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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里的同事好像都不知道那晚我曾和忆兰发生了怎么样的事情。子郁知道,但他悄悄打量我和忆兰的眼神告诉我,他也只是知道开始,不知道结局,他竟弄不懂,他都那样努力了,为什么我和忆兰的感情还不见好转。
只有胡总,昨晚在柔娜房间里我都没注意到,但今天我已看出,他的眼睛和几天前有太多不同,他一定知道。那个躲在我背后的神秘司机,一定在忆兰的父母闯进按摩女的房间时,就已告诉了他。
我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昨晚胡总会破例的走进2046,他可能真的就是为了等我回来。他叫我放心休息,他叫我多和柔娜说话,以及他离开时的噜嘴和诡笑,都是为了把我和柔撮合在一起。
怪不得那晚,柔娜会那么幸福和娇羞。原来那时她已经知道我和忆兰之间不再是希望渺茫,而是决不可能。她又回到了对我说不清是爱是疼的当初。
但胡总真这么简单吗?
他一方面自作主张,把我和柔娜往一块拉。一方面又无缘无故的排斥刘一Lang。无论刘一Lang的工作做得多出色,他都会鸡蛋里挑骨头,给刘一Lang小鞋穿。
我真佩服高傲自负的刘一Lang,他真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那种人物。无论胡总对他有多苛刻,他都能面无异色,忍气吞声。
他不再和柔娜说一句话,甚至不再给柔娜任何一种眼神。他把那些从前属于他的机会,通通让给了胡总。他从好不容易才挤进去的柔娜的生活里,抽身退了出来。
但我相信,这只是表面,就像胡总撮合我和柔娜只是表面一样。刘一Lang一定有他的目的。他不是厌恶了柔娜,他是看到了隐藏在柔娜周围的危险。他退出来,只是便于旁观者更清。只是为了麻痹胡总,让胡总信任他,对他掉以轻心。然后,他好恃机将胡总一举击溃,把柔娜从胡总布满迷雾的陷阱里解救出来。
我常看到刘一Lang在一个人的时候,眼神阴鸷。那眼神让我感到一股寒意,透彻骨髓。
这让我又疑心,刘一Lang要对付的不是胡总,而是我。不然我怎么会看到他的眼神就心惊胆颤?
这也许就是胡总真正的目的,他把我和柔娜撮合在一起,就是为了激怒刘一Lang,利用刘一Lang的手对付我。这一招,在兵法上,叫借刀杀人。
我不是也有过利用刘一Lang对付胡总的想法吗?
这更让我觉得胡总高深莫测起来。
刘一Lang的处境和自身改变,影响的不只是我,还有子郁。我说不出理由,但我的的确确感觉到了。
子郁进休息室吸烟的时间更多了,点烟,吸烟,吐烟圈,看烟圈一个个破灭,他的每一个细节,都和从前一样优雅,但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同了。
我甚至怀疑那晚他和按摩女在酒里下药,也不是他们自己的意思,更不是真为了我和忆兰合好。要是真这样,现在我和忆兰没有合好如初,他并没达到为我们解除误会的目的,他不说继续努力,至少也该向我问起缘由或抱歉一声。
我隐隐觉得,他们做那一切,与刘一Lang有关。我还记得很久以前,子郁带着我第一次去按摩房,他后脚刚刚出来,警察前脚就跨了进去。在警车上,我看到了刘一Lang。无论如何都不会有这么巧。
如花已从外地出差回来,她一定饱受相思之苦,更加珍惜不再和子郁远隔天涯的日子。但她不再向子郁靠近,也许她怕越靠近,她和子郁内心的距离就越远。
又也许她已经认命,她和子郁之间,隔着一条她永远也趟不过的河。而她心仪的子郁,是盛开在彼岸的花,她可以远观,却不能抵达。
……
对很多人来说,这都是段压抑的日子。
天气越来越冷,重庆竟也下起雪来,纷纷扬扬的,像无数的鹅毛在空中飘。
这是一个南方罕见的寒冷的冬天,许多异乡漂泊的游子,都被封山的大雪,阻在了回家的归途上。
我不知道,忆兰的父亲和妈妈,是不是还在我们身边的某处暗暗监视我们,或者干脆就住进了忆兰在重庆的家,对她严加管教。她再不曾恢复从前的样子,她依旧怨恨,多愁善感得让我更加不敢靠近。
我多么希望她能一如从前,哪怕是冷漠,至少那气质能催人上进。至少我不会也受到她那些郁郁的影响。
是的,我也时常阴郁着脸,无论柔娜如何关心我,我那些阴郁,也像城外远山上的冰雪,得不到融化。
当然,也不全是因了忆兰。
还因为我弄不懂,柔娜无论是对我还是刘一Lang,都曾经那么避嫌,在公司里给我们一副冷而远的表情,为什么对胡总却从来没有过。
终于到了星期天。
休息的日子,雪霁的天气,我却哪里也没去。我望着窗外的远山,心情没有一点好转,反是对故乡的思念,一阵更比一阵浓。
直到刘若萍打来电话,邀我去那片远山。她说,心情不好,更应该出去走走。
山上有不少的游人,都是些青春男女,脸冻得通红,却洋溢着幸福的笑。
真的是几家欢喜几家愁。那些被阻在归途上的人们,肯定无法像眼前这些红男绿女这么快乐。而眼前这些红男绿女,更无法理解他们被寒山阻隔的悲哀。
刘若萍竟意外的要带我去更远的地方。她,一个爱热闹的女孩,忽然想去寻找一份幽静。
我们离开欢乐的人群,向山更深处走。
空的山,很寂聊,风吹过,有积雪从松枝上簌簌的飘下。
我心中忽然就有了踏雪寻梅的诗意。
脚踩着吱吱的积雪,明知没有希望,眼睛却偏往更远处寻找。找着找着,就似乎真的有希望了。
但不再是找梅花,是在满眼的晶莹剔透里,寻找更清澈高远的意境。
但刘若萍很快就耐不住寂寞,怕被忽略似的,对着空山喊出了欢快的歌声,以此喧告自己的到来。
有几只冻鸟受惊而起,扑楞楞的扇了几下翅膀,在空中盘旋一阵,又拣新的寒枝栖下。
我那久压在心灵深处的未泯的童心,终于被刘若萍的青春活力唤了出来。
我不禁想起了童年时,和池艳在雪天堆雪人打雪仗的情景,嘴角轻轻的浮出一丝微笑。
我弯腰,抓起一把雪,冲向前面蹦蹦跳跳的刘若萍。
刘若萍猝不及防,还没来得及反应,我已把那把雪,从背后猛地丢进了她的衣领里。
她冷得大叫一声,猛地缩了缩脖子,还打了个寒颤。
但她心里却比阳春三阳还要温暖。
她高叫道:“好啊,大哥哥,没想到你这么坏,还偷袭我。看我怎么对付你。”
边说话边弯腰在地上抓起一把雪,在手里捏成雪团。
我早已转身跑了,她在后面边笑边追。
好多年不曾这样跑过了,一种久违的心情回了来。风在耳边呼呼的吹,我竟有要飞起来的感觉。
我甚至疑心自己是古龙武侠里的高手,能踏雪无痕了。我忍不住回头去看,刘若萍是不是被我落在了千里之外?
但刘若萍离我竟并不远,她跑得如此轻快,要不是我比她先跑几步,早被她追上了!
我一下子就没了那种飘飘然的感觉。
老实说,我喜欢给别人那种骤然遇寒的剌激,但却拒绝谁把这种剌激强加于我。
我不敢有丝毫迟疑,猛地转身继续前奔。我不能让刘若萍,把她手里的雪团,也丢进我的衣领。
我却重重的撞上了一个人,那个人险些跌倒。
我停住,满心歉意,想过去扶住他。
没想到他竟是刘一Lang!
刘一Lang艰难的站稳了摇晃的身子,气得肺都要炸了,恶狠狠的瞪着我。他已沉默得太久,那些深积在内心的愤怒,终于要在沉默中爆发了!
更不妙的是,这时刘若萍从后面追了上来。我挡在她和刘一Lang中间,她没看到刘一Lang,欢笑着把手里的雪团向我砸来。
但却偏了,没有砸在我身上。
雪团仿佛一颗晶莹剔透的流弹,从我耳边呼啸而过,正中刘一Lang怒容满面的脸。
只听“叭”的一声,雪团在刘一Lang的脸上炸开,犹如奇葩初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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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雪团的碎屑模糊了刘一Lang的视线,也许是刘若萍早已不存在于刘一Lang的世界里,再加之刘若萍不再是从前模样,刘一Lang没认出她来。
刘一Lang只恨恨的瞟了她一眼,便恶狼似的向我扑了上来,狠狠的给我一个拳头。
他仇恨的是我,他把眼前这个他不认识的女孩的过错,也算在了我的身上。
连同他对我的新仇旧恨。
我没来得及躲闪,拳头重重的砸在了我的脸上。我没感觉到痛,也许是已经痛得麻木。
只觉得有千钧力量,脚下一滑,我便重重的跌倒在了冰雪之上。
没给我半点反抗的机会,甚至连喘息的机会也没给我,我还没得及爬起来,刘一Lang就又冲了过来,对我疯狂的挥起拳头。
我知道,无论我怎样努力,也躲不过了,我闭上了眼睛。
那晚在芳卉园小区外,我也这样揍过他,他当时也不曾反抗。但他不是像我一样无力反抗,他是要在柔娜面前故作好人,要我欠他的,然后,当某一天柔娜不在的时候,向我加倍索回。
现在,柔娜就不在旁边,现在是加倍向我索回的时候了。
反正该来的迟早要来,反正欠人家的总得还清。那晚我也确实误会了他,他根本没有伤害雪儿。
我等着他那重重的一击。
也许他这重重的一击,就把我心底无形的堤岸击溃,我那些积压太久的苦水就通通汹涌而出。我就会再也抑制不住,借刘若萍的肩头,放声痛哭一场,哭出我心底所有的悲哀。
然而,他的拳头却并没砸在我的脸上。
只有静,仿佛时间凝固,仿佛万物消失。
我缓缓的睁开眼睛。
我看到刘若萍不知什么时候挡在了我和刘一Lang中间。我看到刘一Lang的拳头停在了刘若萍的额头前。
刘若萍满脸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淡。愤怒后的冷淡,刘一Lang的拳头停住之前,她一定愤怒过。
刘一Lang的拳头却在颤抖,身子也在颤抖。
好半天,刘一Lang才开口说话:“你,你是……”
现在,颤抖的不只是他的身子,他的手,还有他的声音了。
刘若萍没有回答,也没有任何表情。
刘一Lang的声音依旧在颤抖:“我觉得你,你像一个人……”
“谁?”
刘若萍的回答,简短得只有一个字,却如正吹过耳边的风,冰冷剌骨。
但声音却沙哑难听,完全像来自另一个人口里。
“……”
刘一Lang哽咽住了,刘若萍的名字,如一根鱼剌,卡在喉咙,咽不下,吐不出。
他的拳头,已从刘若萍的额前缩回,紧紧按在胸口。仿佛正有无数的痛苦,就要从胸口涌出。他的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仿佛又被谁重重的撞了一下,有些站立不稳,面色苍白。
刘若萍冷冷的笑了笑,然后道:“我帮你说吧,那个人叫刘若萍。寻欢已对我说起过多次了,说她除了面容和声音与我不同外,无论是性格,还是神态举止,都和我十二分的仿佛。只是她已经死了。”
她的声音比先前还要沙哑,也许是为了把欺骗进行到底;也许是她的内心,也有什么东西在涌,并不如她冰冷的声音,冰冷的脸那么平静。
刘一Lang的身子不再颤抖,仿佛已被刘若萍冰冷无情的话冻僵,手依旧在胸口,脸依旧苍白。只有嘴唇有些轻微的颤动,说明他不是谁堆的一个形象逼真的雪人。
他吐出的只有几个字:“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
反反复复,不带任何感情。然而,在我听来,却痛彻心扉。
刘若萍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我知道她的心里一定比先前还涌得厉害。不然,她不会更加剌激刘一Lang,不会更加冷冰冰的问:“她是寻欢的故人,她是你的谁呢?”
刘一Lang仿佛根本就没听到,依旧一动不动,依旧反反复复的道:“她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
那声音依旧没有任何感情,却让我差点忘了和他的所有恩怨,差点就忍不住告诉他,眼前这个女孩其实就是刘若萍。
刘若萍过来扶起我,搀着我一步步离去,头也不回。
我其实自己能走,偏偏由她搀着,恹恹的像个病人。我的内心正脆弱得厉害。
在远处,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了看刘一Lang。
刘一Lang孤独的站在冰雪里,依旧僵了似的,任凭寒冷的风,乱掀他敞开的西服。
在他的脚下,一滴滴血,像小小的梅花,沿着我和刘若萍深深浅浅的脚印,向我们延伸。
凯凯的白雪。
鲜红的梅花。
我忽然就感到有一只手掌,正隐隐作痛。低头一看,那痛处竟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血正由伤口冒出,一滴滴下落。
落在地上,化作梅。
一定是刚才我重重的跌倒时,被冰雪下的什么尖利之物,划破了手掌。
奇怪,我现在才知道痛。
刘若萍停了下来,她也这时才发现。她先前果然心事重重。
她解下脖子上洁白的围巾,为我包扎。
她还回头去看了看刘一Lang,眼里有晶莹剔透的泪。说不清是恨还是痛,说不清是为我还是为他。
我的眼睛被刘若萍的视线牵引。
刘一Lang还站在原地。一阵更猛烈的风,吹起地上的积雪,模糊了我们的视线,也模糊了刘一Lang的脸。
然而,我却分明感到刘一Lang抬了抬头,不再面无表情。
冰天雪地里,他是一只来自北方的狼,孤独,痛苦而仇恨。仇恨自己,更多的却是仇恨别人。
这种仇恨我太熟悉了。那晚,医生放弃对刘若萍的抢救时,他离开医院前眼里就是这种仇恨。
就是在这种仇恨的驱使下,那晚他醉酒,他去子郁家胡闹。子郁说,是他骗刘一Lang喝下安眠药,雪儿才幸免于难。
现在,我感到了危险。
不仅是我危险。
如果刘一Lang真相信了刘若萍不过是个陌生人,刘若萍也危险。
和刘若萍一步步挨下山来时,我总觉得背后,除了松枝上的积雪在扑簌簌的落,还有仇恨的脚步,时远时近,若有若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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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却并没什么发生。尽管如此,回到城里,和刘若萍分手时,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安。我反复的叮嘱她,路上小心点,要不就让我送她。
她拒绝了我,像上次一样。
我疑惑,她像是在逃避什么。
然而,她却对我莞尔一笑,便飘然去了。
不是她没看出我的疑惑,我的担心,就是她看出来了,却不当回事。
我独自回到2046,已是晚饭时候。
柔娜和雪儿正坐在餐桌旁等我。
我刚进屋,柔娜就看到了我手上的伤。她焦急而关切的问:“寻欢,你这是怎么啦?”
我道:“上山玩时,雪地太滑,不小心跌了一跤。”
我实在不想在柔娜面前,提起刘一Lang的名字。
柔娜没再说什么,很快从另一间房里,拿来家用的药箱。
她让我坐在沙发上,自己半跪在我身边,帮我一层层把纱巾解开。
她眼里有些疑惑和哀伤,她一定看出了,那是条女子的纱巾。
凝固的血,将纱巾和伤口,紧紧粘在了一起。她每撕开一点,我就会像被剥皮一样,感到剧烈的痛。
我努力忍住,我脸上没有半点痛苦的表情。我不能有半点痛苦的表情。
雪儿就在旁边,她的心脏不好,特别怕血。上次刘若萍洒在地上的血,就曾吓得她昏迷了好几天。
此时,她正双唇紧闭,脸色苍白。我甚至听到她的呼吸在加重。
但她没有逃开。
她一定是想学会勇敢,学会面对。我怎么可以不鼓励她,像我忍受剧痛一样,忍受恐惧呢?
我对雪儿笑笑,笑得轻松自然。
我说:“雪儿竟不怕血了,竟比叔叔还勇敢。”
雪儿想笑,却笑不出来。双唇依旧紧闭,脸色依旧苍白,呼吸依旧沉重。她过去打开电视,一边看奥特曼,一边看柔娜帮我解开血染的纱巾。
渐渐的,雪儿的呼吸不再沉重,双唇不再紧闭,脸色也有了好转。
一定是奥特曼,给了雪儿学会面对恐惧的勇气和决心。
我看到了希望,我相信总有一天,雪儿能像奥特曼战胜怪兽一样,最终战胜病魔。从此,无论什么样的打击,也不能再让她突然昏厥。
我笑了,这回是真的,发自内心。好久好久,我都不曾这样笑了。
我的笑突然在脸上扭曲。
我的伤处比先前还痛得厉害!
我低头一看,柔娜正在用消毒水,一点点轻轻的擦拭我的伤口。
为了不让雪儿看出来,我把头低得低低的。
一低头,我就嗅到了柔娜秀发上的清香。
伤口越来越痛。
雪儿似乎这时正向我扭过头来。
我干脆就把脸俯在了柔娜的秀发上,努力忍住剧痛,陶醉的道:“雪儿,你妈妈的发真香。”
我本就是故意掩饰自己,我没去看雪儿。但我知道,雪儿一定忘了所有的畏惧,一定正为她妈妈骄傲得意着。
柔娜为我擦拭药水的手停了停,似乎还有些颤抖。我听到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我忽然就有了种美妙的感觉。尽管伤口正灼热的痛得厉害,但我愿就这样永远痛下去。这样永远痛下去,我便可以把脸枕在柔娜柔软的秀发里,不再起来。
但时间总要过去,事情总要发展和结束。柔娜很快就把我的伤口清洗干净。
伤口不再那么痛了,我也不得不抬起头来。我看到柔娜的脸上竟泛起了潮红。她一定是因了我刚才那句话,忍不住心旌荡漾。这么一想,我那好久不曾为她起过涟绮的心湖,也刮过一阵春风,给吹乱了。
难道真的因了什么,我就不再把柔娜当姐姐,柔娜也不再把我当弟弟了?
柔娜仔细的在我的伤口上抹了些药膏,然后用药布重新为我包扎。
她一直没抬头,她有些不敢抬头。
她说,声音很低,无限温柔:“寻欢,好好休息几天吧,等伤口好了再去上班。我明天帮你向胡总请假。”
我心中那种美妙的感觉一下子就荡然无存了。她刚才给我涂药水时,我的手掌都没有这样痛这样伤。
我不喜欢她在我面前提起胡总,远胜我不喜欢在她面前提起刘一Lang。
我更不愿她去向胡总给我请假。她一去请假,就又会和胡总有亲密接触。胡总那双狐眼,就一定会在她身体的某些部位,贼溜溜的转……
我一下子就抽回她正为我包扎的手,猛地站了起来,一句话也没说,冲向我的卧室。快到门前时,我又折了回来,故意捡起她换下的刘若萍的白纱巾,然后头也不回的进了屋,“砰”的一声,把自己关在了里面。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吓着雪儿,但我肯定柔娜一定正错愕的僵在了那里。才渐入佳境,我就打破了她的美梦,还如此反常,她一定无法理解。
但她一直没来敲门问个明白。
我也至始至终没打开门,向她说句对不起。
我这样做决不只是因为我自己,因为恨因为嫉妒。我更多的为了她,为了雪儿。她安全了,雪儿就跟着没了危险。
我已经不只一次暗示过她要小心胡总了,但她却一点也没听明白,反而对胡总更加相信更加依赖。
我不能再多言语,我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
我要她看出,我对胡总有多么厌恶,如果她真在乎我,她就会为我远离那个别有用心的老头。
我依在卧室的窗前,一边自己为自己包扎,一边望着窗外,我想舒散自己郁闷的心情。
没想到心情却更加郁闷了。
灯火通明的城市,大街小巷火树银花,暖融融的,春节还未到就早有了节日的喜气。
我不知道政府出了多少人力物力,来做这锦上添花的事情。我只觉得自己在这喜气之外。
远处的天边有半轮月亮,清冷的月光下是我和刘若萍从上面归来的远山。远山上积雪的白光,比月光还要清冷。
在远山的那边的那边……是我的故乡。
我的故乡,有能有力的人都漂进了城市,都在别人的城市里为别人流自己的汗自己的泪,甚至自己的血。可有谁去关心过我们故乡的春节,做过雪中送碳的事情?
在那里,只有冷清和萧条,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不忍再看,关好窗子,躺在床上。一闭眼我就忘记了身边所有的人和事,开心的不开心的,忆兰,刘若萍,甚至柔娜。
我梦见了我的妈妈。她背对着我,行走在一条曲曲折折,没有尽头的路上。
我说不出的惊喜,我忍不住大叫:“妈妈,等等我。”
她站住了。
我追上她,我记起了她已离开人世,我问:“妈妈,你不是永远的逝去了么?”
她回过头来,对我笑,一如从前那么亲切那么美丽,她说:“孩子,那是在你梦里。在梦外,妈妈依然健在。”
我忽然就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竟有恍若隔世之感,仿佛自己真的才从一个可怕的恶梦里醒来。
我哭道:“妈妈,我再也不要做那样的梦了,我要和妈妈永远在一起。”
妈妈向我伸出了手,我扑向妈妈的怀抱。
可我还没靠近我的妈妈,忽然就朔风扬起,漫天扑面的飞雪,湮没了我妈妈的容颜。
我醒来时,我的枕巾潮湿了大片,我的脸上还满是泪痕。我还清楚的记得,妈妈在梦里最后消失时,瑟瑟发抖的身子上,只有件单薄的寒衣!
第二天上班时,我再不去看公司的任何人,再不去关心公司的任何事。比起昨晚的那个梦,梦里我那可怜的妈妈,一切都不再重要。
然而,我不去在意别人,别人却在意着我。
别人我没看见,但胡总绝对是其中的一个。
他当时从楼上下来,经过长长的通道,在我身边停下。
他望着我受伤的手。
我以为他经过长长的通道,是假借公事去找柔娜。我以为他在我身边停了下来,是不经意发现了我手上的伤。
但他却并没走向柔娜,只对着我受伤的手望了望,便折身回去,又上了楼。脸上明显多了层不悦的颜色。
倒像是谁告诉了他,他专程来看我的伤。
莫非是柔娜?
柔娜竟还是不顾我的感受,去找他了。
我心里有种滋味,痛苦的滋味,差不多像昨夜梦里看到大雪湮没我的妈妈,撕心裂肺。
危险离柔娜越来越近了。
柔娜既让胡总知道我受了伤,胡总也亲自来证实了,但胡总却没有对我说半句关心的话,更没让我休假,反而在离开时脸上多了些不悦的颜色,一定是柔娜哪里没遂他的意了。
要不,就是柔娜对他说起我的伤时,一不小心让他知道了,我对他有多么厌恶,多么反感。连她提他的名我都不喜欢。
无论真是柔娜违背他了,还是他在牵怒我。我都隐隐感到他就要撕下面具,露出狐狸尾巴了。
山雨欲来,我听到外面有呼呼的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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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胡总把全体职员召集到会议室,开了一次毫无征兆的临时会议。
大家不知道会议的主题是什么,起先还小声议论,后来看胡总满面不悦,便都住了嘴。
偌大的会议室,紧闭门窗,鸦雀无声,显得有些紧张沉闷。
胡总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扫视了一遍大家,开口讲的却是年终总结。
但我知道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我担心的就要发生。
果然,他把总结一做完,便话峰一转:“……让人遗憾的是,个别人员心胸狭窄,暗挟私仇,竟私下做出了伤害同事的事情。严重毁坏了我们公司的声誉。我希望他能站出来,当着全体人员,主动给对方认错道歉。”
竟又不如我所料,说的似乎不是我,或柔娜,倒象是刘一Lang了。
这么说来,胡总满面的不悦竟都是刘一Lang引起,竟都与我和柔娜无关。
这么说来,他竟已知道我手上的伤,都是刘一Lang所赐。
可就算我受伤是柔娜告诉他的,但柔娜并不知道刘一Lang把我击倒在雪地上的事,更何况柔娜虽最近对我又有了从前感觉,但她到底还分不清我和刘一Lang谁重谁轻,她根本就不可能损一个为一个。胡总说的是刘一Lang,又似乎毫无道理了。
我发现很多人都在面面相觑,互相猜疑。公司里喜欢勾心斗角的又似乎并不只刘一Lang一人了。胡总说的是他们中的某人,倒似乎更有道理些。
刘一Lang本也有些紧张,也仿佛疑心胡总说的是他自己。但看看那么多人比他还要慌乱,便镇定了自己,高高的昂着头,神色坦然。
他虽是小人,此时到底没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没有以为我会卑鄙到拿私人恩怨去胡总那告他的状。
他更没有因为胡总对他百般苛刻,就以为胡总会在如此大的场面上小题大作,让他下不了台。他毕竟是公司堂堂的业务经理,也曾为公司立下汗马功劳。
很多人都思潮翻滚,如坐针毡,自己和自己做着激烈的斗争。
但时间一秒秒过去,一分分过去,却没有一个人站起来。
越是心中有鬼的人,越是心存侥幸。
“刘一Lang,你太让我失望了!”
胡总突如其来的严厉愤怒的喝声,仿佛来自地狱的鬼号,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心中有鬼的人,知道与自己无关了,但却半点也轻松不起来。
刘一Lang更是整个身子都跳了一下。他涨红着脸,努力镇定自己,好不容易才做到站起来时不像是吓得身不由己。
但他也许真的不是怕,他是恼羞但不能成怒。他在努力克制的正是自己的恼怒情绪。
他向我看了一眼,只一眼就让我心砰砰乱跳。他眼里分明藏着把凛冽的刀!
他一定终于以为是我在胡总面前告了他的状,他一定终于以为我比他还卑鄙了。
所有人似乎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眼光都在我和刘一Lang之间来回游移。
我身边坐着忆兰,柔娜,如花,秋痕……都是些和我关系不错的人。
而他,却独自站在那里,眼里再暗藏凶光,也显得势单力薄。
我一下子就不再怕他,就仿佛置身于某部电视剧里,那是关于某年某月某日的某场批斗会。刘一Lang就仿佛是那被批斗的牛鬼蛇神,只差没给戴上高高的纸帽,涂成五颜六色的大花脸。
我心里纵有对刘一Lang的千般厌恶,也觉得刘一Lang像电视里那个人一样可怜了。
我再去看刘一Lang时,就发现他的眼里再没了先前锐利的光芒,就真有些可怜有些真诚了。
但我不是东郭先生,我不会愚昧得不知道他是在胡总面前演戏,不会不知道他眼里的刀没有了,心里却多出了把,更加寒光凛冽。
他张了好几次嘴,才终于对我说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那声音小得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但已经够了,想想吧,他一向多么高傲自负,他一向有多么不屑把我放在眼里,更何况整个会场静得能听到掉下一根针。
但胡总并没到此结束,反是大声宣布,给刘一Lang革职处分,业务总经理职务由我担任!
此语一处,大家比先前听到他那鬼号般的声音还要受惊。
会议室里不再只是安静,紧张,沉闷。简直是死寂,是压抑,窒息的压抑。
没有任何一个人为刘一Lang低头叹息,更没有任何一个人为我鼓掌祝贺。
大家都呆若木鸡。都不相信胡总会借题发挥到如此程度。
我何德何能,胡总要革去刘一Lang的职务,让我取而代之?我惊,但不是受宠若惊的惊。
别人看不到,但我却分明看到了,那是个阴谋。胡总根本不是在给我什么宠爱,他分明是在逼刘一Lang造反,逼刘一Lang最终向我下手!
胡总对大家微笑,对我微笑,想以此缓和下气氛。
但他那眯缝着的细长的狐眼,却让气氛更加压抑更加窒息了。
有谁不堪忍受,无声的推开了身边的窗子。
从窗外吹进来一股寒彻骨髓的风。
胡总带头,掌声响起。
寒风和掌声中,我激凌凌的打了个颤。
散会的时候,已过了下班的时候。
柔娜没有跟胡总一起走,好长的日子了,柔娜第一次拒绝了他。
我很难受,我知道她是为刘一Lang留下。
从此,刘一Lang将是我巨大的威胁,但她却离他越近越安全。
我走了,没有对她回头我刚到公司门口,就被子郁拦住。
他第一次如此明显的把痛苦和怨恨写在脸上。
我不明白,他是忍不住要向我倾诉,还是责问。我不明白,是我还是谁,什么地方招惹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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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着他,无论是责问还是倾诉,我都等待,我不喜欢他再痛苦下去。
他却把眼睛从我脸上移开,望向我的身后。
在我的身后,是刘一Lang和柔娜。他们并肩而行,柔娜在对刘一Lang说着什么,一定是些安慰的话。刘一Lang一直在笑,故作无所谓,却笑得很惨然。
子郁的眼睛又回到我的脸上。
他问:“胡总对你已足够好了,你为什么还容不下刘一Lang?”
不再激动,声音很低,很冷,像一阵风在我们之间吹过。我看到我们之间的友谊在风中破裂。
刘一Lang和柔娜已缓步而来,就要从我们身边经过。刘一Lang却忽然停了下来,柔娜也跟着停了下来。
刘一Lang瞪着我,剑拔弩张。柔娜拉了拉他的衣服,他终于忍住。
我心痛,不是因为刘一Lang误会了我,不是因为他对我更加仇恨。只要我还在这个城市,还夹在他和柔娜之间,他对我爆发,就是迟早的事情。胡总不过是在这个过程里添加了催化剂。
我心痛,是因为子郁。女人样的子郁,我一直把他当作男人中的红颜知已。他却也误会了我,还站在了刘一Lang一边,对我兴师问罪。
还因为柔娜,我以为她对我又有了从前感觉的柔娜。胡总那样撮合我和她,她心中摇摆不定的天平,最终还是偏向了刘一Lang。
我一直以为刘一Lang势单力薄,众叛亲离。现在才知道,众叛亲离的其实是我自己!
我没有回答子郁,也不去看刘一Lang,我看向柔娜。
我问:“是你对胡总说的?”
我不是要向子郁证明,更不屑向刘一Lang证明,我是想为我心中的疑惑找到答案。
刘一Lang禁不住退后了一步,竟在先前的惨然神色里,平白添出几分绝望来。
难道他从我的问话中,听出了什么?
柔娜对我,更多的是对刘一Lang,拼命的摇头,语无伦次的说:“不是,不是,我没有……”
我从没看到柔娜如此焦急,如此竭力的为自己辩解过。
我真恨,我真不该问。不问,我就不会知道,她从前一直故作冷艳,那是因为事情从没今天这么严重过。
她因刘一Lang的遭遇,改变了自己!
有人说,要洞穿一个人的心灵,你就得看着他的眼睛。刘一Lang看着柔娜的眼睛,他没在她的眼睛里看到欺骗。
他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我,死死封住我的衣领。他以为欺骗的是我。
他冷笑,怒喝:“你还想栽赃柔娜?!”
我的喉咙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我也不屑对他说。我用力挣扎。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飘然而至,刘一Lang忽然松开了手。
我边喘气边扭头去看,竟是刘若萍。她仿佛盛开在冬天里的一枝春花,一下子就扫走了我心里的所有痛苦和阴郁。尤其是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竟如故乡的山泉般清澈。
刘若萍望望子郁,又望望柔娜,然后把眼睛停在了刘一Lang身上。
她说:“怎么,你还不肯罢休?要不要我把今天的事也告诉你们胡总?”
似笑非笑,无怒无恨。
她一定记起了什么,声音不再银铃般动听,已恢复了昨天冰雪之上和刘一Lang对话时的沙哑。
刘一Lang一定明白了,就是柔娜和子郁也应该明白了,把我受伤的事告诉胡总的,不是我,也不是柔娜,而是眼前这个天真可爱的女孩。
如果子郁和柔娜,都像刘一Lang一样熟悉从前的刘若萍,那么他们一定会觉得眼前这个女孩,眉梢眼角,神态举止,有些似曾相识。
刘若萍不再说话,也不给任何人问她为什么那么做的机会,她拉起我就走。像刚才飘然而至一样,又飘然离开。
走出很远,她都没回头去看身后的人,我也没。
她一直挽着我的手,挽得很紧。她把我看得太轻,又看得太重。我心潮澎湃,有份心酸,有份感动。
她以为这样她可以给我安全。
可哪知,我却更加担心了。刚才只是担心自己,现在还要担心她。
毕竟害得刘一Lang失去总经理职务的是她。
毕竟刘一Lang还不知道她真的就是刘若萍。
从第二天起,我就坐进了业务部总经理办公室,而刘一Lang却坐到了我以前的电脑前。
两个人位置的互换,改变了更多人的生活和脾气。
刘一Lang依然那么高昂着头,但脸上的自负却少了些底气。他也似乎不再忍得,公然主动去接近柔娜,大有要把从前因避嫌胡总,而从柔娜那失去的,全都夺回来的趋势。
而柔娜,也似乎看穿了胡总慈善的假象,对他假惺惺关照的安排,不再言听计从。反倒是对刘一Lang的主动,明显的表现出逢迎的姿态。
这让胡总大为恼火,他本想激怒刘一Lang,利用刘一Lang,然后坐看我和刘一Lang斗得死去活来,自己在一旁享受快感。没想到刘一Lang似乎无瑕顾及对我的大仇大恨,反倒把心思大都花在了如何取悦柔娜上。但他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对刘一Lang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对柔娜的背叛更显得特别宽容。他一定是想一边挽回柔娜,一边暗中酝酿让人防不胜防的更大阴谋。
我本就不是做管理的料,更何况刘一Lang早在未正式交涉之前,就把电脑里那些重要资料或恶意篡改或彻底删除,我必须从头再来。
这让我极为难堪,本打算离职不做了,没想到刘若萍却焦急得莺莺的哭了起来,要我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下去,为了她。
我一点都不明白,我与她有什么关系,就算我真与她有关系,世上可做的事那么多,也不一定非要做这经理。可刘若萍就是不回答我,反倒哭得更伤心了。直到我答应,她才边擦拭亮晶晶的眼泪,边对我笑。笑得很开心,也很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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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却从此骑虎难下了。好在如花给了我不少帮助,我这才得以整天在办公室里忙碌时,不至于茫然得像无头的苍蝇。
不过,如花更多的心思还是在子郁身上。好几次在她的电脑前共同探讨时,我们不约而同的都去拿鼠标。她和我的手不小心碰在了一起,她都猛地缩回去,脸红红的,然后又斜眼去望子郁,怅然若失。
有一天早上,我刚起床,正准备匆匆的洗漱完毕赶去上班,不想柔娜却满面春风的走过来,要我陪她带雪儿去公园。
我这才猛然感叹时光流逝之匆忙,我竟做了一个星期的总经理了。
我想不到自己工作起来,竟会如此忘我如此执着,竟连今天是星期天都忘了。甚至还忽略了柔娜和雪儿。更不可思议的是,我竟把胡总的阴谋,刘一Lang的危胁都当不存在了。
想起那天柔娜对刘一Lang的好,我就心酸。我既不回答,也不摇头。
柔娜见我犹豫,笑道:“这么多天了,还在生我的气吗?”
她没说“姐”,而是“我”。
这让我诧异。
但我还是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我是忘了答应或拒绝,我的情感正发生着微妙的变化,心跟着这变化起伏不停。
柔娜以为自己说不动我,便对雪儿噜噜嘴,让雪儿来缠我。
就算有一天我真能比谁都男人,在任何眼神面前都坚强或者冷漠,我也无法不被雪儿眼中的乞求,和对幸福的渴望所动。
雪儿,就像我自己,可怜的我自己。
人最不能战胜的就是自己。
我没有答应柔娜,但我答应了雪儿。
其实,答应雪儿,就是答应柔娜。
暖洋洋的天气,重庆冬天里难得的太阳。远山上的积雪在冬日下融化,人们的心情在冬日下好转。
漫步在阳光下的公园里,穿梭在公园的人群中,我,柔娜,还有雪儿,赫然就是幸福的三口之家,惹来无数人羡慕的眼光。尤其是柔娜对我毫不掩饰的温柔,关切和体贴,更让那些热恋中的妙龄男子,也生出几分嫉妒。
我这才明白,柔娜哪里是要我陪她和雪儿了,分明是她要陪我。只因了孤男寡女,有些难为情,才把雪儿带上。
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明明是对刘一Lang好的,为什么又要对我好?难道在我和刘一Lang之间,她对谁都不曾比谁更好过?难道她那天不过是为了安慰遭遇大起大落的刘一Lang,今天也不过是为了舒散我这几天来的郁闷心情?难道直到现在,她还是分不清我和刘一Lang谁轻谁重,还是在我和刘一Lang之间踟躇徘徊?
如果真是这样,刘一Lang一定比我更感到煎熬,毕竟他比谁都放不下柔娜,比谁都想得到柔娜,而柔娜偏偏对他如对我一样,若即若离,忽冷忽热。
我忍不住看看柔娜,虽然我看不透她。
柔娜似乎有些察觉,不知是太阳晒的,还是有些羞怯,白皙的脸颊上一边泛起一抹红来。
她对我笑笑,然后一转身,便去了那边卖饮料的小卖部。
不知是她今天的不再以姐姐自居,让我以为她向我暗示了什么,还是春天的脚步渐近,我春心盟动,我竟忽然觉得她好似一朵轻云刚出岫,娇柔迷人,飘然婀娜。
“刘叔叔。”
雪儿一声叫唤,把我的视线从柔娜的背影上,牵引到了别处。
我看到了刘一Lang。
他虽高昂着头,眼神却有些鬼鬼祟祟,像正跟踪着谁。也许是他太过分专注,也许是雪儿的叫声在人群的喧闹里太过微弱,虽隔得不是很远,他却全然无知。
我疑惑,我向他前面望去,在他不远处竟是刘若萍。
他跟踪的竟是刘若萍。
他果然对刘若萍怀恨在心。
刘若萍行走在人群中,左右顾盼,笑语嫣然,体态轻盈。她完全不知道危险在一步步向她逼近。
如果她不只顾左右,如果她能回回头,就算刘一Lang突然避开,她看不到刘一Lang也能看到我。她就可以安全。
但她偏偏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回头。
我急急的弯腰抱起雪儿,然后紧紧跟在刘一Lang身后。
为了刘若萍不再受伤,也许也为了不让刘一Lang再铸成追悔莫及的大错,我决心在紧要关头,该出手时就出手。
毕竟刘一Lang只知道螳螂捕蝉,却不知黄雀在后,我还是有几分胜算的把握。
雪儿竟仿佛也如我般明白,虽不像我一样紧张,却乖乖的在我怀里,不再说一句话。
刘一Lang离刘若萍越来越近。
我离刘一Lang越来越近。
人群暄闹自在,我却越来越感到说不出的紧张。
刘若萍忽然折出人群,径直去了公园门口。在那里,停着一辆车,一辆和胡总的车相似的车。但决不是胡总的那辆。
驾驶室的车窗敞开着,从里面探出个脑袋,赫然就是胡总的那个司机,和刘一Lang仿佛年纪的青年!
刘若萍在车前驻足,两人相视而笑,竟是那么亲密无间。
原来,刘若萍早已和他相识!难怪她一直拒绝我送她回去。
她一定是害羞,怕我知道她和他的秘密。
刘若萍的秘密被我无意中偷窥。
而那个青年,却更让我觉得神秘了。
身后远远的传来,柔娜唤我和雪儿的声音。
我回头,柔娜手里提着一袋饮料,在人群里茫然四顾。
我不知道今天哪那么容易自作多情,竟觉得她是修行千年的白娘子,为报恩在西湖边上寻找,救过自己性命的小牧童。而我就是那小牧童。
我忘了她寻找的还有雪儿。
我也忘了远处的刘若萍和司机,近处跟踪刘若萍的刘一Lang。
我向她高高的挥挥手,她便看到了我们。
只可惜她一走过来,便诧异的问:“雪儿,怎么啦,怎么连妈妈喊你也不答应?”
连看都没看我,根本就不顾及我的感受。
雪儿依然没有出声。
我这才注意到,我怀里的雪儿望着远方,神情怪异。她不是脑子里一片空白,就是陷入了极度的深思。柔娜的话经过了她的耳朵,却没能进到她的心里。
莫非雪儿也曾见过刘若萍,莫非雪儿也觉得刘若萍眉梢眼角,神态举止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来?
我禁不住再去看那边时,已不见了刘若萍和那个司机的影子,那辆车早已远远的去了。
车最终消失的方向,就是雪儿目不转睛的方向。
而我这时看到刘一Lang,也望着那个方向,神情愕然,面容苍白,仿佛遭受了五雷轰顶的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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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从公园回来后,雪儿便老是在半夜里从梦中惊醒。柔娜关切的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只自顾自低低的念着“爸爸”,反反复复。有时眼神茫然,有时又悲悲切切。
几天下来,雪儿身子弱了,面色苍白了,人也有些痴痴傻傻了,这让柔娜非常着急,我也跟着担心。
刘一Lang帮柔娜送雪儿去医院检查那天,我也去了。
柔娜送雪儿去诊断室检查,我和刘一Lang站在外面长长的过道上等。
虽然那天在公园里,刘一Lang最后离开时,神色慌张,有点像是在逃,连招呼也没给柔娜打。但一夜之后,他却比先前对柔娜还要主动,还要大胆,还要透明。他对胡总不再有丝毫顾忌,更不要说同事了。谁都能看出来,他已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决心。
他连胡总都不怕了,我自然只能对他敬而远之。
但雪儿进医院,我又不能不来,我实在放心不下。
我远远的站在旁边,刘一Lang瞬也不瞬我,只一个劲的盯着柔娜抱着雪儿进去的那道门。
那道门终于打开,我以为柔娜出来时会像往常一样,一扫眼中的担忧,换上美丽的笑颜。雪儿的脸色也会由苍白变得红润,并活泼可爱的对我们笑。
刘一Lang也许和我想的一样。
但没想到,柔娜出来时,脸上虽然挂着笑,眼中的忧郁却更加深了。看得出她那笑,分明就是在欺骗雪儿。雪儿的病一定不再是从前那么简单,她却又不能让雪儿知道,那已是雪儿幼小的心灵,无法承受之重。
刘一Lang迎了上去,从柔娜怀里抱过雪儿,一边和柔娜并肩而行,一边关切的问:“雪儿到底怎么了?”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我不会像刘一Lang那样故意表现自己的关心,更不会明知故问,更加增添柔娜心中的痛苦。
刘一Lang的过分关切,虽没有适得其反,但也没取得预期的效果。柔娜虽没有反感,但也没有感动,她没有回答,只默默的走自己的路,一个劲的想着什么。
雪儿在旁边,她怎么能说?
后来我才知道就是雪儿不在旁边,她也不会说。至少不会对我和刘一Lang说。她一直在独自承受。
她的独自承受,让我非常难过。
也许刘一Lang比我还难过,毕竟柔娜不再怎么理会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包括他。他无法知道她上班之前下班以后的生活,更无法了解她的内心。
明知自己深爱的人正忍受着痛苦,但却不能帮她,更不能听到她的倾诉。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人比这更痛苦?
毕竟我住在2046,还可以和柔娜朝夕相处,还可以半夜醒来时,走过去为坐在阳台上清冷的月光下的柔娜,轻轻的披上一件寒衣,毕竟只要她感觉到了,她就会对我露出淡淡的一笑。
虽然很淡,但她痛苦的内心,已有了轻微的放松,这已足够。
毕竟,在柔娜最痛苦的时候,我还能为她做点事情。
有时候,快乐就这么简单,只需要对别人做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奉献。
更何况,有人峰火戏诸候,不惜以江山社稷为代价,也要搏得美人一笑。
直到有一个晚上,我看到了刘一Lang看不到的事情,我才不再以为,比刘一Lang多些和柔娜相处的时间,就比刘一Lang多些幸福。
那天,下班后是我接雪儿回家的。雪儿虽然身体状况不好,但还是坚持上幼儿园。
但到了2046楼下,雪儿却不上楼,她要在小区门口等妈妈。
雪儿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家里的窗口没有灯光,她就知道妈妈还没回来。
雪儿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也看出了妈妈近段时间心事重重。
我陪雪儿等着,雪儿蹲在我身边,焦急而可怜。
儿时,妈妈在地里劳作,天黑还没回来,我在村口等妈妈的时候,也是雪儿这样的眼神。
只是那时,我比雪儿还孤单,连最青梅竹马的池艳也弃我而去,回她的家了。哪里去找如我一样好心的叔叔,站在一旁陪着?
微微的有风吹过,我伸手轻轻抚了抚雪儿的脸,有些冷。我忍不住把雪儿揽在怀里,紧紧的。
我不知道下班时,柔娜拒绝了刘一Lang开车送她,却让我接雪儿回家,她是要独自去哪里?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见她的人影?
行人在我们身边来去,有人匆忙,有人闲散,但却没有谁对我们投来一个眼神。
虽然也许他们就住在我们隔壁,或者我们的楼上楼下,但我们谁都不认识谁。
这是一个冷漠的世界,谁都无瑕也不屑去思考,使我们对面不相识的,是阻隔着我们的钢筋混凝土,还是别的什么?
好不容易柔娜回来了,可没见到她我担心,见到她了我却更担心。
她是坐胡总的车回来的,好多天她都不曾坐过胡总的车了。
车在小区门口停下,没有开进去,一定是她和胡总看到了我和雪儿。
柔娜下车的时候,胡总说了一句话,让我如遭雷击。
他说:“柔娜,你好好考虑下吧。”
然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雪儿,什么话也没再说,开车扬长而去。
我不知道胡总要柔娜考虑什么,是不是对柔娜有什么要挟,不然,柔娜为什么几天前就已经识破了他,今晚还要和他同车而归?
但我只能在心里担忧,我不能问,柔娜明显的越来越习惯独自承受,问她也不会说。
回到2046,吃过饭,已经很晚了,我却没有睡意,我打开电视,然后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
我把音量调得很低,是该休息的时间了,我怕吵着柔娜和雪儿休息。
没想到雪儿不但不去睡,反而还爬到我怀里,一边和我说话,一边拿小嘴来亲我的脸。
雪儿最近越来越喜欢我了,每次她从恶梦中惊醒,柔娜都会敲开我的门,让我去看她。只要我一出现,她就不会再那么或茫然,或痴迷的反复念“爸爸”了。
柔娜立在旁边,不时的看我和雪儿。有时幸福,有时痛惜。
但她的眼睛,只要偶尔和我的眼睛一相遇,她便会急急的避开,眼神慌乱,脸还红一阵白一阵的。
明明她不敢看我,可直到雪儿最后在我怀里迷迷胡胡的睡着了,她的眼睛也不时偷偷在雪儿和我身上游移,这让我大感疑惑。
我不禁想起了悦来宾馆,想起了也是我现在坐的这张沙发,柔娜曾经在发作之前,也有过这样谎乱的眼神,这样红一阵白一阵的脸。
莫非,胡总今晚也对柔娜下了药,只是因了某种原因还未得逞,不然,他开车离去之前怎么会说出那句话?
又莫非,胡总对柔娜下药,本来就不是自己想得逞什么,不过是像子郁伙同按摩女想成全我和忆兰一样,想成全我和柔娜,以此,逼得刘一Lang对我再也忍无可忍?
思来想去,似是而非,虽终不得究竟,但我也禁不住跟着柔娜一样慌乱起来,脸也一阵红一阵白了。
我浑身不自在,我竟也不敢看她。
我抱起已熟睡的雪儿,轻轻的离开客厅,离开柔娜。
我轻轻的进了她们的卧室,又轻轻的把雪儿放在床上。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这不是禁止燃放区,对面不时有人放烟花,虽听不见声音,却把雪儿的卧室映得透亮。
我过去轻轻的把窗帘放下。
等我再转过身来时,我便看到了柔娜,她竟也跟了进来。
但她没有看我,只看雪儿。也许她已清醒,知道了我在逃避。
她明白了就好,这段时间她一直过得不开心,我实在不想在她痛苦时和她发生什么。
我轻轻的向卧室的门走去,就要和她擦肩而过……
“寻欢……”
她叫住了我,声音颤抖得厉害。
她竟根本就没明白。
但我站住了。
她不再说话,也许我的名字喊出口,她的勇气也消失了。
卧室没开灯,只有客厅的灯光,不甚分明。
我和柔娜如此之近,我们能听见彼此激烈的心跳,我们急促的呼吸都吹在了对方的脸上。
房间里有着淡淡的清香。
虽然日子过得沉闷,但谁不渴望美好时光,毕竟窗外,正夜色迷人。
兴奋,慌乱,躁动的安静……
我快要抵挡不住时,柔娜也终于拿出了勇气。
声音更加颤抖,她说:“寻欢……我们……结……结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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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娜的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竟不是吃了什么药,春心荡漾。
曾经有段时间,我魂牵梦萦的都是柔娜,无论见到她还是离开她,都渴望有一天,能和她喜结连理,低帏妮枕,双宿双飞。
后来因为对忆兰的承诺,我才暂时把她勉强放下,将永生永世为她梳头画眉的渴望,深深禁锢在潜意识的堤岸里。
但我无论怎样努力要自己不辜负忆兰,我那被禁锢的渴望,虽不是洪水猛兽,只是涓涓细流,却总有在不经意间决堤的时候。
刚才,我不就又对她想入非非,砰然心动吗?
可是真到了这一天,到了她作出决定给我一个归宿的时候,我却一片恍惚。太突然了,我没有激动,只有惊诧,我忍不住问:“为什么?”
她的眼神不再那么慌乱,也许是心中更多了些勇气和决心。
她没回答我,反问:“你疼雪儿吗?”
我点头,更加诧异。
她说:“这就对了。”
伴随着一丝笑,几许快乐,几许无奈。
我心疼雪儿,可就是她的快乐,她的无奈,又何偿不让我心生怜惜。我猛然想起了胡总离开时,那句要她好好考虑的话。
我望望熟睡的雪儿,压低声音,问:“是不是雪儿的病越来越严重了?胡总是不是乘人之危,要你和我结婚,然后他出钱给雪儿最好的治疗?”
柔娜转身,去那边把雪儿睡梦里掀开的被子,轻轻的盖了回去。然后她别过脸,默不着声。
她用沉默,回答了我的疑问。
但我想起了忆兰。我不知道我如果答应了她,我又将拿忆兰怎么办?忆兰为了和我在一起,经历了太多痛苦的追求。就是现在,无端远离我,却郁郁柔弱得让我不敢靠近的现在,她内心也一定没有真正放弃过。
可是如果我不答应柔娜,我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可怜而又可爱的雪儿被病魔缠身。
我犹豫而痛苦的问:“再没别的办法了吗?”
柔娜摇摇头,依然看着别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只是举行一场婚礼,却并不……并不……”
凄婉悲痛的声音,夹杂着些许难为情,终于无法把话完整的说下去。
我知道她吞吞吐吐、难为情得无法再说下去的“并不”后面省略的,无非是羞于出口的夫妻之事。她毕竟是个女人。我更知道她是因为雪儿病情如此严重,而她和我也曾那么好过,我却在这紧要关头不愿意和她结婚,声音才那么凄婉悲痛。
我忽然就不那么犹豫了,我还犹豫什么呢?既然柔娜的意思只是假结婚,只是和我演出戏给胡总看。既然她那么难为情,都可以为了雪儿,我又有什么不可以。更何况,雪儿最近本来就醒里梦里都吵着要爸,只有我才能让雪儿忘掉对父亲的期盼。还有,柔娜对我也有着感情,如果没有感情,她早就选择刘一Lang了,毕竟刘一Lang比我早和她相识。
我问:“什么时候?”
她答:“越快越好。”
我说:“那就二十八吧。”
然后,我退出卧室,轻轻的帮她关上门,去隔壁我的房间,宽衣躺下,但却思绪翻飞,彻夜未眠。
曾几何时,爱上了项羽那首《垓下歌》里决裂般的痛,每每读到那句“虞兮虞兮奈若何!”,我就会情不自禁潸然泪下。我虽不是四面楚歌的项羽,忆兰更不是要和我生离死别的虞姬,此时想起她郁郁柔弱的双眼,我还是禁不住暗自发出“忆兰,忆兰,奈若何”的哀叹。
我怎能不哀叹呢,我已答应了柔娜。为了骗过胡总的眼睛,就算我们不会假戏真做,我们的表演也会逼真得没有半点瑕疵。我不知道这将带给忆兰多么痛彻骨髓的伤害。可胡总太狡猾了,为了不让他从忆兰的眼神里看出端睨,我又半点也不敢给忆兰解释!
第二天是二十七,刘一Lang得知我和柔娜明天就要结婚,发疯似的掀翻办公桌,冲向柔娜,瞪着柔娜,却说不出半句话来,最后,心痛欲绝的冲了出去。
柔娜,呆呆的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忆兰正迎面而来,准备去她的办公室。近段时间,多愁善感,她虽目不旁视,却眼神散漫,刘一Lang冲过来,她竟半点也没避开。
刘一Lang只顾发疯的冲,注意到忆兰时已来不及,重重的撞在了她身上。
她一个踉跄,虽没被撞得跌倒,手里的一大叠资料,却纷纷落在地上,七零八散,到处都是。
她郁郁柔弱的眼睛,盯着刘一Lang,对刘一Lang发疯似的举动是那么无法理解,忍不住关切的问:“刘一Lang,你这是怎么了?”
刘一Lang似乎真疯了,他竟忘了忆兰是他的上司,忘了忆兰是个女子,忘了忆兰最近郁郁柔弱得谁也不忍靠近不忍伤害,他抓住忆兰的双肩,拼命的摇晃,愤怒而悲痛的喝问:“寻欢明天就要和柔娜结婚了,你怎么还是一副不争的样子?你为什么不把他抢回来?为什么?!”
忆兰忽然傻了,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人也不看,任凭刘一Lang拼命的摇晃她的身子。
我冲了过去,我怕刘一Lang再这样不理智会伤到忆兰。
刘一Lang没有看我,他不知道我冲向了他和忆兰,却在我刚到他们身边时,把忆兰向后面狠狠一推,撒手转身冲了出去。比先前还要疯狂,还要心痛欲绝。
子郁走了过来,望着我,似女子般哀怨,又似雄狮般愤怒,又似复杂得出离这之外,却没有责怪也没有叹息,只是转过身出去,跟着也不见了……
但我已无心去关心子郁的去向,更无心去关心刘一Lang会何去何从。我只是无限怜惜的去看忆兰。
忆兰先前没有跌倒,这次却重重的跌坐在了地上。是刘一Lang这次推她的力气远比先前撞上她时要大?还是刘一Lang那愤怒悲痛的话,带给了她同样的愤怒和悲痛,让不知因何而郁郁柔弱的她,再无法承受?
但她坐在那里,却并不显得愤怒悲痛,甚至不再郁郁柔弱,只是傻傻的,除了冷,再无别的表情。既不掩面哭泣,也不挣扎着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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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禁不住涌出一股寒意,却更加怜惜她了,我几乎要走过去,弯腰伸给她一只手,然后轻轻将她扶起来。
但就在我要向她走过去时,我站住了,我隐隐感到背后有双眼睛,狐狸样的眼睛,远远的盯着我。
只有胡总才有这样的眼睛,也只有他的眼睛才比刘一Lang的眼睛还高深莫测,还让我感到危险。
也许他真是那个丑陋的老头安排在我和忆兰身边的,不然他怎么想方设法也要把我和柔娜撮合在一起?甚至不惜在雪儿病情加重时乘人之危?
还有,那天在按摩女房里,我和忆兰正被**驱使得欲罢不能时,忆兰的父母怎么会那么不早不晚的闯了进来?而打电话通知他们来的偏偏又是那个,无论是否是胡总的司机,却绝对和胡总有某种关系的神秘男子?
胡总这样拼命撮合我和柔娜,我曾一度以为他是针对刘一Lang,可现在想起来,竟是为了破坏我和忆兰。也只有这样似乎才合情合理。因为他和刘一Lang,之前谁也不认识谁,谁也没跟谁有深仇大恨。
为了可爱而可怜的雪儿,我没有伸手给忆兰,我甚至没弯腰去帮她捡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资料。我就那么看着她,只在眼里默默流露出无限怜惜。
胡总远远的在我背后,他应该看不到我的眼神。但我希望近在咫尺的忆兰能看懂。
然而忆兰根本就不看我,她已回过神来,眼神不再是那么傻傻的只是茫然,但依旧冷,仿佛一湖冬水,那冷只是自然的寒光,没有情感,无爱无恨。
她自顾自从地上爬起来,一张张捡起那些散落的资料,叠放在手上,然后捧着,不紧不慢的站起来,又不紧不慢的离开。仿佛谁也没招惹过她,她也不关心谁。又仿佛她本就置身红尘之外。
我没有去看她的的背影,是不是真如勘破红尘的女子那般飘然。我反是转过身,我果然就看到了胡总,他就站在远处,柔娜的身边。
我冲他们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笑得自然笑得好看,但我内心却正在滴着血。
我走了过去,我道:“胡总,今天就放我和柔娜一天假吧,我想和她去张罗明天的婚礼。”
我真想不到,我内心那么痛苦,话却可以说得如此幸福。
胡总笑容可掬,连连点头,不但准了我和柔娜的婚假,还不亦乐乎的陪我和柔娜去张罗。那么喜形于色,我都差点被假象蒙骗,仿佛他不再有什么企图,仿佛他竟是我或柔娜的生身父亲。
虽然急迫,却并不忙乱,胡总同意了我们不大宴宾客,只请些公司的同事,所以大半天下来,我们竟也把一切都张罗完毕。
最后从商场出来时,我没有上胡总的车,我让柔娜和胡总先回去,我撒谎说还要去另一家商场买件很重要的东西,但却不能让他们知道,我要在婚礼时给柔娜一个大大的惊喜。
柔娜,一整天都把痛苦深深隐藏的柔娜,此时眼里竟又闪过一丝哀婉。她对我轻轻的道:“记得早点回来。”
难道她竟看出了我的意思么?
幸好胡总却没看出,他只是诡异的笑,笑得那双狐眼又眯成了两线缝。他一边望着我,一边望着柔娜,道:“呵呵,还没洞房呢,就一个依依不舍,一个用心良苦了,不知道洞房后,你们小两口还会多缠绵甜蜜……”
我看到柔娜眼神飘忽,双颊上立时飘上了羞涩的红,一定是胡总反复强调的“洞房”,让她想起了什么。
我也跟着避开胡总的笑眼,红了双颊,并借故拦下辆出租车,匆匆离开。
但愿胡总只当我和柔娜是不好意思了。
诚然,他反复强调的“洞房”让我幸福尴尬了,但我更多的却是担忧,如果他真要我和柔娜洞房,我该怎么办?
也许柔娜之所以眼神飘忽,双颊羞红,是和我想到一块了。
我让司机在大街小巷上绕行,最后才开向去往公司的方向。
还没到公司,我就下了车,我走了一段路,然后远远的站在公司门外的大街旁,等待下班时间。
时间慢慢过去,我的心却越跳越快。
我怎么不心跳加快呢,我是来找忆兰的,我是终于决定要给她解释,她今天意外的和刘一Lang相撞,得知我和柔娜的婚事后,变化太快了,快得让貌似平静的我一整天都心惊肉跳,都隐隐觉得不在婚礼前给她解释清楚,就会在她身上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可是我却不能让胡总知道,也不能让公司的同事看见,怕他们走露了风声。
我真怕下班的时候,忆兰和那些同事一起出来,那样,我就万难有单独靠近她的机会。
我更怕就是有单独靠近她的机会,她却根本不听我解释。毕竟,好长段日子,她都没曾和我说过半句话了。
我掏出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想了想又放下。如果胡总真是只狡猾的狐狸,为了挽救雪儿,我还是不要在这紧要的关头出任何纰漏为好。
我四处望望,看见不远处有个公用电话亭,我走了过去。
我一次次拨打忆兰的号码,却反反复复只听到那边传来不带任何感情的语音提示“对不起,你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我放下电话,茫然失措。明明忆兰就在对面的大楼里,我却仿佛再也见不到她那样,痛苦绝望。
但是,这时便有人群从公司门口涌了出来,一个个如释重负般扬着笑脸。
已是下班时间。
我把自己藏在路边的人群里,远远的看着那些人一个个离开。
我看到那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就是不见忆兰。
最后走出的是如花和秋痕。
她们相携而行,秋痕似乎在对如花说着什么,像是在安慰。如花却默不着声。也许是子郁今天的表现,让如花又一次陷入了伤感之中。
我对如花向来是同情的,可我却不能走过去给她半点安慰,只能眼睁睁看她和秋痕到对面的公交站等车,然后上车离开,距我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车流里。
望着公司大门外空荡荡的宽阔路面,我还茫然的站了很久,终于决定不在等待。
也许忆兰已早回家了,我应该去的是她家,而不是在这里无谓的Lang费时间。
然而,我正准备离开时,我却看到公司的大门里还走出个人来。
竟是忆兰!
她竟还没离开!
她一定不是为了工作,她一定是为了我。但她不是知道我要来所以等待。她是因我而痛彻心扉,再无法做到只是冷,不带任何感情,无爱无恨。她不能让那些同事看到她痛苦的脸,所以她选择独自走在最后。
我眼眶一热,心潮澎湃,急急的穿过马路,向她赶去。
可是我刚过到马路对面,刘若萍就给我打来电话。她在电话里急急的道:“大哥哥,你一定要来见我,过了今夜,我就不再是我了!”
(2009年6月5号下午两点,搜狐原创对《女房男客》在线访谈,欢迎大家到时捧场。参予活动的10位幸运网友,将由本人亲自选定并获得由搜狐原创提供的吉祥物小狐狸10个。访谈地址:#1)
100
我不明白在刘若萍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何以要说过了今夜她就不再是她了?
我只是一下子就莫名的想起了刘一Lang,想起了刘一Lang得知我和柔娜的婚事后,愤怒的掀翻办公桌的情景,想起了他冲出公司时的悲痛和疯狂。
莫非,他竟牵怒于刘若萍,竟以为之所以有今天的结果,都是刘若萍在胡总面前搞了鬼?那天,刘若萍不就当着他的面说过,都是她给胡总说了他如何心胸狭窄,公报私仇,胡总才撤了他业务经理的职务并让我取而代之的吗?
我心跳得厉害,来不及细细追问,只急急的道:“若萍,你在哪?”
“下街酒店。”
只说了个地名,刘若萍就挂断了电话。虽然这是她一惯的作风,但我却莫名的觉得这次跟以往不同。
这次一定真出了什么事,决不像以往那样只是让我虚惊一场。
我不知道为什么,事情总会来得这么凑巧,越是无法分身的时候,越是有刻不容缓的事纷至沓来。
我的脚不知道该去向何方,一旁是忆兰,一旁是若萍。两个人,我都那么放不下,也不容我放下。
我焦急的扭头,可是我却不见了忆兰。公司门外,只有一条空荡荡的宽阔的路。
忆兰在我低头接电话的那一瞬,消失了。
她一定是看到我了,看到她为他痴为他狂的男子,虽然近在咫尺,却置她不顾,却在紧张着别人,跟别人通电话。
更哪堪,早在这之前,刘一Lang抓住她的双肩,拼命摇晃她,对她声嘶力竭的喝斥时,她就得知我终于不再属于她了。
我四顾茫然,我知道忆兰是躲着我了,是再不想见到我了。我眼眶禁不住又一热,终于滚出几颗热泪。
既然忆兰都不想见我了,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我还茫然四顾做什么,我不如早早离开,免得让她看见我更伤心。
也许我先前对她的担心,真的是多余了。她既然可以狠心的避开我,就说明她还足够坚强,说明她今晚虽然会彻夜失眠,但也还不至于挻不过去。
倒是刘若萍那边更紧迫些。
刘一Lang离开公司时就几乎丧心病狂,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刘若萍其实是他并没死去的妹妹。
而刘若萍又那么倔强,断不会告诉他真象。
一辆出租车慢慢悠悠的经过,司机在驾驶室里招揽客人。我再不犹豫,对司机招招手,坐了上去。然后叫他开往下街酒店,越快越好!
也许此时,忆兰终于从我身后躲避我的某处站了出来,望着我坐的出租车飞快的离去,最后消失在离她越来越远的方向,泪流满面,伤心欲绝。
忆兰,请原谅我,我不是绝情,更没有忍心让你流泪。你一定要坚强,请相信总有一天,我把所有的苦难都挺过去了,我会重新回到你身边。你那时会明白,我从来就没有辜负过你!
沿途的繁华飞快倒退……
我掏出手机,想打个电话告诉若萍,别急,我很快就到。可电话打通了,却没有人接。
我心里更加着急了。
谁知越是着急,越是事与愿违,在一个遂道口竟堵起车来。有人把重庆堵车,列为重庆一大特色,跟重庆火锅相提并论。事实一点也不夸张,大家都习以为常,就是堵上好几个小时也觉得是家常便饭。但我却一刻也不能再等,只好付了费匆匆下车。
好在,穿过遂道,如果告别繁华走冷清的小街,到下街酒店也不过二十多分钟的路程。
我选择了冷清的小街,但就是那么二十分钟的路程,在我看来竟也如二万五千里长征般遥远。
但既是长征就一定要走下去,只有走下去,才能看到胜利。
可是,我怎么竟离下街酒店越近,心里越是紧张,越是怕看到的并不是胜利,而是……
我不敢去想,我一想,就会更加紧张慌乱。
而这时,天竟忽然起了风,虽然不大,却零碎的飘起雪来。
这南方的雪灾啊,不知何时才是尽头。那些被阻在归途的南方外漂的游子啊,明天就是腊月二十八了,你们是不是不忍听到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就像我怕下街酒店离我越来越近啊?
天已经黑了下来,街道越来越冷清,没有别的行人,只有昏暗的灯光,零乱的飘着的碎雪。
我终于远远的看到下街酒店了,虽是将近春节的日子,门口已挂上大红灯笼,满是节日的喜气,可生意却并不见好,反是异乎寻常的惨淡。既没看到有人走出来,也没看到有人走进去。连平常那两个穿着红色旗袍的迎宾小姐,也不见了踪影。
我更加有了不祥的预感,心也砰砰的跳得越来越厉害了。
这时,却有人从背后猛的攥住了我的手臂。
我不知道那人是从哪里突然钻出来的,先前在我身后的什么地方。我本来心就砰砰的跳得厉害,此刻更是被大大的惊吓了一跳。
但我很快就反应过来,我想一定是刘若萍,一定是她在跟我搞恶作剧。刘若萍跟我搞恶作剧已不止一次了。
我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原来,这次又是虚惊一场,我说不出的惊喜。
但我却并不表现在脸上,反是边转身边慎怪道:“若萍,你在搞什么鬼?!”
但我看到的,哪是刘若萍,竟分明是刘一Lang!
天啊,我先前果然没猜错,刘若萍打电话来说要见我,说过了今夜她就再不是她了,竟真是刘一Lang找上了她!
只是刘一Lang,竟并没在酒店,是不是我终于还是来晚了,他已把刘若萍怎么样了?!
刘一Lang仿佛刚经历完一次长途跋涉,憔悴疲倦,满面风尘,眼里的痛苦和愤怒比早上冲出公司时还要猛烈。
但我比他还要愤怒和痛苦,想厉声喝问“你把刘若萍怎么样了?!”,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有什么充满血液,澎湃汹涌,除了爆发再也无法解决。
我根本不去挣脱他攥住我胳膊的手,反是一把攥住他的衣领,像那次在芳卉园小区门口样,猛的一拳冲他击过去。
我的拳头重重的击在他的胸口,那猛烈的撞击让我感到自己攥紧的拳头有火辣辣的痛。我以为我可像上次那样将他击倒。但就是把他击倒也无法消除我内心的痛苦和愤怒。
但他却没有像上次那样跌倒在地,甚至似乎没有半点痛的感觉。脸上依旧是疲倦憔悴的表情,眼神里依旧是猛烈的痛苦和愤怒。如果不是内心太痛,以至其他任何痛都无法与之相比,都可以忽略,他怎么可能对我的拳头毫无反应?
他甚至也不挣扎,任凭我紧紧的攥住他的衣领。
但他决不是软弱,更不是要放弃,是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绝然。他立时就也紧紧的攥住了我的衣领。
柔娜是他的最爱,得不到柔娜,他没像某些狠心的人那样毁掉柔娜,让我也得不到。他选择了毁掉我和他自己。
我其实也有痛,我根本不在乎自己跟他一起毁掉。
恨只恨,他不该在毁掉我和他之前,毁掉刘若萍的花样年华。刘若萍那么清纯可爱,好不容易才从他带给的一场厄运中挻过来,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新生,就又被他带进另一场厄运……
恨只恨,我还没能来得及帮柔娜完成心愿,还没能来得及让可爱而又可怜的雪儿,得到好的彻底的治疗……
我不甘心,我试图挣扎,却发现根本挣扎不脱,被愤怒和痛苦折磨得近乎疯狂的刘一Lang,那只手竟有着我无法想象的力量。
我不再挣扎,硬拼不如攻心。尽管先前我以为他是刘若萍,忍不住脱口而出慎怪“若萍,你在搞什么鬼?!”时,他没有半点讶异激动的表情,但我以为他那时极有可能是太过沉浸在愤恨和痛苦中,没有注意到我话里的刘若萍的名字。此时只要我清清楚楚的告诉他,那个大概已被他怎么样了的女子,其实就是刘若萍,就是他没有死去的妹妹。他一定会更加心痛得流血,毕竟血浓于水,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使他不心痛,他也该会有短暂的愕然,这消息对他来说,实实在在太出乎意料。我可以趁机,从他近乎疯狂的魔爪下逃开。
但我还没来得及说出那些让他心如刀割,目瞪口呆的话,就听道:“她在哪?!告诉我她在哪?!”
这么说来,我之前的猜测只对了一半,他冲出公司后果然是要找刘若萍报复,但他却直到现在也没找到。不然,他不会那么欲置我于死地的攥住我的衣领,歇斯底里喝问出的却是打听刘若萍行踪的话。
101
我一下子就没有了先前那么多痛苦和愤恨,连死死攥紧他衣领的手,也不经意的有了些松懈。
我心里反是一阵惊喜和激动,像先前转身之前,以为背后攥住我胳膊的是刘若萍时,那样惊喜和激动。
我没有喜形于色,更没有把惊喜和激动表现在声音里。我反问:“谁?”
只简短的一个字。
有碎雪飘落在我和他的脸上,那个简短的字比碎雪还冷。
既然刘若萍暂时还没事,我就还有为她保守秘密的必要。她告诉过我的,她一辈子也不要刘一Lang知道她还活着。
既然我先前嗔怪时,刘一Lang没有在我的话里注意到刘若萍的名字,我此时又何必重提,引起他的警觉?
“那个可恶的女子,那个在胡总面前搬弄是非的女子,她在哪里?!”
他竟骂刘若萍是个搬弄是非的可恶女子,我别过脸,我脸上浮出一丝恶毒冰冷的微笑,不回答也不看他。我看那没有人迹的冷清街道上空的碎雪。碎雪再冷,也比他的心要有温度,就是不比他的心有温度也比他的心要洁净。他如不是利欲熏心,如不是冷酷无情,除了钱权就是柔娜,他怎么可能竟察觉不出那个搬弄是非的可恶女子其实就是他的妹妹?!他怎么可能不关切的打听那个女子的身世,反是仇恨的追问她的行踪?!
他紧了紧攥住我衣领的手。
我也想紧紧我攥住他衣领的手,却发现被他一攥紧,我的手竟使不上力气来。真后悔,刚才真不该在不经意间对他略有松懈。
他更加咬牙切齿的怒道:“你到底说不说?!”
他的手已抵达我的喉咙,将我的衣领渐渐缩紧,我顿感不适,有些想呕,但我还是冷冷的有些结巴的道:“跟柔娜……结婚的是……我,关她什么事?你要……做什么就冲我……来吧?不要说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就算我知道,也别指望……在我这里……打听出什么……来!”
他被我的话激得失去了理智,不,也许他早就有了走极端的打算,他只不过是在一步步按他的计划行事。他抵住我喉咙的手不断用力,脸上的表情除了愤怒和痛苦,还更添了几分狰狞,嘴里一个劲的道:“你到底说不说?!你到底说不说?!”
他似乎已失语,只记得说那几个字,反复反复,愈来愈狠,愈来愈歇斯底里。
但那几个字,却像是唐僧的咒语,而我的衣领便是孙悟空头上的那个箍,在他的反复念叨里不断缩小变紧,我渐至感到窒息。我想我的脸一定在由白转红,由红转白……
我那攥住他衣领的手,不但不能像他那样抓得更紧,反是无力的彻底放开,从他的胸口垂了下来。
我从没有像此时这样恨过自己,恨自己柔弱得不像个男人。
但我决不会向他乞求,更不会出卖刘若萍。
我依旧看冷清的街道,看那些零乱的碎雪。
我的视线渐至模糊,但我没有彻底绝望。虽无力挣扎,却在心里祈祷。
如果上天能给我机会,让我从刘一Lang的魔爪里逃脱,我一定会努力锻炼,让自己也有强健的体魄。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对生命的执著感动了上天,我竟忽然在模糊中看到街道的拐角,有个人远远的立在灯火阑珊处。
102
仿佛黑暗里看到了一丝灿烂的光亮,仿佛深水里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我心里眼里都因突然充满希望而明亮起来。
虽然我的喉咙被刘一Lang的手死死的抵着,被我的衣领紧紧的箍着,半点也不能向那灯火中的人呼救,甚至还全身无力没法弄出半点把那人的视线吸引过来的声音,但我相信那人一定会发现我的,就在下一秒,就在我生死攸关的时候。
我相信那个人是我的救星,如果不是我的救星,他怎么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从天而降,出现在这雪夜清冷得无人行走的街头?
一半是激动,一半是喉咙实在难受得厉害,我眼里禁不住湿湿的有了泪水,视线更加模糊,但我看还是终于看得有些分明了,那站在灯火阑珊处的是个男人。他果然在这一刻注意到我了,不,也许他一直都在注意着我,也注意着刘一Lang。
只是我没了先前的激动,眼里心里也没有了希望没有了光亮,我忽然那么黯然神伤,甚至终于陷入了深深的绝望。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要祈祷何必要执着,如果不是我自己给了自己莫须有的希望,我即使现在绝望也不会绝望得如此痛苦。
那远远站着的不是别人,竟是子郁。
我没有忘记,刘一Lang冲出公司时是多么痛苦愤怒,我也没有忘记当时,子郁是怎么样走过来,望着我,似女子般哀怨,又似雄狮般愤怒,又似复杂得出离这之外,却没有责怪也没有叹息,只是转过身出去,跟着也不见了……
我知道,他一定深深的受伤了,因柔娜最终选择了嫁给我而深深的受伤了。他其实是爱柔娜的,虽然不如刘一Lang表现得那么直接过激,但越是隐藏得深的爱恋,越是刻骨铭心,越是在失去时让人身心俱碎。
其实从头到尾,把他当着男人中的红颜,那都只是我一厢情愿。他一直都是和我对立的,像刘一Lang一样,只是一个在内心一个在表面。但他和我对立,却从没像今天这样表现得和我疏远,也从没像今天这样,和刘一Lang同病相怜,那么明显的站在了刘一Lang一边。
尽管他没和刘一Lang一起冲上来,攥我的衣领,用手死死的抵我的喉咙,他甚至还远远的站在刘一Lang背后刘一Lang看不到的地方,但我知道他是和刘一Lang站在一起的。不然,他不会在刘一Lang冲出公司时,用了那样的眼神看我,跟在刘一Lang身后消失。他更不会在刘一Lang不惜置我于死地也要追问刘若萍身在何处时,那么凑巧的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坚信,从离开公司那一刻起,他就一直跟在刘一Lang身后,刘一Lang走在哪里,他就跟在那里,如影随行,只是保持了一段距离,让刘一Lang察觉不到他的距离。
他一定也是要找到刘若萍,只是他选择了通过刘一Lang找到刘若萍,而刘一Lang却选择了依靠自己。
我越来越看不清子郁的眼神,但我料想他一定不是平常那么故作淡然,却无法掩饰飘渺的忧郁。他一定冰冷着脸,对我的身陷绝境无动于衷。又或者是愤恨,因我不肯道出刘若萍的下落而愤恨。又或者是惊喜,因刘一Lang无所不用其及,我一定会最终忍受不住出卖刘若萍而惊喜。
103
我忽然不只是窒息般的难受,竟平添了决裂般的疼痛,我闭上眼睛,先前只是不愿看到刘一Lang疯狂痛苦的脸,现在我连子郁的脸也不愿看了。我从来没想到过,我一直把他当着男人中唯一的红颜知己的子郁,会用这样的方式面对刘一Lang给我的结局。
但我闭上眼睛全不是为了不去看见,其实此时我的眼睛已彻底被泪水淹没,我即使不闭上眼睛,也模糊得什么也看不见。我闭上眼睛,还为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给自己一片安静,给自己一次提出疑问并回顾的机会。
我疑问,我跟柔娜结婚到底关刘若萍什么事了,她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刘一Lang和子郁却要牵怒于她,要容不下她?
我疑问,是不是从我答应柔娜那一刻起就大错特错了?是不是真的除了跟她结婚就再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拯救雪儿?
现在不但害了自己还给刘若萍带去了危险,是不是太不值?
还有,我因了刘一Lang的谋害最终没能和柔娜完婚,胡总是不是还会实现他的诺言,给雪儿最好的最彻底的治疗?
如果当初我不是对柔娜确实有那么些想法,如果我不是碍于面子不想再次去麻烦池艳,在做出那个向胡总屈服却给我和刘若萍带来极大不幸的决定之前,给池艳打个电话,也许……
所有的经历都纷纷逼来,又在眼前一闪而过,爱的恨的,冷的暖的,缠绵的疏离的……那么多人,那么多事,需要彻底了决,又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事,无法割舍。不只是人,甚至那些事物都有面孔,鲜活的面孔。我就要最终离去了,他们却还有鲜活的面孔。
甚至我的妈妈,也那么鲜活分明,并且不是我记忆里那样郁郁寡欢,反是我的父亲为他作的画像里那样扬着青春的笑脸。她依然是那样扎着长长的辫子,挽着衣袖和裤腿,像是刚劳动归来,肩上扛着把锄头。我又想起了林黛玉的花锄。但林黛玉的花锄,如妈妈肩上的锄头般痴情,却比妈妈肩上的锄头多了分伤感。妈妈肩上的锄头是幸福的。
妈妈在微笑着向我招手,但也许是在向我那时的父亲招手,我来不及细细思量,我是那么忍俊不禁,我如孩子时样,迈着脚步,那么轻快的向她跑去……
我忘了我的妈妈已故去,我忘了我没有找到我的父亲,我忘了雪姨说过,我不把父亲带到妈妈的坟前,妈妈就会在黄土之下永远睁着不甘闭上的眼睛……
但我却听到了刘一Lang的声音,不是先前那样愤怒仇恨歇斯底里,反是像在可怜巴巴的哀求,像是在声嘶力竭的哭泣。
他的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声音,把我从幻觉里拉了回来。但我还是没有睁开眼睛,这次不是不愿,是无力。他的手没有松开,依旧死死的抵着我的喉咙,紧紧的箍着我的衣领……
我的意识还模糊。
只听他道:“她在哪?哪个女子在哪?算我求你了,你告诉我吧?她在哪,求你了,求你了……”
听上去竟那么痛彻心扉,还有什么大颗大颗的滚落在我的脸上,湿湿的,却不是碎雪,碎雪没有这样暖暖的温度。
104
我用模糊的意识猜想,那一定是刘一Lang的热泪,刘一Lang一定是流泪了,为找不到刘若萍的下落而痛苦焦急得流泪了。
只是我无法明白,即使眼下找不到刘若萍,只要找下去将来总有找到她报复她的时候,刘一Lang平时在众目睽睽下都对我那么高傲,为什么此时四顾无人,却要最后对我一个无力反抗几乎奄奄一息的人哀求,甚至还流出那么悲痛的泪来。
我大脑一片混乱,已无法去思考……
他忽然松开我的衣领,像在公司对待忆兰那样,猛地将我向后一推。
我无力的重重的跌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弯腰站着,用手捂着胸口,大口的喘气,大声大声的咳嗽。
街道在我的喘气声和咳嗽声中,更显得空旷冷清了。
模糊中我看到刘一Lang踉跄着已渐渐走远,他先前滚落在我脸上的热泪已被风吹得冰凉,忽然竟觉得歪歪斜斜的行走在碎雪飘零的夜色里的他,像是一匹北方的狼,痛苦而孤独……
我看到子郁也不在灯火阑珊的原地,他行走在街道的隐蔽处,远远的跟在刘一Lang身后,始终保持那么段距离,不靠近也不落远,如影随行,若即若离……
他们虽然不再纠缠我,我却没有丝毫释然,心情反是更加凝重,我忽然觉得我的所有猜测也许都还没有抵达谜底,我愈来愈无法理解他们,愈来愈无法知道他们的最终目的。
我扭头,我看到下街酒店门口,站着刘若萍。也许是在里面等了太久,她终于再也无法等下去,便出来找我。她一边抚弄风吹乱的长发,一边茫然四顾。
但她没有看到刘一Lang,更没看到隐藏在暗处的子郁,她一眼就看到了我。我想一定是我的咳嗽声,在清冷空旷的街道上显得太过响亮,吸引了她茫然四顾的眼睛。
她忽然那么焦急,还没向我靠近,就先远远的大声道:“大哥哥,你怎么了?!”
她关切的问话声,被北风吹得满街都是,比我的咳嗽声还要响亮。
这让我有些胆战心惊,毕竟刘一Lang和子郁都还没彻底的消失。我连忙直起身,向她挥手示意,让她不要出声,但我自己却忍不住咳得更加厉害了,不得不又半弯下腰,并捂住胸口。
猛烈的咳了几声,我抬头,我多么希望再也看不到刘若萍,多么希望她明白了我的暗示,早已转身走进下街酒店,把自己深深的隐蔽了起来。
但一切都不如我急切希望的那样,她不但一点都没有明白我没有隐藏她自己,反是急急的向我跑来,反是更加焦急的大叫:“大哥哥,你……”
碎雪在夜空里零乱的飞舞,她的声音像是哭泣的北风。
我看到,远远的,刘一Lang站住了。
跟着,子郁也站住了。
然后,他们几乎同时,向刘若萍转过头来。
子郁站着没动,我依旧看不清他的表情。
刘一Lang却猛地向刘若萍冲过来,不再像孤独痛苦的狼,倒像一头狮子,因愤怒而发疯的狮子。比冲出公司时,还要愤怒疯狂。
刘若萍只顾向我跑来,她眼里除了我再没有旁的人和事,她完全没有感觉到危险的存在,并且在以飞一样的速度向她逼近。
我想向她冲过去,拉着她一起逃离,或是奋力反抗,但我一挪步子就差点跌倒,我还是没有恢复过来,还是酸软得没有半点力气。
刘若萍跑到我身边,扶住我,一边轻轻为我捶背,一边望着我惊慌的眼神,喘着粗气关切的问:“大哥哥,你是怎么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刘一Lang就快近在咫尺,我却只能眼睁睁看到危险向她紧逼,没有半点救助她的力气。而单纯的刘若萍,对自己的危险处境竟半点感觉也没有,反是那么关切那么体贴的来问我是怎么了。
我双眼里的热泪,便又情不自禁的夺眶而出。
刘若萍更加着急,还想继续追问,却觉察到了我的异样,顺着我慌乱的泪眼,她终于发现了远处正向她逼近的刘一Lang。
她道:“大哥哥,是不是他把你伤成这个样子的?”
很轻的声音,心痛而悲愤,但却没有半点担惊刘一Lang的样子。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轻轻的道:“他明明看上去已离开,为什么偏偏又转了来?是不是他已从我刚才的呼喊里听出了我的身份?”
刘若萍太过单纯,单纯得让我心痛,都这个时候了,她竟还有心思去关心自己是不是已被刘一Lang识破身份,竟半点也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是何等的危险。
我摇摇头,心痛的轻声道:“我不知道,如果他真听出你就是他的妹妹,也许更好。就怕他被嫉妒仇恨的火焰烧昏了头脑,只想找到你报复你,却并没注意到你刚才的声音完全不是往常在他面前故作的嘶哑,竟分明就是他熟悉的已死去的妹妹的声音……”
是啊,如果他真识破了刘若萍的身份,他最多不过冲过来,像对待忆兰那样,抓住她的双肩,拼命摇晃,心痛的向她怒问:“寻欢明天就要和柔娜结婚了,你为什么不把他抢回来?为什么?!”
他一直都以为刘若萍是爱我的,他也一直以为刘若萍那晚被他赶出家门后和我有过暧昧关系,如果刘若萍被他所动,他就既挽救了自己的爱情,也挽救了妹妹的爱情。
即使刘若萍不为他所动,他也最多不过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如那晚将她赶出家门样,给她两个愤怒的耳光。又或者是因容不得我对刘若萍的背叛,比先前更加仇恨我,更加残酷的摧残我。但至少,刘若萍就不再危险了。
我终于忍不住又轻轻道:“若萍,要不如果他还没看出,我就告诉他,你其实就是刘若萍?”
刘若萍摇了摇头,道:“如果他真没看出,就让他永远当我已死了!”
那么决然,那么怨恨,置所有的危险于不顾。
我心痛的沉默,和她一起等待刘一Lang的逼近……
105
刘一Lang冲了过来,却在就要到我们身边时放慢了脚步。竟真的并没认出刘若萍就是他的妹妹来。明明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的惊喜,却不表现在脸上。反是阴沉着脸,一步步慢慢向我们逼来。愤怒依然,只是略微少了些痛苦,眼角也不见曾经的泪痕。也许是已经得到,他便不再那么急切,也许是故意放慢节奏,显示自己的威严,享受折磨别人的快感。
说句实话,我也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非但不是临危不乱的英雄,甚至很多时候还优柔寡断,如女子般怯懦。但这一刻,我宁愿所有要来的都快点到来,哪怕那即将到来的是彻底的毁灭,我也不要时间如他脚步般缓慢。越是缓慢,痛苦担惊的过程越是持久。
我是那么柔弱无力,完全没有保护刘若萍的能力,但我还是走到了刘若萍的前面,站在刘一Lang和她之间。
刘一Lang逼过来,看着我还略显苍白的脸,竟不把我放在眼里,只轻轻一攥,想把我从刘若萍前面拉开,并再次像一个力士推倒一个病夫一样将我推倒在地。
我也的确弱不禁风,我一个踉跄,但我咬咬牙,努力稳往身子,终于还是没有跌倒。
刚才还盼着要来的都快点到来,此时却又忽然希望时间在此凝固,给我一个喘息和恢复的机会。我虽不如刘一Lang强壮,没上几年学却成了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但如真给我个喘息和恢复的机会,我即使不能和刘一Lang抗衡,至少也能带着刘若萍安全逃离。
我尽量把自己的身子站直,也不再捂住胸口,尽管那里又如先前一样难受得厉害。我不让他看出我的虚弱。这是个多么愚蠢的举动,但有时即使再愚蠢的事,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很多人也会去做。毕竟,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
我愤怒的瞪着刘一Lang,那么痛,那么恨。
刘一Lang果然迟疑了下,不再出手,站在那里,略有顾忌。也许是我眼神里的恨和痛剌激了他,他就曾经这样恨和痛过。又也许是他被我眼神里的恨和痛镇慑,终于记起从兵书里演变而来的那句穷寇莫逼的话来。
他把眼睛从我脸上移开,冰冷而愤怒的盯着刘若萍。原来,他并不是对我有所顾忌,他不过是转移了目标。毕竟,刘若萍才是他最终要找的人。
我紧张得厉害,虽然我还站在他和刘若萍中间,但我比任何时候都知道自己是多么不堪一击,是多么无法给刘若萍带去安全。
一阵风吹来,夹着碎雪打在我的脸上,有点痛,有点冷。但我却在痛和冷里清醒,我不要再那么心痛的沉默,更不要再让刘若萍和我一起站在这里等待。即使真要等,也应该是我。虽然刘一Lang真正要找的是刘若萍,但毕竟一切都是我引起的,如果不是我要和柔娜结婚,刘一Lang对刘若萍就决不会如此仇恨。
我瞪着刘一Lang,轻柔而急切的对刘若萍道:“我挡住他,你快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刘若萍却不理会我的话,甚至似乎还不知道刘一Lang就是冲她来的,不但没离开,反是冲到了我的前面,仰头瞪着刘一Lang。眼神锐利而冰冷,还带着无限的愤恨,感觉像是闪着寒光的锋利的刀子。
然而,刘若萍毕竟只是个女子,刘一Lang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不但轻视她的眼神,还逼问道:“他在哪里?!”
不但是我,就是刘若萍的眼里,也多了些不解。
但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却并没减少刘若萍的愤恨。她只冷冷的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些啥。”
为了不让刘一Lang起疑,猜出她就是刘若萍来,她又故意沙哑了声音。
刘一Lang冷笑道:“我不管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但我既然找到了你,就有办法让你带我找到他!”
刘若萍一头雾水。
我却听出一点头绪,刘一Lang这么疯狂的四处奔走,也要找到刘若萍,却似乎不是因我和柔娜的婚事,牵怒于她要报复她,倒是要她交出一个人。
那么子郁呢?子郁悄悄的跟在刘一Lang背后,又是为了什么?我再去看了看远方,子郁还面对着我们站在街道的暗处,轮廓模糊,我依然无法识别他的表情。
我更加疑惑不解,忍不住望望刘一Lang,又望望刘若萍,对她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要你带他去找到谁?”
还没等刘若萍回答,刘一Lang就阴冷的对我嘲笑道:“想不到胡总看中的人,想不到柔娜心仪的人,原来竟是个白痴,白痴到被一个**蒙在鼓里。”
我不解,望着他,忍不住皱眉道:“**?”
他道:“不错,**,”然后将手猛地指向刘若萍,道:“她就是**!别以为她和你亲热就对你有多真心实意,更不要以为她就只有你一个男人。她其实是别人的**。你若不信,你问问,她曾经在公园门口上过哪个男人的车?!”
我一下子就记起,那个似乎是胡总的司机,又似乎不是胡总的司机的阳光男子来。那天,在公园里,刘一Lang跟踪刘若萍时,刘若萍上的就是那个阳光男子的车。我至今还记得,刘一Lang当时望着他们的车消失的方向,神情是从不曾有过的怪异。
他此时说的无疑就是那个阳光男子了。只是他不知道当时我就抱着雪儿远远的站在他背后,就像此时他不知道子郁远远的站在他背后一样。他竟以为我还不知道刘若萍跟那个男子在一起,更以为刘若萍常和我往来就和我有那种亲热的事。难怪他当刘若萍是**,难怪他以为我被刘若萍蒙在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