青。
柳青的丈夫因打架斗殴致人于死,锒铛入狱,她带着孩子走投无路,江妈妈对她施以援手,解决了柳青儿子的入学问题,让柳青在江家做保姆。
柳青做得一手好菜,说话温温柔柔的,很会讲故事。
相比较而言,一直都是学渣的妈妈,就不是很会带小孩,更不会讲故事啥的了。所以,江瑜小时候跟柳青很亲近,也很信任这位长辈。
他小时候总是乖巧地叫她“青姨”。却不料,就是这位青姨联合匪徒,将他绑架。
而绑架的目的,并不是真正的要勒索一个亿,是要将他撕票。只是他命大,绑匪以为他死了,就扔在了河里,却被恩人一家救起来,悉心照料,他活了下来。
“存在,就会有痕迹。”江瑜淡淡地说。
许康刚要说什么,却看见江瑜眉头蹙起来。
许康顺着江瑜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打扮得很古典的辛晓月端庄地站在街边。一身古典,倒是更配这女子的气质。她身边站的那个女子也是一身的古典气,只是少些许书卷气,多了几分的英气。
只是辛晓月弟弟重伤在icu,她出现在这里
“辛晓月怎么在这!”许康忍不住嘀咕。
江瑜扫了许康一眼,什么也没说,然后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只看着前方,沉了一张脸。
许康住了嘴,心里也忍不住嘀咕:先前还觉得这辛晓月是被人算计,喝下了那杯下了媚药的酒。可这会儿,她亲弟弟还重伤在icu生死未卜,她这一身打扮,看来是要去赴宴见江老爷子。
“难道真如九少所言,这辛晓月就是个演技炸裂的戏精?”许康忍不住又看辛晓月一眼,便瞧见两个女子上了出租车。
而与此同时,许康明显感觉到一阵寒凉,车内气氛瞬间肃杀起来。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是江瑜很生气了!
许康面对这种情况,经验丰富,开车的蒋勋也是跟在江瑜身边多年,对于车内的不和谐气氛,也非常敏感。
但两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同志,保持缄默,假装啥都不知,等待九少自己发作。
许康正襟危坐,甚至都在心中开始默默数数,想根据以往的经验,看这回要不要数到两千,九少才会发作。
“1、2、3、4、5......”
许康默默地数着,才数到三百,江瑜就喊了停车。
不是停车区,蒋勋连忙靠边,后边跟着的车队也都猝不及防地纷纷靠边。
每个司机,心里都默默等着交警来开罚单。
“九少,什么事?”许康连忙问。
心里却是忧心:这孩子的病情是不是又加重了?居然才数到三百,就掩压不住火了。这下去怎么了得。看来,真不该来锦城这地方,肯定是勾起了他不美好的回忆。
江瑜心里自从昨晚,心里就堵着一团火气。
司机停了车,江风徐徐吹来,带着清凉的花香,江瑜倒是冷静了下来。
“开车吧。”他淡淡地吩咐。
司机蒋勋如蒙大赦,虽然九少不在乎罚多少钱,但好歹公众人物,身份在这里。乱停车终究不好,被逮住的话,指不定就有人拿这种事做文章了。
车启动,在锦城的暮色夕阳里,锦城美如仙境。江瑜却无心看风景,心里非常怨念,他越发觉得辛晓月这人真是阴魂不散,指不定刚才也是针对他的一次算计。
肯定是有人泄露了他的行踪,辛晓月才故意花枝招展地站在锦江边上,在他这里刷存在感,演什么偶然相逢是缘分的戏码。
他越想越笃定就是这样!
一方面暗自警惕这次对手的段位真的很高,找的演员演技也炸裂,另一方面越发觉得辛晓月真是太讨厌了!
不过,辛晓月这人,不理会就是,但泄露他行踪的人,就不能轻易放过。
“康叔,我们行车线路是临时决定的。查一查决定线路后,所有人的通讯记录,包括电子邮件,所有的网上聊天记录。”江瑜忽然开口吩咐。
许康也被这猝不及防的吩咐打蒙了,“啊”了一声,才理解了自家九少的脑回路,在自家少爷脸黑下来之前,立马说:“我这就去查。”
第十五章 谁在暗处
辛晓月和尚月棠打车去辛宅。
辛宅位于锦城西边,算是锦城极好的地段。辛宅是老式宅子,辛老爷子很有眼光,十多年前,赶紧买下来。这辛宅虽是老式宅子,但占地面积却不小,算作是豪宅一座。
而这类的老式豪宅,在这一带还有好几家,大门都统一开在桑前路上。
桑前路是锦城非常古老的路段,非常具有古典特色。银杏树为行道树,两旁都是住宅,住宅高于路面,于是两旁便有青石头做成的高坎,高坎之上,一般种着蔷薇、迎春花、三角梅等植物,一年之中,大部分的时候,藤蔓花开,大团大团,开得很热烈。
但是,再美丽的桑前路,那都是人民的路。
从前,游客是可以在桑前路上随意惬意地走一走,感受锦城古典的韵味。
从前,出租车是可以出入桑前路,直接到辛宅门口。
这会儿,两人打的车在桑前路口就被拦住了,说是桑前路这边临时检查,所以不准车辆出入。
辛晓月和尚月棠自然知道封路的原因,两人给了车钱下了车。
“好大的派头呀。”尚月棠嗤笑一声。
“全球十强!”辛晓月漫不经心地回答,抬头看一眼桑前路,大段大段的道路都清空了,路旁有人在值守。
“不知道的,还以为领导人视察呢。”尚月棠也看着桑前路,语气神情都是嘲讽。
“连累你,要走半小时呢。”辛晓月拍拍尚月棠,语气里一点歉意都没有。
尚月棠摆摆手说:“这点路,不够我塞牙缝,权当锻炼了。”
“那走吧,鸿门宴。”辛晓月挽着尚月棠朝桑前路走去。
两人一路闲聊,也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辛宅大门口。
门口有两名黑西装的男子值守,很有礼貌地拦住了两人。
“我是这宅子里的二小姐,这是我同学,今晚是家宴。”辛晓月说。
那两人还没说要进一步验证,辛宅的管家老徐就跑出来对那两人点头哈腰地说:“这是我们二小姐辛晓月。”
“二小姐,这位?”老徐又看了看尚月棠。
“带我同学回家吃个饭,不行吗?”辛晓月反问。
老徐一怔,从前的二小姐知书达理,温柔贤淑,轻言细语,从不与人为难。可今天的二小姐似乎不同,神色语气也很平静,但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
“当然,当然可以,我这就去禀报老爷子。”
老徐是个人精,觉得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多说,赶紧甩锅给主子才是,所以,他丢下一句话,赶忙闪人。
那俩黑西装则是拦住两人,说:“虽说赴宴,但我们今天执行安保,还请两位原谅,接受检查。”
“行。”辛晓月从不为难办事的人,很是爽快地答应。
两人见多了富人家眷,越是小门小户越飞扬跋扈,他们没想到这位却这么好说话,顿时也松一口气,例行用仪器进行了爆破扫描。
“可以进去了吗?”辛晓月微笑着问。
“抱歉,二位美女,还有你们手里的包,以及”两人有些说不下去,因为这位是真的不可多得的美女,而且说话和颜悦色。
“搜身是吗?”辛晓月语气依旧平静。
“抱歉。”瘦高的男子很是歉意。
“天大的笑话,回自己家,居然要搜身?”尚月棠可没那么和颜悦色,眸光如刀。
“职责所在,还请两位原谅。”瘦高的男子语气依旧很歉意。
辛晓月不想为难两个无关紧要的安保,便对尚月棠说:“他们职责所在,咱们也不要为难。”
“多谢体谅。”两位安保同时道谢,心里不约而同地想这位真是人美心善。
“只是,现在虽是新时代,但男女有别,女子也有清誉。你们俩大男人搜我们的身,不合适吧?”辛晓月不疾不徐地说。
“我们哪能办这么畜生的荒唐事。两位放心,自然是女子来执行。”两人连忙说。
“如此,就好。”辛晓月说着,递上了自己的手提包。
包里的东西很少,钱包、纸巾、钥匙、手机都是常规的东西。
只有一把匕首与一个手电筒需要耐心检查。
那把匕首很小巧,够不上法律定义的管制刀具。但匕首刀鞘上的花纹很精致,一看就不是普通物品。
瘦高个拔出匕首,那匕首顿时寒光乍现。
即便是他们这种普通的安保,也瞧得出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匕首,若是会用的人,就必定是杀人利器。
两名安保顿时变了脸色,变了脸色的还有看着监控的江承佑。
瘦高个安保有些为难地说:“抱歉,这匕首,怕不能带进去。”
“没关系,在自己家里,总是安全的,用不着这个。”辛晓月对答如流,眉目平静,还特意略略抬头,看了看门楣上新装的监控。
门楣上的监控很小巧,不容易发现。但王轩就是好为人师的,她算是王轩的徒弟。这么些小手段,她还是能瞧出来的。
新装的监控,那监控那边肯定有人注视着门口的一切。
她那一眼,看的就是监控后的那个人。
江承佑本注视着门口的一切,没想到她忽然对监控抬头,他倒是吓了一跳。
“这眼神”与江承佑一起注视安保的,是他的心腹江源,也是被辛晓月突如其来的抬眸吓了一跳。
“是个有意思的人,怪不得波澜不惊的老九也会动心。”江承佑说。
“动心......”江源无语自家boss的用词,小心翼翼地问,“你确信你这个词语用得恰当吗?”
“哦,恰当。”江承佑对自己的用词很有信心。不过,他心中吐槽:这辛晓月确实是有些意思,换作是他,也无法忽视的。
“那我们就放在这门口,等今天家宴结束,再还给二小姐。”瘦高个将匕首扣下。
辛晓月点点头,两名安保便又拿着手电筒摆弄一阵,也只发现是个小巧的led手电筒而已。
“大学宿舍楼,有地方光线暗,随身携带的手电筒而已。需要我留在这里吗?”辛晓月笑着问。
两安保本想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把这手电筒扣下。却不料耳机里传来**oss的指示:这手电筒,让她带进去。
“不用,不用。”两名安保异口同声,赶忙将手电筒装进包包里,恭敬地将手提包递给了辛晓月。
第十六章 铁公鸡的算计
“老大,那手电筒是军中之物。”江源连忙说。
作为因伤退役的军人,江源是知晓那玩意儿的。
“水至清,则无鱼。什么都搜刮干净了,怎么看好戏呢?”江承佑白了江源一眼,“跟了我这么多年,还这么不开窍。”
“啊?”江源有些摸不着头脑。
“蠢。”江承佑吐出一个字。
“可那玩意儿也能弄死人的,尤其老爷子那么大年纪了。”江源弱弱地争辩,“今天是你负责老爷子的安保,要是他出事,咱们,不好交代吧?”
“蠢,我在场,她能作妖吗?”江承佑觉得自家安保队长越来越蠢了,该考虑给大家做个体检,顺带再提携一个副队长上来了。
江源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得认真看着监控屏幕。
门口的安保检查完了辛晓月随身携带的手提包,又检查尚月棠。
尚月棠的包很小,只装了一包纸巾,一个手机,连个钱包都没有。她作为绝对的时尚人士,出门基本就是一个手机行遍天下。
因此,两名安保看了看,就请两人到大门旁的小屋里接受搜身。
辛晓月二人没有任何异议,两名安保看自己的任务完成得顺利,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小房子里,是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同样是一身黑西装,对两人进行了例行的搜身。
不消片刻,辛晓月和尚月棠就出来了。
辛晓月看了一眼那监控,尚月棠却是对那两名安保说:“两位帅哥,其实吧,你们也就是个摆设。”
两人一怔,尚月棠笑容灿烂地说:“有能力的人,片叶飞花,甚至头发丝都能置人于死地,何至于要武器呢?”
“姑娘,怕是武侠小说看多了吧?”瘦高个愣了片刻,才淡淡地应对。
虽然对方说得是实话,但不能输阵呀。咬紧牙关也要否认,**oss和队长都会理解他这么说的。
“那就是我看多了。”尚月棠也不多说,抬头看了看那个监控,笑容灿烂,眸光如刀,带着挑衅。
虽然,辛晓月在跟安保交涉的时候,她似乎一直在低头玩手机,但她却留心着周围的一切,包括辛晓月的举动。
今日,她可不是来蹭饭的,而是来保护辛晓月的。
所以,她早就瞧见了那门楣上小巧的先进监控了,还是高科技复眼,三百六十度自转无死角。
与辛晓月的古典气质的淡雅阴险不同,尚月棠五官精致,眉宇间有一种张扬的英气,秋水眸光带着灿烂的笑,却也如薄如蝉翼的飞刀,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挑衅。
“我去,这娘们儿好嚣张啊,我去把她扣下来。”江源见不得这挑衅,暴脾气的他顿时就叫出来。
江承佑则是露出微笑,如同猎人看到猎物似的,回头看了看炸毛的江源一眼,不悦地说:“出息。”
“我去扣下来。”江源摩拳擦掌。
“站住,你为什么要去扣下?什么理由扣下来?”江承佑问。
江源摸了摸头,觉得是没有任何理由,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安保人员,就是要本着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不能将可能的危险放进去啊。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江源弱弱地说。
“朽木不可雕。”江承佑感叹一句,心里再度琢磨是该整顿一下安保队伍了。
江源被老大喷了,耷拉着脑袋,站在一旁。
江承佑这才说:“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不觉得。”江源是耿直boy,在安保这件事上,绝不弄虚作假。
江承佑无奈地叹息一声,说:“你去扣下来了,还有什么好戏看呢?没好戏看,这白开水一样的一顿饭,我还怎么去向江老九收钱啊?”
江源“啊”了一声,顿时明白自家老大铤而走险居然是为了赚江九少的钱,这太丧心病狂了。
“赚钱是要紧,可这点小钱”江源无奈地说。
“财富都是积少成多而来的,不要看不起一分钱。江源你在我身边呆这么久,还不明白这个道理?”江承佑板了脸。
“只是,这太铤而走险了”江源知道老大决定的事基本不可能改变,但作为一名忠心的安保队长,他还是要弱弱地挣扎一下。
“富贵险中求,不懂么?”江承佑白他一眼,除了能打,忠心,跟在身边这么久,脑子怎么就不见长进,尤其是赚钱这方面。
江源耷拉着脑袋,不再说话,只觉得自己跟一个被众人称为“赚钱疯子”“铁公鸡”的人说不要赚钱,他才是自己疯了。
“你好好在这里守着,我要入宴了。”江承佑整理了一下衣衫,离开了监控室。
江源拍拍额头,默默地祈祷上天保佑,千万别出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