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如果不是北风送来那隐隐隐约约,反反复复,悲悲切切的念叨,如果不是那念叨太像刘一Lang的声音,我不知道,在这看似如梦如幻,实则空旷凄凉的寒冷街头,我和柔娜会就这样相拥着,伤心欲绝的哭泣到什么时候?
但那声音一出现,我就和柔娜顾不上自己伤心的泪水,还没有来得及放纵流尽,我们都情不自禁,急急的扭头去看。
只是我们依然相拥在一起,忘了分开。
果然是刘一Lang!
他一个人踉跄着走在北风中,远远的在向我们来……
他似乎望见了我们,又似乎没望见,他稍有驻足,又依然踉跄着走向我们,依然反反复复,悲悲切切的念叨:“雪儿,我对不起你……”
也许他已这样念叨得太久,声音竟有些沙哑。
如果真没望见,他不会稍作停留;如果真望见了,他又不会不因做了对不起雪儿的事,远远的避开,或者因看到他心爱的柔娜和我紧紧相拥,而激动愤然。
我只是觉得怪异。
但我没来得及想得太多,柔娜已放开我猛地向刘一Lang冲去,她还没来得及稍作休息,她依然心力交瘁得不堪重负,她比刘一Lang还要踉踉跄跄。衣袂乱飘,纠缠着她虚弱的身子,仿佛北风再稍大一点,她就会跌倒在这冰冷的街头。我不能放下她不管。
我更不能放过刘一Lang!
他反反复复的念叨着对不起雪儿,我们又没看到雪儿的影子,雪儿一定已……
然而,柔娜却没想到这个,也许是她怕想到这个,又也许是她想到了却不敢相信不愿承认。
她还以为雪儿只是被刘一Lang藏起来了,她还以为刘一Lang把雪儿藏起来,不是要把雪儿怎么样,只是要折磨自己报复自己。她还对刘一Lang有所期望。
虽然恨得咬牙切齿,虽然声嘶力竭,但她冲刘一Lang喊出的还是那句:“刘一Lang,还我雪儿!”
仿佛雪儿真的还没遭遇不测,仿佛刘一Lang真的会因她的恨,因她的痛,因她的喊,把雪儿交出来。
刘一Lang离我们已不太远,我们已能看清他的表情,他一定能听到柔娜痛苦而愤怒的喊声。
然而,他只是抬头望了望我们,却并不作停留,也不逃避,依然如故,踉跄着向我们来。
那样子又不是要向我们来,只是要经过我们身边,只是要和我们擦肩而过。
他似乎已不知停留,不知回头,不知转向旁边,只知向前。但前面又决没有他的目的地,他只是这样走下去,忘了自己忘了时间,没有尽头的走下去……
他的眼神,痛苦而痴呆,是全然不认识我们的神情。
北风吹来浓洌剌鼻的酒味,他手里还提着半瓶酒。
他边向前,边念叨,走两三步就把那半瓶酒递到嘴边猛地喝上一口。酒顺着嘴角流出。他胸前的衣服已湿了一大片,全是酒,没有半滴泪。他已没有泪流。
他向前,他念叨,他喝酒,仿佛都只是一种机械运动,半点不受他的意识控制。
这更让我心如刀绞,更让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心里有什么猛地上涌,是热血和痛苦,我握紧了拳头……
但我还是忍住了自己。我想不到,这个时候一看到柔娜,我就还能忍住自己。
柔娜已扑到了刘一Lang身边,我不能表现得过激,不能让柔娜因我的过激心生怀疑,怀疑到我对雪儿的结局都有了什么样的猜测。
雪儿是她唯一的希望,我不能让她没有了希望。
柔娜紧紧的攥住刘一Lang的衣领,拼命的摇晃,拼命的喊:“刘一Lang,还我雪儿……”
反反复复,谁也不忍再听。
刘一Lang没有任何反应,依然痛苦痴呆,依然念叨着“雪儿,我对不起你”,任凭柔娜攥紧他的衣领,任凭柔娜拼命的摇晃。
只是因衣领被紧攥着,声音更加沙哑,手里那半瓶酒也不再方便送进嘴里。
风更大了,像是一个痛苦的人在低吼,在冲撞。
远处,那不知道来自什么地方的隐隐约约的渺茫的歌声,已彻底消失。
时间就这样痛苦而漫长的流逝……
刘一Lang的脸色已苍白,已无法痛苦的念叨。
柔娜也终于再无力攥紧刘一Lang的衣领,再无力拼命的摇晃,再无力痛苦的怒喊“刘一Lang,还我雪儿”。
她无力的松开手。
她没有愤怒的推开刘一Lang,她已无力愤怒的推开刘一Lang,她只是无力的轻轻松手。但刘一Lang却在他松手后,瘫了一样跌坐在地。
他大口大口的喘气,却依然如在梦魇中一般痛苦痴呆,嘴里断断续续,反反复复的念叨着。
他的声音微弱到了极点,我听不清他念叨的是什么。只是后来随着他呼吸的渐渐平静,那念叨也渐渐清醒明亮,我才听出来竟依然是那句:“雪儿,我对不起你……”
柔娜终于又一次彻底崩溃,她拿刘一Lang再无了别的办法,她甚至连愤怒也不敢再有,她只蹲下身子,冲刘一Lang哀求:“把雪儿还给我,把雪儿还给我,求求你……”
沙哑柔弱的声音,更加痛彻心扉,更加让人不忍再听。
然而刘一Lang,没有丝毫感动,体力稍有恢复,就站起身子,痛苦痴呆的眼睛,不看柔娜也不看我,只踉跄着向前,嘴里还是那么反复的念叨,手里依然提着那半瓶酒。走几步就把酒放到嘴边,猛地喝上一口,酒顺着嘴角流出,打湿胸前的衣服……
柔娜却无力再站起身子追她,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痛苦而绝望,嘴里反复的哀求“还我雪儿,求求你还我雪儿”,那么沙哑微弱,一转瞬就被北风吹散。
这个时候,我应该过去扶起柔娜,再不扶起她,只怕虚弱的她终于会因不堪重负而身心俱瘁,瘫倒在地,甚至当场昏厥。
但我决不能容忍刘一Lang就这样离去,无论他有多痛苦痴呆都不能。雪儿已经不在了,他不可以就这样一走了之,他必须付出代价!
我再不能自己,我高举紧握的拳头,从背后猛地扑向他。
但有谁冲了过来,从背后猛地抱住了我。
“不能,你不能这样对他!”
竟是那个女护士的声音,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是怎么就到这里来了的。
我只记得先前,在医院里下楼时,她曾跟在过我和柔娜身后;在我和柔娜冲向医院外那条大街时,她也确乎还跟在我们后面;但当刘一Lang在大街对面猛地驾车急驰而去,经过一段恍惚的柔娜示意还在恍惚中的我,拦下一辆车去追寻刘一Lang时,她却的的确确已经不见了。
我猛地向前的身子,遭到意外的突如其来的阻挡,一个趄趔,重重的摔倒。
但她毕竟柔弱,也紧跟着我一起跌倒。
我被她重重的压着,她白衣下高高的温暖的胸部,正抵着我冰冷的脸。
我呼吸困难,但与她高高的胸部带给我的酥柔芳香无关。我只是被她压得太紧,艰于呼吸。
先前被忆兰的哥所赐的伤处,又开始疼痛。但我内心的疼痛,比之更甚。
我努力的挣扎着要从女护士身下翻身站起来,我不能让刘一Lang就这样在我眼前越走越远。
我冲女护士怒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阻挡我!”
她在我身上,道:“放过他吧,他已经把自己折磨得足够痛苦了,你不能再……”
那么急切而又怜惜,因刘一Lang而急切怜惜。
我却不再对她有所愤怒,她有什么错呢?她只是太过善良,她只是不忍看到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残忍。
但我不要再听她说下去,我终于挣扎着从她身下翻身站了起来。
刘一Lang已踉跄着走在离我十米之外,我又一次猛地从背后扑向他。
女护士急急的从地上爬起来,又一次,紧紧的从背后抱住了我。
但这次我和她都没跌倒。
她高高的胸部,紧贴着我的后背,紧张的起伏。
她急急的说:“我想我一定见过他,只是我记不得是在哪见过他,但印象里我上次见到他时,他似乎就这样痛苦绝望。他叫刘一Lang?为什么你们都要把雪儿的失踪,错怪在一个如此痛苦绝望的人身上?不等他稍有清醒再听他解释?”
她说她曾经见过刘一Lang?!
她说我们误会了刘一Lang?!
122
我又一次猛地记起,刘若萍住过她们医院的事来,当时刘一Lang的确曾伤心欲绝的来去过。那么她说她见过刘一Lang,而且印象里刘一Lang似乎就这样痛苦绝望,应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可是,她说我们错怪了刘一Lang,我却怎么也不能苟同。
我们怎么会错怪刘一Lang呢,如果雪儿的失踪与他无关,如果他不是已经将雪儿……他怎么会如此痛苦痴呆?连自己心爱的柔娜也不再怜惜,连我这最刻骨铭心的情敌,也不再认识?还一个劲的反复念叨“雪儿,我对不起你”?
这决不会单单是因了,他苦苦追求了柔娜这么多年,柔娜却总是与他失之交臂,两次婚姻都嫁给了别人!
我没有提醒她,她是刘若萍住院那天见过刘一Lang的,我也忘了告诉她刘一Lang其实就是刘若萍的哥,更忘了告诉她要替刘若萍保密,决不能让刘一Lang知道刘若萍还活着。
我只是瞪着在北风中踉跄着走得更远的刘一Lang的背影,痛苦的摇了摇头,对她道:“你说我们错怪了他?你去问问他,我们到底有没有错怪他?!”
我的声音一个字比一个字高,一个字比一个字激动,我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
这愤怒全是因刘一Lang而起,全是被刘一Lang逼出来的,也全是冲刘一Lang发作。
她有些惊恐,她被与她毫无关系的愤怒吓着。但她缩缩发抖的手却没有松开,反是把我抱得更紧。仿佛不这样抱得更紧,我就会挣脱她的怀抱,对刘一Lang做出后果很严重的事来。而那对于我决对是一个追悔莫极的大错。在她的眼里,刘一Lang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而此时,那夜刘若萍倒在血泊中的惨不忍睹的情景,雪儿此时极有可能已遭到的更悲惨的遭遇,都电影镜头一样在我眼前拼命重叠摇晃。新仇旧恨,我体内确实充满要拼命挣脱她,扑向刘一Lang将他撕得粉碎的力量。
她柔弱的身体已无法再阻挡我,她便急急的用语言苦苦哀求我,像一旁已再无力追赶刘一Lang的柔娜苦苦的哀求刘一Lang那样。
刘一Lang已远去,他置柔娜的苦苦哀求于不顾。他对什么都没有了感觉,只是痛苦痴呆的向前,连北风一直纠缠着他,在他耳畔猛烈的吹,他也听不见声音,感觉不到刀割般的寒冷。
我却在女护士的哀求里,心里有了些酸酸的痛,这种痛,让我的身子颤抖,少了些挣脱她的力气。
我不是要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刘一Lang在我眼前消失,我是不忍对女护士太过冰冷绝情,如刘一Lang置柔娜的哀求于不顾一般,把她的哀求当作耳边风。
她已够焦急够伤心了。竟管不知什么理由让她坚信雪儿的失踪与刘一Lang无关,但雪儿的失踪却让她心里背上了沉重的包袱。我如果真冰冷决然的挣脱她了,她一定会以为我和柔娜一样,是恨她,是决不肯原谅她,因此内心里受到更到的煎熬和折磨。
她紧紧的抱着我,把头放在我的肩上,嘴就在我耳边,她道:“寻欢,请你听我说,是的,你们错怪了他,雪儿的失踪完全是我的错,是我一时的疏忽,雪儿可能真是被人抱走了,但抱走雪儿的决不是他,整个过程都与他无关。”
她有些哽咽,有泪从她眼里滚出,滑过脸颊滴在我的肩上,但她没有停顿。她怕停顿,她怕一停顿,我就不再给她听她说话的机会。
“你不知道,雪儿不见了,我有多难过多害怕,当你告诉她,”她拿眼睛看了看一旁的柔娜,柔娜此时已似乎痛苦得如刘一Lang般痴呆,只知反复念叨“还我雪儿,求求你,还我雪儿”,绝望无助的望着刘一Lang的背影,声音更加嘶哑,无力。“雪儿可能是被人抱走了,抱走雪儿的人可能还没来得及逃离医院,我便急急的跟了你们下楼,我多么希望你说的那一切都是真的,多么希望一下楼就能看到那个人,看到雪儿在他怀里冲我们呼救。可是,我没看到雪儿,你们也没看到。我只看到你和她冲向马路,她还冲马路对面坐在驾驶室里的他痛苦的怒喊,‘刘一Lang,还我雪儿!’,他却猛地发燃车离开。我觉得他有些面熟,我知道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他,但我一时想不起来。我只以为他匆匆的开车离去是在逃,我便拦下一辆车,来不及叫上你和她,就紧紧的跟在他的车后。他到哪里,我到哪里,他下车,我也下车。却并没看到他怀里抱着雪儿,我悄悄的靠近他的车,用眼睛把车里仔仔细细的搜了一遍,也没雪儿的踪影。我还是不甘,看他进了附近的一家酒店,我也走了进去,远远的坐在正对着他的角落里。我只看到他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看到他嘴里似乎在轻轻的念叨什么,但我听不见。后来,我肚子有些不舒服,直到再也忍不住,我去了趟洗手间,我出来便不见了他,只有服务员在收拾桌上他不曾动过的饭菜。我冲出酒店,便看到他踉跄着向前,你在他身……”
我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但我不相信她的判断,刘一Lang的表情太过离奇。我痛苦的笑笑,对女护士道:“你不是被他骗了,就是被你的眼睛骗了。”
我把手放到她从背后抱着我的手上,她的手十分光滑,却有剌骨的寒。我心生怜惜,不再用力,只轻轻的掰她紧紧交缠的十指,尽力放低声音道:“请你放开我……”
我不想对她冰冷决然,我也不想放弃对刘一Lang的仇恨。
只要她放开我,我依然会追上刘一Lang。
不是犯了所有的错,都可以事后,用一点酒精来麻醉,麻醉得暂时痛苦痴呆,便能一走了之。刘一Lang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但在法律制裁他之前,我得先用我自己愤怒的拳头,让他头破血流。不如此,实难消心头之恨。
她却依然没放开我,泪无声的湿透我的肩膀。
我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刘一Lang踉跄的身影已更加遥远。
柔娜还在反复哀求,更加凄绝,但无力的声音已不甚了了。
北风,吹得更猛。
我心惊肉跳,我的手猛烈的颤抖,不敢去触摸我的手机。
我怕,怕那打手机的人,是在什么地方发现了雪儿的……带来雪儿果遭不测的消息!
123
但我还是必须得接听,无论雪儿遭遇了怎样的不测,我都必须得找到她,哪怕找到的只是她冰冷的身子。就算雪儿果真去了另一个世界,她也一定想回到妈妈的怀抱,让妈妈再最后抱她一次,看她一眼。
女护士依然在背后紧紧的抱着我,她泪眼离迷,小心翼翼的道:“有人找你。”
她之所以提醒我,是见我对电话铃声好像并没多大反应,但却希望我去接听电话。我接听电话,也许就会分散了精力,少了些对踉跄着远去的刘一Lang的注意,内心的痛苦和仇恨也会随之淡然。
她之所以小心翼翼,是怕她的提醒反而激怒了我,不但达不到她心里那点小小的并不邪恶的目的,反而弄巧成拙,适得其反。
她哪里知道,我的内心有着怎样复杂的矛盾,正经历着怎样激烈的斗争。而这些矛盾和斗争都与她无关,都不会因她的提醒和小心翼翼有所改变。
我慢慢的掏出电话,只是因为我必须得面对。
我按下接听键,慢慢的把电话放到耳边,尽量做得镇定,不让旁边身心俱瘁到了极点的柔娜看出点什么来。
但我的手却依然颤抖得厉害,我恨自己,怎么一次一次在这种关键的时候,不能男人起来。
我问:“谁?”
就连这个“谁”字,也明显的走了音。幸好我只说了一个字,否则,我会把那些不忍让柔娜知道,刻意对柔娜隐藏的秘密都暴露出来。
“是寻欢吗?让柔娜接电话。”
一个女人的声音,柔柔的,有些似曾相识。
“你是谁?”
我一边努力思考,一边情不自禁的试探着问。
“让柔娜接电话。”她不回答,却依然是那句柔柔的话,只是比先前略多了些执拗。
我说:“柔娜不在,”尽量压低声音,却忍不住心碎的悄悄看了眼一旁的柔娜,“有什么话就对我说。”
恨只恨,我不该看柔娜那一眼;既看她那一眼,就不该用了心碎的怕她发现的眼神;既用了心碎的怕她发现的眼神,我的眼睛就不该和被我的电话吸引,忽然对我抬起头来的她的眼睛相遇;既和她的眼睛相遇了,我就不该急急的慌乱的避开。
只那一眼,就把我内心那心痛欲绝的猜测暴露无遗,柔娜明显的感到了我的异样,本来已没有一丝力气的她,却忽然起身问:“是不是有了雪儿的消息?”
连问话的声音都大了起来,不再细如游丝,只是明显的颤抖得厉害,一如先前一样的沙哑。
我慌乱的对她摇头。
但她却已冲到我身边,用如我一样颤抖的手从我手里把手机抢了过去。
她把电话急急的放到耳边,却只是聆听,不敢冲电话那边说一个字,她竟是比我还紧张,还怕电话那边传来的是个噩耗。
我隐隐听到,电话那边还是那个女人的声音:“让柔娜接电话。”
她像是没听到柔娜问我的那句话,不知道柔娜已扑到我身边从我手里抢过了手机。但她却莫名的固执的坚持自己的意思,并不把我说的那句“柔娜不在”当一回事,柔柔的声音反是更加执拗得不可违抗。
柔娜道:“我就是……”
她还想说什么,却紧张害怕得说不出来,脸色痛苦苍白得吓人。
“妈妈!”
电话那边说话的竟不再是那个女人,竟分明传来的是雪儿的声音,比先前那个女人的声音要大,充满伤心激动和惊喜,但雪儿没有哭。因为电话不再我耳边,我虽能听见,却依旧小声得有些隐约。
我把耳朵凑了过去,我忘了我怎么可以把耳朵凑了过去,且不说我和柔娜虽然举行了婚礼,但毕竟那场婚礼只是一场没有能成功闭幕的虚假的戏,我和她其实还只是一对并无夫妻之实的男女,自古男女有别,就是我被那个女护士紧紧的抱着,我的身子也不能得以自由,也不能如此轻松就像什么阻挡也没有就靠柔娜靠得那么近,那么紧。
我的耳朵紧贴着柔娜光滑的玉指。
手机在她的玉指控制下,在我们两个的耳朵之间,厉害的颤抖。
我们冰冷的脸颊几乎要肌肤相擦。
我们激动的呼吸吹到彼此冰冷的脸上。
但我们都没有感觉到那呼吸的温暖,我们只是悲喜交加又无限焦急担忧的唤着雪儿的名字,问她在哪里?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是悲喜交加,又无限焦急担忧的等待雪儿的回答。
我们怎么能不悲喜交加呢?毕竟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终于等来了雪儿的消息,而这消息竟又不是我们庸人自扰的可怕的猜测的那种,雪儿竟根本没遭到刘一Lang的毒手,竟还在,不管她有没有爱到伤害,她毕竟还在!
但我们完全没望向远处,去看踉跄着走在北风中的刘一Lang到底走了多远,我们果真如那个女护士所说的那样,错怪了他。
我们也完全没在意那个女护士,她没有欺骗我们,雪儿的失踪果真与刘一Lang无关。她也如我们一样为雪儿担惊受怕,但我们却忘了告诉她雪儿已有了消息。
雪儿在那边道:“妈妈,寻欢叔叔,哦,我现在该改口叫爸爸才对。你们不要担心我,我什么事也没有。我只是从一个香香沉沉的睡梦里醒来,发现自己不在你们举行婚礼的酒店,眼前也没有了那些闹哄哄的人群,和可怕可恨的刘叔叔。一切都那么安静,不时有美丽的烟花,照亮房间,我发现我是睡在一张温暖柔软的大床上,房间整洁宽敞,床头的梳妆台上摆放着精美的镜子,和珍贵的化妆品,我好像是到了电视里有钱人家的女儿的闺房。我想一定是妈妈和寻欢叔叔,哦,是爸爸,带我来这里的,我却怎么也记不起来。我便轻轻的叫你们,可是却没听到你们的回答。只是走进两个阿姨来,很漂亮的两个阿姨,年长的那个和妈妈差不多大,年小的那个和忆兰阿姨仿佛年纪。她们亲切的对我笑,柔柔的道:‘你醒了?’,我点点头,问她们:‘这是哪里,我妈妈他们呢?’那个年长的阿姨便又柔柔的笑道:‘这是我的家,是你的妈妈和寻叔叔把你送到这里的。他们送你来是让我带你去治病的,因为你在他们的婚礼上深度昏迷,你需要去更好的医院做更彻底的治疗。他们把你送来就回去了。他们还有别的事要忙,过段时间等你的病好了,他们就来接你回去。’我说:‘那打个电话好吗,我好想妈妈,我要和妈妈说话。’她果然就打电话了,谁知你的电话却打不通,她就又打寻……爸爸……的手机。妈妈,她是你们的朋友吗?她说的是真的吗?她真的是要带我去更好的医院做更彻底的治疗吗?我真的昏迷过吗?怪不得我记不起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妈妈,你放心,雪儿在这里一定会很乖,很勇敢的去接受治疗。等雪儿的病好了,雪儿就不再昏迷,不再让妈妈担心了……”
多么天真懂事的孩子,她不但这么快就改口叫我“爸爸”,虽然叫得不习惯,但却叫得幸福甜蜜,她甚至还对自己的处境不作怀疑,反是安慰自己的妈妈,要妈妈别太为她担心。
雪儿哪里知道自己身陷险境,那个阿姨她妈妈根本就不认识,我也只是也许见过,但决对不熟识,她决对别有用心。
我和柔娜都猛烈的点头,说“是,雪儿,阿姨说的是真的,过段时间等你的病好了,我们就来接你回家。”
我们对雪儿说了慌,但我们不能不说慌,说得跟真的一样。
我和柔娜眼里都涌出泪水,但我们没哭,我不能让雪儿知道我们在哭,我们宁愿她就这样天真无邪着。对于雪儿来说,天真无邪,丝毫意识不到自己的危险,未尝不是件好事。但我们若一哭出声音,恐怕一切都将往更坏的方向改变。
电话那边,先前那个女人,估计就是雪儿口里那个年长的阿姨,似乎凑了过,对雪儿道:“雪儿真乖,夜已很深了,好好休息吧,把电话给阿姨吧,阿姨有话对你妈妈说。”
柔娜再控制不住自己,失声的冲电话那边叫道:“雪儿!”
那么悲痛凄绝,仿佛从此,再也不能听到雪儿的声音。
北风穿过冰冷空旷的街道,把她痛苦凄绝的呼喊,吹得老远。
电话那边有另一个女子的声音,柔柔的带着笑,像是在跟雪儿说着什么,哄着雪儿入睡,却只是隐约。
那女子的声音,听上去竟也莫名的有些似曾相识!
124
也似乎还有雪儿在说话。
但她们隐隐的说话声渐渐遥远,到最后再也听不见。
唯一能听到的是轻轻的脚步,虽然轻却听得明明白白。想必那个年长的女人正握着电话,独自走向离雪儿和那个年小女子更远的方向。
然后,轻轻的脚步声消失,她在什么地方忽然停下,那边一片静寂。她也很平静,平静得我们听不到她的呼吸。
一个多么有城府的可怕的女人,做出了这样心怀叵测的事,她竟还可以如此平静。
她明明叫雪儿把电话给她,说是要跟柔娜说话的,然而她却在电话那边道:“柔娜,把手机给寻欢。”
声音很柔,但我知道她那似水柔情里,隐藏着多么强烈的不可违抗的意志。对这一点,在这之前我就早已有深刻体会了。
柔娜却并不明白,也许是她顾不上这么多,她只对着电话那边那个伪善的女人吼道:“你是谁?我和你有什么仇?你到底想怎么样?!”
电话那边,女人还是道:“把手机给寻欢。”
依然柔柔的声音,却更加坚决,坚决得像是一个只能执行不能过问的命令。
世上恐怕再没有人,可以把一个命令说得如此轻柔,却能让人感到有股逼人的力量向你涌来,让你心生畏惧。
我感到了她话里的力量,我说:“柔娜,把手机给我吧。”
柔娜冲电话那边吼了句:“把雪儿还我!”还是不得不最终让步,把手机交到了我手里。毕竟,雪儿被她控制着。
我接过手机,对那个女人道:“她已把手机交到我手里,这下你该说出你到底要怎么样了吧?”
她只轻轻一声叹息,像是很无辜,受了很大的委屈,却并不对我说半个字。
我等了等,又道:“你的声音似曾相识,我好像在哪听过。”
她似乎有些激动,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惊喜,我隐隐听到了她的呼吸不再平静,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不仅依然没有对我说半个字,甚至连一声轻轻叹息也不再有。
我又等了等,接着问:“我们是不是曾经认识?”
她还是不回答,那边什么声音也没有。
我终于再也忍不住,小心翼翼却略有愤怒,道:“你也说句话吧,你不是要柔娜把手机给我吗,现在她把手机给我了,你怎么却半个字也不对我说?”
她终于说话了,却没有半个字是我想听到的,她说:“你终于还是没明白我叫柔娜把手机给你的意思。”
像是责怪却又怀着温柔,像是哀怨却又含着关切,随即又一声微叹,她决然的挂断了电话。
我这才注意到,手机虽然被我紧握在手里紧贴在耳边,但柔娜却如先前我紧靠着她一样紧靠着我。
她的耳垂,紧贴着我紧握手机的手指,她的耳垂比我的手指还剌骨的寒。
她脸颊几乎要和我的脸颊肌肤相擦。我们的脸颊依旧冰冷,却有热泪在上面无声的下滑。
她和我紧张的呼吸都吹到彼此冰冷的脸上。
不是我不明白,那个女人要柔娜把手机交到我手里的意思,也不是柔娜不明白。
柔娜比我更清楚她是不要柔娜听到,她是要和我单独说话。
但雪儿毕竟是柔娜的骨肉,她对雪儿从来就无法割舍,更何况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柔娜是焦急是无法控制住自己,才靠我这么近,要听她到底要在电话那边对我说些什么的。
她一定是在电话那边,听到了我们两个人的急促呼吸和砰砰心跳,才决然的挂断电话的。
她终于没有把话说完,这能怪谁?柔娜还是她?可怪谁又有什么意义。
柔娜又一次把手机从我手里夺了过去,一次又一次的拨打来电号码,可她一次也没接。甚至到最后无论柔娜怎么打,传来的都只是语音提示:你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想必不是她那边信号不好,电话不在服务区,是她不想接听故意设置的。
柔娜还在继续疯狂的拨打,我说:“柔娜,把手机给我吧,再打她也不会接的。”
柔娜依然继续着,对我的话充耳不闻。她快要又一次陷入悲痛绝望的恍惚中。
我道:“把手机还我!”并一把从她手里夺过手机。
我竟如曾经的刘一Lang一样凶狠无情,我的声音震得啸啸的北风也寒冷得发抖。
我不得不这样,我不要柔娜继续沉溺于悲痛绝望中,更不能让她再神智恍惚。
柔娜果然惊醒,她望着冰冷绝然的我,身子有些瑟缩,像是冷更象是怕,仿佛我不再是我,不再是这么多日子以来,和她朝夕相处的弟弟,朋友或假扮的丈夫,而是一个暴君。
我忽然觉得她好可怜,我一把将她拥到怀里,我感到她的身子好单薄好冷,我颤抖着声痛惜的柔声道:“柔娜,不要打了,何必呢,再打她也不会接的。再说,我们应该高兴才对,毕竟雪儿已有了消息,而且她暂时好像也还没什么危险……”
我哽咽着,说不下去。
柔娜在我怀里,也再次忍不住放纵的哭出了声音。她冰冷的脸紧贴着我胸前的衣服拼命的摇摆,她是想发泄痛苦,她是想擦干眼泪。可是我的衣服已湿透,她的眼泪却依旧如泛滥的洪水。
好久好久,柔娜的哭声渐渐缓和下来,只剩三两声抽咽,最后终于归于平静。
我也止住泪水。经过一场放纵泪流,心里的悲伤痛苦竟减轻了很多。依旧是先前的空旷街道,依旧有北风在吹,放眼那些闪烁的如梦如幻的霓虹灯,却有了些春节即到的节日的喜气和轻松,虽然这感觉并不浓洌,但毕竟感觉到了。
我轻拍着柔娜的肩,说:“柔娜,我们回家吧。”
柔娜听话的从我的怀里离开。
我们这时才注意到,那个女护士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刘一Lang也早已在寒街里消失了踪影。
但我们谁也没提起他们。我们默然的离开,肩并肩的穿行在寒冷空旷的街道,走向回家的方向。
回到2046,我对柔娜说:“好好休息吧,什么也不要再想,一切都等明天再说。”
柔娜点点头,说:“你也是。”
然后,我们各自走向各自的卧室。
没有雪儿的夜,忽然让人觉得格外冷清。
我正要跨进卧室门,柔娜忽然在背后叫我。
我扭头去看,她正依着她和雪儿的卧室的门,望着我,疲倦不堪的眼神里似有一缕薄雾般朦胧飘渺的欢喜,又似有一缕薄雾般朦胧的失落。
我心里也轻涌起一丝惊喜,继而是一声轻叹。
如果不是今天出了意外,就算我和她的婚礼只是一场戏,这个夜晚的2046,也决不至于如此冷清和忧伤。
她和雪儿的卧室,昨天就已被胡总布置为我和她的新房。
如果不是那场意外,同事们一定早已把我和她双双推进新房,然后水一样涌了进去,热闹闹的为难我们,欢天喜地的大闹一场。就算到这个时候,早过曲终人散时,新房也不该如此空荡寂寞。那里面应该烛影摇红,我和她——也许雪儿是睡在我们中间,也许雪儿是懂事的睡在隔壁我的卧室——但无论如何,为了骗过雪儿,骗过胡总,我都应该正和她睡在那张宽松的新人床上,床头的大红“喜”字被红烛映得正红正亮。这个夜晚,我和她一定将彻夜不眠,我们背对着背,也许到天亮也不会说一句话,但我们却多么渴望能鼓起勇气向对方转过身去,或对方能鼓起勇气向自己转过身来。我们都猜测着别人的心思,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有着太多的心酸,太多的难为情,但也有着太多的感慨和自己欺人的欢喜。
可是现在,雪儿身在别处。红烛未燃,我却和她劳燕分飞,各进各的卧室。
我们彼此望着,好久好久,她才柔柔的说了句:“谢谢你。”
然后转身关门,风一样的消失在了紧闭的门背后。
我也转身,进了卧室。
闭门关灯,宽衣上床,虽然疲倦不堪,却辗转反侧,难于入睡。到后来,终于要入睡了,手机却一阵震动,同时响起了短消息的提示音。
我伸手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按了按读取键,手机屏幕发出的幽蓝的光有些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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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欢,我之所以这时才给你发短信,是我料想柔娜此时不在你身边,你一定正独自躺在床上休息。有些事我不能让柔娜知道,也不能让你知道得太明白。我只想告诉你,我对雪儿决无半点恶意,我真的是要带雪儿去更好的医院做更彻底的治疗。我这样做,只是要阻止一个人的阴谋。至于这个人到底是谁,他的阴谋到底是什么,我和你又到底相不相识,都不重要,你也不必过问,问了,时机不成熟我也暂时不会说。如果你相信我,就请你放心。你要多关心柔娜,她真的很不容易。”
我不是很相信她对雪儿会那么毫无用心的好,我也不相信她这样做只是要阻止一个人的阴谋,恐怕阻止一个人的阴谋只是手段,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她要从那个有着阴谋的人那里争夺什么。
我却相信那个有阴谋的人的存在,极有可能就是胡总。很早很早以前,我就预感到胡总有阴谋的。只是她的话,让我更加确信了自己的预感。
但事情明明已牵涉到雪儿,是什么让她要回避柔娜将柔娜朦在鼓里,却偏偏要对我稍作透露又不透露得太过明白呢?她又要在那个可能是胡总的人手里争夺什么呢?她和那个可能是胡总的人的争夺为什么要搭上无辜的雪儿呢?莫非,她搭上雪儿,竟是她和那个可能是胡总的人的争夺与柔娜有关?
只是胡总没到我们公司之前,柔娜对他根本就完全陌生,至于她,柔娜更是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姓什名谁呀。
我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她在短信里叫我不要过问,我还是忍不住回复道:“那个人是不是胡总,如果是胡总,他到底有什么阴谋,是冲我来的还是冲柔娜,又或是冲刘一Lang?”
我没有揭露她的别有用心,我不要让她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很相信她,根本就在怀疑她,也有着某种比那个可能是胡总的人,更深不可测,更不可告人的阴谋。
明知不可能,我还是努力睁开眼睛,忍住瞌睡,等待她的回答。
然而,直到我最后终于沉沉睡去,也没等到她的回复。她不是没有收到我的短信,她是暂时不会说,正如她在她先前给我的短信里说的那样。
现在时机还不成熟,还不是她能让我知道得太过明白的时候。可是,离时机成熟的日子到底还有多远呢?
早上,我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敲门的是柔娜,她急急的有些慌乱的在门外叫我:“寻欢,快起来,去隔壁我的卧室睡!”
她的话太奇怪了,奇怪得我根本无法理解。我虽然才刚刚被她从沉沉的睡梦里吵醒,还睡意朦胧,但这却与我睡意朦胧无关。
我觉得奇怪,觉得无法理解的是,她为什么要那么急切那么慌乱的叫我起床,而她叫我起床却不是要我不再睡,而是要我睡到隔壁她的房间!
我很吃惊,也很讷闷,莫非柔娜昨天受了太多剌激,现在神智出了问题?
我忍不住担心的冲门外问:“柔娜,你别吓我,你是怎么了,一大早就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柔娜却不回答我,只是道:“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快,快点好不好?”
更急切慌乱的声音,到底是她没时间给解释,还是她真神智出了问题不知道解释?
但无论如何,我都得立马起床了,只是我起床却不是要去隔壁她的卧室睡。尽管,她卧室里那间宽松的床,曾无数次撩起过我的春梦,尽管昨天胡总把她的卧室布置成了我和她的新房,那张床更加让人觉得幸福,觉得忍俊不禁。
我起床是要把我的手轻抚上她的额头,看她有没有发烧,如果有,我得尽快送她去医院,如果没有,我更得送她去医院。
这个时候,她却不再敲门,反是试探着扭动门的把手。
昨夜回来得太晚,又太疲倦,我竟只是把门推过去,忘了反锁。
门开了,她冲了进来,并冲到我的床前。
此时,我刚刚从床上坐起来,还没来得及穿衣服。
我想不到她会这样反常,这样急不可待。如果想得到,不要说昨晚上床时已那么疲倦,就是上床时正兴奋得毫无睡意,我也不会如往常一样,脱光了衣服,只穿一条内裤。
虽然,柔娜已不是第一次看过我**的身体,更可恨的是她还看过刘一Lang,但我还是慌乱的抓起衣服就往身上套,并匆匆的把被子往上面拉了拉,遮住了我腰以下的部分。
然而,柔娜却置我的尴尬与慌乱于不顾,甚至连她自己也没半点不好意思。非旦没有退出门去,或是背转身来,等我把衣服穿好再向我靠近,反是像不知世上还有男女之别一样,无所顾忌的靠我更近,一只手把我的衣服夺过去抱在怀里,另一只手将我从床上拉了下来。
我先前遮掩在被子下面的下半身,便只挂一丝的暴露在了她眼前。
曾几何时,有一个早晨我从一场春梦里醒来,发现自己竟吓人的一柱擎天。
那个日子渐渐遥远,如笼着青纱的梦。后来,这梦也被时光的轻风吹散了,再也找不着痕迹,只有虚无的飘渺。
但至那日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论白天经历了怎样的大喜大悲,我早晨起来一柱擎天的习惯都风雨无阻,阴晴不变,一天也不曾间断过。
此时,我下面正高傲的坚挺着,把遮羞的内裤顶起了一个高高的凉篷。
年末的清晨,有寒冷的风从窗缝吹了进来,柔娜的长发有几丝被撩起,飘到我**的胸前,但我感到的不是寒冷,是没法言说的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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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柔娜却只是急,没怎么看我,并不知道我那里是怎么样一副无法见人的不雅尊容,只顾拉着我就匆匆的往隔壁她的卧室去。
我被她拉着,虽然尴尬慌乱,却不知道怎么竟如她的奴仆一样,没怎么挣扎和拒绝。只是匆匆抓起我昨夜脱在床头柜上的长裤,提在手里,挡住让我无地自容的部分。
进得她的卧室,她也没顾得上关门,便把我推倒在床,急不可耐的道:“快躺下!”
然后把抱在怀里的我的上衣丢在床头柜上,便转过身弯腰向我身子靠了过来。
我仰躺在床,望着她急切慌乱的脸,忍不住想起了**里那种女人在上面主动的情景。
难道,柔娜也要……?
早在这之前,她就曾对我,也曾对刘一Lang主动动过了,虽然两次都没有结果,她都在最后关头悬崖勒马,控制住了自己。可是,她毕竟主动过了。
她曾说过,那两次主动,她都是喝了加在酒里的让人欲罢不能的东西。不同的是,一次是不小心中了刘一Lang的计,一次却是她自己喝下的。
照理,我不应该对她此时的举动再有多大惊疑,应该毫不犹豫如上次的我和刘一Lang那样,把她拉进浴室,然后拧开水笼头,让冷水“哗哗”的冲去她浑身的**,和脑子里那些糊乱的东西。可是,岁末的清晨太过寒冷,我怕她昨夜经受了太大剌激的身子,还没来得及恢复,还脆弱得经不起冷水剌骨的寒。
我更担心,她之所以如此失态,完全与那什么加在酒里让人喝了就可以完全忘了自己,只有的东西无关。
她身上也确乎没有前两次那样剌鼻的酒气,反是散发作茉莉一样的淡淡清香。
我的一只手伸向她。
但我不是要推开她,所以很轻很轻,像儿时,妈妈的爱抚。
我也确实是要像儿时,妈妈爱抚我那样,把我的手轻抚上她那因俯着身子而被几缕绣发遮挡的额头。
她失去理智了,但我没有,也不能。她早就对我申明过,我和她举行婚礼只是一场欺骗胡总的戏。戏演得再绝妙,也不能假戏真做,否则,那就不再是戏了。
更何况,昨天出了那样让她不堪承受的事情。她之所以忽然变得如此怪异,完全有可能就是因为当时所受的剌激太大,以至一夜醒来神智出了问题。
我要把手抚向她的额头,是我还有理智,还记得起她先前在我的卧室门外急促的催我起床,去隔壁她的卧室睡时我的想法,是要感觉她的额头有没有发烧。
然而,她忽然身子一扭,我本来要抚上她的额头的手,却不偏不倚的隔着衣服触摸到了她丰满的**!
与此同时,我明显的感觉到我下面那一柱擎天的东西,正隔着我的内裤,她的外套,顶着她的大腿!
有电流一样的东西瞬间涌遍我的全身,我浑身一颤,手便在那一颤中条件反射般的缩了回来,可下面的东西却更加不可一世了。
柔娜忽然不动了,明明先前是她主动的,她现在却不动了。就那么弯着腰,既不向我再靠近,也不远离我,俯着的身子始终如一的和我保持一段距离。
这是一段多么切近的距离,伸手可及。
这又是一段多么遥远的距离。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只有有缘人经过几生几世的轮回,才能最终抵达。
整个房间里再无别的声音,只有两个人滚烫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连窗外偶尔吹进的北风也轻轻的,悄悄的。
我曾是那么努力的坚持自己,但此时我还是最终直逼理智的最后一道防线。曾经,一直自信的以为,最后一道防线如岳家军一样坚不可摧,真正抵达,才发现原来竟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的另一只手竟忘乎所以不听话的松开,先前提着的用来遮羞的裤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也吓得柔娜的身子跟着一颤。
她如梦惊醒,抓起被子,给我盖上,便直起腰来,背转身匆匆的去向门口。
门开着,但她不是忽然记起要把她关上。她明显的是要逃,她的脸有羞得火火辣的红。
我猛然醒悟,原来,她之所以靠近我,向我仰躺的身子弯下腰,不是要像**里那样在我上面对我主动,她不过是要伸手去拉我身子那边的被子,然后为我盖上。
她似乎也不像我先前所猜测的那样,是被昨天雪儿的事剌激得神智不清。
不然,她不会在这个连我都差点再也把持不住的紧要关头,匆匆的避我而去,脸上有娇羞的红,却没有迷惘没有火燎般的。
只是,直到现在我也弄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非得要我睡在她的卧室她的床上,还那么急切慌乱?
尽管昨天的经历让我身心俱碎,夜里也睡得极晚,但经过刚才的折腾、剌激和兴奋,我哪还有半点睡意?更何况,天早已大亮。
她一避开,我便忍不住一边从床上翻身起来,一边问:“柔娜,你到底是怎么了?”
柔娜没有回头看我,脸依旧火辣辣的红得厉害,她张了张嘴,像是终于要对我解释。
这时,外面却响起了门铃声。
柔娜再顾不上解释什么,急急的冲外面大声道:“等等,我这就来!”
然后扭过头,对我道:“快躺下!”
依旧急切慌乱,却如柔风拂柳般轻柔,像是怕被那按门铃的人听到。
说完,她便急急的走出卧室,随手带过门,却不关得太严,只让它半掩着。
她还故意解开胸前的扭扣,明明是故意解开的,却又边走边慢慢的扣着,像是才从床上起来,还没得及穿好衣服的样子。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外面按门铃的人是谁?柔娜何以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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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进来的是谁,我已完全清楚柔娜一大清早的所有怪异,都不是什么因为昨天受了太大的剌激,她的大脑不但没有糊涂,反而是异常清醒,尽管她表现得如此急切慌乱。她越是急切慌乱,越是说明她正清醒着。
我为自己先前对她的所有胡思乱想感到羞愧,但却不能追出去对她表示半点歉意。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照她吩咐的那样立刻躺下身子,并把被子盖在身上。
然后,我侧耳细听。
我便听到柔娜趿着拖鞋“嗒嗒”的穿过客厅,急急的去开门的声音。
“胡总,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是柔娜的声音,有些急,那分歉意更显得真诚。
什么?外面按门铃的竟是我厌恶的胡总,竟是最有可能是抱走雪儿的那个神秘女人在电话里声称的那个有阴谋的人的胡总!
他这么早来柔娜家做什么?
“呵呵,哪里,是我打扰你们了,怎么才起来?虽然新婚,也不要太恋床哦。”
胡总一边笑话着,一边走进客厅。柔娜开门时,一定还在用另一只手扣着那些她故意解开的扣子。
我没看到胡总,我不知道胡总那样笑话时,是不是拿了眯缝得像狐狸的眼睛打量柔娜,是不是把柔娜看得满脸羞红。我只听到柔娜轻轻把门关上,然后跟着胡总向里走,说了声:“胡总请坐,还没吃饭吧?我弄早饭去。”便又急急的转身向客厅走。
然而胡总却叫住了她,胡总道:“那么急做什么,我早吃过早饭了,我哪比得你们年青人,有福睡觉睡到自然醒。呵呵,想必是你自己肚子饿了吧?要不就是心疼寻欢,怕把他饿着了,他还没起来吧?”
他停了停,客厅里一片安静。估计他正在拿眼睛往柔娜的卧室里看,他一定以为我是和柔娜一夜纠缠到天亮,才这时都还没起床。
柔娜也没有说话,但我知道她内心决不比客厅安静,反是急切慌乱得厉害,一半是因了害羞,一半是因了她自编自导的另一场戏。
她已经编导了一场戏了,在那场戏里,她做了我的新娘。那场戏虽因了刘一Lang的破坏,雪儿的意外没有演完,但却已相当成功。胡总已渐被假象所迷。
她的另一场戏决不能出错,如果出错了,胡总必将看破假象,昨天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
在她的另一场戏里,我如她的第一场戏一样,是不可或缺的主角。她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成败都在我的身上。然而,一墙之隔,她看不到卧室里的我,对我毫无把握。更何况,她急急的出去之前,我正要从床上坐起来,她如何放心得下?
她哪里明白,我其实已乖乖的躺在了床上,并把被子盖在了身上?她哪里明白,我终于完全懂得了她的心思,她之所以要那么怪异的把我拉到她的卧室来睡,是要和我做得跟真正的夫妻一样,只有这样才能不露破绽,才能骗过胡总,才能救雪儿。
虽然,昨夜那个神秘女人,已在电话里对柔娜说过,她抱走雪儿,并不是要对雪儿怎么样,她只是要带雪儿去更好的医院做更彻底的治疗,但是,毕竟我们谁也没见过她,她抱走雪儿更是用了非常手段,柔娜怎么可能相信她,那颗牵挂雪儿的心怎么可能真正放得下?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又或者是对胡总的心存侥幸,柔娜不得不把筹码放到胡总身上。虽然我曾不只一次暗示过柔娜,胡总心怀叵测,但毕竟胡总伪装得好,柔娜没有看出丝毫端睨。更何况,胡总和她真真实实的相处过,那个神秘女人于她来说却只是个虚无飘渺的影子,把希望寄托在胡总身上,远比寄托在那个神秘女人身上安全可靠。
只是,柔娜又是怎么知道胡总就要上门,在他按门铃之前未雨绸缪,把我拉到她的卧室来的?
我正疑惑不解,却听胡总接着道:“我在楼下给你打电话时,就已起床好久了。昨天雪儿出了那么大的事,我放心不下,我早早的起床就是为了去医院看雪儿。可是我到了医院,却发现病床上没有雪儿了,去找医院相关人员咨询,才知道你已把雪儿接出院了。只是听他们说,你把雪儿接走时他们并不知情,只是后来几乎快要凌晨了才接到你的电话说是已把雪儿接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不仅他们觉得非常奇怪,就是我也感到不可理解。”
原来,是胡总还在楼下就已给柔娜打了电话,柔娜才知道胡总就要上楼,才那么急急的敲门把我从睡梦中吵醒,并急切慌乱的把我拉到她卧室的床上的。
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柔娜竟在凌晨之前,给医院打了电话,告诉他们雪儿是自己接走的,以免医院生疑,因雪儿失踪报警,更加让雪儿的处境雪上加霜。她昨天受了那么大的剌激,竟能想得如此周到,我不得不自叹不如。
柔娜道:“是雪儿自己吵着要回来,她说我和寻欢叔叔刚刚举行了婚礼,她不要我们陪她在医院度过,她还要我和寻欢叔叔……”
明明是在撒谎,声音却故意越来越细,细到我们都听不见时,恰到好处的止住了,仿佛真是因了后面的话实在让她羞于出口。
胡总却“呵呵”笑问:“是要你和寻欢睡在一起?像她从前的爸爸和你一样?”
“嗯,”柔娜娇羞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发颤,我想她的脸此时一定比映日荷花还要红还要美,她说,“不知那天我和寻欢带雪儿去公园她受了什么剌激,从那天起,她就一直都特别想爸爸,夜里常常叫着‘爸爸’从梦魇里惊醒,唯有寻欢能让她暂时忘记对爸爸的思念……”
“哦,也许这就是雪儿病情越来越重的原因,”胡总像是在思索,接着又道,“那么,柔娜,雪儿的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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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我从来不曾在柔娜面前刨根问底过,但我在内心里从来都不曾放弃过对雪儿父亲的了解的渴望。那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多么重要的迷,因了对雪儿的疼,对柔娜的爱,还有恨。此时此刻,那种渴望,被胡总的询问,撩拨得更加急切。
但是,对柔娜有关雪儿在公园受了剌激的疑惑,胡总假装思索却回答得轻描淡写,而他又很快把话题转移到了雪儿的父亲的事上来,尽管他最后一句话,语音放得缓慢低沉,带着几分故做的犹豫,听上去很沉痛,像是不便问,又不得不问,但我敏感的内心却明显觉得他是在回避前者,对后者又尤为关注。
莫非,雪儿在公园受到过什么剌激竟与他有着某种关系?他怕面对。又莫非,他比我还想知道雪儿父亲的消息?
难道这两者,都与他那不可告人的阴谋有关?
这么一想,我心一下子就紧张得厉害,既急切的渴望柔娜吐出那对我来说隐藏得太久的迷,又急切的想出去扯开话题对柔娜加以阻止。
胡总越是要打听的事,越是不能让他知道!
矛盾在我的内心里激烈的斗争着,我的外表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我的身子一动不动,竖着双耳,听得异常仔细。
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越是紧张就越是迷惘,越是无法做出果断的行动。
然而,胡总很快就道:“哦,柔娜,如果不便回答就算了,我也只是随便问问,不想,事隔这么久了,你还不能放淡,一触及就如此心痛。”
胡总一定是怕自己的关注,引起柔娜的怀疑。他此时也一定看出柔娜是断不会对自己作出回答的,一定正因先前差点暴露自己却又没得到半点结果的轻率过问后悔莫及。
柔娜看上去也一定正心痛着,我虽没听见她的哽咽,也没看见她流泪的样子,但我从胡总的话里猜测得出。
我还能从隐隐听到的客厅里的动静,想象出在那里正在发生着什么。
胡总似乎在像一个父亲那样轻轻拍着柔娜的肩膀安慰着柔娜,然而柔娜却仿佛真是一个孩子,胡总越是越安慰她越是伤心。
“哦,雪儿也还没起来?她是不是昨夜睡的寻欢的房间?”胡总对柔娜道,“我去看看她。”
再可爱的女人,一旦耍起脾气来就难缠了,如果她再一流泪,那就更加是难上加难。
胡总一定是拿柔娜的伤心没办法,一边安慰一边拿眼睛四处搜寻想法子,看到了隔避我的卧室来不及紧闭的半掩的门,终于想到了拿雪儿来转移柔娜的注意力,让柔娜伤痛的心稍微好受些,自己也免得面对柔娜那让自己彻底没辙的泪水。
他似乎已拿开了轻轻拍着柔娜的肩的手,并从柔娜身边站了起来,走向隔壁的我的卧室。
他走得慢,走得轻。他一定真以为雪儿是被柔娜接回家了,而且正在隔壁我的卧室沉沉的睡得正甜正香,他要去看她,又怕自己如果脚步太重,吵醒她。
我想柔娜此时一定已抬起自己泪眼迷离的脸来,一定内心也如我一样焦急。如果胡总进得我的卧室,却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看不到雪儿,只看到床上那她拉我离开时因为太匆忙来不及叠好的乱七八糟的被子。被子里还残留着我的体温,不但雪儿的事再瞒不了他,就连我和她昨夜并没睡在一起也会被胡总识破,甚至被他识破的还会更多!
我再也不能让柔娜一个人与胡总周旋,只怕柔娜再聪明此时也慌乱得没了主张。就算有主张,她真用什么办法把这一关过去了,只要胡总不走,接下来必定还有更多的周旋。言多必失,继续周旋下去总有败露的时候。
我急急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套了件保暖内衣,裤子穿在身上还没来得及拉拉链、系皮带,就匆匆的走向客厅。
我之所以这样,一半是因为确实着急,一半是为了配合柔娜,把她编导的另一场戏中我们的夫妻之实表演得更逼真些。
我走出卧室门,我看到胡总果然已离开柔娜,快要经过柔娜的卧室到隔壁我的房间。
柔娜还坐在沙发上,果然望着胡总的背影神色慌乱无主,脸上依稀还淌着未干的泪水。
我一边拉拉链、系裤带,一边冲胡总微笑着点头打招呼,道:“胡总早。”
胡总站住,也微笑道:“呵呵,真不好意思,一大清早的就打扰你和柔娜了。”
他一边说,还一边眯缝着眼邪笑着打量我和柔娜。
我其实内心只有慌乱,只恨不得早点把他赶出房间,免得让柔娜为难,更怕真让他看出端睨,我和柔娜靠他治好雪儿的指望最终化作泡影,但我却故意做出很不好意思的样子,避开他的眼睛,却又极亲密暧昧的去看柔娜。
柔娜在看到胡总打量我和她时,就已努力的用一抹羞涩替代了眼神里先前望着他背影时的慌乱,此时见我这么羞涩暧昧的望着她,还在她跟前那么毫无顾忌的拉拉链、系着裤带,那抹娇羞更平添了几分可爱的红。
我却来不及去好好欣赏,我趁胡总站着忘了走向隔壁我的卧室的瞬间,急急忙忙却又故意轻脚轻手的走到我的卧室门口,假装向里面看了看,轻声道:“雪儿睡得正香,医生说要让她好好休息。”并小心翼翼的把门拉过来关上,生怕我们说话会吵着雪儿的似的。
然后,我转过身,对胡总笑笑,故意奇怪的看看胡总,又看看沙发,像是这才注意到他是站在客厅里的样子,道:“怎么,胡总也不多坐坐,你是这就要走么?”
胡总,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柔娜,有些犹豫,明明还牵挂着我卧室里的雪儿,却又不好意思再留下来。
毕竟,他老奸巨猾,却又死要面子,虽然我误会了他,他其实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之所以离开了沙发,不过是想去看看我卧室里的雪儿,却又不好对我出口解释。
他没有继续走向我已关上门的我的卧室,也没有立即转身,就那么硬着头皮站着。要走,内心的牵挂又还没放下,要留,我的话又让他难为情。
他只是拖延时间,等待柔娜说句挽留的话。
我敢肯定,不要说一句话,只要柔娜说半个挽留的字,他就会留下。只要他稍有台阶下,为了他那不可告人的阴谋,他就可以赖着不走了。
我知道柔娜虽然明白我的意思,虽然也如我一样希望胡总立刻就在我们眼前消失,但胡总毕竟一直都对她和雪儿特别关心,她绝对不好就这样让胡总走了。即使心中绝无留客的意思,就是假装,她也会礼貌性的说些挽留的话。
柔娜张了张嘴,像是就要开口。
我一下子就走了过去,坐在她身边的沙发上,把她揽在怀里,在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之前,急急的用我的唇堵住了她就要拘留胡总的嘴。
她想不到我会如此大胆,会当着胡总这样亲密的吻她。她满面羞红,慌慌的不敢看我,也不敢看胡总,挣扎着似要从我怀里躲避开去,却又怕胡总看出她并不是在他面前害羞,而是和我根本就还很生疏,不像先前装出的那样昨夜有过同床共枕的亲密,只好勉为其难的对我半推半就起来。
我的唇虽然正紧紧的贴在柔娜的唇上,对她红唇的温软柔滑却全然没有感觉,我只拿耳朵去听胡总的反应。
我听到胡总终于轻轻的转过身,走出客厅,又轻轻的掩上了客厅的门。
他终于走了,我隐隐感到他眼里有丝满意的邪笑。毕竟,他把我和柔娜撮合在一起的目的达到了。尽管,这比起他的阴谋来说,还远不算什么。
也许是从我发现他拼命的要把我和柔娜摄合在一起的那天起,我就不再怀疑他靠近柔娜关心柔娜只是想老牛吃嫩草。我想他一定另有企图,只是我一直以为,他针对刘一Lang和我的可能最大,他是要激化我和刘一Lang之间的矛盾。直到,昨晚那个神秘女人的电话,我才似乎对他的企图略有了些可靠的认识,也许他的目的不但不在柔娜,而且甚至根本就不在我和刘一Lang,反是雪儿,幼小无知,与谁都毫无过节的雪儿。不然,为什么那个女人要靠夺走雪儿来阻止她声称的那个人的阴谋?不然,他又为什么那么牵挂隔壁我的卧室,雪儿是不是在里面睡得正香?
如果我不是认识到这一点,我也不会当着他亲吻柔娜。那样只会弄巧成拙,假设他是志在柔娜的话。
然而,胡总已在门外,我也似乎还听到他接下来走进电梯下了楼,但我的唇却没有适可而止的离开柔娜,反是终于感觉到了唇边接触到的两片如春水般温软滑软的东西,猛然间觉得她的唇是这世上最美妙的尤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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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不是第一次吻柔娜了,早在那个柔娜为了像刘一Lang故意让我碰见那样让刘一Lang碰见,喝了加在酒里的能让人**焚身的什么药的夜晚,我就吻过她了。不过那次是她主动在先,并且我们吻得特别疯狂,我们都把舌头伸进了对方的嘴里,在对方嘴里探寻纠缠。
而这次,我却没动,柔娜也没动。只是一个曾经主动过,另一个忽然不再拒绝。
四片紧闭的嘴唇紧紧的贴在一起,感觉甜蜜和幸福,却谁也没勇气再主动些,打开自己让对方进入更甜美的天地。
我们一动不动,听着彼此因紧张而“砰砰”有声的心跳。
时间,一秒秒向前。我听见时间流逝的声音,跟心跳一样,也是那么紧张,那么“砰砰”有声。
诺大的房间,门窗紧闭,就我们孤男寡女两个人,再不用像那次一样担心被雪儿撞见,也更不会有可能被刘一Lang突然闯入破坏,然而,我却最终放开了紧揽柔娜入怀的双手,也轻轻的把嘴唇从柔娜的嘴唇上移开。
我不移开还能有什么办法,既然彼此都不再有勇气,难道我们还要这样一动不动的贴在一起,贴成神话,在千年后共人们瞻仰展览?
我不要那千年后的虚荣,我只要今生的幸福。越是和她的嘴唇紧贴,我越是感到煎熬。
有激烈膨胀,却永远不敢抵达。
更哪堪,我忽然就想到了忆兰,忆兰才该是我最终的港湾,我那正折磨我的如果在柔娜这里找到了归宿,我将因最终背叛了曾经给忆兰的海誓山盟,而愧疚一辈子,一辈子都对忆兰有所亏欠。
忆兰曾经对我那么好,就是她后来对我的冷漠也只是假象,她内心里一直都没改变过对我的痴情。
我已经亏欠她太多了,我如果再亏欠她,恐怕永生永世都还不清。
忆兰还躺在医院里,虽然我确信她早已度过了生命危险,但她一定还忍受着那些因绝望和怨恨带给她的伤痛的折磨。身体的伤痛能因时间的推移渐渐痊愈,可她内心的伤痛呢?
我怎么可以忍心让她一个人躺在四壁泛白,空无一物的病房里,受伤的心更加孤独伤痛?
我看到柔娜轻轻的睁开微闭的眼睛,望了望我,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更加娇羞迷人。
我这时才注意到,她曾经闭上眼睛等待和享受过。
心里又有什么开始涌动激荡,略有遗憾和不舍。
然而,我还是努力忍了忍自己。
我说:“胡总走了。”
很轻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胡总走了。”
柔娜重复我的话,声音如我一样轻柔,颤抖。
然后,再没了声音。
心跳却更加剧烈,有北风从窗缝吹进来,拂过我们的脸,我们却丝毫没感到凉意。
我看得出,她在渴望我靠近。我不忍拂她的意,可忆兰更让我不忍。然而,尽管那么分明的知道,眼下到底孰轻孰重,可我还是优柔寡断,不知道该如何离开。
柔娜终于轻叹了一声,转身和我擦肩而过,去厨房了。
对不起,柔娜,我知道你内心有多孤独,有多凄苦,有多么渴望得到一个男人的关爱。可我……
我冲柔娜的背影柔声叫道:“柔娜,我有事先出去了,你不要弄我的早饭。”
柔娜站住,身子微颤了下,却没回头,也没说话。
我转身向外面走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
柔娜在身后问,明明是不舍我是关心我,声音却故意冷漠得不带任何感情。
我知道,是我刚才让她如我一样敏感的内心,又一次失望受伤了。
我依旧没有回头,我知道她也没回头,我道:“我也说不定。”
然后,不再说话,轻轻开门出去。
我在门外,北风从未掩的玻璃窗吹进楼道,有些冷,我打了个激凌,忽然就记起昨夜那个神秘女人的电话来,她在电话里说,柔娜一个人不容易,我要多爱抚她。
我本来要随手把门从背后关上,却终于还是忍不住转身冲屋里心痛的说:“柔娜,雪儿的事不要想得太多,那个抱走雪儿的女人也许真的不坏,她的声音听上去那么轻柔,就像邻家的姐姐……”
也许是我把那个神秘女人说得太好,也许是她又惦记起雪儿来,她不再听我说下去,自顾自快步进了厨房。
我也轻叹了声,轻轻关上门,匆匆走进电梯下了楼。
我刚要走出芳卉园大门,却发现大门外的马路边停着胡总的车,胡总竟然到现在还没走!
他是要做什么?
我放轻了脚步,轻轻绕到一颗虽是冬天却还枝繁叶茂的大树背后。
大树离胡总的车不远,我看到他正坐在司机室里,车门的玻璃窗已摇下,他把手放在玻璃窗上,和谁通着电话。
我看到他神色从不曾有过的紧张,我隐隐听到他冲电话那边说:“……二少爷,我实在想不到事情会这样,我先前只料到刘一Lang难于对付,不能让他一直纠缠着她,我已尽力把刘一Lang从她身边分开,谁知道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来……不是你打电话来,我真的直到现在也不知道雪儿早不在重庆,已被人悄悄带走……我只是在医院里听说雪儿已被她接回家时,有过惊疑……难道,这一切都是她的安排,难道她已看出了什么?……怪不得,我刚才去她家说要看雪儿时,她和寻欢有那么不可思议的表现……只是那个在柔娜精心策划下把雪儿带离重庆的人是谁?她又把雪儿带到了哪里……嗯,请二少爷放心,我一定不会声张,更不会报警,我甚至不会让她看出我已知道雪儿不在她身边……嗯,嗯……我一定会派人查出那个带走雪儿的人是谁,我一定会把雪儿……”
胡总一句话没说话,却不再说下去,估计是电话那边那个被他叫着“二少爷”的人生气的把电话挂断了,他听不到对方的声音,觉得再说下去毫无意义。
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不知道他和胡总都是什么关系,胡总为什么要那么小心的叫他“二少爷”,还对他唯唯诺诺。但我终于知道,那个抱走雪儿的神秘女人所说的阴谋者真实的存在着,只不过他不是胡总,他站在胡总背后。那个“二少爷”才真正对柔娜有不可告人的阴谋,胡总只是阴谋的执行者。
我眼前忽然闪现出那个和刘若萍相好,疑是胡总司机却又似乎不是胡总司机的阳光男子。
现在回想起来,那次在公司门外,他和胡总的表现确乎很怪异,而且,我至今还记得,当时柔娜一出现,他就开车离去,神色匆忙。
我一下子就觉得事情远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可怕,更何况,胡总的最后一句话没说话,我不能知道他一定会把雪儿怎么样!
胡总没有发现我,只是猛地发燃车急急的去了。
他这么急,是要去哪里?是不是与那个跟他通电话的“二少爷”有关?
碰巧一辆出租车经过我身边,我一招手,司机就停了下来。
我急急的钻了上去,没等他来得及问我去哪里,就指着前面车流里隐隐可见的胡总的车对他说:“快,追上他!”
是的,我要追上胡总,我要知道那个在胡总背后的“二少爷”,是不是真就是那个阳光男子,他又究竟想把柔娜和雪儿怎么样?如果那个阳光男子真是那个隐藏得更深更可怕的人,那么刘若萍的处境似乎也危险了。
可事有不巧,刚到十字路口,红灯就亮了。我只好心急如焚的看着胡总的车飞快远去,最后消失在视线之外。
等绿灯终于亮起,我们的车终于可以通行时,出租车司机和我却再也找不到了胡总的车,一直向前追出好远,也没找到半点踪迹。
出租司机道:“可能他是在我们身后的某个十字路口改变了方向,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其它的路?”
如果胡总真早在身后那些我们经过的十字路口改变了方向,我们现在回去还能追上他吗?不要说时间已过去了这么久,他早在千里外,就是那些横在十字路口的道也不只一条,我们又怎么知道他是拐到哪一条上去了?
我看都没看他,他太自私,只为了自己挣钱,却不考虑这样做对我有没有半点意义。
我冷冷的叫他把车开向去往医院的方向。
我不要再在胡总的去向上Lang费时间,我相信只要用心,揭开他和他背后的那个“二少爷”的所有阴谋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我大可不必急在眼前。
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去陪陪病床上的忆兰。
到了医院,经过打听,我终于找到了忆兰的病房。
站在紧闭的病房门外,我听不到病房里有任何声音,想必忆兰正躺在床上沉沉的睡着。
我是那么想见到忆兰,我却不忍吵醒她,她流过太多的血,身体一点虚弱得到了极点,她需要极好的长长的睡眠。我没有敲门也没有在外面心痛的唤她的名字,我只试探的用手轻轻的一推,那门就开了。
门没有闩上。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走进门去,还没来得及看到病床在哪里,更不要说忆兰的样子,就被谁从背后猛的一把拉开了!
130
“你来干什么?你还嫌把忆兰害得不够惨吗?”
是忆兰的哥,低沉压抑的声音,冲满愤怒和仇恨,却又怕吵着了病房里的忆兰。
我扭过头,忆兰的哥正咬牙切齿的抓着我的胳膊,我感到有些痛,但我没挣扎。我不能怪他,他是太爱忆兰,怕忆兰再受到任何伤害。他因对忆兰的爱,而误会了我,他把我不打招呼就轻轻的推开病房门看成了鬼鬼祟祟,以为我是有什么对忆兰不利的企图。
我望着他的仇恨的眼睛,真诚的低声道:“你误会我了,我没有敲门,没有唤她的名字,甚至推门都尽量不弄出一点声音,不是我有什么企图,我从来没有要害忆兰,曾经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不会有。”
“是吗?你没害忆兰?”说话的是表妹鹃子,我这才注意到忆兰的哥背后还站着表妹鹃子,她闪身到我前面,把我推开的病房门轻轻拉过来掩上,然后对我转过身来,背轻靠在门上,双手交叉着抱在高高的胸前,望着我。她望我时,永远都是那么怨恨,蔑视,嘲弄的眼神,接着道,“你没害忆兰,她会自杀,她会现在躺在病床上吗?”
我知道她恨我,瞧不起我,但这与忆兰的自杀并没太大的关系。很久很久以前,她就这样。
我心酸酸的痛,但我不屑对她辩解。
我也不要对忆兰的哥解释。
尽管,有些话说明白了比不说明白好。当初,如果我对忆兰多点信任,给忆兰说清楚了,该多好,忆兰就不会有今天,我此时也不会追悔莫及。
当初,我连对忆兰都不曾说明白过,更何况他们。就算我现在追悔莫及了,我相信忆兰守口如瓶的能力了,我也依然对忆兰的哥没有把握。至于表妹鹃子,尤为不可信。
雪儿的病还没有得到彻底治疗,胡总对雪儿对柔娜更是不怀好意,但我和柔娜结婚只是场戏的秘密,依然决不能让胡总知道,更不能传到他背后的那个“二少爷”耳里。我甚至还要把戏演得更逼真,让任何人都看不出丝毫破绽。
唯有如此,才不至于加快胡总他们的行动,我才有机会在他们行动之前弄清他们的阴谋,然后帮柔娜和雪儿化解,正悄然无声的向她们紧逼的危险。
而且,说不定还真能利用胡总,把雪儿的病彻底治好。当然,这只是我的侥幸心理,前提是,如果帮雪儿治病,是胡总和那个“二少爷”要达到阴谋,必须得走过的不可或缺的程序。
尽管胡总早上接了“二少爷”的电话,已对柔娜产生了怀疑,但那毕竟只是他的误会,就是不用柔娜解释,凭他狐狸样的智慧,他自己也很快会弄清楚,那个神秘女人抱走雪儿,不但不是柔娜的精心安排,甚至直到现在,柔娜都还和她素不相识。
我没看鹃子,昨天她就不承认我这个表哥了,也许不是昨天,是早在这之前,是从舅舅把我带回家,告诉她我是她表哥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不曾承认过我这个表哥,就一直以有我这个乡下亲戚为耻了,我又何必要高攀呢?
我只看忆兰的哥,但我不说半个有关忆兰为什么自杀的字,我只道:“请让我见见忆兰好吗?”
很低,很柔,带着痛和哀求。
然而,忆兰的哥根本不为所动,依然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没有半点放松,甚至没说半个字。
“见忆兰?怎么现在就想起要见忆兰了?”说话的依然是鹃子,依然是怨恨,轻蔑,带着嘲弄的语气,“昨天,忆兰正危险的时候你怎么就不想到见她?她从手术室推出来,躺在病床上,稍能说话,就一直迷迷糊糊的微微动着嘴,她那么虚弱,虚弱得我们虽然知道她是在说话却无法听见她的声音,我们把耳朵贴近她的嘴,听了那么久,才依稀辨出,她唤的是你的名字,那时你在哪里?你……怎么就没想到……要见她……”
鹃子,依然怨恨,却渐渐少了些轻蔑和嘲弄,到最后竟哽咽着说不下去。
忆兰的哥冲鹃子低声的吼道:“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很伤很痛的声音,只是没有流泪,他把泪流在心里。对我更加愤怒,抓着我胳膊的手不自觉的更加用力,像是要把我的胳膊捏得粉碎,像是要把手指都深深陷入我的肉里。
我想不到,鹃子也会有脆弱的时候。我更想不到,忆兰恨我恨得自杀,却刚一度过生命危险就唤我的名字。
我对鹃子少了些不屑,我眼里含着泪水,用不再抵触她的语气道:“昨天……昨天,我是有事……”
“有事?”鹃子咬了咬牙,眼里的泪没有滚出来,又恢复了先前的不屑和嘲弄,“是的有事,很重要的事,只不过不是你自己有事,是那个什么娜有事吧?她一转身离开,你就立马丢下忆兰去追她了。当然,她的事,就是你的事……”
我对她的怨恨,不屑和嘲弄不再有反感。我从来不曾对她的怨恨,不屑和嘲弄没有反感过。我想,我此时一定是被她强忍在眼里的泪水所感动。那泪水是因忆兰而起的。
我说:“不,是她的孩子雪儿有事……”
“雪儿?她的孩子?一个孩子能有多大的事?忆兰的生命竟还不及一个孩子的事重要?”
她更加愤然。
是的,通常一个孩子即使有事,也无非是跌了一跤或受了谁的委屈,自以为天底下再没比这更伤心了,而在**眼里,根本就不把那当回事,更远远无法和一个自杀的人的不幸相比。
可鹃子哪里知道,昨天发生在雪儿身上的,不是什么跌跤受了委屈这么简单。
但话已至此,我不能再说了,我不能说昨天雪儿失踪了。雪儿失踪的消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若不然,柔娜当时就报警了,哪会直到现在连对胡总也不曾透露一声。更何况是鹃子,还有我对他只是一知半解的忆兰的哥。
我只是想告诉他们,我当时离开,不是我狠心要抛下忆兰,更不是我把柔娜的孩子鸡毛蒜皮的事看得更重要,只是我当时从那个老医生的眼神里已看出,忆兰已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而我的确又不得不走。
但我还没说出口,病房的门缝里就飘出一个声音道:“让他进来。”
不带任何感,只是柔弱,柔弱得像花的飘零,但却能听见。
我们三个人,都被那柔弱的声音震得情不自禁的打了个颤。
是忆兰!
大概是我们把她吵醒了。
忆兰的哥没有放开我,那只手依然紧攥着我的胳膊,像是要把我的胳膊捏得粉碎,像是要把手指深深陷进我的肉里,只是对病房里叫了声:“忆兰。”
充满痛惜,却是极不情愿,却是要阻止。
鹃子也叫了声“忆兰”,几乎同样的语气,同样的用意,轻靠在门上的身子半点也没让开,双手依然交叉着抱在高高的胸前。
“让他进来。”
忆兰在里面的病床上还是那句话,柔弱无力,不带任何感情,却有些执拗。
忆兰的哥冲里面又叫了声“忆兰”,更加痛惜,极不情愿,却松开了紧攥着我胳膊的手。
鹃子,也极不情愿的让开了轻靠在门上的身子。
我轻轻的,却极快的推开门,向病床上的忆兰走去。
忆兰的哥和鹃子跟在我身后。我没回头看他们,但我知道,他们的眼睛一直瞪着我,他们对我的痛恨,直到现在也没有些微的减少。
忆兰平躺在床上,却别过脸去,没有看我。
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还输着液,输液瓶里的水缓慢的一滴滴下滑。
她的右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平放在床沿,那上面缠着厚厚的白纱布。
她果然是割腕自杀的,伤口就在她右手那厚厚的白纱布下。
我站在床沿,泪无声的流着,我颤声叫道“忆兰。”
她没有应我,也没别过脸来。
她盖在身上的白色被子有些下滑,我上前,弯腰轻轻抓起被子,准备往上拉拉。
她却拒绝了我,她说:“你不是要见我吗?现在你已经见到我了,你可以走了。”
很柔弱,不带任何感情,听上去很冷很冷,仿佛是窗外的寒风吹进我的耳朵,钻进我的心。
131
如果不是她哥和鹃子在这里,我真的会忍不住扑在她身上痛哭。我会请求她原谅,原谅我之前没相信她,没有给她解释,现在,我后悔莫及,这世上如果连她我都不能相信,我还能相信谁,我再不要对她隐瞒真象,我要告诉她,我真的没有背负从前的山盟海誓,我和柔娜结婚是情非得已,是为了欺骗胡总,是为了挽救雪儿,等一切都经历过了,我会立即回到她身边,和她朝朝暮暮,相濡以沫,白头到老……
然而,她哥和鹃子就在我身后,我只能心痛的唤着她的名字,让泪更加疯狂却不发出任何声音的涌出眼眶,大颗大颗的滴在盖在她身上的白色被子上。
忆兰一直对我别着脸,又闭着眼睛,她没有看到我的泪,但她一定感觉到了我在哭,然而她却重复道:“你已经见到我了,你可以走了,走得越远越好,我永远也不要再见你。”
依旧很冷,透彻骨髓,却不再是先前不带任何感情的那种,只是这感情竟是无比的冷漠和怨恨。
她曾在我表面弃她而去后自杀过,她曾在刚度过危险期生命还极度脆弱时对我的名字呼唤过,可我真到她身边了,她却说我走得越远越好,她再不要见我!
可见我伤得她有多深!
可是我却不能给她解释,她也不听我解释,甚至不要我在这里再作停留。
我是多么不想走,多么想陪在她身边,像从前我们恩爱时那样陪在她身边啊。
然而,忆兰的哥却在我背后沉沉的吼道:“你没听到吗?忆兰叫你走,她永远也不要再见你!”
并又一次抓住了我的胳膊,要强拉我出去。
我说:“不要你拉,我自己会走!”
我话里有些怨恨,却不是怨恨要拉我出去的忆兰的哥。我是怨恨忆兰,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要怨恨忆兰,她内心一定比我还难受。也许,爱真是一把双刃刀,一不小心就会伤了别人也伤了自己。
我虽然怨恨,心却更酸更痛,我不要让他们看到我更加泛滥的泪水。
我猛地转过身,推开忆兰的哥抓住我胳膊的手,急急的走向门口。
忆兰的哥和我背道而驰,走向床前的忆兰。
鹃子跟着我走在我背后。
我以为,我可以一直不回头。但在门口,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忆兰。
忆兰的哥站在她的床边,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的脸依然别向里面,但我却总觉得,她紧闭的双眼有泪水涌出,滑过脸颊,湿透脸颊下的秀发和枕巾。
然而,鹃子却一把将我推了出去,然后重重的把门关上。
我再也没回头。
我不要看到在我和忆兰之间横着一道厚厚的冰冷的门。
忆兰永远不要再见我的话,在我耳边回响,比鹃子关门的声音还要震耳欲聋。
我走得那么快,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身后有为我生为我死的人,我却能向前走得那么快。
但我知道,我决不是真心要离她越来越远。
我撞到了一个人,是那个老医生。救过雪儿,也救过忆兰的老医生。
我忘了说道歉,自顾自继续茫然的向前。
他没有责怪我,却在背后叫住了我。他不知道我和忆兰的关系,她没向我提起忆兰,他只问:“你们怎么那么急就把雪儿接出了医院,并且也不打个招呼?”
很奇怪,也很关切。
我没回头,也没回答。我不能回答。在这个为雪儿付出太多的老医生面前我不能撒谎,我只有选择沉默。
他接着道:“雪儿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你们最好给她转家更好的医院……”
他还想说下去,却有个护士急急的赶来,说有急事。
他不得不去,他急急的走了。
直到这时,我才转过头,去看了看匆匆远去的那位那医生和那个护士。
那不是昨天跟着我和柔娜离开医院,又一直跟在刘一Lang身后的女护士。
我没看到那个女护士,我却在这一刻想起了她。
我得找到她,她是个善良负责的好护士,我不要她因雪儿的事背负太重的包袱。我要告诉她,我和柔娜都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柔娜昨天之所以那么对她不近人情,蛮不讲理,是因为她太疼雪儿,雪儿的失踪把她急糊涂了。我还要告诉她,雪儿的失踪与她无关,我们已有了雪儿的消息。昨夜,接完那个神秘女人的电话,我和柔娜离开那条寒冷寂寥的街道时,她已不在身边,想必她还不知道。
但是,我找遍了整个医院,也没找到她。
我只好去相关处打听。
然而,我却说不出她的名字,直到现在,我也还说不出她的名字。
负责的女工作人员听了半天也不知道我要打听谁,渐至有些不耐烦。
我忽然记起雪儿昨天住院的病房的门牌号来,她昨天是雪儿的护士负责那个病房。
我如此这般一说,那个女工作人员终于查出,并且不耐烦的脸上有了笑容,她说:“你找的是小玉啊?你怎么不早说呢?”
我对她笑笑,心里却很是不舒服,暗自嘀咕,我这不是不知道她的名字吗!
“小玉是个好女孩,是我们医院最讨人喜欢的护士。”她忽然盯着我,笑得更开心,也更好奇,虽然是冬天,穿着那么厚的衣服,可白大褂下面的两个**,还是明显的跟着一颤一颤的,她故意神兮兮的问,“怎么,是不是什么时候住院得到过她的照顾,对她动了感情,看上她了?那可要抓紧,小玉遇上的像你这样的病人,可不只你一个哦。”
我只是笑,不置然否。我最厌恶这种信口开河,又喜欢打听别人私事的人。对于这种人,她越是想知道的,我就越是不让她知道,越是要让她去猜测。我相信,她们猜测的过程一定不会有多好受。
我问:“她在哪里?我怎么找不到她?”
她这才道:“她请假了,说来也奇怪,她上班上得好好的,怎么今天忽然就来请假了,请很长很长的假,她也不说是为了什么,要去哪里,更不说什么时候可以回来。而且,她人也仿佛昨夜刚被雨打风吹过的花朵,突然凋败不堪,不再有了往时生动活泼的颜色。医院本来是不给她准假的,但看她这个样子……”
不知道她怎么忽然就这么热情起来,热情得近乎有些过头,那些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却还在没完没了的继续下去。
我却不要再听,我知道小玉是因了雪儿的事才突然变成这个样子,我也知道小玉是因了雪儿的事才离开了自己喜爱的工作岗位,但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我转身走了,反正小玉已不在医院了,我还听她说下去,我还徘徊在医院,有什么意义?
我走得很伤心也很茫然,我忘了对那个女工作人员说半个“谢”字。
但她却在背后叫住我,她道:“怎么你就这样走了?你不找她了?你记下她的手机号码吧,你有事可以打她的手机。”
然后,她报了串数字。
我记下了小玉的手机号码。
我走了,我走了好远,她还在身后像是关心又像是取笑的喊:“小伙子,记住,记住可要抓紧哟!”
一走出医院,我就迫不及待的拨打小玉的手机。
电话接通了,她那边很安静,她奇怪的问:“谁?”
“是护士小玉吗?”我自我介绍道,“我是寻欢。”
她说:“哦,是你?……你……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的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疑惑又极是负罪的语气。
我知道她误会我了,我忙道:“小玉,我找你不是要为昨天的事责怪你,我只是想告诉你……”
她没让我说完,她说:“他醒了,我得去看看他……”竟是要挂断电话的意思。
我急了,我话还没说完,我还没把我的意思表达明白,她还不知道雪儿的失踪根本不是她的失职,那完全是一个神秘女人的阴谋,她只是中了那个神秘女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引开她注意力的是那个向她打听厕所方向的女子,抱走雪儿的是那个女人自己。昨夜我在电话里,听到过她们两个的声音。而且雪儿已有了暂时安全的消息。
她心理还背着沉重的包袱。我不要她这样善良负责的女子被无辜的包袱压得喘不过气来,哪怕晚一分钟也不能。
我正着急的要挽留她的电话,要她多听我说一会儿,哪怕是只听一句也行,我却听到那边有人道:“你怎么在我这里?你在跟谁通电话?”
很无力的声音,只是勉强能听见,却极度的不友好和惊疑。
竟分明像是刘一Lang的声音!
132
我更急了,忍不住问:“谁?谁醒了?是不是刘一Lang?”
她道:“不,不是,是我的一个朋友,你根本不认识。”
她说完就匆匆的把电话挂断了。
她太不会撒谎,也许她从来不曾撒过谎,这是她的第一次,所以她躲闪颤抖的声音,和她匆匆挂掉电话的行为把她自己出卖了。
她越是说不是,她越是逃避,越是说明那个醒来的人就是刘一Lang,越是说明她是和刘一Lang在一起。
怪不得,昨夜,我和柔娜接完那个神秘女人的电话,转身离开那冰冷寂寥的街头时,刘一Lang不见了,她也不见了。原来,她是放不下刘一Lang,他是照顾刘一Lang去了。
她是怕我去找刘一Lang的麻烦。在她眼里,自从雪儿失踪后,我和柔娜在医院大门外那条马路上,看到坐在车里的刘一Lang的那一刻起,我和柔娜就从不曾停止过找刘一Lang的麻烦。而她又深信,刘一Lang是无辜的,雪儿的失踪根本与他没半点关系,我和柔娜是误解他了。更何况,让她感到似曾相识的刘一Lang,在她脑海里有着朦胧却始终如一的,让人一见就不忍就怜惜的绝望、痛苦和孤独。
然而,我却非找到刘一Lang不可,只是我不是要找刘一Lang的麻烦,我是要带她离开。
如果刘一Lang都可以同情,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我们能不同情的人了。她完全没有必要留在他身边,更何况是为他请假离开自己最喜爱的工作。
我更怕,刘一Lang如那晚在悦来宾馆里把柔娜拨光一样,乘着酒兴,把她怎么样了。如果真那样了,不要说刘一Lang一觉醒来已记不起,就算记得起,他也会假装没有发生,或是对她生出无比的厌恶。这一生,恐怕他爱的永远只有柔娜和他自己。
至于她,当时,是断不会拒绝的,事后,也绝不会责怪,她甚至极有可能,天真的以为,从此刘一Lang是她一生的托付和归宿,对他死心塌地,巴心巴肝。
她太过柔弱善良,似如花一样柔弱善良。
在如花,柔弱善良是一种痴,因为她遇上的是女人样的子郁。
而在她,却是傻是愚昧,她遇上了狼一样的刘一Lang。
她永远看不到刘一Lang人皮下的狼心。即使看出了,她也会像唐僧不相信美丽的村姑是白骨精的化身一样,不相信那么孤独、绝望、痛苦过的刘一Lang会是坏人。
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终于让唐僧在白骨精的原形前惊醒。我也得点化她,拯救她,撕开刘一Lang的人皮,暴露出他的狼子野心。她实在不必因自己的贞洁把刘一Lang当回事。
如果那一切并没发生,我更得及时找到刘一Lang,找到她,只怕她再多和他呆一分钟就多一分钟危险,就再也来不及。
如果错,在未可预见之前已发生,我们只有遗憾和心痛。
如果错,在预见之后却没能及时阻止,我们恐怕不只是更加心痛,还永远也不能原谅自己。
我再拨打她的手机,一次一次,她都不接,甚至,到最后她连机都关了!
为了刘一Lang,她竟然这样对我。可见,她被刘一Lang可怜的假象迷惑得太深。
我急急的赶到火车站附近的刘一Lang家,急急的敲他家的门。
开门的是小玉,她挽着衣袖,露出洁白如莲藕一般的手臂,手臂湿湿的,像是刚清洗过什么东西还没来得及擦干。
她料不到我终于还是找到刘一Lang家里来了,很是焦急,很是担心,她道:“寻欢,你听我说,你真的误会他了!”
并试图阻挡我进去。
刘一Lang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本来还若无其事的闭着眼睛,像是又沉沉的睡了去,此时却睁大眼睁,对我怒喝道:“谁叫你来的,你给我滚!”
并要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
小玉急急的跑过去,一把按住他,柔柔的关切道:“你昨夜醉得太厉害,身子还很虚弱,你不要太激动,也不要起来……”
我其实比他更愤怒,但我没理会他的愤怒,我只是对小玉道:“小玉,我来不是要对他做什么,我来只是要带你离开……你必须得离开他……是的,我承认,在雪儿的事上我和柔娜都误会了他,雪儿现在已有了消息,她只是被一个神秘女人抱走了,她暂时也还安全,你也不必再为雪儿的事背上任何思想包袱……但你决不能因为这件事上我和柔娜对他有所误会,就可怜他,就以为他是好人,你对她还远远不够了解,有很多事情,你都还不知道……”
我话还没说完,刘一Lang就掀开被子,推开小忆,疯了似的扑向我,双手紧紧抓住我的双肩,拼命摇晃着问:“什么?你说雪儿还没死?!”
死?!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他说雪儿还没死?!
难道他这之前竟以为雪儿死了?!
怪不得,我和柔娜在医院外见到他时,他会是那么怪异的表情,怪不得他会那么痛苦疯狂的逃走,后来在冰冷的街头更会如在梦魇里一般,连柔娜都不记得,只知道在呼呼的北风里孤独茫然的向前,并痛切的重复那句“雪儿,我对不起你”!
他竟是以为雪儿再没能从这次昏厥里醒过来,他竟是以为雪儿在这次昏厥里永远的去了,然而这次昏厥却是他造成的。他那么怪异痛苦,是他终于感到罪孽深重,并岂图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哪知,他没能在酒精麻醉里让自己忘掉罪孽,反是让自己连精神也彻底崩溃。
一定是柔娜冲出医院冲向他时,痛苦绝望愤怒的眼神和那句“刘一Lang,还我雪儿!”让他产生了错觉,才以为雪儿已死了的。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当着他告诉小玉雪儿的消息,他这样的人,就应该永远受到良心的折磨。
想不到他也还能受到良心的折磨,想不到他竟还有那么一点点良知。
我不理会他的疯狂、激动、歇斯底里,他拼命的追问我,无非是想进一步求证,并在求证里解脱自己的罪孽。
我甚至连正视也不想正视他,我几乎就要立刻对他别过脸去,可是,就在我要别过脸去的那一瞬,我竟发现,抓住我双肩,拼命摇晃我的他,竟一丝不挂的**着身子!
133
虽然我早已有所预料,可是真正面对,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也许是我宁愿不相信,但刘一Lang赤条条的身子却真真实实明明白白的在我眼前,而且与我如此切近。尤其是他那也许是发泄过的软绵绵的下体,更是让我恶心!
我望着小玉,她脸羞得通红,把脸别向别处,不面对我,也不面对刘一Lang,我心里一阵痛,我还是来晚了,我颤声问:“小玉,你和他……?”
我无法再说下去,但我不说下去,小玉也能明白。
她急急的扭过脸来看我,看我的同时,她也看到了刘一Lang**的身子,她又急急的把脸别向别处,道:“寻欢,我们……我们什么也没有……只是他昨夜醉得厉害,我把他扶回家刚把他放到床上,他就吐了,吐得一塌糊涂,弄脏了被子,也弄脏了身上的衣服,更加之还在路上时,他手里那半瓶酒,就……就已湿透了……他的……他的全身……我……我帮他……把那些脏的衣服脱下来了而已……”
她越说脸越红,越说越着急,差点就要语无伦次,她是怕我误解她和刘一Lang的清白。
我果然在她脸别向的那个方向,看到窗台上晾晒着刚洗过的衣服,正是刘一Lang昨天穿的那一套。一条浅蓝色的内裤,像一面胜利的旗帜,在我面前迎风招摇。
怪不得小玉高高的挽着衣袖,怪不得小玉衣袖下白藕样的手臂还湿湿的,原来,她刚刚为刘一Lang洗过那些她亲手换下的龌龊不堪的脏衣服。
我相信小玉的解释,我相信小玉的清白,正因为她还清白,我更得带她离开,不让她再继续呆在刘一Lang的房间。
还因为,我心里忽然涌起的对刘一Lang的莫名的嫉妒。
我没理会刘一Lang的歇斯底里的追问,我一把将他推开,我冲到小玉身边,拉着她湿湿的冰冷的手臂就往门外走。
我不知道是我用力过猛,还是刘一Lang真的还没从醉酒过后的虚脱里恢复过来,他重重的跌坐在地上。
但他还是没忘瞪着我疯了似的继续道:“告诉我,雪儿是不是真的还在?是不是真的只是被一个神秘女人抱走了?!”
小玉不再羞红着脸,她扭过头去,那么心痛那么怜惜的望着地上的刘一Lang,冲我道:“你为什么还要那样对他,你为什么要拉着我,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不是很大的声音,却带着几分柔柔的愤怒和怨恨,对我的愤怒和怨恨。
她因刘一Lang,而对我有所愤怒和怨恨!
我很生她的气,我厉声道:“小玉,你必须得跟我走!你不能和他呆在一起!”
我不知道我有什么资格生她的气,有什么资格如此强硬的要求她必须跟我走,她又不是我的谁。但我确实心很痛,比来时还痛。
然而,她还是挣脱了我,扑向了地上的刘一Lang。
她在扶刘一Lang起来,她置我对她的关爱于不顾,当着我的面扶刘一Lang起来!
我不再去拉她离开,我没有哀其不幸,但却绝对怒其不争。
我猛地转身,冲出房间,并且随手狠狠的把门带上。她要和刘一Lang在一起,就让她和刘一Lang在一起吧,从此,她幸与不幸,都与我无关!
我“咚咚”的踩着脚下的楼梯下楼时,更加心痛得钻心了……
已是午饭时间,我没有回2046,我随便拣个小面管吃了碗小面对付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然后,明知雪儿被那个神秘的女人带走了,已不在重庆了,我却心怀侥幸,游魂一样四处飘荡,希望意外的撞到雪儿,或行迹可疑的人,而那个人就是抱走雪儿的神秘女人。
直至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我也一无所获,我才不得不拖着疲倦的身子走进芳卉园,走进电梯,走进2046。
2046竟比昨晚还沉寂,没有灯光,也没有饭香,柔娜的卧室门半掩着,我看到她独自坐在床前,窗外的烟花时不时照亮她的脸,冰冷冰冷的,依稀有泪光在闪。
我推开门,轻轻的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心痛的柔声问:“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弄饭,雪儿的事,你不要想得太多,更不能因此饿坏了身子。”
然后,我站起身,准备去厨房。
她却冷冷的道:“谁要你去给我做饭,我吃没吃饭关你什么事?谁要你来关心我!”
虽然我的好心反得到她的冷漠,但我不怪她,我想起了早上她羞红着脸,激动甜蜜并满怀期待的等待我带给她意外的幸福,然而我却因为对忆兰的牵挂,辜负了她,我知道她是在为此生我的气。
我道:“我知道,都是早上……早上……我让你失望了,对不起,我……可我和忆兰……”
更加柔和,极真诚的乞求她的原谅,可是,话到嘴边才发现,那件事重新提起,竟难为情得无法表达得过分直白,我不得不遮遮掩掩,吞吞吐吐,甚至脸还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我失望了?我有失望了吗?”柔娜脸却没有脸红,更没有看我,更加冷冰冰的道,“请别忘了,我们……我们只是假装的夫妻,所以请你不要来管我,你还是去关心你的忆兰吧!”
然后站起身来,恨恨的,分明是要赶我离开的样子。
我站起身来,背转身走了,我不要再说什么,她正难受着,也许我真在自作多情,也许她难受真的与我没多大关系,她是在为雪儿倍受煎熬。
然而我却不能给她安慰,有时候安慰反不如让她静静的一个人好。
但我还是要去厨房,为她,也为我自己弄点晚餐。
只是,我还没走出她的卧室,她的电话铃声就急促的响了。她掏出电话,连来电显示都没看,就急急的按下了接听键,并把电话放到耳边,吼道:“喂,快把雪儿……”
焦急、愤怒、哀求,还像是忍不住要哭。
她一定以为打电话过来的是那个神秘女人,她是要对方快把雪儿还给她,然而,她话还没说话,就忽然改变了语气。
“哦,是你……,我,我们很好的……要不让他跟你说两句……”很柔和的声音,边说边急急的走向我,并叫了声“寻欢……”把手机递到我手里。
那声“寻欢”,叫得我心里一颤,有什么在心里荡了一下,很激动也很惊奇,竟是从不曾有过的暧昧!
太不可思议了,那个打电话的是谁?怎么一个电话,就让柔娜如此迅速的改变了对我说话的语气,并靠得我紧紧的,和我一起听电话,如昨夜在寒冷寂寥的街头一样,她的耳垂,紧贴着我紧握手机的手指,她的脸颊几乎要和我的脸颊肌肤相擦。刚刚她还那么冷漠的要赶我走的呀。
只是她似乎更关心的是对方会说些什么,她对我的表情并不如她叫我的声音那么暧昧,却依旧冷漠,似有怨恨。
我疑惑的“喂”了声,却听那人在电话那边道:“呵呵,是寻欢呀,没打扰你们休息吧?”
带着邪邪的笑,却不是早晨的邪笑那么自然开心,在电话那边说话的竟分明是胡总!
原来,柔娜故意那么暧昧的叫我,是要让胡总听起来她和我有多么亲热,要把我和她的夫妻之实的戏继续在胡总面前表演下去,她还不知道,胡总虽然相信我们的婚事,却已对她产生了怀疑,误以为雪儿被那个神秘女人抱走,是她的精心安排。
胡总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决不是要问我和柔娜有没有休息这么简单,他一定是冲雪儿的事来的。
我心里有些紧张,却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丝毫颤抖,我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道:“啊,胡总,是你啊……?”
哪知才刚开口,我就一时语塞,忽然就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说下去,才不至于让他知道我早上已在芳卉园门口偷听过他的电话,才可以探出他这个电话到底有什么目的,并与之周旋。
好在他却没有要再听我说下去的意思,他很平静的“呵呵”笑道:“把电话给柔娜。”
“胡总,我在听……”柔娜也不从我手里接过电话,急急的冲电话那么边道。
就那么一任我紧握手机的手指紧贴着她的耳垂,我的脸颊隔着手机几乎和她的脸颊肌肤相擦。
胡总笑道:“柔娜,我也没啥事,只是明天就大年三十了,我在重庆这边也没什么亲戚朋友,打算和你们全家一起过年。哦,雪儿今天早上睡到很晚,现在肯定没有睡意,还在调皮吧,叫她过来,我问问她喜欢什么礼物,我明天好给她带来。”
他的电话果然是为了雪儿而来,然而他却绕得那么圆滑,不露半点痕迹。
柔娜没有立刻回答,有些紧张,似在思索如何再次遮掩过去。
我的心“砰砰”的剧跳,比她还紧张得厉害。
柔娜,你可千万不要再遮掩了啊,你越是遮掩,他就越是要怀疑雪儿的不在重庆都是你一手操纵,越是对你对雪儿不利啊!
134
我决不能让柔娜再遮掩下去,为了她也为了雪儿。柔娜还来不及想出如何遮掩之前,我就一把推开她,我冲电话里说:“胡总,其实雪儿根本不在家,我们根本就没把她接回家,她昨天在医院里被人抱走了,我们一直找到今天,也没找到她的影子,更无从知道她身在何处,其实我们一直想告诉你,只是柔娜担心你会报警,担心报警后那抱走雪儿的人会对雪儿下毒手,所以今天早上你问起雪儿的时候,我们也只有遮掩……”
柔娜被我的话吓傻了,急急的过来抢电话,愤怒的吼道:“寻欢,你疯了吗?!你……”
我躲过她抢电话的手,痛苦的哀求道:“柔娜,让我说吧,我们不能再隐瞒胡总了,只有他才能帮我们想办法找到雪儿!”
我是故意这样说的,我这样说不是真要哀求柔娜,我是要让胡总听到,让他知道柔娜真是担心他报警才不告诉他雪儿的消息的,让他因此消除对柔娜的误解,明白柔娜并没有怀疑他,并没有精心策划什么,雪儿失踪对她也完全是个意外的不幸,与他更是没有半点关系,不但是柔娜,就是我,也直到现在都没看出他的阴谋。
胡总在那边道:“柔娜,你不要阻止让寻欢,你让寻欢说吧。寻欢,那抱走雪儿的人是谁?他到现在也没给你们联系吗?他没说他的目的?比如是为钱还是为仇?又要你们怎么样才肯还回雪儿?”
他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似已不再怀疑柔娜,却更加急切的想听我说下去,但我知道,他是为了雪儿,但不是真正关心雪儿。
我说:“她昨晚给我们打过电话了,是个女的,我和柔娜都不认识她,她声称抱走雪儿,既不是为钱,也不对柔娜和我有恨……”
“那她是为什么?”胡总急急的问。
我顾不得那个神秘女人昨晚在电话里要我不告诉任何人,连柔娜都不告诉的话。我也顾不得柔娜在我跟前有多痛苦,多着急,多担心,和多恨。我必须得这样,即使真有必要对她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解释,那也得等我把胡总对柔娜的猜疑彻底打消之后。
但我没说那个神秘女人要带雪儿去更好的医院做更彻底的治疗,我只道:“她说,她是要阻止另一个人的阴谋。”我故意在紧要关头嘎然而止。
胡总道:“什么,另一个人,另一个人的阴谋,她有没有说那个人是谁?那个人的阴谋又是什么?”
胡总的声音有着不易觉察得到的颤抖,暴露了他做贼心虚的惧怕和担忧。
我还是故意不说话,故意让他继续在那边惧怕和担忧。我听到他的呼吸无法自控的急促,我感到一种从未曾有过的享受,并且更加确定了那个神秘女人声称的阴谋者的存在,更加确定了他一直在执行那个人的阴谋。
但我并不满足这点享受,我还要让他更加窘迫更加担惊得心跳加速。我在他呼吸急促的等待中沉默,并在沉默中突然暴发,我说:“我也奇怪,谁会对我们有阴谋呢?我和柔娜好像都不曾对不起过谁,更何况雪儿,还只是个三四岁的孩子,就算那个人真有阴谋,也该冲着我和柔娜来,怎么竟把雪儿扯了进去?胡总,你比我们有见识,你能不能猜到那个有阴谋的人是谁?”
胡总道:“我……我……怎么猜得出。”果然更加窘迫,我似乎还听到了他“砰砰”的心跳。
但他很快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努力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接着道,“也许,也许……”似在认真的思考,然后终于得出结论,“根本就没什么有阴谋的人,只是那个女人在说谎,为自己抱走雪儿寻找借口……又也许……如果真如她所说,是为了阻止什么人的阴谋……那那个人就是刘一Lang吧?我知道的,对你和柔娜心存芥蒂的,似乎也只有刘一Lang了。”
我佩服胡总狐狸样的智慧,更暗自惊叹他的阴险。他竟把自己置身其中的事推到了刘一Lang身上,不但隐藏了自己和他背后的那个人,而且还利用我们去和刘一Lang纠缠,如此他便可以和那个他背后的人,既享受坐山观虎斗的乐趣,又有更充分的时间达成他们不可告人的最终目的。
我说:“胡总,管他是谁,我们报警吧!”
我说得很坚决,我故意说得坚决,我早晨偷听他和“二少爷”通电话时,就知道“二少爷”是不让他报警的。
然而,柔娜却拼命的扑到我身边,抢不到电话,就从背后死死的抱住我,并声嘶力竭的大喊:“寻欢,你要害死雪儿吗?胡总,不能,决不能报警!”
她又怕又急,泪如泉涌,还对我恨得咬牙切齿。
她哪里知道,胡总跟她一样怕一样急,一样不会容许任何人报警。
我把电话递给她,直到这时我才把电话递给她,我知道,胡总已彻底消除了对她的误会,我终于可以稍微放心。
她放开死死抱着我的手,接过电话,冲那边痛苦焦急的重复那句:“胡总,不能,决不能报警!”
“好的,柔娜,别担心,我不会报警的。寻欢,你能听到吗?你也不要报警,记住,千万别报警!”胡总匆匆挂掉电话,他是在逃避,他不敢再和柔娜说下去,他怕再说下去,自己紧张的心跳,急促的呼吸就会暴露自己。他哪里知道,他早就把自己暴露了,只不过不是暴露给柔娜,而暴露给了我而已。
柔娜还不放心,还要反复叮嘱胡总,她再次拨打胡总的电话,但胡总的电话却关了机。这是第一次,他的电话从来就是为柔娜二十四小时保持畅通的,这简直是自他到我们公司以来,他创造的最难以让人置信的一个奇迹!
柔娜不再说话,像忽然不认识我那样,望着我,恨恨的咬紧嘴唇,都咬出血了还不松开,泪比先前还要汹涌得厉害。
我好心痛,我道:“柔娜,请听我解释。”
“谁要听你解释,你还要解释什么!”她冲我怒吼,与此同时,她狠狠的把握在手里的我的手机摔在地上,并用脚拼命的在上面践踏,“我让你打电话,我让你害雪儿!”
我看到我的手机在她的脚下支离破碎,我的心也跟着支离破碎了。那可是,她自己亲手为我挑选的手机啊。买手机的是她,毁手机的也是她!
我不再对她解释什么,我已无法再和她面对。虽然她是为了雪儿,但我不能原谅,她把我曾经的幸福就那样恣意的在脚下践踏。我心好痛,我一转身,就冲出了2046,冲出了芳卉园,冲进了满是喜气的夜色里。
然而,那满街的喜气,让我更加无法忍受。
我拐进了一条冷清的街道,我记得我曾经走过这条街道,在这条街道的某处有一家酒店,曾经有一个夜晚,我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喝过酒,我醉了,是一个如柔娜般年龄的姐姐帮我付的酒钱,并带我离开,然后把我交到前来寻找我的柔娜手里,让柔娜带我回家。她没看出柔娜是我暗恋的人,她错误的以为柔娜是我的姐姐。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此时这么恨柔娜,我却还要去那家酒店,并且突然好想喝酒。难道,我还要惹起我对那些伤心往事的回忆?难道,我真的下贱,并且自虐,越是让我伤让我的痛女人,我越是要让她在回忆里折磨我?
是的,我坐在酒店里,如那晚一样大口大口的喝酒时,我回忆起了那晚的柔娜,回忆起了那晚,她在酒店门口寻我回家时,让我恨,让我爱,也让我痛的眼神。
有人在我对面的桌子坐下,我没抬头看,不知道是男是女,也不知道是几个人,只知道有人在我对面坐下。
我听到有人在大声叫:“酒,服务员来酒!”
真是冤家路窄,竟然是刘一Lang的声音!
我恨恨的抬头,我看到刘一Lang坐在我正对面,他正冲柜台那边大声喊话,那边有个女服务员提着一瓶酒急急的向他跑来。
他等着服务员手里的酒,那么急切那么专注,他没看到坐在他正对面的我。
在他旁边,近近的坐着的却是那个女护士小玉。
小玉也没看见我,她只看刘一Lang,关切怜惜的看刘一Lang。
服务员跑到刘一Lang身边,刚把酒瓶打开,刘一Lang就一把将酒瓶夺过来,也不用杯子,举起瓶子,仰起脖子,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倒。
酒倒进嘴里,有的被他大口大口的吞到肚里了,有的却从嘴角流出来,流过脸颊,流过脖子,湿透他的衣服。
小玉拉住她握酒瓶的手,关切的道:“你不能再这样喝了,你昨晚醉得那么厉害,现在根本还没完全恢复……”
刘一Lang猛地推开她,狠狠的吼道:“谁让你跟我来的?谁要你管我?!”
小玉差点被他推倒,但还是望着他,柔柔的,小心翼翼的道:“我……我……只是……”
所有的人都扭头去看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猜测的眼神。
我本来痛苦的心情,更加难受,但我上午就说过,从此,她幸与不幸,都与我无关。
我站起身,就要离开,我不想看到刘一Lang,更不想看到小玉,一切都是她自讨的,我犯不着为她难受。
但刘一Lang却看见了我,在我就要离开时看见了我。
酒瓶依然紧握在手里,但他却没再仰起脖子,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倒。
他猛地站起身,向我扑来,脸上是上午那样痛苦疯狂的表情,他张了张嘴,似要重复那句“告诉我,雪儿是不是真的还在?是不是真的只是被一个神秘女人抱走了?!”
但他还没问,就有人给他打来电话。
他把电话放到耳边,我听不到对方说了什么,只听他激动惊疑的颤声道:“什么?你说什么?你有雪儿的消息?!”
135
他再顾不上向我提任何有关雪儿的问题,并胆战心惊的乞求我的回答,然后在我的回答里确定雪儿是否还在人世,从而得到良心的解脱。
那个电话那边的人都说有雪儿的消息了,他还用得着跟一相见就分外眼红的我费口舌费心思吗?
他从我身边冲过,看都不看我,就出门了。
也许是慌乱,也许是真如小玉所说还没从醉酒中恢复过来,他竟有些踉跄,差点和刚进门的一个女客人撞上。
那个女客人,浓妆艳抹,一张脸,让我想起《聊斋》里的画皮。她撇撇嘴,朝刘一Lang的背影撇撇嘴,娇滴滴的呸道:“妈的,你这样子也想吃老娘豆腐?!”
她看上去不过和刘若萍仿佛年纪,她竟在刘一Lang面前充老娘,莫非,她看上去的青春都是脸上涂抹的胭脂红粉点缀出来的?
但酒店里的男人,和陪在男人身边的小心眼女人一眼就能看穿,她的撇嘴,她的娇滴滴的愤怒,都是故意做作,她不过是在借刘一Lang吵作自己,吸引那些男人的眼球。
她还故意把手在自己的胸上轻抚,夸张的做出一副庆幸并且紧张的样子,好像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躲过一劫,才保住自己的掌中轻,温柔乡没被刘一Lang这落魄**撞上。
果然酒店里的男人都应声扭过头来,并把醉眼色眯眯的落在了她玉手下,低胸衣领口微露的高高的shuangfeng上。
“鸡!”
那些小心眼女人轻声骂道,都对她很是不屑,也许她们心里正虚得厉害。因为有可能她们自己不是鸡,也是不入流的情人或二奶三奶什么的。而她的出现,毫无疑问,让她们对自己的长相彻底的失去了信心。
然而,她对别人嗤之以鼻的称她为“鸡”却不以为然,一双细腿长脚走得异常响亮,魔鬼般的身子扭得花枝乱颤,那双眼线画得深黑的大眼睛更是大胆的对所有的男士狐媚的扫视了一遍。也许她并没扫视大家,她只是对大庭看了一眼,但是,没有一个男人没觉得她看到自己了,并给了自己一个极不安分极具挑逗的暗示。
这不在闹市的酒店,没有别家酒店那般光艳那般灯红酒绿,之所以却还能吸引那么多客人,就因为它本就是一个。
既然进了,又何必掩饰自己,所以她把自己能当众暴露出来的,都放荡不羁的暴露无遗。唯有如此,才不虚此行,才能达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可是她对刘一Lang撇嘴,咄骂,也不全然是故意要用自己娇滴滴的声音吸引别的男人的眼睛,她还真有点没把刘一Lang放在眼里。
她怎么会把刘一Lang放在眼里呢?
眼前的刘一Lang,头发蓬乱,胡子拉查,衣冠不整,甚至连眼神也慌乱散漫,还满身酒臭,哪里有半点从前高傲自负,一表人才,衣冠禽兽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没钱找小姐,饥渴难耐,借机揩油的瘪三。
如果换了从前,刘一Lang决对容不下她这样损自己。
她,一个鸡,也有资格损他刘一Lang,一家大公司的堂堂业务经理么?!
然而,此时,刘一Lang对她损自己的话,却置若罔闻。他头也不回,他甚至都没看见都不知道她曾怎样轻蔑嘲讽的对自己撇过嘴,就踉跄着在酒店外的夜色里风也似的越去越远了。
这时,不仅是我,就是小玉,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急急的冲向酒店的大门,冲向酒店大门外的刘一Lang。
我紧张的是雪儿,那个人在电话里对刘一Lang说他有雪儿的消息!
小玉紧张的,除了雪儿,还有刘一Lang。毕竟,刘一Lang昨夜本就醉得虚弱不堪,不胜酒力,刚才却又大口大口的喝了那么多,他那踉跄的身子,只怕一阵风就能吹到。更何况,是剌骨的寒风。
然而,在酒店门口,那个放荡妖艳的“鸡”却伸手拉住了我。
我没想到会忽然被她拉住,我向前猛冲的身子,一个踉跄,显些跌倒。
小玉从后面上来,扶住了我的身子。
“鸡”对我笑,没有半点歉意,只是觉得好玩,只是笑得娇艳媚骨,她说:“怎么不玩玩?我认识你。”
所有人都盯着我。连小玉也没立即放开我,去追她心痛的刘一Lang。
想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鸡”拉着你,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语气对你说她认识你,你会是怎么样一副羞愧难当的窘态?!
我不是愤怒,我是恼羞成怒,恼羞成怒到了极点,她不仅耽搁了我追上刘一Lang,得到雪儿的消息的刻不容缓的时间,她还用莫须有的话损得我颜面扫地。
我猛地挣脱她,将她推倒在地,骂了声:“没廉耻的东西,谁认识你?!”
然后,头也不回,愤愤而去。
小玉紧跟在我身后。
只听鸡在笑,依旧笑得娇柔媚骨,竟没有半点自尊心受到伤害的样子,她道:“呵呵,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尽管我至今也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还记得,那夜,陪你来我们按摩房的那个女人样的男子叫子郁,他找的是他的旧相好,你却挑了我们姐妹中最迷人的阿香姐……”
阿香?啊,我差不多要忘记的阿香。让我在这个城市里找到方向的阿香,让我解读什么是女人的阿香,让我对按摩女改变看法的阿香!
为了她,子郁的旧相好,曾不惜破坏我和忆兰的婚礼,然而,她却没有给子郁的旧相好半点赞许,反是深深的责怪。
她说,爱一个人并不是要得到,而是要他幸福。
她只留下了子郁的旧相好带给她的池艳为我买的那套衣服。她说,睹物如睹人,在想我的时候,只要看一眼那套衣服就足够。
从此,不再有她的消息。
她现在在哪里,过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