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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寡妇房东全文阅读

作者:寂寞抚琴生     我和寡妇房东txt下载     我和寡妇房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我和寡妇房东全文阅读

1

    我不是色狼,真的!如果不是表妹在里面“啊,啊”的叫得欲死欲活,我决不会冲进她的房间。

    当时舅舅和舅妈都不在家,我不进去救她还能有谁?

    我一脚踹开门,一个全身赤裸的男人正把表妹压在下面。我恨,我为什么不早点回来?!现在一切都晚了,表妹早已被他拨得精光,而且……

    那个男人听到我闯进来的声音,慌忙从表妹身上爬了下来,急急的找裤子穿。我怒火冲天,上前一脚将他踢倒在地,妈的,如果我不是看到了一丝不挂的表妹,我那一脚一定不会踢偏,一定会正中他那里。

    我从没真正见过女人衣服下的身子,而现在,我的表妹突然在我眼前暴露无遗,她的丰乳,甚至连她最隐秘的器官!我惊慌失措,我急忙扭过脸去。

    就在我慌乱的那一会儿,那个男人从地上爬起来,穿好衣裤,急急的冲向客厅,然后又折了回来,从表妹卧室的窗户爬了出去。

    我正要去追,表妹一把拉住了我。我低头一瞟,表妹已经用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身子。那个男人让她直到现在还满脸惊慌。

    我知道表妹现在心里一定很害怕。有很多理由让她害怕,比如害怕惊动了邻居,害怕她被**的事张扬出去。我叹了口气,坐在了表妹身边,那些色狼之所以如此大胆,还不是抓住了她们这些受害人的这种心理。

    我拍拍表妹的肩,她没穿衣服,那滑腻的感觉让我的心又狂跳了一下。我努力地镇定了一下自己,说:“鹃子,别怕……等你想好了我们再报案。”

    没想到表妹却一把推开我的手,还狠狠的给了我一个巴掌,怒声道:“谁让你进来的?你给我滚出去!”

    我的脸火辣辣的痛。我听到舅舅和舅妈在客厅里说话的声音。

    我明白了,那个男人刚才为什么到了客厅又要匆匆的折回来,他一定是听到了舅舅和舅妈在外面开门。

    一听到舅舅他们回来了,表妹忽然放声痛哭起来。哭得那么伤心,我顾不得刚才那个巴掌,我能理解她,她一定很难受,我又上前去安慰。

    舅舅和舅妈边问“鹃子,你怎么了?”边跑了进来。

    我看到他们两个都呆了,望着鹃子零乱的头发,望着床上鹃子的内衣内裤,半天他们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我也没有说话,这种事只有鹃子自己给他们说,然后大家一起想办法。没想到舅妈忽然把眼睛恨恨的盯向我,冲了上来,一个巴掌打在了我另一边脸上!

    她狠狠的骂道:“你,你这个色狼!你给我滚!”

    我不是色狼!然而,表妹竟半点也不为我解释,只顾莺莺的哭泣。

    舅妈误会我了,她一定以为那些事都是我干的。这一切来得好突然,比表妹的身子猝不及防的闯进我的眼睛还要突然。我两边脸都火辣辣的痛,我把眼睛望向舅舅,我想舅舅一定不会相信我会对不起表妹,他一定会把事情弄清楚,不让我受委屈。但是,舅舅别过脸去竟看也不再看我。

    在这里,除了舅舅再没人关心我了,然而他现在都这样对我,我还有什么话说,我冲出房间,满腹委屈的跑下楼。

    舅舅追了下来,他没有留我,他只是往我手里塞了一大把钞票。

    舅妈跟在他的后面,她手里提着我来时的行礼包,她把行礼包往我跟前一摔,她说:“你滚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

    我把舅舅给我的钱抛向空中,一阵风吹来,它们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的飘。

    我弯下身捡起我的行礼包,背转身走了。我不知道他们在我身后有着怎样的表情,我一直没有回头。身后是雪花般纷飞的钞票。

    我没有方向,我只知道向前。我好想哭,但是我强忍住了,妈妈说过,她都很少哭的,我应该比她更坚强。

    是妈妈把我托付给舅舅的。我现在都记得妈妈临死之前的眼神,那种让我痛得撕心裂肺的眼神。眼神里有太多的不舍和牵挂。

    妈妈从没向舅舅下过一句话,即使在我们生活最艰辛的日子里。她和舅舅很早以前就兄妹反目,这其中有着某种我所不知道的恩怨。但究竟为什么,她从没向我提起过,就像她从来不向我提起我的父亲。

    但是,为了我,在她生命的最后,她还是丢掉了自己的尊严,她求舅舅看到她们兄妹的份上照顾我。

    我和舅舅把妈妈安葬在美丽的小山脚下,然后离开了我们家那三间破瓦房。

    我发誓,我要对得起妈妈,决不在舅舅家做半点丢妈妈颜面的事。我像林黛玉进贾府一样来到了重庆城。舅舅家里那豪华的装修,昂贵的家具,超前现代化的电器让我感到手足无措。我现在才知道人的贵贱之分竟是这么大,哪怕是同母所生的亲兄妹。也许这就像我们故乡那些树上的种子,一阵风把它们吹落,是飘向沃土还是贫壤,他们主宰不了自己。

    我时时小心,步步在意。没想到还是落到了今天这个下场。其实我来那天舅妈就不乐意,不是舅舅说了句:“寻欢来了,也许鹃子会改变自己”我可能早就被赶出去了。

    我不知道我走了多久,我也不知道我走了多远,当我发现我的脚有些酸痛时,城市里已灯火通明。

    在这城市里我像一条流浪的狗,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落魄的样子,我向僻静处走去。

    在一条比较黑暗的街道上,我险些撞倒一个人。

    她是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个孩子。她显得特别惊慌,不停的向那些车招手,可是没有一个司机理会她,那些车都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女人怀中的孩子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一看就知道她病得很重。

    我忽然觉得这多么像很多年以前,我生病了,我妈妈抱着我去医院的情景。我心里隐隐的痛。

    我看到远远的又一辆车要过来了,我什么也没想,我冲出去站在了马路中间。

    一声急刹,那辆车停在了我的跟前,差点把我重重的撞倒。

    车门打开,跳下一个脸上有块刀疤的青年,他紧握拳头,边向我冲来,边恶狠狠的骂道:“你是不是想找死了?老子成全你!”

    ??

2

    我不是怕他,但为了那女人怀中病重的孩子,我只能对他小心翼翼的说:“对不起,我……”

    我还没说完,女人就抱着孩子冲了过来,急急的道:“先生,行行好吧,送送孩子去医院吧,她病得很重。”

    谁知那青年根本不理她,只对我们怒吼道:“滚开!”

    这时车窗打开,一个戴墨镜的女人伸出头来,冷冷的问:“来福,什么事?”

    来福,这个青年叫来福。一个多么熟悉的名字,我舅舅家那只哈叭狗的名字。

    没等来福回答,女人便抱着孩子到了车窗口,她急急的对那个戴墨镜的女人说:“帮帮忙,救救孩子吧,她昏过去了!”

    边说话边从眼里滚出几颗清泪。

    车里的女人没回答她,只叫了声:“来福,让他们上来。”

    来福看上去很着急,他对车里的女人道:“表姐,我们又不是120。我们可有更重要的事,要是错过了,只怕从此再难抓到他们的现形!”

    车里的女人没好气的冲他道:“你还是人吗?!”

    来福不再说话了,帮我们打开车门。我让女人抱着孩子先进去,然后跟着上去坐在了她身边。

    我们还没坐好,来福就把车发动了。他极不乐意的回头问:“你们去哪?”

    坐在他身边被他叫着表姐的女人摘下墨镜,圆睁凤眼,极不耐烦的道:“那么多废话做啥?你不知道往最近的医院去吗?!”

    然后车里便再没了任何人说话的声音。空气异常沉闷。

    重庆不愧为火城,虽然还是人间四月天,却异常的热。

    我身边的女人二十七八年纪,穿着白色T恤,脖子和手臂都洁白光滑。一双美丽的眼睛充满焦虑,不时望望孩子又望望前方。

    在她怀中昏睡的孩子,是个可爱的小女孩,三四岁左右,梳着小辫子,很清秀的小脸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我担心那孩子,竟全然忘了男女之嫌。我和那女人靠得太近,我也身穿短袖,重庆的路弯多坡多,有时车一颠簸,我的手臂便和她的手臂碰在了一起。虽然只那么一瞬,但肌肤相擦时的冰凉滑腻感还是激荡了我的心。

    我不该有这种感觉,尤其是这种时候,就算我能不去想表妹为什么要对我恩将仇报,我也不该忘记女人怀中病重的孩子。

    我向旁边挪了挪身子,我想分散下自己的注意力,不想却情不自禁的暗自比较起身边的女人和来福的表姐来。

    两个女人差不多年纪,都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一个是富贵牡丹正鲜艳,一个是淡雅芙蓉刚吐芳;一个傲气逼人不怒而威,一个楚楚可怜欲笑却泪……

    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车却在一家医院门口停了下来。

    我和女人刚从车上出来,来福便调转车头急奔而去。

    我这时才注意到那辆白色的车不是重庆的,它来自成都。他们是来抓什么现形的,也许我们真让他们错过了。我感到好愧疚,我们竟然忘了对那个戴墨镜的女人说声“谢谢”。

    一进医院,小女孩就被送进了急救室,我和女人被关在了门外。

    女人很着急,我想尽办法安慰她,但她却根本没听进我的话,不停的拿眼睛去看那扇门。

    后来我干脆不说话了,反正说了也没用,我不如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陪她。

    一段沉默之后,她好像忽然记起我似的,也不扭过头来看我,只望着那扇门,问:“哦,你什么名字呢?今天真得好好谢谢你。”

    小时候妈妈常对我说,要做好人,像雷锋叔叔一样的好人,做了好事不留名。我一直都很听妈妈的话,不知为什么这次,一听女人问我的名字,我竟异常的激动。

    我声音有些发颤,我说:“我叫寻欢。”

    我把“寻欢”两个字说得很重,差点跑了调,好像害怕她听不清,害怕她记不住。

    这时急救室的门打开了,小女孩躺在车里被护士推进了另一间病房。

    小女孩还是一动不动。我和女人都很着急,我们看不清她到底怎么样了。我们双双站了起来,向那边跑去,不想一个老医生却挡在我们前面,招手示意我们站住。

    老医生望了望女人,一脸严肃,推了推眼镜,道:“我不是早对你说过了吗?这孩子心脏有点问题,不能让她受到惊吓。”

    然后又把眼睛转向我:“你这个做爸爸的也太不负责了,孩子出现这种情况已经好多次了。以前怎么就没见你来过?!”

    敢情他把我当孩子的爸了,我感到很局促。女人更是羞红了脸,结结巴巴的道:“医生,他,他不……”

    老医生打断她的话,盯着她的眼睛问:“这孩子身上到底曾经出过什么事?她心脏那点毛病决不可能让她脆弱成这个样子?”

    这时,我看到女人那张焦虑但不失美丽的脸变了,变得痛苦而惶恐,她使劲的晃了晃脑袋,像是刚从恶梦中醒来,要甩掉某种记忆里让她心惊肉跳的东西。那些东西似乎要把她击倒,她使劲咬着自己的嘴唇,努力站稳自己。眼里满是泪水。

    我看得出,在女人心里一定有个巨大的伤疤,伤疤的下面有着太多她不愿被人看到的苦水。而现在眼前这个老医生,却要残忍的揭开她的伤疤,把那些苦水给挤出来。

    这老医生,现在是他问这个的时候吗?他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孩子吗?我忍住怒火问:“医生,孩子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3

    老医生听我这么问他,又见女人似乎非常痛苦,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只好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孩子不过是受了过度惊吓,现在好过来了,睡得正香。你们去看看她吧,但不要打扰她休息。”

    我和女人谢过老医生,来到小女孩的病房。小女孩甜甜的睡着,白净的脸蛋上有了些淡红的健康的颜色,呼吸很均匀。

    女人望着安睡的孩子长长的舒了口气,像御下了千钧重担。

    小孩已平安无事,照理我该在这时离开。但女人没叫我走,我又无处可去,我就假装把好事做到底,陪女人守着孩子醒来。

    本来正准备找点什么话题和女人聊聊打发时间,但忽然记起医生说过要我们别打扰孩子休息,于是只好闭了嘴,跟着女人一起坐在小孩的病床边沉默。

    开始我还能在这沉默中精神抖擞,但时间一长渐渐疲倦起来,最后再也支持不住,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我梦见了我的妈妈。仿佛我还是懵懂的孩子,正靠在妈妈的怀里。妈妈的怀抱一如从前那么温暖安全。有了妈妈的怀抱,我再没有了别的想去的地方。

    可妈妈却忽然推开我,飘然而去。在即将消失之前,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我,有着临死之前一模一样的眼神!

    我伤心欲绝,我在梦中痛哭。

    有人在推我,我睁眼一看,是那个女人,灯光下,她柔声问我:“你做梦了?一个很伤心的梦?”

    我还沉浸在刚才的梦中,我没有回答她。

    她肩上有湿湿的一片,散发着我眼眶里还在滚动的热泪的气息。莫非刚才睡梦中我并非枕着床沿,而是靠在了她的香肩上?难怪我会梦见我妈妈温暖的怀抱。

    女人望着我猜疑的眼睛,脸上忽然有了可爱的红晕,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也许是我刚才梦中的哭声吵着了小女孩,她忽然醒了,睁着眼睛不解的看了看女人又看了看我。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对女人说:“妈妈,我是不是又在医院里?都是我不好,又让妈妈为我受怕了。”

    多么可爱而懂事的小女孩!

    女人俯身在她脸上轻轻的吻了下,心疼的说:“别想那么多,好好睡吧,妈妈陪在你身边呢。”

    小女孩便不再说话了,闭上眼睛很快又甜甜的睡去。

    这次我是看到女人睡着了我才睡的,我身子离她远远的,我怕再靠在她的肩上,毕竟她是个陌生的女人,那样会让我们两个都很难为情的。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小女孩坐在床上,特别精神,她用甜甜的声音道:“叔叔,我叫雪儿。妈妈买早点去了,她叫我别吵醒你。”

    我微笑着抚摸了下她的头发,说:“雪儿好乖,叔叔有事,叔叔先走了。”

    没等女人回来,我就匆匆的离开了医院。我是要去面试,我得在九点钟前赶到我应聘的那家公司。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应聘工作,我很紧张。其实我来舅舅家的第二天,就开始出去找工作了。沙坪坝人才市场一有招聘会,我就去。我发过誓我要为妈妈争气的。

    但好多天下来,我竟连表格都不敢填一张。沙坪坝是重庆大学生最集中的地方,人才市场上几乎都是那些才华横溢的大学生。看着那一张张自负的脸,我彻底没了信心。我不过是个从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娃,我什么都不会,我甚至连高中都未能毕业。

    我从小就只知道画画,小时候别人忙着游戏时我画画,长大了别人忙着恋爱上床时我还是画画。这就是妈妈为什么到死也放心不下我,还要把二十好几的我托付给舅舅的原因。

    但妈妈从不反对我画画。她甚至把我最好的那幅画特别的珍藏。

    雪小禅在她的《烟花乱》里说:男人喜欢画画就是喜欢看女人的裸体。你别以为那些大师有多伟大,知道罗丹吗,他和做他模特的所有女人上过床,知道毕加索吧,也是这样一个老流氓,没什么新鲜的。

    但我想说我不是,不是昨天意外看到了表妹赤裸的身子,我到现在也不会知道一丝不挂的女人是什么样子。

    我画画只是想画我的妈妈,只是想让妈妈忘记痛苦。

    我的妈妈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在我出生之前,就有人为我妈妈画了幅画。我没见过那个人,我不知道他是谁,妈妈从不告诉我。我常常看到妈妈对着那幅画发呆。

    我不喜欢我的妈妈对着那幅画发呆,我知道妈妈一发呆就在想往事。那些往事让妈妈一点也不开心,我不想妈妈去想。

    妈妈是我的,我不喜欢她除了我还关心着那幅与我毫不相干的画,我更不喜欢她因为那幅画过得痛苦。

    那是幅黑白的画,不像我的画那么色彩缤纷。但那画确实很美,美得让我的画无法超越。画上妈妈很年青,十八九岁,青春的脸上露着幸福的微笑,比蒙娜丽莎还美。她扎着长长的辫子,挽着衣袖和裤腿,像是刚劳动归来,肩上扛着把锄头。我常想起林黛玉的花锄。

    我拼命的画,终于有一天,我看到妈妈将我最得意的一幅画和那幅画小心的放在一起时,我悄悄的哭了。我知道在妈妈眼里我这幅画一定很美,但无论多美,也无法让妈妈把那幅黑白画从记忆中抹掉,最多让它们同等。我无法让妈妈忘记从前。妈妈注定痛苦一生。

    来重庆之前,我把妈妈叠放在一起的,我的那幅和那幅黑白都装进了行礼包。妈妈一死,什么都给带走了,唯有这两幅画,将永远陪我思念她。

    为了妈妈,这么多年来,我拼命的画画,最终还是没能让妈妈幸福起来。但我不后悔,尽管我现在什么都不会,连找工作都没了勇气。

    如果不是一个好心的女大学生,见我常常在人才市场徘徊,建议我去面试一份业务员的工作试试,我不会填我现在去面试的这家公司的表格。她说,做业务员不需要技术,也不需要文凭,只要有一张嘴。

    我对重庆一点也不熟悉,我离开医院好不容易找到那家公司时,时间已过九点。

    我问咨询台的小姐,到哪里面试。小姐斜眼看了看我,随手给我指了指。

    我往她手指的方向一望,我心一下就砰砰的跳了起来。

    我看到了很多帅哥美女,他们一个个精神抖擞的坐在电脑前忙着。他们让我感到压迫感到自卑,可偏偏我到人事部面试又非得穿过他们中间那条长道。

4

    为了能够镇定下来,我让自己低着头通过他们中间,尽量不去看那些优秀的人。

    我不知道前面会有人迎面而来,我冷不防撞上了她。我听到她有些惊慌的轻轻“呀”了一声,我知道我撞上的是个女人。

    然后“叭”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被撞落在地,破碎了。

    那声音很响,两边那些本来在认真工作的人,都为我发出担心的“嘘”声。

    我知道我惹祸了。我急忙向地上一看,地板上全是些陶瓷的碎片,那些碎片做工很精细,上面还有美丽的花纹。是一个茶杯,一个珍贵的茶杯,满盛名茶的茶杯,被打碎了。茶水在地上流淌,洋溢着淡淡的醉人的清香。

    我不敢抬头看她,我慌忙蹲下身子去捡那些碎片。

    没想到在我蹲下的时候,她也蹲了下来,也向那些碎片伸出了手。我慌乱中碰到了她的手上。那种光滑细腻的感觉吓了我一跳,我一下子就把手缩了回来。

    我才撞碎了她的茶杯,马上又碰了她的手,她怪罪下来如何是好!

    她却不动声色,双手继续捡那些碎片。洁白修长的十指,犹如剥葱。

    这时过来一个做清洁的女工,她说:“让我来。”

    我和她同时站起身来。我匆匆瞥了她一眼。天啊,我傻了,我是在现实中吗?我怎么感到自己走进了一部电视剧?《一米阳光》?伊川夏还是伊爱源?那样的长发,气质,美脸,眼镜!

    她让我有些窒息,我非常歉意地对她笑了笑,然后头也不敢回的向面试那边走去。我想,我笑得一定很傻,很难看。

    我推门进去时,一个女生从里面走了出来。竟是那个在沙坪坝人才市场,叫我试试业务员工作的女大学生。

    她有些垂头丧气,无奈的对我笑笑,然后转身走了。

    我们虽然只是擦肩而过,谁也没对谁说一句话,但从她不再开心自负的表情,我已明白,她是被涮下来了。这让我本就不平静的心更加慌乱。她那么优秀的大学生,都没能通过面试,我,还有戏吗?

    但是门已被我推开,所有人都看到了我。我的前脚已跨了进去,怎么也不好意思再退了出来。也许这就叫做骑虎难下,我硬着头皮走了进去,然后把门轻轻关上。

    我的迟到让所有人都不高兴。几个前来面试的美女正滔滔不绝的淡着什么,被我打扰了,都对我投来严重不满的目光,眼神中还带着几分讥笑。

    坐在美女们对面的几个男女大概就是公司人事部的。他们中有一个人特别不同,他和我仿佛年纪,碎平头,长方脸,浓眉大眼,看上去比谁都精神自负。他皱了皱眉,用了领袖人物那样的手式,让我在他对面的空凳子上坐下。

    他居高临下地说:“说吧,说说你对我们这工作的看法。”

    我本来就紧张,被他这一弄,脑子一片空白,竟说不出话来。想了好半天,我才结结巴巴的拼凑出点东西。

    那些东西我自己都知道糟糕透了,他实在听不下去,极不耐烦的又皱了皱眉,挥手示意我停下,张了张嘴,准备对我说什么。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所有负责面试的人都站了起来,很尊重的冲门口叫了声:“总经理好。”

    我扭头一看,竟是刚才被我撞掉茶杯的那个青年女子。她看上去比我年纪还小,我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是总经理,连面试我的那个自负得不得了的男子都对她毕恭毕敬!

    这下,我的心彻底冷了,我的工作彻底没戏了。就算面试时我能像其他几个女孩那样滔滔不绝,就算出现奇迹那个自负的男子能让我通过,现在也没戏了,到她这里也得被叫停了。

    谁叫我那么倒霉,一进来就撞掉了她的茶杯,总经理的茶杯!

    年青貌美的女总经理扫视了大家一遍,然后把目光注视在了我身上。

    我的脸一下就红到了耳根,我听到我的心“砰砰”的跳得厉害。我不敢和她正视,我急忙低下了头。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去。工作什么我都不要了,我只求她不要因为刚才的事,当着大家羞辱我。

    可我却听她对我对面的男子说:“刘经理,他被聘用了。对,就是他。”

    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我抬头一看,不只是我,所有人都不相信。坐在我对面的刘经理更是目瞪口呆。

    我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惹了祸,面试时更是表现得极为糟糕,我竟被聘用了,甚至还是钦点的!

    女总经理也不给谁解释,只冲我笑了笑,然后转身出去了。

    我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笑,美丽柔情,从来没人对我这样笑过。

    我也忘不了我妈妈的笑,但我妈妈的笑属另一种美。

    人事部帮我办好入职手续,叫我明天就来上班时,我还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个梦。

    走出公司,看到蓝天上那么多白云真实的飘着,我才相信,一切都是真的。经过这么多年的无为生活,上帝终于肯惠顾我了。我感谢妈妈的在天之灵。

    远远的有人在向我招手,竟是公司的女总经理。

    我非常感激的向她走去,如果不是她,我明天还不知该往哪儿去呢。

    我走到她身边,她对我笑笑,说:“我等你好一会儿了。我想问问你,你从哪儿来?怎么那么面熟?我以前一定在哪见过你。只是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我敢打赌,我从没见过她!她一定记错了,她把我当着了另一个人。怪不得,刚才会发生那么让人不解的事。

    但我不能说出,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份工作。为了给妈妈争口气,为了以后不再被舅娘他们小看,我也对她笑笑,我很虚伪的说:“也许吧,我也觉得你似曾相识。”

    我说话时底气是那么不足,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我谎称很忙,转身从她身边匆匆的逃走了。

    离开她,我才知道我无处可去,我又去了那家医院。早上走得太急,我的行礼包忘在那里了。

    可是,当我走进那间小女孩的病房时,我呆了。不要说行礼包,就是那个小女孩和她妈妈也都不在了!

    我的全部家当都在行礼包里啊,包括那两幅最珍贵的画!

5

    望着空荡荡的病房,我茫然无措。心里禁不住想诅咒起那女人来,在她困难时我那么尽力地帮助了她,她怎么可以恩将仇报?

    这时走过来一个年青漂亮的护士,她说:“你是寻欢吗?她带着孩子走了,临走前给你留了张纸条。”

    我接过纸条一看,上面写着几个镌秀的字:“芳卉园2046”。

    想必是那女人留给我的住址。原来她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她不过是等我不及。

    幸好我还记得那条街,不然就凭那几个简单的字,我是找不到她的,那太不详细。

    不过2046这串数字我却异常熟悉,一部巨片的名字,梁朝伟和章子怡有很多大胆赤裸的表演。这女人也真会买房,想必她和他老公在那房里也如梁朝伟和章子怡一样尽展风流。

    我找到那条街那个小区,乘电梯到2046门外时,已是晚饭时间。

    我犹豫了一下,在门外站了一会才敲开那扇门。

    女人正用毛巾擦拭着湿湿漉漉的头发,像是刚洗过澡,浑身都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她对我笑笑,说:“你怎么才来呀,我一直在等你。”

    一个女人,刚洗完澡的女人,说她在等我,这无论如何都让我有点想入非非。我心禁不住荡了一下。

    我说:“我来拿我的行礼包。”

    女人说:“别急,先吃饭吧。你昨晚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你呢。”

    我这时才发现客厅的餐桌上摆着好大一桌菜,竟动也没动。雪儿坐在桌前望望菜又望望我,说:“妈妈说,要寻欢叔叔来了才能吃的。”那样子可爱极了。

    看来女人说一直在等我半点不假,只不过她是在等我吃饭,没有任何一点别的。

    我对小女孩说:“雪儿吃吧,叔叔没时间在这吃晚饭。叔叔还要忙着去找住处呢。”

    女人这时吃惊的问我:“你还没有住处吗?你是才从乡下来的?”

    我不是才从乡下来的,我已来城里好长一段时间了,而且在城里我还有一个舅舅,他家有很宽的房子,可我却跟举目无亲没有两样,在这城里竟没有安身之所!我心里酸酸的,我无法对女人说出心中的苦楚。我默默地点了点头,拿起行礼包就往外走。

    女人伸手拉住了我,脸有些红红的,急急的说:“现在城里租房不容易,你不如就住我家吧。就当是我租给你的,房租你随时给我就是。”

    我不知怎么说才好,我是多么感激她,好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两个字来:“嫂子……”

    那后面的谢谢竟再也说不出口,我听到我的声音有点像哭。

    女人听我愿意留下,脸上竟说不出的喜悦。她说:“其实我是看你人好,以后雪儿可以多个人照顾。你不要叫我嫂子,你还是叫我姐姐吧,我喜欢这样的称呼。”

    也许她说得对,叫姐姐比叫嫂子更好,那样更亲切。我忽然记起了句我最喜欢的诗,禁不住在嘴里轻轻的念道:“有这样的姐姐,我就不要妹妹了。”

    我想女人一定听见了,不然她不会别过脸去。脸比先前更红,桃花一样可爱的红。

    雪儿向我蹦了过来,拉住我的手,高兴极了,对女人说:“妈妈,寻欢叔叔以后真住我们家吗?那以后放学可以不要刘叔叔来接我了,我不喜欢他,”然后她望着我天真可爱的说:“寻欢叔叔,以后你来接我放学,好吗?”

    雪儿说的刘叔叔是谁,为什么她不喜欢他?雪儿的爸爸呢?为什么他不接雪儿放学?

    脑子里闪过这些疑问,我竟忘了回答雪儿的话。雪儿还在问我:“寻欢叔叔,你接雪儿放学好吗?妈妈说,雪儿的爸爸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

    那声音那眼神竟是那么可怜!

    我禁不往蹲下身子,把雪儿紧紧的拥在怀里,说:“叔叔答应雪儿。”

    其实我觉得我拥住的不是雪儿,而是我自己,是多年以前因为没有爸爸而可怜巴巴的我自己。

    我恨雪儿的爸,很久很久以前,我也这样恨过另一个人,一个我从没见过面,却让我和妈妈都思念都痛苦的人。

    我望望女人,我想问孩子的爸去什么地方了,怎么不把她们带上?!

    但是,我看到女人的脸忽然变得惨白而痛苦,比在那个老医生面前还要剧烈,我忍住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雪儿的那句话,女人一晚上都没开心起来。吃晚饭时她也没说一句话,甚至眼神有些木讷,像是在想着什么别的事情。雪儿很乖,全然不像别的孩子那样撒娇,默默的吃着饭。只是不时的拿眼睛看看女人,又看看我。

    吃过饭,雪儿也不看电视,独自去了卧室。女人帮我把浴室的水调好,说:“你明天上班的吗?洗了澡早点休息吧。”然后转身收拾餐桌去了。

    女人刚用过的浴室,到处残留着她的体香。浴巾上有几根她的头发,长长的有些卷曲,染成很浅的黄色。

    当我把香皂往身上抹时,想着那香皂不久前还轻抚过她身体的每一处,竟有点和她肌肤相亲的感觉,忍不住春心荡漾。仿佛真走入了那部大片,自己就是梁朝伟,而她便是章子怡。

    我被自己的这种想法吓了一跳。这么多年来我才第一次知道我并不是妈妈所期待的那样的好孩子。从前我只知道画画,只知道想法让妈妈忘记痛苦,把与此无关的任何想法都扼杀在了摇篮里。现在妈妈死了,永远的离我而去了,我那些深藏在骨子里的风流便慢慢的露了出来。

    我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竟还偷眼去看了看在厨房里忙碌的女人,我看她是不是像章子怡,结果我发现她美得吓人,比章子怡还美,简直是个妖精,一个冷冷清清的妖精!

    我正对着她的背影出神,雪儿却从背后轻轻的把我拉进了她和女人的卧室,她轻声说:“寻欢叔叔,给我讲个故事吧。我每晚睡觉前妈妈都会给我讲故事的。今晚妈妈好像不高兴,你给我讲吧。”

    很小很小的时候,我每天晚上也是躺在妈妈的怀里,听着她的故事入眠的。那些故事陪伴我和妈妈,走过了好多好多,相依为命又寂寞孤独的时光。

    雪儿的话一下子把我带回了童年,我又想起了我的妈妈。我的眼睛望着窗外出神。

    过了好一会儿,雪儿再次用手拉我,才把我从回忆中唤回来。我看到女人已进入了卧室,刚才那张冷清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又有了红晕,那样子羞怯得可爱。

    我为自己在夜里,她老公不在家的夜里,擅自闯进她的卧室而感到不自在,我把眼睛从她脸上移开,我假装去看窗外的月亮。

    这一看,我心比先前在浴室里还荡得厉害,我明白了女人为什么那么脸红那么害羞的原因。

    在窗子外的防盗栏上,赫然晾晒着女人的内裤和胸罩!刚才我只顾望着窗外出神,竟有十几分钟之久,虽然我对那些东西全然视而不见,可女人,她会这么想吗?

    我一下子脸比女人还红,我匆匆的从她的卧室逃了出来。

    我把自己关在了隔壁的房间,从此这将是我夜夜入眠的地方,我不知道我会在这里住多久。

    我喜欢这间卧室,喜欢卧室里的床。软绵绵的被子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那女人身上的香气就是这样子,也许这被子不久以前还盖在她身上。

    我关了灯,望着窗外的月亮怎么也睡不着,我脑子里翻来复去都是隔壁的女人。虽然我们才相处这么短的时间,但我内心里却对她充满了渴望,渴望了解她。我更忘不了她那出现过两次的痛苦表情,她对于我太神秘,我渴望有一天她能揭开那神秘的一层,把自己在我眼前明明白白的裸露出来。

    这时,我听到了脚步声,女人的脚步声,她向我的卧室走了来,她敲了敲门,轻轻的问:“寻欢,你睡着了吗?”

    那声音有些发颤,虽然我没经历过,但我完全能明白那颤抖是怎么回事。我心跳得厉害,说句实话,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这孤枕难眠的时候,我也非常渴望。但我还是在心里祷告,但愿女人不要那样,不要毁坏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不要让我鄙视她。

6

    人的感觉很复杂,尤其是这种时候。我犹豫了一下,穿上衣服起了床。走到门前,我按了一下开关,灯没亮,不知什么时候停电了。

    我打开门,屋里有很淡的月光,女人穿着洁白的睡衣,领很宽很低,隐隐可见胸部以上大片的雪白肌肤。虽然是雾里看花,但那样子却十足的撩人。

    尤其是她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女人香气。

    我不敢看她,我怕自己再也把持不住,真答应了她,做出那样的事来。虽然我觉得她老公有些狠心,虽然我也喜欢《2046》里面那些精彩境头,但我是个有道德的人,我不能鸠占鹊巢,得寸进尺……

    我把眼睛看向别处,虽然没有灯光什么也看不清,但我并不需要看清什么。

    我明知故问:“有什么事吗?”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做到如此冷静的,但我必须得这样冷静。我听到我的声音,有点像窗外吹进来的风,凉凉的。

    女人向我靠近了点,说:“我听到不知哪里有‘嗒嗒’的响声,有些怕人。最近这城里很不平静,入室盗窃杀人的案子,已发生了好几起。又停电了,我怕……”

    我很惭愧,原来女人并不是我想像的那样,她来敲门并没别的想法。她只是太脆弱,她只是怕。一个女人,在夜间敲开一个男人卧室的门,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如果不是那恐惧,达到了她能忍耐的极限,她会来敲我的门吗?

    女人不说还好,一说我竟也有点紧张起来。刚才一直沉浸在对女人的胡思乱想中,竟丝毫没有察觉。此时我才注意到,果然有“嗒嗒”的声音,时紧时慢,若隐若现,像是很近又仿佛很远。真像有什么人在某处,轻轻的拨弄门或窗户。

    我怕,我怕那门或窗突然被打开,从外面奔进个穷凶恶极,面目狰狞的人来。我更怕,那奔进来的不是人!

    从小我就怕鬼,虽然自信没做亏心事,但还是怕半夜鬼敲门。小时候,村子里那些爷爷婆婆一说鬼,我心里就有种毛骨竦然的感觉。后来上学了,不跟那些爷爷婆婆一般见识,知道世上根本没鬼,可心里的鬼却怎么也驱逐不去了。

    但是此时,我知道我必须得镇定,我不能让女人看出我也害怕。女人身子有些颤抖,但我不能。女人那么信赖我,这个时候我是她唯一的依靠。

    我一动不动,我侧耳细听。除了女人不平静的的呼吸和那“嗒嗒”声,再听不见什么。这屋子显出一种死寂,鬼片中恶鬼即将出现之前那样的死寂。

    但是,后来我还是听出来了,那声音来自浴室。

    我恍然大悟,心情也放松多了,是滴水的声音,我刚才洗完澡出来时一定没拧紧水笼头。心里觉得很是对不起女人,因为我的疏忽让她害怕成这个样子。

    我向浴室那边挪了挪脚,不想女人却忽然伸手拉住了我,那么紧张,仿佛我会从她眼前消失了似的,她问:“你要去哪?孩子还在卧室呢?”

    我笑了笑,说:“看把你吓的,其实没什么,那不过是滴水的声音。我去去浴室,把笼头拧紧就没事了。”

    女人听了放心了许多,但还是有些将信将疑。那只攥着我的手的手也没松开,只是用另一只手按亮了手机。女人真聪明,那手机发出的幽蓝的光便把周围照亮了。

    虽然那光有几分恐怖的颜色,但我已感觉不到恐怖了。有另一种感觉,很微妙美好,在我心里弥漫,渐渐充斥了我的全身。被女人攥着手真好。

    我竟有些不想向那浴室去,我竟希望去那浴室的路能很长,长到女人能攥着我的手走一辈子。当我慢慢的去了浴室,慢慢地拧紧水笼头,回到客厅,发现女人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松开了时,我竟说不出的后悔。我真不该发现那“嗒嗒”声的源头,即使发现了我也不该说出。

    女人和我都没有立即回各自的卧室,我们默默的站了好一会儿,女人的手机光早已熄灭,但谁也没有注意它消失的过程。直到电来了,我们的卧室都发出明亮的有些剌眼的光芒。

    女人默默地转身走了,望着她的背影,我忽然觉得心里有句话憋得慌,我急急的说:“你不该让孩子她爸出门在外,你需要一个男人照顾。”

    女人的身子猛的颤抖了一下,站住了,好一会儿。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我还想说点什么,她却走了。有点像逃,钻进卧室,关上了门。

    这一晚上,我没有怎么睡好觉。醒时梦时,这个奇怪的女人,都在我脑子里飘浮她的影子。

    第二天早上我很早就起了床,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我再不能像昨天那样迟到了。女人过来递了杯热气腾腾的牛奶给我,我很感激的看了看她。她的眼睛有些浮肿,像是哭过。我能懂她,她和我妈妈有太多相似,我昨晚的话让她受到了伤害。

    我觉得我该对她说句对不起,甚至更多,但我望望墙上的钟,时间已来不及了。我转身出门的时候,我隐隐感到女人一直在背后望着我。

    我赶到公司门口时,那个年青漂亮的女总经理早在等我了,她甜甜的笑着向我走来,仿佛我们真认识了很多年。

    可她哪里知道,她笑得越甜对我越好,我心里就越慌。我怕和她说话,我怕露出破绽,我不知道我能对她隐藏多久,要是她看出来了,或是哪天她记忆中的那个人出现了,一切真像大白了,她会怎么对我,会不会大发雷霆?

    在我们就要靠近的时候,在我的任何一个表情她都能看清的时候,我咬咬牙,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没到最后关头,我就一定要把这欺骗进行到底!

7

    妈妈绝对想不到,她眼里的乖儿子竟也可以如此虚伪。

    我对女总经理笑笑,说:“总经理早。”

    我的声音那么镇定,仿佛我心根本就没有在剧烈的跳。

    女总经理笑得更开心了,向我点点头,却并没提及以前的事。只是把我带到业务部,把我介绍给了那些同事,然后转身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我长长的舒了口气,心里感叹道:做假原来并不轻松。

    业务部有十多个人,女士居多,基本上都是美女帅哥类型。女总经理虽都一一对我介绍过他们的名字,我也和他们都礼貌性的握过手,但也许不同的人真就有不同的缘分,有的名字我记住了,有的名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其中有两个美女是我昨天见过的,昨天面试时我迟到了,打扰了她们精彩的演说,她们眼神中那种不满和不屑,我至今还记忆犹新。

    她们好像忘了似的,叽叽喳喳的跑来和我套近乎,但我没忘。我明白并不是她们说的那样,并不是因为我们都是新来的所以倍感亲切。她们骨子里那些东西,像她们衣服下高挺的**一样,隐藏得很深,但我却一眼就能看穿。她们只不过以为我和总经理有什么特别的关系。不然昨天总经理怎么会亲自留下我,今天又怎么会亲自把我介绍给大家?

    昨天面试我的那个高傲男子叫刘一浪,是我们业务部的总经理。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他太自负太阳刚。他今天来过好几次,每次来,我都会感觉浑身不自在。

    其他的人也不敢再小声谈笑。

    他每次来都会拿眼睛去看财务部那边,财务部和我们之间隔得不远,我们中间是一条过道和一层透明的玻璃。

    财务部没几个人,虽然都是女人,但我对那些人没什么想法。凡是美女上学时都忙着谈恋爱,别指望在那些做会计的女人中找出奇迹来。

    我想刘一浪应该不会那么没有品味,我随着他的眼睛看,我发现那里根本没人,只有一个空着的位置。我不知道刘一浪老是张望那里的原因,我更搞不懂他为什么还有点茫然失神。

    我想在同事的眼神中找到答案,我望望那些同事,却没有人在看刘一浪,他们都装模作样的盯着电脑。只有子郁,和我一样偷偷注意着刘一浪。

    同事中,我比较喜欢的就是子郁了,没有谁有他这么贴切的名字。长脸,碎发,薄薄的嘴唇,皮肤很白。我喜欢他的眼神,干净淡定中有着一丝丝忧郁。

    那种眼神很柔和却足具杀伤力,惹人怜爱。业务部的人都喜欢他,尤其是那些女人,她们总偷偷的看他。子郁在她们心里大概是个高高在上又漂浮不定的人。那些女人无论是脉脉含情的,还是大胆暧昧的,眼神中都有种可望而不可及的感觉。

    有几个女人有事没事的找子郁说话,假装不小心碰碰子郁的手,子郁却总是一副心不在焉,冷漠忧郁的样子。没有谁看得出他喜欢谁,他越是这样,那些女人越是对他有着想法。

    我觉得那些女人很贱,我如果是她们,我绝不会那样。我会是一株高贵的灵芝,独立百草中,让他自己主动来找我。

    休息时我看到了子郁抽烟的样子,特别迷人。他独自一个人在吸烟处,十指修长,轻轻的吐着烟圈,烟雾中更添了几分忧郁色彩。那样子很优雅,漂亮得像个女人。张国荣可以演《霸王别姬》,我觉得他特别适合演《阮玲玉》。我没见过阮玲玉,我却觉得阮玲玉就他这样子,没有理由。

    他向我招手,没有微笑。

    我还是向他走了去。

    他望着自己吐出的烟雾,有点像自言自语,他说:“我喜欢抽烟,不是因为我喜欢烟的味道。我只是喜欢看那些烟雾,看它们被人从口中喷出,是怎么缠绵着不忍离去,可最后却又不得不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不太听得懂他的话,我也不喜欢看一件事物消失的过程,那样会让人想到太多伤感的东西。

    我只是问他:“刘经理平常总在业务部吗?”

    他轻轻的吐着他的烟圈,说:“是的,不过他平时不像这两天这么无神,这两天柔娜不在。”

    我问:“柔娜是谁?”

    “你没看见财务部的那个空座位吗?就是她的。”

    我笑了,子郁也许不懂我的笑。我不过是在笑刘一浪,看上去那么不可一世,却也不过如此,竟然会因为一个财务部的女人心猿意马。

    我很不屑的问:“财务部的女人?”

    “一个寡妇,很冷艳,仿佛从《聊斋》里出来的妖精。”

    我相信即使有奇迹出现,也不会出现在我们这里。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实在怀疑子郁和刘一浪的欣赏水平。我玩笑的问:“你说得她那么美,你是不是也喜欢她?”

    子郁没有回答我,又轻轻的吐了个烟圈,默默的望着烟圈飘向窗外。好一会儿,才淡淡的说:“听说她的老公死得很突然,而且至今死因不明。”

    子郁说这话时,一如先前一样的忧郁淡定,我看不出他对那个寡妇是不是有特别的感情,就像其他女人看不出他更喜欢谁一样。

    但是,他的话让我的心激凌了一下,我忽然觉得屋里的空调吹得好冷,禁不住有点向往外面火热的太阳。

    我对刘一浪和那个寡妇有了某种猜测,某种让人感到不祥,让人有点心惊肉跳的猜测。

8

    我实在不喜欢那样的寡妇,但子郁的话却让我莫名其妙的对那个寡妇充满了兴趣,我老是不由自主的去看那个空荡荡的座位。我不关心她为什么这两天没来,我只关心她什么时候能来,我确实有点想见到她。

    一个刘一浪喜欢的寡妇,一个冷艳得像妖精的寡妇,一个丈夫死得不明不白的寡妇,她会是什么样子呢?

    心里想着这些问题,竟觉得上班时间一点也不漫长,很快就下班了。

    我一秒钟也不敢逗留,我怕遇到女总经理,我匆匆的从公司逃了出来。

    回到2046号房时,女人正在洗衣服,洗昨晚我换在浴室里的衣服,大概是衣服太少吧,她没用洗衣机。雪白的手上全是白色的洗衣粉泡沫,见我进来了脸有点红。

    我也感到极不好意思,我看到在她手中揉搓着的正是我的内裤。

    她没抬头,问:“回来了?”

    我说:“是的。”

    “上班累吗?”

    “不,上班很有意思。”我觉得该把那有趣的事和女人一起分享,我说:“公司里有很多有趣的事,我们的经理,一个高傲自负的家伙竟然爱上了个寡妇。”

    女人的脸又添了些红色。一个老公不在家的女人,对爱字竟比我还敏感。

    我兴致越来越浓,接着说:“不过,他们两个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那寡妇的老公死因不明。”

    女人的身子忽然猛烈地颤抖了一下,眼神有些慌乱,似乎有些怕我看她。双手使劲的揉搓着,仿佛那条内裤很脏。

    雪儿这时跑了过来,边拉动女人的裙子,边叫“妈妈”,像是要叫女人去什么地方。

    不知为什么女人竟没有理雪儿。

    雪儿生气了,在女人面前使着性子,用力一拉,竟然掀开了女人的裙子。

    女人雪白的大腿,白色的内裤一下子就闯进了我的眼睛。就像那天表妹赤裸的身子忽然闯进我的眼睛一样,让我猝不及防。

    我慌忙把头扭向别处,躲开那一切,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女人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比刚才还红了百倍千倍,生气的吼了声:“雪儿!”

    雪儿呆住了,天真无邪的眼里忽然涌出好多泪水,转过身来,一下子扑进我怀里,她一定从没受过这么多委屈。

    我说:“雪儿不哭,雪儿乖。”

    雪儿一边揉着满是泪水的眼睛,一边哭着说:“寻欢叔叔,我要看动画片,我要看动画片嘛。”

    原来雪儿拉她妈妈,不过是已到了动画片播放的时间。

    我把雪儿带进客厅,帮她把电视调到少儿频道,和她一起看起动画片来。虽然我对那片子一点也不感兴趣,我还是假装津津有味的看着。

    雪儿不一会儿就不哭了。

    但她却在生女人的气,晚饭时不和女人说话,也不看女人。女人叫她也不答应。只是对我说:“寻欢叔叔,我已经好了,明天就又可以去幼儿园了,你下了班来接我放学,好吗?”

    我说:“好的,叔叔很听话,雪儿也要乖,不要和妈妈赌气了。”

    雪儿望了望女人,果真不生女人的气了,甜甜的叫着:“妈妈。”

    女人正低头吃饭,仿佛在想着什么,竟没听到雪儿在叫她。

    我犹豫了一下,轻轻的碰了碰女人的手,我说:“雪儿在叫你呢,以后不要再凶孩子了。”

    女人这才回过神来,放下碗筷,把雪儿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雪儿的头,柔声说:“雪儿真乖,肯原谅妈妈了。”

    雪儿甜甜的吻了下女人,然后把小脸紧紧的贴在女人脸上。

    她们那么幸福甜蜜,让我想起了我的妈妈,想起了小时候。

    雪儿真是太可爱了,我如果是雪儿的爸,我绝不会离开这么可爱的孩子独自外漂。我宁愿不要事业也要把她带在身边。

    女人带着雪儿去睡的时候,我还坐在桌边傻傻的想,要是雪儿的爸不离开她们,她们的日子该多么美好。要是我从没见过的爸爸,不让我和妈妈无依无靠,我的今天会是怎么样个情景?我的妈妈会不会离开我这么早?

    女人回头望了望我,说:“去睡吧。时间不早了。”

    她太温柔体贴,太妩媚动人!我一整夜都梦见她,梦见她翻动的裙子,梦见她雪白的大腿。

    早上起来的时候,女人换了套衣服,再没穿昨天的裙子。但我还是忍不住老是往她身上看。

    女人有些不好意思,不怎么和我说话,她一定想起了昨天的事。

    早饭后,她送雪儿上幼儿园,我去上班,我们一起坐电梯下楼,分手前雪儿对我说了声“再见。”

    我目送她们远去,好远了雪儿还在向我挥手,嘴里不停的喊着:“寻欢叔叔,记着下班一定来接我哦。”

    一到公司,我就坐在电脑前,查看有关业务的资料。我一定得干出点成绩来,在女总经理发现我不是她见过的那个人之前,在她知道我一直在欺骗她利用她之前,干出点成绩来。

    忽然有人轻轻的碰我,我抬头一看,是子郁。

    子郁轻轻的说:“那个寡妇今天来了。”

    他的声音听上去不像昨天那么淡炎的,多了点忧伤。

    我把头扭向财务部,昨天那个空座上果然坐了个女人。刘一浪正站在她身边。

    女人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的脸,只觉得那背影太熟悉,尤其是她那一头浅黄色,微微卷起的头发。

    我心忽然激动的跳得厉害。

    我不停的在心里对自己说不可能!但我还是控自不住自己,站起身,向那边走去。

    子郁问:“你也被她迷住了?”

    我头也没回,说:“不,我去趟厕所。”

    去厕所正好要经过那边。

    我把脚步走得很重,女人扭过头来看我。

    我呆住了。女人满是惊讶的脸让我呆住了!

    天啊,和我刚才以为的一样!那个女人,那个叫柔娜的女人,她竟是雪儿的妈!她竟是我的房东!

    子郁说她是个寡妇!子郁说刘一浪喜欢她!!子郁说她的老公死因不明!!!

9

    我脑子很乱,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去面对眼前的一切。

    柔娜很快转过脸去,默默的对着电脑,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好像我只是个陌生人。我敢肯定就是刘一浪,靠她很近的刘一浪,也没看出在这貌似平静的一瞬,我和柔娜之间却吹过了一阵猛烈的飓风。

    柔娜竟然用这样的态度对我,我感到说不出的难过,我难过的不只是这些。我匆匆的离开她钻进厕所,我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我的脸好白,苍白的白。

    我在厕所里呆了很久。我恨这个残酷的现实。柔娜曾经给了我多么美好的感觉,可她竟是子郁口里那个被我蔑视的寡妇,那个和刘一浪纠缠不清,老公死得不明不白的寡妇。我想起了雪儿的爸爸,我想他一定死不瞑目。无知的雪儿竟还天真的以为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要去很久很久才回来。我不知道有一天雪儿知道爸爸不在了时,她将怎么去面对这样的妈妈,面对妈妈的谎言,面对爸爸早不在人世的残酷。

    我也想起了我的爸爸,我从没见过面的爸爸,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雪儿的爸一样早不在了。但我比雪儿幸福,我相信我的妈妈绝没有像柔娜那样过!

    我从厕所出来时,我尽量做得很平静。我不要让子郁看出什么来。但我知道我不能像柔娜那样做得足够的好。连子郁那么淡定的人眼神中都会有忧伤,我不得不佩服柔娜,她能在众目睽睽中做到人淡如菊。

    她一直假装和我素不相识,连午饭的时候她也没和我说一句话。在公司那个大大的食堂里,她坐得离我远远的。只有女总经理来找我的那一会儿,她才假装无意的看了看我,眼神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种感觉别人察觉不到。也许跟我看到刘一浪站在她身边时一样,有点酸,莫名其妙的酸。

    女总经理也没和我谈什么,只是问我在公司习不习惯。她对我的关心,让很多人都有了些胡乱的猜测。但我不会去澄清我和她的关系,只有傻子才会那样做。就让他们去猜测吧,反正那些猜测对我有利无害。想想谁不希望自己和女总有那么点关系,谁不希望被别人另眼相看。

    我今天才知道女总经理叫忆兰。我妈妈叫若兰。这让我对女总经理忽然有了亲切感。说也奇怪,我在她面前,竟再也没那种砰然心跳的感觉了。

    下午我一直没往财务部看,我一直盯着电脑,竟管我什么也看不进去,我还是一本正经装模作样的盯着电脑。

    休息的时候,我看到子郁独自在吸烟处。那吸烟的样子,那眼神,连向我招手的动作,都一如昨天。

    我问:“你每天的生活就是重复过去吗?”

    我不知道我的声音怎么忽然多了那么多伤感。

    子郁反问:“是吗?我倒真希望能如你说的那样。”

    这么说来,子郁过去不是这个样子的,他过去应该很幸福。

    老实说我不喜欢过去,我不喜欢过去和妈妈那无依无靠的生活,尽管现在也一样的无依无靠。如果不是回到过去能看到妈妈,就是真有人能让时光到流,我也不会往回走。

    子郁说:“柔娜变了,今下午忽然把电脑调了个方向,不再背对我们了。”

    我没明白子郁的话,子郁也不管我是不是明白,只顾轻轻的吐出一个个烟圈来。

    好一会儿,他才说:“好久好久了,她都没面对我们办公了。”

    然后,他忽然把眼睛看向我,再没了那种淡定,我看到他眼睛里满是猜疑。

    我不知道他在猜疑什么,但我忽然觉得我不敢看他。我把眼睛看向窗外,窗外有剌眼的阳光,我脸上的表情若无其事。

    后来,我才从同事那里,知道了子郁话中的意思,我才明白了子郁在对着我猜疑什么。

    很久很久以前,柔娜上班本来是面对我们这边坐着的,有一天她忽然把电脑换了个方向,拿背对着业务部了。大家都猜测与刘一浪有关,刘一浪老是拿眼睛去看她。那种眼神让很多女人嫉妒,却让柔娜很慌乱。

    我不知道柔娜又把电脑调回原来的方向,是不是真如子郁猜疑的一样,是不是真因为我。我没在她脸上找到丝毫特别,她冷冷的,没有人能看出点什么。

    她看上去很冷,很美,子郁昨天的话说得真的好确切生动——一个寡妇,很冷艳,仿佛从《聊斋》里出来的妖精。

    下班的时候,我没有和她一起走。她根本没有看我,只顾从座位上站起来整理她的东西。

    但我在回去的路上等她。也许在没人的时候她对我不会是这个样子,她会像今天以前,我喜欢她以前的样子,像我的妈妈,又比妈妈特别。

    经过一下午的时间,我想清楚了,有些事情不能不确定。虽然我怕,我怕子郁说的是事实,但我还是有很多话想问她。

    我远远的看到她出来了,我心忽然砰砰的跳,那种感觉很美好又很慌乱。

    这时,一辆车开了过来,在她面前停下,车门打开,伸出一个脑袋,却是刘一浪。

    柔娜上了刘一浪的车。

    我的心忽然好痛,当柔娜和刘一浪并肩坐在车里,从我身边猛然冲过时,我差一点跌倒!

    我努力让自己不去想柔娜有没有看到我,我努力让自己不去想柔娜是不是跟刘一浪去什么地方做那苟且之事!

10

    此时我是恨柔娜的,可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恨她。有人说过,要恨,先得爱。难道我对柔娜……?这太不可思议了,我和柔娜才认识多长时间呀。

    我犹豫着是不是还回2046号房,如果柔娜是去了刘一浪那里,我回去也许还没什么。但如果刘一浪是去了柔娜那里,我回去做什么?做灯泡照亮他们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吗?

    我不想成为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剌,我在街上游荡了很久,漫无目的。

    但最后我还是回了去,我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心那么痛,还要对2046号房那么依赖。难道除了这里,我真的再无别处可去?

    我打开门,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看见,不要说刘一浪,就是柔娜,就是雪儿也没有踪影。我这才记起早上雪儿反复叫我下班接她放学的话,记起她不停的向我挥手的动作和期盼的眼神。

    我忽然觉得很惶恐,谁我都可以辜负,可我不能辜负雪儿。她太可爱,太可怜了!

    我匆匆下了楼,我却找不到去接她的方向,我根本不知道那家幼儿园的名字,雪儿忘了说。我怎么那么糊涂,糊涂得像个三四岁的孩子,早上我竟连那家幼儿园的名字都没问就答应了雪儿。

    我向那些路人打听,打听附近哪有幼儿园,我跑了好几个地方,最后才在一家叫“育稚园”的幼儿园门口见到了雪儿。

    我还看到了柔娜,看到了刘一浪。那辆柔娜和刘一浪并肩坐过的车停在旁边。

    好在他们都向着另一个方向,没有看到我。我把自己躲在了大树下。我不要刘一浪和柔娜看见!不管他们是不是刚做了那无耻的事,我都不要他们看见!

    柔娜弓着身子,一遍遍的对雪儿柔声说:“雪儿乖,听妈妈的话,我们回家吧。”

    雪儿却拼命的摇头,把眼睛望着大路的方向,说:“不,我要等寻欢叔叔,寻欢叔叔答应要来接我的。”

    多么幼稚的雪儿,她的眼神那么执着,那么认定我一定会突然从那条大路上笑容满面的冲她而来。她没听说过条条大道通罗马,她不知道来幼儿园我走了另一个方向。

    刘一浪有些不悦,问柔娜:“谁是寻欢?”

    敢情他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竟连我这个下属的名字也不记得。就算他记得,他做梦也不可能把我和柔娜联系在一起。

    柔娜没有回答他,只顾软言软语的哄着雪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色已晚,刘一浪抬头望望天,有些不耐烦,他问:“柔娜,你到底要将就她到什么时候?”

    我不知道是因了刘一浪的话,还是柔娜真的再无法忍受了,她生气了,她不由分说的拉住雪儿的小手就走。

    雪儿却不跟她去,使劲的往后攥,说:“我要等寻欢叔叔,我要等寻欢叔!”

    那声音快要哭了。

    雪儿的固执气得柔娜流出几颗清泪来,她甩开雪儿的手,转身跑上了刘一浪的车,再不理雪儿。

    雪儿“哇哇”的大哭起来,一边用手抹眼泪,一边不停的叫“妈妈!”

    柔娜没有应她,她也一步没向柔娜靠近。

    这一刻,也许我不该再顾忌什么,也许我该向雪儿走了去,伸给她一双幸福的手领她回家。

    但是,我却没做到,我的心在犹豫,我的脚步迟迟迈不出去。

    就在这一瞬间,我看到刘一浪走向雪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走向了那辆车。

    雪儿在他怀里拼命的挣扎着,哭着。但那“我要等寻欢叔叔”的声音,很快就被刘一浪关在了车里。

    车子远去了,幼儿园门外一片空寂。雪儿的挣扎和哭泣却一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很晚了,我回到2046号的楼下时,刘一浪还站在车旁没有走。他背对着我,望着楼上亮着灯光的窗子。我不知道他刚从上面下来,还是根本就没上楼。

    直到走的时候他也没看到我,他根本就不关心别地方。他开车很快,像在发疯。

    我是带着一颗负罪的心打开2046的门的。

    柔娜轻声问:“这么晚才回来……因了子郁的那些话?”

    我看也没看她一眼,我只关心雪儿。

    雪儿也许刚平静下来,正小声的抽泣着。一见到我,忽然又“哇哇”的哭了,哭得那么伤心,比刘一浪抱着她进车时还伤心,还让我难受。

    她嚷道:“你是个坏叔叔,你是个坏叔叔!”然后转身跑进了她和柔娜的卧室。

    我追了进去,柔娜跟在身后。雪儿爬上了床,把被子蒙在头上。我拉起她心痛的把她抱在怀里时,被子已被她童稚的泪水浸湿了一大片。

    雪儿却不再要我抱,像在刘一浪怀里那样挣扎着,拼命的哭骂我“坏叔叔!”

    我不是坏叔叔,我却伤害了雪儿幼小的心灵。我亲手给了雪儿一个美好的梦想,又亲手把它残酷的毁灭!

    我是那么愧疚,但我却不能向雪儿解释。她太小,她听不懂那些解释的话,她不能明白一个大人的无奈。

    我只能简单的对雪儿说:“雪儿,对不起,原谅叔叔。叔叔再不骗你了,现在你提什么要求,叔叔都答应你,好吗?”

    我只能做到这些,雪儿在幼儿园失去的,我希望她给我机会帮她在这里找回来。

    雪儿不哭了,满是泪水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将信将疑。

    我对雪儿点点头,我说:“真的,你说什么叔叔都答应你,再不骗你了。”

    雪儿看着我,好久好久,才用小手指了指床,说:“你今晚能睡在这儿,抱着我,像爸爸以前那样抱着我吗?”

    她说得那么小心翼翼,她一定是怕了,怕我再一次把她带到幸福的高处,又让她重重的跌落。

    没有谁比我更懂雪儿,没有爸爸的雪儿,她对父爱有多么渴望。

    小时候,只要遇到慈眉善眼的叔叔,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只要一瞬就足够,足够让我晚上做梦,梦到我从没见过的爸爸,梦到我躺在爸爸坚实的臂弯里。爸爸的样子,就是那个陌生叔叔的样子。

    我毫不犹豫,我使劲的冲雪儿点头。

    雪儿笑了,脸上的泪还没干,晶莹剔透。她用小嘴吻我的脸,像昨晚吻她妈妈那样吻我的脸。

    天啊,我竟把雪儿的妈妈忽略了。我怎么那么没有思想,那么像个孩子。想想,我如睡了这里,她妈妈又睡哪里?

    我偷偷去看柔娜。我脸很红很烫,心扑通扑通的跳着。

11

    柔娜避开我的目光,不仅是因为我的眼神让她有些害羞,还有别的让她忍禁不住。我分明看到她眼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快要滚落出来。

    她转身向门外走,边走边说:“你就和雪儿睡吧,我睡隔壁你的卧室。”

    柔娜在公司里出名的冷艳,可我却不只一次看到她的脆弱。她的脆弱让我心生怜惜,让我再不去想子郁的那些话,再不去想她和刘一浪做的那些事,就是那些对她的怨和恨也在瞬间化为乌有。

    我忽然好想她能在身边多呆一会儿。

    雪儿急了,仿佛又要哭,冲柔娜叫道:“妈妈,我也要妈妈,我也要妈妈陪我!”

    柔娜站住了,犹豫了一下,心疼的对雪儿说:“好的,妈妈和寻欢叔叔陪你。”

    晚饭后,我们三个人睡在了一间床上,雪儿睡在我和柔娜中间。仿佛小说里的某个情节,却在现实中发生了,发生得那么突然。

    我和柔娜都没宽衣,我们逗着开心的雪儿。

    雪儿忽然对柔娜说:“妈妈,以后再不要刘叔叔来接我放学了,好吗?我只要寻欢叔叔。刘叔叔坏,是他送爸爸走的,他却不叫爸爸回来。”

    这个时候,雪儿多不该提起刘一浪,提起她爸啊。她让本来幸福的时光忽然变得沉寂。

    可是幼稚的雪儿她哪里知道这些。她哪里知道她的话会让我心猛然一凛,仿佛被什么揪了一下。我不知道柔娜给了雪儿怎样一个谎言,让可怜的孩子直到今天还在相信他的爸爸只是去了远方!

    不过这谎言却在告诉我,子郁的话一点不假,雪儿的爸死得一定意外,即使与柔娜无关,刘一浪也难洗嫌疑。

    为什么雪儿说是刘一浪送爸爸走的?

    我忍不住把眼睛从雪儿脸上移开,我忍不住想在柔娜脸上寻找答案。

    但是,在没有灯光的卧室里,我依稀看到的只是柔娜的背影。柔娜一定是不敢面对雪儿,不敢面对我,她才忽然翻了个身。

    无论柔娜怎么逃避,她也逃避不了内心的谴责。她的内心绝不可能,像我看到的她的背影,那么静若止水!

    雪儿没感觉到气氛的突然变化,她还在高高兴兴的要我讲故事,像妈妈给她讲故事一样,爸爸以前就是这样的。

    我不想让我们的不快感染了孩子,我把妈妈以前讲给我的故事,讲给雪儿听。雪儿很好奇,我想那些故事她一定从没听过。我边讲边思念我的妈妈,直到雪儿睡着了,只听到她平静的呼吸。

    我也睡着了,在对妈妈的无限思念中睡着了。

    半夜我忽然醒来,屋子好静,一切都那么平和,我忘记了心中的忧伤。

    我的手感到了一种柔软滑腻,还有一丝清凉。我睁眼一看,竟然是柔娜的手,她的手和我的手放在一起!

    一定是夜里的某个时候,柔娜在睡梦里转过身,习惯的伸手去抱雪儿,我的手也在雪儿身上,这样我和柔娜的手便缠绕在了一起!

    我手有些酸,酸得想把它换一个位置。但是,我没有,我舍不得!我怕我一拿开,就再没勇气放上去,就再没机会和柔娜的手这么零距离!

    我的心好激动,柔娜和我面对面的睡着。我能感觉到她吐气若兰,我能感觉到她体香撩人。虽然看不清,但我却总觉得她的嘴唇像熟透的樱桃,在诱惑我,诱惑我把它轻轻的含在嘴里。

    《2046》里梁朝伟对章子怡说的那句“我嫖了你”是多么无耻下流,却又多么让我忘记不得。我不要说那么无耻下流的话,我不要做那么无耻下流的事,但我真的好想好想和柔娜有亲密的接触,哪怕这一生只有一次,哪怕只是一个吻!

    这样才对得住2046这串数字,才对得起这个夜晚……

    我一点一点慢慢向柔娜靠近,那么轻,内心却又那么激烈……

    就要碰到柔娜那两片微翘的唇时,我动摇了,我惊醒了。柔娜睡得那么平和,她对我一点不设防,我怎么可以那样!

    我差点毁掉了柔娜对我的信任,我差点毁掉了这美好的夜晚。

    《新白娘子传奇》道“千年修得共枕眠”,今晚我能和柔娜同床而卧,它来之不易!一千年,一千年得多少个轮回!

    我只能珍惜,不能掺半点杂质,更不能破坏!

    我没有碰柔娜,我重新入睡。

    早上,我睁开眼时,雪儿在我怀里睡得正香,脸上有着甜甜的微笑。多像我小时候,我想她一定梦见了她爸。

    柔娜早起了床,正对着镜子梳理头发。我不知道,她醒来时是个什么情景,是不是我们的手还放在一起?

    我正准备下床,柔娜却说:“别动,多躺会儿,雪儿一会就会醒来,别让她醒来时没看到你在身边。”

    我忽然好像个孩子,好乖好乖的孩子,我竟那么听柔娜的话,我竟真的一动不动。我看着身边的雪儿,是那么幸福。

    我有了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我和柔娜,还有雪儿,分明就是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

    雪儿醒来的时候,睁着朦胧的眼睛,看着我。看了好久,她才想起是怎么回事。她紧紧的贴着我的脸,甜甜的叫了声:“寻欢叔叔。”

    那声清脆幸福的童音,多么动听,像夜莺的歌声。

    这是一个美好的早晨,好久好久不曾有过这样美好的早晨了。这样的早晨有些陌生。我喜欢陌生,陌生更好,陌生的才是崭新的。

    窗外是夏日的阳光,我感觉不到它的剌眼,我只感觉得到它的灿烂!

    上班前,我抱着雪儿下楼,柔娜跟着我一起乘电梯。

    半途中雪儿问:“寻欢叔叔,你和妈妈一起送我去幼儿园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电梯就到了最底层。电梯打开时,雪儿还在问。

    但眼前的情景让我忘记了雪儿的话,我分明看到一辆车停在前面,刘一浪站在车旁正对着我们!

    这是我所想不到的,这是柔娜所想不到的!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慌张,我不知道柔娜为什要和我一样,我们又没做什么亏心的事情。

    刘一浪望望我,又望望柔娜,眼神里全是惊讶和怨恨!

    他没有说话,他猛地转过身,他上了车。他关门的动作那么狠,那“砰”的一声,让柔娜和我都禁不住颤抖了一下。

    他的车子疯狂的飞驰而去,比昨晚还疯!可惜他没让我看到风啸啸兮易水寒的悲壮。

    我只看到无限的孤独,众叛亲离的那种!

12

    刘一浪脾气也太大了,连雪儿都给吓着了,睁着眼睛胆怯的看他开车远去,再也不问我要不要和妈妈一起送她去幼儿园。

    柔娜站在那里半天没说话,看得出她很紧张。她紧张刘一浪误会了我和她。

    想想大清早我就和柔娜一起从楼上下来,刘一浪能不误会吗?

    但柔娜的紧张让我心里很不舒服,她在乎她的清白,为刘一浪在乎她的清白。早知她会这样,昨晚我就不该在关键的时候收了手。就是不像刘一浪以为的那样,至少也该吻她一下!

    我不想柔娜这么久还望着刘一浪离开的方向,我问她:“要我和你一起送雪儿去幼儿园吗?”

    柔娜这才回过神来,慌慌的摇摇头,说:“不,不了。”

    然后从我手中接过雪儿,转身就走,那么害怕我跟了去。

    我很生气,也转身走了。柔娜根本就不愿让别人看到我和她在一起,不愿让别人知道我和她相识。

    雪儿在身后不停的叫:“寻欢叔叔再见。”

    我却没回头。

    我到公司了好一会儿柔娜才来,她在那边面对我坐着,却从来没向我看一眼。

    我好受不了这种感觉,昨天她这样对我,我没说的。那时我们之间的感情很平常,不过是房东和租户的关系。可是今天不同啊,昨晚我们同床共枕过,她怎么可以就当没生。

    别再相信她的冷艳了,冷艳的背后隐藏着太多的东西。同床共枕她都可以当没发生,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子郁的话,不相信她和刘一浪有太多不正当的事情。

    刘一浪,我其实一直在担心着刘一浪,担心他会怎么对我。早上他看到的那一幕一定太大的伤害了他。就算他会原谅柔娜,他也不绝可能轻易放过我。

    可是,他却一直没来过业务部。他一直把自己关在办公室,整整一上午。

    午饭的时候,我独自在墙角默默的吃饭。

    子郁过了来。

    他一边吃饭一边对我说:“你有没有注意到刘一浪一上午没出过办公室?”

    还用他问吗?今天我比谁都在注意刘一浪。但是我没让子郁看出来,我假装不解的看着他,平静的问:“这很奇怪吗?难道他以前不这样?”

    子郁点点头,说:“是的,他从来不这样的。只要柔娜在,就算发生天大的事,他也不会忘了出来深情的看她几眼。”

    子郁看了看在远处吃饭的柔娜,接着说:“他们之间一定出什么事了,很严重的事。”

    子郁沉默了一会儿,像在想着什么,然后忽然把眼睛看向我,问:“你来上班才一两天,他们就这样了,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子郁怎么这么敏感,为什么他总要把柔娜和我联系在一起?可他偏偏又猜对了,仿佛他根本就一直站在我们背后,我们的那些事情就在他眼皮底下发生。要不就是他有一双特别的眼睛,能看穿一切,我在他面前根本就是透明的。

    尽管我心里有鬼,但我还是努力镇静,为了不让子郁看出我对柔娜的那种特别,我故意很轻视的瞟了眼柔娜,说:“子郁,你在想些什么呀?你怀疑我和她么?”

    子郁不回答,但那双睫毛很长的眼睛却似笑非笑,仿佛在说:“难道不是吗?”

    这让我有些受不了,我反感的讥笑他“你吃醋吗?可惜你不是女人,如果你是我就非你不娶。”

    子郁,淡定忧郁的子郁,忽然低下了头,不敢拿眼睛看我,女人似的,羞红了脸。

    这时女总经理忆兰向我们走了来。

    忆兰还没走拢,子郁就站起身离开了。在远处他偷偷回头看了我一眼,不想和我的眼睛撞在了一起。他比先前更害羞了,脸上的红晕可爱动人。我禁不住想“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古代美女大概也不过如此。

    忆兰望着子郁的背影对我说:“我不过是想过来和子郁说几句话,不想他却走开了。我想叫子郁多带带你,让你多熟悉下业务。他是我们公司的业务精英,你要向他学习。曾经上海有笔业务,我们公司派了好几个出色的美女业务员去都没做成。没想到他一去就办成了,还出奇的顺利。这不得不让大家刮目相看。只可惜,不知他为什么把一切看得很淡,偏偏又有些忧郁,不太理会身边的人。”

    子郁是业务精英,我一点也不奇怪,至于上海的那笔业务,我想都不想就说:“上海那边负责业务的一定是个富婆,子郁这样的人最惹富婆怜爱。”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在忆兰面前随便的说出这句话来的。仿佛真如她所说,我们很久以前就不陌生。

    忆兰一下子就笑了,笑得那么忍禁不住,脸都红了,她说:“寻欢,你怎么会这么想啊?”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她才说其实那边那个人是男的。

    我也笑了,我笑忆兰的单纯。男的怎么样了,男的子郁就摆不平吗?子郁给他找个美女不就行了。公司那些美女没谈成那笔业务,八成是她们不肯牺罢了。

    忆兰哪里知道我心中的想法,她一定以为我笑是因为刚才那句在她看来很可笑的话。

    这时,我从忆兰的身后看到,柔娜忽然站起身离开了餐厅,桌上那些饭菜只吃了一半,脸上的表情,冷,比什么时候都冷!

    我心里忽然很难过,我为自己和忆兰的开心难过,我为什么要和忆兰这么开心呢,虽然不久以前我还恨柔娜,但此时我却自作多情的以为,柔娜离开一定与我和忆兰的开心有关。

    下午柔娜还是没看我,坐在电脑前,冷冰冰的,仿佛她根本就不是人,仿佛她根本就没有思想。

    刘一浪依旧没出办公室。

    他不在,大家随便多了,快下班时,便开始小声说笑起来。

    “你们说刘经理为什么一整天都没出来呀?”

    “还不是因为柔娜。他们之间一定出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呵呵,柔娜有什么好啊,刘经理也是,放着我们这么多美女不关心,却关心那么一个冷血女人。”

    “为什么柔娜的老公从来就没来看过她,倒是刘经理对她更关心?”

    “呵呵,他老公么?想必是那方面不行吧?”

    “我看不一定全怪她老公,想想她那么冷,她老公就是再欲火中烧,恐怕也雄不起来吧?”

    说最后两句话的是两个**,她们笑得合不拢嘴,有些松驰的胸部猛烈的颤抖着。

    两个和我一同进公司的女孩,羞得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去,脸红红的盯着电脑。

    一个**还在继续说:“我看未必如此,要她真不能让男人提起兴趣,刘经理为什么对她一往情深。还有……”说到这里故意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还有我们业务部的某些男人哟。”

    于是大家笑得更凶了,女人们在笑声中把眼睛都看向了我和子郁。

    子郁没有任何特别的表情,依旧淡定忧郁,仿佛根本就没听到女人们的那些话,根本就没看到女人们那些别有含意的眼神。

    我也没有感到不好意思。我只是在想,柔娜的老公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他真死了,这些女人们怎么会不知道?怎么会以为他只是不太理会柔娜?难道雪儿的话是真的,她爸爸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还没回来?

    可是,子郁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呢?为什么他要说柔娜是个寡妇,而她的老公死因不明呢?子郁是对柔娜因爱生恨故意毁坏她的名声?

    可虽然子郁某些地方确实跟女人有太多相似,但他真真实实是个大男人,怎么也不像乱咬舌根的呀!

    到底他们谁说的是真的?

    我比较着那些女人和子郁的脸,我希望能找到答案。

    这时女人们的笑声忽然停了下来。

    静,出奇的静,只有一个人踏得很重的脚步声!

    我扭头去看,是刘一浪,是刘一浪从办公室出来了!他高昂着头,他目不斜视,他向我们走了来!

    我想,此时业务部这种沉闷,一定能传染到柔娜那边去,刘一浪的脚步声一定能震动柔娜的心。但我不知道柔娜此时是怎么想的,有没有把眼睛往我们这边看。

    我正低着头,刘一浪让我不敢看其它任何一个方向。

    我听到刘一浪的脚步一直走到我身边才停下。他说:“寻欢,你来一下,我在办公室里等你。”

    他是那么霸道强硬,根本不管我愿不愿意,连我的回答也不听,转身就走了。

    我忽然觉得满屋子都是风,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那种风。

    要来的终于来了。

    我不得不扭头去向柔娜求助,我希望她看到了刚才的一切,我希望她看到了刘一浪是怎么在对我,而这还仅仅是个开始,还有更凶险的不可预知。

    可是柔娜,她根本就不理会我的眼神,她甚至还是看都不看我一眼,仿佛真的什么都与她无关,仿佛真的没感觉到这边发生的一切!

13

    柔娜是不会管我了,我只好自己去面对。

    同事们都望着我,甚至有人眼睛里还有几分嫉妒,仿佛被刘一浪叫到办公室是件很荣耀的事情。他们一定想错了,他们以为我有太复杂的背景。不然忆兰怎么会在招聘会上亲自把我留下,刘一浪又怎么会单独招见我?

    只有子郁,好像比谁都关心我,柔娜,刘一浪的子郁。他默默的望着我,比平时更多了些担忧和猜疑。

    去刘一浪的办公室只短短几分钟的路程,我却走得好艰难。脑子里乱哄哄的,全是刘一浪可能会怎么报复我的情景。

    我推开刘一浪的办公室门时,我听到身后有小声的议论声。下班了,同事们边议论着边离开。

    刘一浪坐在办公桌前,从我打开门那一瞬他就注视着我,注视得我不敢和他正视。

    他用手示意我在他对面坐下。

    我们就这样坐着,好长一段时间,谁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在他面前做得如此顺从,他不说话我就不敢开口,可他好像并不满意。还是一个劲的狠狠盯着我,像是在怀疑又像是在研究。

    他的那种眼神太让我窒息。仿佛我是个犯错的孩子,正面对老师的审讯。

    为什么这样呢?我又没真正做错什么事情。真正做错的是他和柔娜!怎么他反倒在我面前冠冕堂皇,正禁危坐,我自己却战战惊惊?

    我越想越气,却又无可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却听他忽然说话了,他说:“寻欢,从今天起,你每天下班去幼儿园接雪儿回家吧。我再也不去了。”

    什么?怎么可能?我没听错吧?他叫我进来就是说这些?!

    我在心里说:“刘一浪,你他妈别装了,有什么就直来吧,痛快点,别他妈耍花招!”

    然而,他却什么也不说了,脸上的表情冷冷的。整个人看上去有些虚脱,仿佛刚刚经历了一次脱胎换骨,很累。

    他又对我挥了挥手“出去吧”。

    我站起身就走。虽然我对刘一浪出乎意料的表现很狐疑,但我轻松了许多,我的脚步迈得好快,恨不得一步就跨出门去,远离这个让我看不透又让我担惊受怕的家伙。

    曾经有记者在大年三十问某矿工:“你最幸福的时候是什么?”答曰:“马上就要出井!”那是因为矿难太多。

    如果有人现在用同样的话问我,我会回答:“马上就要离开刘一浪的办公室!”那是因为这里让我感到地狱般的难受!

    我快要打开门时,就在我快要打开门时,“欢寻!”刘一浪又叫住了我。

    我心狂跳了起来。刘一浪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他却又不说话了,他让我站在那里等待,艰难的等待。

    好一会儿他才说:“你在公司里最好装作和柔娜素不相识!”

    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我也不明白他有什么理由这样要求我。但他说那句话时态度好强硬,强硬得仿佛自己是个将军,我只是他部下一个极不起眼的士兵。

    我没有回答他,但事实上我在心里真像个士兵一样乖乖的接受了他的命令。当我走出来把他关在那扇门背后时,我长长的舒了口气。

    大家都下班离开了,我们工作的环境空荡荡的,那些电脑,桌子,椅子都哑然的对着我。

    然而同样不说话的看着我的还有柔娜,她在那长长的通道上,她在一步一步迎面向我走来。

    她向我靠近一步,我的心就狂跳一下,仿佛她的高跟鞋不是踏在地板上,而是踏在了我的心里。

    大家都走了,柔娜还没走,看来她还是关心我的,她还是担心我的,担心刘一浪会对我怎么样!

    我真的好激动,激动得都快流泪了。在她走到我跟前时,我双手情不自禁的伸了出去。是的,我再也不要顾忌那么多了,我要像许仙和白娘子在断桥上那样,和柔娜来个感动千古的深情拥抱!

    然而,柔娜却没像我一样伸出手,也没像我一样感动得快要流泪,她站住了。冷冷的,那种冷和同事们在身边没有两样。她看也没看我,说:“我有点事,你去幼儿园接雪儿回家吧。”

    然后,她再不和我说一句话,从我身边经过,向刘一浪的办公室去了。

    仿佛一场梦,仿佛柔娜只是梦中的一个影子,或者说就是子郁口中冷艳的妖精,从我身边飘走了。

    我的心在苦笑,在流泪,昨晚和柔娜睡在一张床上时,我是那么珍惜,我以为我们是修了一千年才换来今生,谁知今生只不过是冷冷的擦肩而过!

    更让我难过的是,我看到柔娜推开了刘一浪的办公室,然后把她和刘一浪关在了里面。大家都走了她独自留下,她不是为我,她只是为了推开刘一浪的办公室,为了那些办公里的让我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的情事!

    就在昨天,我在网上看到了一本火得出奇的小说,名叫《办公室里那些风流事儿》。那里面的事,比《2046》里梁朝伟和章子怡的事还肮脏龌龊。没想到,今天,这些事就在我身边真真实实的发生了。而且真真实实的发生在我最不愿意的人生上!

    柔娜绝不是为了我,绝不是为了让刘一浪以后不再苛刻我。她只是为了自己,为了她和刘一浪,为了消除刘一浪对我和她的误会,她用身体去向刘一浪解释!

    也许这样的事,很早以前就有过,在刘一浪的办公室里早已不新鲜!

    我回过头就往外走,我要离开这个让我再不能多呆一分钟的地方!“你去幼儿园接雪儿回家吧”柔娜的话和刘一浪的话竟出奇的相似。他们是多么默契,默契得超过任何一对偷偷摸摸的人!

    我是多不愿想起那句话,但那句话却一直在我脑海里回响。它让我比任何时候都觉得雪儿孤单可怜。她得不到爸爸的关心,连妈妈也丢下她忙着和别人偷情。

    我好想立刻就赶到幼儿园,就把雪儿紧紧的抱在怀里,像妈妈小时把我抱在怀里一样,让可怜的孩子痛哭一场。

    我走出公司,才知道外面真的像我先前在里面感觉到的一样,正猛烈的刮着风。狂风卷起满天乌云,一场大雨就要来了。

    公司外面那条平时热闹的大街,只有很少的行人。他们不是匆匆忙忙的向前面奔走,就是站在公交站焦急的望着车子就要开来的方向。

    只有三个人,他们好像没有感觉到这场大雨的即将来临。

    我看得清清楚楚,其中一个是我们年青貌美的女总经理忆兰,另外两个竟是那天晚上开车送雪儿去医院的来福和他表姐!

    来福的表姐,那个戴墨镜的冷美人,在和忆兰谈着什么,脸上满是怨恨和猜疑。

    来福站在她表姐身旁,盯着忆兰,目不转睛的盯着忆兰。与其说忆兰的美貌让他的眼里充满了爱,还不如说充满了占有的渴望和欲火!

    我想起了那天晚上来福的话,想起了来福和他表姐从成都大老远的开车赶到重庆,不过是为了抓什么现形。

    我心里猛然一凛,难道?难道他们来抓的所谓现形竟与忆兰有关?!

14

    也许是因了担心忆兰,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担心她,就因了她说好像在哪见过我?

    也许是因了对那天晚上的事还耿耿于怀,确实想上去对来福的表姐说声感激的话。

    我向他们走了去。来福的表姐对忆兰说:“以后有他的消息你最好立即通知我!”

    我不知道那个“他”是谁,但听上去似乎确实与忆兰有着某种为我不知的关系。

    来福的表姐好像还想说下去,但忽然看见我,便再也没说了。只是朝我惊讶的叫道:“你,你和忆兰是一个公司的?”

    忆兰本来侧对着我,并没看到来福的表姐在和谁说话,此时扭过脸来见是我,她竟比来福的表姐还要惊讶,那么怀疑的问:“你们认识?”

    我不知道该先回答谁,但不等我回答,来福的表姐便接着问:“孩子怎么样?现在好了吗?”

    我真的想不到,一个看上去如此高贵冷漠的女人,眼中仿佛只有恨没有爱的女人,那天晚上不但出乎意料的让来福开车送我们去了医院,而且直到现在还关心着孩子的事情。

    我说:“是的,孩子只是受了点惊吓,到医院很快就好转过来了。”我感动得有些说不了话,顿了顿,说“谢谢你们!”

    来福却对我的感激大感不屑,在旁边低声嘟哝道:“要不是因为你们,我们绝不会扑个空,他们绝不可能跑得掉!”

    来福说的他们是谁?其中是不是真包括忆兰?我没想那么多,因为来福的话暗示我,他表姐为了雪儿,果真牺牲了自己的事情。这让我好过意不去,甚至有些窘迫。

    来福的表姐没理来福,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就一眼,来福便乖乖的不再说话了,把眼睛又从我身上移向了忆兰。

    我真的很讨厌来福那样看着忆兰,他那样看忆兰我心里莫名其妙的很难受,仿佛怕他把忆兰吞了似的。好在他表姐对我和忆兰说了句:“我有事,先走了。”便上了车。来福就是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一千个舍不得,也不得不跟着上了车,开着车远去了。

    望着车子远去的方向,我在想,为什么城里的人就这么让我捉摸不透?柔娜和刘一浪,来福和他表姐,忆兰,还有子郁……仿佛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很多解不开的迷。

    我更多的是在比较。那晚在车上,我以为柔娜和来福的表姐有太多的不同。现在却发现她们原来也有相似的地方。比如那种冷冷的美。柔娜的冷在公司里,来福表姐的冷是不是也只在人多时?

    只是来福表姐的冷,有着太多的怨和恨;柔娜的冷,却连怨和恨也找不到!

    “你和他们是怎么相识的,因为孩子?”

    是忆兰的声音,小心翼翼,像是想知道什么,又像是怕知道什么。

    我转过身,忆兰正望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一双眼睛里满是好奇,失望和担心。

    但我没回答她,不是我不想告诉她,我是来不及。天就要下雨,雪儿还独自在幼儿园等待。

    我说了句以后再说吧,便转身匆匆走了。

    走了好远,我回头时还看见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我心里忽然一惊。她刚才问我话时为什么会是那样的眼神,为什么她现在还望着我迟迟不肯离去?

    我,一个从小只知道画画的人,忽然像小说家一样有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力。难道?莫非……忆兰有个失散多年的男朋友,他和我有太多的相似。忆兰把我错当了他,和我的相逢让她以为找回了曾经失落的爱情。可谁知刚才听到了来福表姐的话,听到来福表姐说到了孩子,她一定以为我这个她自认的男朋友竟有了孩子!

    联系到我来公司她对我所做的一切,我的猜测竟显得那么合情合理。我心里不禁有些慌乱。说句实话,我不怕欺骗忆兰,即使她真把我当作昔日的男友,可我怕她在对我的错觉中多出个孩子来!那样她会太伤心,伤心得从此改变对我的态度!

    我有些犹豫,是不是该回到她身边去,是不是该把孩子的事给她解释清楚。可她这时却转身走了,有些忧伤的背影,渐渐的在风中消失。

    算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给她解释。

    我赶到幼儿园时,我看到雪儿,孤零零的雪儿,在幼儿园铁门的那边,睁着可爱而又可怜的眼睛,望着大门外边。

    雪儿的样子,太像小时候每当天黑我盼着妈妈劳动归来的样子。我一阵心酸。

    雪儿见了我,惊喜的叫了声:“寻欢叔叔!”便向我哭着跑了过来,她问“你为什么现在才来?妈妈呢?”

    可铁门却把她和我隔在了两个世界。

    别的小朋友早被家长接回家了,只有雪儿一个人,独自在这里呆到现在,她哭泣的眼泪里一定有太多的委屈。

    这时从里面不知什么地方跑出个十八九岁的少女。她微笑着向我走了来,却不让我接雪儿回家。她说:“对不起,先生,我是雪儿的老师,我只认识柔娜和刘一浪,所以不能让你接雪儿走。”

    我给她解释,可无论我怎么解释,无论雪儿怎么亲热的叫我“寻欢叔叔”,她也决不把雪儿交到我手里。

    我很不高兴她,刚才把雪儿孤零零的丢在旁边的是她,此时固执的不让我接雪儿离开的又是她。可我又拿她没办法,最后只好叫她给柔娜打电话。尽管这个时候我一点也不想提起柔娜。

    少女打通了柔娜的电话,微笑着和柔娜说了些什么,又把电话递到我手里,说:“她要和你说几句。”

    我接过电话,我心跳有些加速,我想这个电话一定打扰了她和刘一浪,她一定正对我生着气。

    可是我没想到,电话里柔娜的声音竟是那么温柔动听。就在我快被她那声音融化时,我却听出了那声音的异样!

    那种异样,让我心好痛,比刀子狠狠的扎着还痛!

    那里面有种喘息,无数小说家把它描写得让人心跳让人神往的喘息!

    可是此时此刻,这种喘息让我怎么也无法忍受,我狠狠的挂掉了电话。我知道她正在和刘一浪干作什么!

    少女终于让我把雪儿接走了。

    我抱着雪儿,刚离开那条寂静的两边长满榆树的路,走上繁华的大街,天就下雨了。

    大颗大颗的雨,越来越密。它们不只是下在我身上,不只是淋湿我的身体,它们还下在我心里,在那里积成河,血流成河的河。

    我不要雪儿也如我感受这样的雨,我不要雪儿淋了雨着凉,我想找个避雨的地方。可是那些地方都挤满了人。他们一个个都很焦急,不是望着远方,就是望着天,仿佛和我一样忽略了这场雨可以让闷热的重庆变得凉爽,只是对它充满了厌恶和仇恨。

    可是,我多不该有这样的心情啊,多不该因柔娜这样的女人有这样的心情啊。要知道这样的雨,在我的家乡是多么让人心存感激啊,毕竟经历了太久的干旱!

    我忽然好怀念家乡的雨,好怀念从前和妈妈在雨天呆在家里的日子,那些日子有点落寞又有点欢喜。

    但是,我没忘记往人群里挤,没忘记为雪儿寻找一个不被雨水淋湿的地方。

    我还没挤进去,我还站在雨中,可我却忽然感觉不到了雨!

    我抬头一看,一把花雨伞遮挡在我和雪儿的上空。

    多么美丽的花雨伞,戴望舒《雨巷》里那样的花雨伞。虽然眼前的暴雨不懂风情,一点也没有江南烟雨那种朦胧缠绵,我还是禁不住向身后扭过头去。

    是谁?是不是《雨巷》里那样的姑娘,丁香一样的姑娘,为我和雪儿撑起了一片晴空?

15

    我想不到我看到的却是柔娜,没有《雨巷》里那个姑娘的忧郁,只有满眼的关切,风从她身上吹过带来一丝丁香一样的气息。柔娜的双眼里再也找不到身处公司时那种冷漠。尽管有“哗哗”的雨声,我还是能听到她的喘息,刚才电话里的那种喘息。但此时这喘息却再不能带给我先前那种伤痛和怨恨。它一点也不像小说家描写的那么撩人。

    我有的只是无限的自责,自责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冲动挂断了柔娜的电话。我是错怪她了,无论她去刘一浪的办公室做了什么,但至少和我通电话时她没有和刘一浪做那种勾当!我在电话里听到的那种喘息,原来只是她赶来为我和雪儿送雨伞,走得太急加重了呼吸!

    她为我和雪儿打着伞,自己却站在雨伞的外边。

    也许是花雨伞太小,不能同时容下我们三个。柔娜站在雨中,没有走进伞里,眼里只有我和雪儿,全然忘了自己。

    我比先前的自责多了些感动,我用有些湿润的泪眼去看柔娜。《新白娘子传奇》里,白素珍在背后为浑身湿透伤心欲绝的许仙,撑起一把雨伞的浪漫情景,此时被柔娜在现实中定格。

    我,一个从小在破碎家庭长大的男人,一个从不曾得到过完整的爱的男人,是多么脆弱,脆弱得连在别人眼里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都能感动得我流泪。那些泪水放肆的在我荒漠的内心深处,浇灌出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洲。

    一场雨让我多么幸福,让我忘记了一切的不快,我再不去想子郁的话,再不去想柔娜在公司里的冷漠,再不去想柔娜一个人走进过刘一浪的办公室。

    我想对柔娜说些什么,可我却说不出来。不全是因为感动,还因为我看到柔娜隐藏在白衬衣下的身体,突然在我眼前变得明明白白!

    雨水湿透的白色衬衣,紧紧贴在她的身上,忽然变得那么透明,除了看不透的胸罩,仿佛一丝不挂!

    我怎么也想不到,那么冷艳的柔娜,竟会用那么性感的胸罩,露出的比罩住的还多。我在心里惊叹:双乳好丰满,乳沟好深!

    我甚至能清楚的数出那性感胸罩上的花纹。

    柔娜那条浅色的休闲裤并没因雨水而透明,不然她雪白的大腿和内裤一定会像上次一样被我一览无遗。

    我突然就变傻了,傻得忘了周围的一切,只知道直愣愣的盯着柔娜看。

    柔娜有些不解,低头看看自己。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脸刷的变得通红,眼神无比慌乱。

    她招了招手,一辆迎面而来的出租车一个急刹停在了我们身旁,溅起好大一片水花。

    我抱着雪儿上了车,柔娜跟着匆匆的钻了进来。

    我透过玻璃窗看到那些避雨的人们,无论是男还是女都在对着我们说笑,再没了刚才的焦急。他们一定在谈论着柔娜。

    这些可恶的人,尤其是那些男人!好在柔娜比我聪明,逃上了出租车,再没有给他们更多饱餐秀色的机会,也躲过了他们的流言飞语。

    车子在大雨中前行,外面是“哗哗”的雨声,车内却如此安静,只有雪儿在天真的说话。

    我听不进雪儿的话,我甚至忘了理会她。我满脑子全是刚才看到的柔娜,上半身仿佛一丝不挂的柔娜。更何况这样的柔娜就坐在我身边!

    我偷眼去看柔娜。

    柔娜浑身不自在,脸比先前还红,好像在用眼神对我暗示什么。

    我不懂柔娜的眼神,我不明白她到底要做什么,又为什么有着那么多顾忌。这里除了司机再没有旁的人,司机又不认识她。但我还是忍不住向前面看了看。

    我明白了,我明白柔娜那眼神的意思了,我明白柔娜为什么比先前更脸红了。

    那个司机,那个满脸胡渣的司机,正通过前面的反光镜,贪婪的盯着柔娜的胸部看呢!

    这么大的雨,这么多的车,司机不看路却拿眼睛去看柔娜。我实在生气,正准备提醒下他,要他小心开车。柔娜却忽然轻轻的靠在了我的肩上。

    柔娜被雨水淋湿的身子靠在我身上有些冷,我心里却莫名的有种说不出的温馨。我愿意就这样被她永远靠着。我厌恶司机的眼睛,但我不再想去指责他,是他那有些贪婪有些艳羡的眼神让柔娜靠在了我的身上。

    我知道柔娜是因了司机的眼神才和我如此靠近的,但我情愿不是那样,我多么希望还有别的。也许真的还有别的,不然她为什么不独自去面对司机,她为什么一定要靠在我的肩上,在我的肩上她一定找到了什么。

    可是这样美好的时间太短了,很快出租车就到了2046楼下。

    下了出租车,柔娜照样为我和雪儿打着伞,顾不得自己那湿淋淋的衣服。我有些过意不去,她却说:“不要淋湿了雪儿。”

    好在没有人看见我们,没有人看见柔娜那失去了遮挡的身体。我们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一关上,那特别的安静就让我窒息。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就只我和柔娜两个人。而站在我面前的柔娜,分明就是个上半身只穿着胸罩的裸女。

    原谅我忽略了雪儿,她确实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

    我想起了《赵赶驴和美女电梯一夜》那本书。我敢肯定赵赶驴要是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个寡妇,也穿得像柔娜这样,他决对不可能还把持得住自己。

    无论是柔娜蛇一样的楚腰,还是柔娜高挺的雪乳,都那么让我呼吸紧迫,全身颤栗。和这样的柔娜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真的是一种煎熬。一种幸福痛苦欲难自禁的煎熬。

    我在想,我为什么要这样努力控制自己呢,我为什么就不能像柔娜那样有勇气呢,在出租车里柔娜都敢往我肩上靠呀。

    我甚至对自己生气,刘一浪都可以,我为什么不能?!

    这样一生气,我就真的有点蠢蠢欲动了。电梯却在这时打开了门,我们到了2046外面。

    走出电梯的那一瞬我有些遗憾,我想起了那句诗“花开堪折直须折”,而我却错过了电梯里的花期。

    一走进屋,柔娜便匆匆的去了她的卧室,我知道她是去换衣服。我难过的想:从此,我再也没机会明明白白的看到她的身体了!

    我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我不停的换频道,什么也无法吸引我。我的心根本就不在这里,它被卧室里的柔娜带走了。

    雪儿本来坐在身边跟我看电视的,后来也悄悄的站起身离开了。听到雪儿轻轻的脚步声,我才记了雪儿,我说:“对不起,雪儿,叔叔这样换频道让你什么也没看成。”

    雪儿站在远处没说话,我忽然拨到一个频道正在播放美国的恐怖大片。我叫:“雪儿,快过来。这个片子好看!”

    我没听到雪儿回答,我却听到了柔娜的声音。柔娜在叫我,在她的卧室里叫我,“寻欢,寻欢!”她叫得有些急。

    我忍不住向柔娜的卧室走去,但我没有勇气推开柔娜的门。因为不用计算我都知道,如果这段时间没出什么意外,柔娜一定刚好把被雨水湿透的衣服,连同那性感的胸罩,脱得精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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