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坐在副驾驶室里那个有些稀疏的白发的老头,望着她,叫了声:“白雪。”
既慈爱又心痛,声音都有些哽咽。
白雪点点头,道:“爸,真的不怪他。他和我一样,当时什么都不知道。”
老头一双颤抖的手轻轻抚上她已有泪水滑落的脸颊。
白雪又道:“爸,你不是说过,无论女儿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女儿的吗?”
白雪眼里的泪无声的滑落得更猛。
老头点点头,道:“白雪,爸,答应你。”
抚在白雪脸上的那双手更加怜惜,然而他的脸却别向另一边,老泪纵横,不敢看白雪的脸。
好久好久,他才别过脸来,对窗外挥了挥手,那些站在原地的手握棍棒的青年,便又无声的回到了车里。
白雪笑了,泪湿的脸颊还没有干,她道:“谢谢爸。”
说完便要向我走来,老头却拉住了她,叫了声:“白雪,由他去吧。”
白雪望了望我,无比怜惜,但她还是上车,跟她爸远去了。
街道又回归冷清,夜风更凉,似要下雨。
忽然好想唱一首歌:
独自走在冰冷的街思绪随着风儿飘走只留下一个孤独的灵魂在前尘今世之间漂流我守着一望无际的天点点星光明亮的眼留下一个寂寞的朋友拥有短短的一瞬间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什么在我身边纠缠不清我还是单纯的自己像那颗寂寞的流星……
可是我真的能做到把什么都忘记吗?
孤独的踉跄在夜色里,我不知道我走了多远。
扶着一颗街边的大树,我终于疯狂的呕吐。
吐过之后,身子更加酸软无力,胃里却好受多了,不再翻江倒海。
一辆车忽然在不远处停下。
一辆我再熟悉不过的车。
池艳的车,也是子扬的车。
从车上跳下个人,是子扬。
他没有关驾驶室的车门,我看到驾驶室里并没有池艳或上海那个业务经理。只是后面的车门和车窗都关着,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坐在后面。
“董事长。”
一个声音怯怯的叫。
我这才看到在车前的路边早已站着个人。
一个男人,似专门等子扬的。
虽然一样怯怯的声音,却不是白天在池艳家见到的那个小张。
子扬没有应他,上前就是一个耳光打在那男子脸上,咬牙切齿的怒道:“说,这到底是怎么搞的?!”
那么响亮的一个巴掌,那男子却丝毫没有被激怒,也没有还手,反是吓得瑟瑟发抖,急急的颤声道:“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间屋子千真万确是那个风尘女子的……平……平时都是她一个人睡,昨晚她却不在……反是……”
他虽然表达得不够清楚,但我已完全明白了。昨晚的事并不是白雪的爸爸在操纵,真正的幕后指使者是子扬!
只是他原本要那男子拍的是我和那个叫阿莲“姐姐”的风尘女子的床戏,没想到那个风尘女子意外的不在,床上换成了纯洁的白雪。
怪不得,在池艳家里,当他得意的拿起相片看时,会忽然错愕心痛而愤怒。
但我还是不明白,就算相片上的女子换成了白雪,不照样达到了他在阿姨,青梅和池艳,其实主要是池艳,面前毁坏我的目的了吗?他何以还要错愕愤怒甚至心痛?
池艳那么好的女子他都只当花瓶一样的摆设,难道他还会因为白雪毕竟不是那个叫阿莲“姐姐”的女子那般早已沉沦风尘,在乎白雪的纯洁?
莫非,白雪虽与他无关葛,他却果真如当初苦恋着池艳一样苦恋着白雪的么?
我再抬头去看时,子扬和他的车已远去,那个陌生男子也消失在了远处飘渺的夜色里。
后来,我实在走不动了,我在一家通宵营业的小店门口,用他们的电话给皓然打了个手机。
皓然什么也没说,只道:“你在哪里,我这就来接你。”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店老板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好心女人,还是她给子扬说了地址。
挂完电话,我站在店边,老板娘关切的对我问这问那,看我醉成这个样子,很是安慰了我几句,让我什么事都要想得开。
我这个人时常孤独,也时常感动。
有时,陌生人的一句话,胜过多年的朋友,更让我忍不住眼里的泪水。
尤其是此时酒入愁肠愁更愁。
我面对大街,不让店老板娘看到我的脸。
皓然很快就到了,还是他那辆出租车,他让我上车,然后带我回他和阿莲的住处。
阿莲见了我,问:“寻欢,你这是怎么啦?”
很心疼,我知道,她是替阿香心疼。
皓然无声的在一旁吸了会儿闷烟,忽然掐掉烟头,问我:“是不是……阿姨……对你怎么了?”
他其实是想问是不是池艳,但他终于还是犹豫了下把“池艳”两个字换成了“阿姨。”
我什么也不想说,我摇摇头,道:“明天我就回重庆了,我想早点休息。”
“什么?明天就回重庆?你和南娱公司续约的事不谈了?”
阿莲和皓然几乎同时吃惊的问。
我摇摇头,道:“不谈了。”
很轻,很伤心很颓然。
然后,我上床,背对着他们侧身躺下。
我痛苦的闭上眼睛。
是的,续约的事不再谈了,谈也谈不下去。子扬的手段如此卑劣,阿姨和池艳,还有青梅都误会我。但我不愿去向池艳,抑或青梅,甚至是阿姨解释。我不要让阿姨知道,她和池艳她爸亲手挑选的女婿,会是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家伙。那样会让阿姨孤寂的心更加痛苦,也会让池艳更加痛苦。
第二天很早,我就被电话吵醒。
有人打我的手机。
我的手机本已关机,一定是阿莲或皓然昨夜用万能充帮我给手机充电的。
我没看是谁打的电话,但我能猜到是阿姨或青梅,再不就是池艳。
我头还很昏,心也很痛,我犹豫了好一会儿,但还是按下了接电键。
“寻欢吗?你在哪?”
很急切,又带着十二分的喜悦的声音,果然是青梅。
我问:“什么事?”
“你在哪,我马上开车来接你,子扬让我带你去公司签续约合同。”
我完全懵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212
去年也是她,也是她打电话给我,也是她开车接我去南娱公司签约的,但今天,我却比去年还要惊诧。
青梅听我半天不说话,在那边问:“寻欢,你怎么啦?”
我道:“这是怎么回?你没给我开国际玩笑吧?”
青梅在那边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确实是子扬打电话让我接你去公司续约的,我当时也以为自己听错了,还反复的问了他呢。”
如此说来,竟是真的,只是不知道子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管他的,他既然已当着青梅说了要跟我签续约合同,凭他堂堂一家大公司的董事长,虽说不一言九鼎,但至少也不好轻易反否吧。
我让青梅不要开车来接我了,在公司门口等我就行。然后匆匆起床,打的,去了南娱公司。
一路上我都狐疑。
到了南娱公司,青梅果然在门口等我,她今天心情特别好,我知道她是为我终于能续约而高兴,但她的眼神告诉我,她和我一样直到现在也没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签约的过程很沉闷,子扬一直阴沉着脸,池艳也在场。南娱公司方面依然是由池艳签的字,等我也签完后,池艳伸了伸手,想如去年一样微笑着和我握手,说一声合作愉快,但她看了看子扬的脸,还是把手缩了回去。
我走出公司的时候,天已霏霏的飘起了雨。
我摸了摸自己有些凉的脸颊,又一次把文件夹里的合同拿出来看了看,白纸黑字,池艳青秀的笔迹,我因激动颤抖而变得略微扭曲的字体,都那么真实,如吹在脸上的雨丝。
没有任何人出来送我。子扬是决不会的;池艳想,但顾忌着子扬;青梅正忙着她的事。
我没有再停留,我去了嘉陵车站。
柔娜和雪儿在家对我已期盼得太久,我今天得回去,我为什么不回去呢,合约已在手。胡总的诡计,又像去年刘一Lang的诡计一样,被我意外的攻破了。尽管今年攻破得比去年让我糊涂。
我也不想再在南充停留了,不是因为那个巴掌,那句淡淡的“你走吧”,就真让我觉得这么多年来,我和阿姨之间酷似母子的感情就真的荡然无存了。
我是不想再夹在池艳和子扬之间,生出什么事端来。
我有时会以为,子扬之所以前晚会那样做,其实是为了让池艳不再看好我,彻底死心塌地的跟他,今天又之所以和我续约,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
他是为了自己的爱人,对也罢,错也罢,都值得原谅。
我何必还要因为自己不舍离去,让他觉得他和池艳的感情动荡不安,没有归宿。
上天真是很有意思,我来那天不是也这样霏霏的飘着雨吗?
只是那天,有柔娜送我,今天,我却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但我不在乎没有人送我,我只是多么期盼,到了重庆我下车的时候,能看到美人一笑,柔娜在站台等我。
我拿起手机,想给柔娜打个电话,告诉她,续约的事情已办妥,并且,我现在已在车站,马上就要上车回重庆。
但号码拨到一半,我还是放弃了。我还是想像去年一样,突然出现在柔娜眼前,给她无限的惊喜。
只是去年,给她惊喜不成,反是让自己伤心了!
今年应该不会旧戏重演了吧?
刘一Lang早已杳无踪迹。
我去售票厅排队,刚到窗口,准备问售票员拿一张到重庆的票的时候,有人忽然从侧面拍了拍我的肩。
“你怎么抛下她,就这样走了?”
有些悲伤,有些愤怒,又有些无奈的声音。
听上去比昨晚苍老。
我扭头。
是昨晚那个坐在副驾驶室白发稀疏的老头。
白雪的爸爸。
我忽然记起了我对白雪的责任,毕竟,她那么纯洁,却和我发生了第一次。
她爸一定是为这件事找我的。
我心里很难过。
一边是柔娜和雪儿,一边是纯洁如厮的白雪,我该怎么办呢?
但我还是脱口而出的辩解:“叔,你听我说,前晚,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南娱公司的董事长子扬安排的。他想陷害我,但他并不曾预料到会是白雪,他和他手下都以为是阿莲的那个‘妹妹’……”
我以为他会听不懂,我越说越急。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开脱,难道我真的忽然昧了良心,要辜负了白雪昨晚的为我求情,把自己说得和她的清白毫无干系?
然而那老头却似乎比我还明白,他道:“我知道是那畜生做的!”
那表情又痛又怒又恨。
好不容易他控制了下自己的情绪,道:“你能不能暂时不走,先听我把话说完,再作去留的决定。”
排队买票的人很不满的抗议,说我占着位置不买票,耽搁了他们宝贵的时间。
我犹豫了下,还是退了出来,和老头出了售票厅。
在售票厅的门口,我望着外面无穷无尽的霏霏雨丝,如望着数不清的愁绪。
我没有主动说话,我等老头自己说。
老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挽留你吗?因为,这大概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老头的声音很悲伤,像是忍不住要流泪。
我不解,问:“什么意思,难道你……”
我以为,这老头大概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或是因为心情抑郁有了轻生的念头。
老头道:“不是我,是白雪,她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老头的声音明显的在哽咽。
我道:“你说什么?!”
我盯着老头,我的声音在颤抖。
老头道:“白雪,我的女儿,她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老头重复完,难受的闭了闭眼睛,眼角便大颗大颗的滚出几滴泪来。
213
我先是懵了,接着我就要疯了,我笑,笑得那么艰难。
一个如此美好的生命,我怎么也不忍相信,她就要永远的离去。
但我知道这是真的,我敏感的内心怀疑过一切,但我无法怀疑老头此时的真实。
除非,能出现奇迹。
老头接着告诉我,三年前,白雪忽然得了种怪病,他带着女儿到处求医,都不得结果,医生只是绝望的告诉他,白雪活不过二十岁,而再过几个月,白雪就满二十了。虽然前晚,我和白雪当时都是在毫无意识下的冲动,但白雪没有在乎她在我面前失去了最宝贵的贞洁,他可以看出白雪其实打心底喜欢我。他希望,我能陪白雪开开心心的走完生命的最后历程。白雪这三年来看似平静,其实内心里从来就不曾真正开心过。
原来竟是这样。
怪不得,那天早上,我那个巴掌其实并不怎么用力,白雪的嘴角却会渗出斑斑血迹;怪不得,昨晚她跑向车的副驾驶室求她爸放过我时,她脸上没有半点累出的红晕,反是如纸一般苍白;怪不得无论是那个风尘女子拥着白雪苛责我,还是那个老头把手抚上白雪的脸颊答应白雪放过我,眼里都会有那么多的怜惜和痛苦。
我脆弱的心灵生生的痛,我对老头道:“叔,白雪在哪?”
老头向街边指了指,我这才看到街边停着辆车,是他的车,却远比昨晚那辆豪华气派。
我以为白雪在车上,我难过的走向车,然而车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老头道:“上车吧。”
我上了车,老头开着车,走向远离城市的郊外,他说:“白雪一定会在那里的。她每当有心事的时候都会去那里。”
我道:“她今天也有心事?”
老头没回头看我,只看前面的路,道:“你今天走,她能没有心事吗?”
语言中有些酸楚也有些不满。
他是不满我不懂他女儿的心思,他是酸楚可怜的女儿竟对一个无情男子动了真情。
前面的路越来越似曾相识,我觉得我一定来过。
果然,车子最后在无人的荒郊停下。
一片桃林的荒郊,曾经满树满树的粉红已经凋零,只有零星的几点残萼点缀在鲜嫩的绿叶中间。
桃林的尽头,是墓碑林立的坟地。
我记忆是多么深刻,就是在这里,白雪给了皓然几张冥币,然后于月光下消失在桃林尽头墓碑林立的地坟地里。
我满怀疑惑,但再无那个夜晚后背发毛,凉透骨髓的感觉。
我和老头一起下车,老头望着远处那片坟地,缓慢的道:“上去找她吧。”
然后,他背转身,看向对面苍翠的青山,一脸悲伤和无奈。
霏霏的雨丝不知什么时候已住。
天却依旧阴沉沉的。
我独自走那曲折的幽径,穿过桃林,我果然看到了白雪。
柔柔的春风轻拂着她洁白的裙衣和乌黑的长发。
她背对着我,独立在一块墓碑前。
她似乎没感觉到我的存在,她没有对我扭过头来。
我轻轻的走过去。
她却道:“你既然走了,何必还要回来?”
很轻很柔,没有快乐,也没有哀怨,像风,那么自然。
我看到墓碑上的相片,竟是那么美丽脱俗无欲无求的她自己!
人还没去,墓却早已修建。
当有心事的时候,就来这里对着墓碑上的自己诉说。
我的心酸楚得痛,我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不流出泪来。
我轻轻的叫了声:“白雪。”
也许我从来不曾这样怜惜的叫过任何人。
白雪依然那么平静,她没转过身来,道:“你都知道了。是我爸要你留下的?”
我抿了抿嘴,忍住自己,道:“白雪,让我好好陪陪你……”
白雪转过身来,清澈的眼睛望着我,嘴角扬起一抹轻笑,似乎有点感动有点开心,她道:“我知道我爸会让你留下的,但是你知道吗?就是你不肯跟我爸回来,真狠心弃我而去,我也永远不会恨你。”
我道:“白雪……”
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
她说:“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回来的,因为,我有好多话好多话要告诉你,我要让你知道,我并不是你以为的那么善良那么美,我其实欺骗过你。”
我望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道:“实际上,我那晚让你朋友开车送我到荒郊,并且给他几张冥币,是我故意的。和我当着那些人说我就是你情人一样,故意。事实上,我并不是要去看什么朋友,穿过这片坟地的山那边根本没有我的朋友,我更没有朋友的妈妈是卖冥币的。我只是要接近你,要引起你的注意。”
她停了停,道:“是我的一个恩人,让我做这些的,但我终于还是负了他。”
这么说来,她的恩人是认识我的。她那天在车里,一会对着我,一会儿对着她手里那似乎是手机的东西看,果然是因为那似乎是手机的东西上有我的相片。
她道:“你不觉得惊讶。”
我摇摇头,是的,我并不惊讶,这一切我敏感的心早有猜测,我只是疑惑,那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让白雪做这些,白雪又为什么说她终于还是负了他?还有,他是不是就是托那个棒棒把我的手机交给柔娜的那个人?
我望着白雪,张了张嘴,我有好多话想问。
但白雪没有让我问,她道:“你不要问我他是谁,他又有什么目的。我已经因为你如我一般善良柔弱,甚至多情,负了他,我不能再负他了,他毕竟是我的恩人。”
我很伤心,但心底却涌起一股暖暖的感觉。这个如此漂亮的女子,她竟觉得自己和我是一样的,一样的柔弱善良,痴情多情!
是的,她柔弱,因为柔弱总让人那么疼她,不忍给她伤害。她又那么善良,虽然我当时无知,但我却是多么真实的占有过她,然而她却不计较,求她爸爸放了我。她又是那么痴情多情,她只是不像我,很多是时候把所有感情都表现在脸上,她是表现在了心里。她外表越是平静如水,内心却越是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她是这么对得住我,我何必还要苦苦追问那个人是谁,陷她于不义?
我忽然记起件事来,我道:“对了,那……那天……我醒来的时候,你正说梦话,你道‘姐,我一定会找到你,把它交还给你。’你只是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梦,还是真的惦记着什么?”
她叹了口气,道:“不过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梦中我叫的那个姐姐,是我的另一个恩人。那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时很多权威专家都说我活不过二十岁,我绝望透顶,与其这样天天等死,还不如早点自己了断算了。就在我准备投江的时候,一个姐姐救了我。她说,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是多么的弥足珍贵,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好好活下去,哪怕是多活一天,也能多看一天的光明。其实,我看得出她自己那时也正痛苦,她的气色是那么不好,她的头发被江风吹得特别凌乱,也许她如我一样对生命充满了绝望,也是来这里寻求了断的,但她却珍惜着别人的生命,救下了我,也于救下我的同时,忽然想开了。后来,她走了,走得那么坚定,背影笔直,衣裙和长发一起飘扬,美丽飘渺恍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从那一刻起,我就决定再也不要想不开了,我一定要像她那样好好的活着,平静而Lang漫的走过生命的最后历程。也昂着头,背影笔直的离开江边的沙滩时,我**的光脚触到了什么东西,我低头一看,便看到了件东西,我知道它一定是那个姐姐的,可那个姐姐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把它无比珍爱的拾回了家,从此我四处打听,也日日去江边等过她,可直到现在那个姐姐也不曾回江边找过,更没有她的消息。”
她没有具体说那件东西究竟是什么,我能懂她的意思,所以我也没有问。
说完,她又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我的时日不长了,看来我这辈子注定欠她的了。”
多么善良的女子,明知生命不长久了,还惦记着如何偿还别人。却从来没曾想过别人也欠她的。
比如我,我欠她的贞洁,我又怎么偿还得起?
我道:“为什么不试试到重庆去找找,也许她来自重庆呢。”
我其实知道,茫茫人海,要找到一个只匆匆见过一面又没留下任何联系方式的,机会是多么渺茫,我只是安慰她,想陪她一起走过她最后的日子。
我想,我是可以给柔娜解释的,柔娜那么好那么善良,她一定比我更希望白雪能平静的微笑着走到最后。
只要我和白雪都不告诉她,我们其实有过那么一夜。
白雪答应了我,她是不甘,还对找到那个姐姐心存一丝渺茫的希望。
她也真的想和我在一起。
如果一个人,死的时候有自己心爱的人在身边,此生也再无遗憾了。
我们从南充回重庆的路上,她一直静静的坐在我身边,不时看窗外又看我。
我心里却一边是对她的怜惜,一边是对将来的矛盾。
想了很多种可能,我还是最终决定,先暂时不回家,租套屋子把白雪安置好,等找个机会单独和柔娜见见面,把一切都解释清楚了,得到了柔娜的理解和同意,再带她去2046见柔娜和雪儿。
不想,我和白雪刚下车,肩并肩的走出车站,却听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兴奋的叫:“爸爸!”
竟是雪儿!
她张开双臂向我跑过来,像一只欢快的小鸟。
柔娜站在她身后。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来不曾看到过的惊诧。
214
我想柔娜一定误会我和白雪了。
其实不是误会。
我和白雪是真的有那么一夜的,只是那一夜……
一切来得太突然,所有的心理准备都忽然乱得没了头绪。我没有弯腰伸手去把向我跑来的雪儿紧紧的抱在怀里,然后在她苹果一样可爱的小脸颊上留下一个亲吻。
我站着没动,我只是叫了声“柔娜……”
我想给她解释,可一时不知如何才能说得清楚。
柔娜仿佛没听见我的话,脸上依然是我从不曾见过的惊诧。
她受的打击一定太深,这么多日日夜夜翘首期盼,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我和另一个女子,如此亲密的肩并着肩走出车站的情景。
我心里更加慌乱得痛。
“姐,是你?!”
有些疑惑,更多的是激动和惊喜。
竟是白雪的声音,冲着柔娜试探的喊出。
柔娜道:“啊,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以为我看错了!”
柔娜竟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
她们两个忽然跑向彼此,紧紧的拥抱在了一起,百感交集,热泪盈眶。
我一时诧异,但很快明白,柔娜竟就是白雪这些年来朝思暮想都要找到的那个恩人姐姐!
好一会儿,两个人渐渐平静下来,彼此分开,一边轻轻的拭干眼泪,一边相视而笑。
柔娜道:“池艳打电话说南娱公司续约合同已签了,寻欢今天就回重庆,我便特意向公司告了假,带着雪儿来车站等他。可是,你怎么和寻欢在一起了呢?”
她没有说出白雪的名字,她用了“你”,这更显亲切,如姐姐对妹妹一般。但更多的是她不知道白雪的名字,这正如白雪直到刚才听到我唤的那声“柔娜”才知道她的名字一样。
两个陌生的人,在非常的时候相遇了,没有留下彼此的姓名就匆匆分开,却让彼此再也不能遗忘。
而我们身边许多可以随口叫出名字的人,除了工作聚会的时候,我们却大多时候都记不起他们来。
白雪看了看我,脸有些微红,也许如果不是眼前的是柔娜,她一样可以做到如往常一样平静的。
她是那么冰雪聪明,她当然看出了我和柔娜的关系。但她也只是略微有些羞红,她并不慌乱,她没有回答柔娜,她道:“姐,这些年我找你找得好苦,那年在江边的沙滩上你掉了件东西,我不知道这件东西对你是否重要,但我一直希望我能亲手把它还到你手里。”
其实,不回答,也等于回答了。好像她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找柔娜而来,再无别的。
柔娜想了想,嫣然笑道:“哦,那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所以后来我发现它丢了的时候并没回江边找它。倒是这些年难为妹妹为此事费心了。”
白雪伸手去拉随身携带的背包拉链。
我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期待着那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被白雪的纤纤细指从背包里拿出来。
“妈妈!”
雪儿忽然在我们身边慌乱的吱唔着大声惊呼。
白雪那只拉着拉链的手立时停住。
我们都吓了一跳,急急的扭头去看。
只见一个墨镜男子,一手抱着雪儿,一手捂着雪儿的小嘴,跳进了路边的一辆车。
又是那个墨镜男子,那次在机场劫走雪儿的墨镜男子!
驾驶室里坐着他的那个同伙。
我们还没反应过来,那辆车就急速的消失在了远处的车流里。
我和柔娜比上次还要心痛紧张焦急,不知雪儿这次能不能像上次那般幸运的摆脱他们的魔掌。
柔娜扑向路边,好不容易拦下辆出租车,正准备上车追赶,她的手机铃声却急促的响了。
柔娜急急的按下接听键。
我听不清那边说了些什么,只隐隐觉得是个男人的声音。
我急急的把耳朵贴过去,可我的耳朵刚接触到柔娜紧握手机的颤抖的冰凉的手指,那边就把手机挂断了。
柔娜还在惊慌的冲电话那边道:“喂,喂!”
可电话既已挂断,那边哪里还会有半点反响。
我焦急而又关切的道:“柔娜,电话已被他挂断了,不要再喂了。那个人在那边说了什么?”
柔娜不再“喂”了,却没有回答我,只转身猛地夺过白雪肩上的背包,跳上车,急急的对司机道:“去临江崖!”
我也匆匆跟着上了车。
白雪一世冰雪聪明,奈何她毕竟身患怪病,真遇到大事时,却无法临危不乱,反是吓傻了,怔怔的站着,没有跟我们上车。面色如纸一般苍白。
我不知道临江崖是什么地方,但我没有问,更没有问柔娜为什么要突然夺过白雪的背包。
白雪的背包里是有件她三年前丢失的东西,可她刚才不还说那东西并不重要么?难道,这东西忽然就变得重要了?
我只是拿出手机,急急的拨打着刘若萍的电话号码。
我是想告诉刘若萍已经发生和正在发生的事情,我是想要她让雪峰阻止那两个可恶的墨镜男子。
我知道那两个可恶的墨镜男子是雪峰的手下。
但电话刚接通,我的手机就响起了低电立时关机的警示音,我只得匆匆的说了“临江崖”三个字。
我再看手机时,果然已关机了,连强行开机都不能。
昨晚皓然或阿莲竟未能用万能充给我的手机电池充满,不然我的手机也不会这么快就又没电了,在这最紧要的关头再一次自动关机。
也不知道关机之前,那几个字我有没有说完,就算说完了,刘若萍又是不是听清楚了。
我不放心,我拿过柔娜的手机,再拨打过去时,她那边竟也关机了。
妈的,怎么越是紧要的关头就越是凑巧。天下之大,为什么这倒霉的事情就不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发生在别的人身上?
我只有心存侥幸的期盼,期盼刘若萍听清楚“临江崖”三个字了。只要她听清了,我就能放心,她远比我见多识广,无论临江崖有多偏僻,她都一定能找到。
车去的竟是雪儿上学的那个方向,并在离育英幼稚园不远的山前停下。
车的前面,马路的旁边是一条山路,曲折陡峭,穿过丛林蜿蜒向上。
这个地方,我曾来过,我甚至还走到过山路的尽头,山路的尽头是座高高的悬崖,难道那就是临江崖?
那刻骨铭心,又让我心惊胆颤的一幕又在眼前闪现。
我被刘一Lang引诱,抱着雪儿跟踪到山路的尽头,看到刘一Lang背对着我们站在高高的悬崖上,怪异得像一颗树,却又仿佛是要跌下深谷或展翅飞翔。雪儿当时就在我怀里深度昏厥过去。
我不敢去想象,那个墨镜男子,为什么也要选择这么个地方,更不敢去想象,如果他把雪儿带到那高高的悬崖上,也如刘一Lang那样,做出要跌下深谷或展翅飞翔的形状,雪儿会吓得怎样魂飞魄散,并在那一瞬再次陷入深度昏厥。
柔娜跳下车,匆匆的攀上山路。
我也跳下车,跟在她后面。
那个司机忍不住在身后问:“喂,要不要我帮忙?”
柔娜回过头,惊慌的道:“不,不,千万不!”
那个司机无限疑惑,犹豫着调转车头缓缓而去。
我跟着柔娜,一刻不停的赶向山路的尽头。
在山路的尽头,我们看到了那个抱走雪儿的墨镜男子。但雪儿却不在他怀里,雪儿被另一个年青男子抱着。
还有别的墨镜男子。他们分成两排,和把雪儿从柔娜怀里夺走的两个墨镜一起,站成一个通向悬崖的通道。
通道的尽头,是那个正抱着雪儿的男子,他背对着我们,站在高高的悬崖上,一如曾经站在悬崖上的刘一Lang。
有着浓黑胡子的胖子墨镜也在,就站在那个背对着我们的男子身边。
那个背对着我们,站在悬崖尽头的男子,虽然我并不曾见过他几次,而且每次都匆匆而别,可他给我的印象太深了。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雪峰!
虽然曾经做过那么多次最可怕的猜测,可当真正面对了,我还是不敢相信,他怎么会是雪峰,会是那个阳光男子雪峰!
刘若萍不是说过,他做的一切都是她叫他做的吗?都是为了让刘一Lang失去那些让他变得高傲冷漠,并且野心勃勃的东西,都是为了我和柔娜还有雪儿幸福吗?现在这一切都实现了,他还要做什么?
我再次想起了那个姐姐,那个带走雪儿又把雪儿带回来的姐姐,她和我一见如故,她说过她带走雪儿除了给雪儿最好最彻底的治疗,还要阻止一个人的阴谋。
原来,果真有那么个有着阴谋的家伙,他也果然就是雪峰,而不是另有其人。
只是雪峰隐藏得太高深,我差点跟刘若萍一样被他给骗了。
柔娜也睁大眼睛,是那么惊疑痛苦的神色,好半天才颤声道:“雪峰!”
她竟然对他叫道“雪峰”!
这么说来她果然是认识雪峰的。我早就想到她认识雪峰了,那晚我对她提起雪峰的名字,她手里的药瓶无故滑落,在那声破碎声和烟花声中,怪异得浑身颤抖,惊惶痛苦,眼里满是泪水的时候,我就想到,她是认识雪峰的了。
只是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她们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恩怨,非得走到今天这一步。
“嗯”雪峰在悬崖上,他没有回头,眼望前方,前方是一片灰蒙蒙低沉沉的天空,应道,“谢谢你还记得我。”
说的是谢谢。的话,声音却冷冷的,冷得可怕,仿佛从地狱里吹出的风。
如果不是亲见,我怎么也不敢相信,平时走到哪里都给人阳光般明媚的感觉的雪峰,会有如此大的反差。
从此,我再不会相信自己的感觉,再不会被任何表面看起来美好的东西所欺骗。
事实上,我敏感的心,也从来没相信过。
柔娜道:“你为什么要这样,雪儿可是我们的孩子?”
什么?雪儿是柔娜和他的孩子?!
这么说来,他就是雪儿没有了音信的爸爸。子郁说他死得不明不白的雪儿的爸爸!
怪不得,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他有点似曾相识。现在记起了,很久以前我曾有一次,回到2046,偶然的匆匆瞥见过柔娜对着一张旧相片神情恍惚,若有所思。相片上的男子依稀就是他这样的模样。
怪不得,那天在公园里,雪儿见到刘若萍上车跟他一起离开时,会是那样怪异的表情,回来以后,又会天天吵着要爸爸。
“是吗?”只简短的两个字,却透出无限的冷漠,痛苦和讥讽。他把怀里的雪儿向上举了举,仿佛也曾把那一直望着前方灰蒙蒙低沉沉的天空的冷冷的眼,收回来看了雪儿一眼。
雪儿,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魂飞魄散般的惊慌,更没有深度昏迷,竟是那么平静,只是有些恍惚,一双眼睛盯着雪峰的脸,不离不弃,仿佛在想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想,仿佛她已不存在这个世界,或这个世界不存在,连她最亲爱的妈妈的声音,也没能让她稍微眨眨眼睛,更不要说对我们扭过头来。
望着雪儿,我是那么痛苦和怜惜,她竟比我还不如。我的父亲虽然抛弃了我们孤儿寡母,但却是情非得已,更半点也不曾如雪峰对她这般残忍过。虎毒都不食子呢,雪峰这算什么?
我宁愿雪儿就永远这样恍惚安静下去,永远也不要记起眼前这个男子就是她的爸爸来。这样的爸爸,还不如永远不要回来,或者是死了的好。
“你都知道了?”柔娜颤声问。
我听不懂柔娜这句没来由的话,但雪峰却似乎很明白。他身子颤了颤,看上去似乎非常痛苦。
但他没有回答。
紧张的寂静,有风吹过松林的声音,仿佛电影里一个心绪痛苦不安的人,面对着的起伏不停的波涛。
“雪峰!快悬崖勒马,放下雪儿!”
有人在我们身后怒吼,竟是十来个仿佛从天而降的警察。跟在警察中间的是白雪。
雪峰没有悬崖勒马,他本来颤抖的身子忽然笔直,还把脚尖向悬崖边挪了挪。那样子更像一棵悬崖边的树。
警察不再怒声喝斥,在我们身后站住,一步也不敢向前。
雪儿,在雪峰怀里,却依然平静恍惚,一双眼睛依然落在雪峰脸上,眨也不曾眨一下。
雪峰道:“很好,你报警了?”
冷冷的声音,像询问又像是肯定,但明明是对柔娜说的话,却依旧没有回头,也不再看雪儿。只高高的扬着脸,一如先前,望着远处灰蒙低沉的天。
柔娜慌乱的道:“不,我没有报警!”然后扭过头,愤怒的问白雪,“谁叫你报警的,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多事?!”
白雪不解,怔怔的退在我身边,脸色又如纸般苍白。
一个警察道:“别责怪白雪了,是白雪报警的,但真正让我们找到你们的,却是山下那个出租车司机。”
雪峰望着远方,冷笑道:“很好,连出租车司机都帮你了。看来我真是十恶不赦,那我就十恶不赦到底!”停了停,接着道,“我要的东西,你带来了吗?”
柔娜慌忙道:“带来了。”
并手慌脚乱的打开白雪的背包,要从里面拿出什么来。
雪峰没有回头,却仿佛柔娜的一举一动他都尽收眼底。
他道:“阿发,你去拿过来。她笨手笨脚,不用麻烦她了,我没心情也没时间跟她耗。”
那个站在他身边的有着浓黑胡子的胖子墨镜,恭恭敬敬的应声道:“是的,二少爷。”便踱着方步,急急的走过来,从柔娜手里夺过背包,又踱着方步,急急的走向雪峰。
至始至终,十几个警察都威严的站在柔娜身边,然而他却对他们不屑于顾,竟当他们握在手里的黑洞洞的手枪形同虚设。
到了雪峰身边,他又恭恭敬敬的道:“二少爷,你要的东西我已经拿过来了。”
雪峰道:“拿出来,念给大家听。”
阿发弓了弓身子,道:“是的。”
然后打开背包拉链,从里面取出一个绸缎包裹着的东西来,颤抖着手,小心翼翼,一层层的揭开那些绸缎。
215
仿佛那些绸缎下面包裹着的不是什么可以念出来给大家听的东西,而是比价值连城还要弥足珍贵的倾国倾城倾的美人的玉体。
一层层的剥开,阿发那感觉无疑是替美人轻解罗裳。然而褪去繁华,出现在眼前的不过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那种泛黄的旧式牛皮纸信封。
阿发就要拆开信封。
柔娜却忽然道:“雪峰,你最好让他住手,否则你会后悔终生。”
雪峰冷笑道:“是吗?难得你会对我这么关心。可是你是真关心我了吗?你是心虚了吧?我就是要让他拿出来并大声的念出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包括那些无聊的警察,让所有的人都真正长下见识,见识下一个看似美貌善良的女人,光艳的外表下却隐藏着怎样一颗丑恶的内心。”
阿发已打开信封,并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来。远远的,我看不清楚,只隐隐觉得那上面是些龙飞凤舞的毛笔黑字。
“念,大声的念!”
雪峰望着远处灰蒙蒙低沉沉的天,脸上似乎有了丝得意的笑容。
阿发却没念,只轻轻的颤声道:“二少爷,二少爷……”
极是为难的样子。
雪峰怒道:“磨磨蹭蹭干什么?你没听到吗?给我一字不漏的念出来,越大声越好!”
依旧望着远处灰蒙蒙低沉沉的天,但脸上的笑容却似乎收殓了,拧得出水一般板着脸。
阿发吓得浑身打了个颤,连连道:“是,是……”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一动不动的站着,用心倾听。
我却除外,尽管我也想知道那信纸上到底写着什么,比任何人都想知道。
但我此时却无法把心思放在这之上,我更关心的是雪儿,她还在雪峰怀里,危险之极。
也许乘这个所有人都把注意力凝聚在那纸毛笔字上的难得的机会,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靠近雪峰身边,夺过雪儿来。
没想到,我刚要挪动脚步,阿发就已念完,真恨,那个写那纸毛笔字的家伙,怎么就不能如某些网络家那样,洋洋洒洒来个几百万字,让我有时间拯救回可怜的雪儿来。
而现在,我非但没能从雪峰手里救过雪儿来,还连阿发大声的念完的东西一个字也不曾听进去。
只听雪峰疯狂的吼道:“不!不!怎么可能,我爸怎么可能让她来继承雪氏公司的百分之八十的股份?!”
阿发战战兢兢的道:“是的,二少爷,这都是老爷生前的笔迹。你也知道,老爷生前写字笔走偏峰,普天之下,几乎没有人能够模仿得出半点麟毛凤角的。”
雪峰还是在疯狂的吼道:“不,不可能!她——柔娜——算什么?她只是我爸生前的一个秘书,而我,我是他的儿子呀!”
这么说来,雪峰不惜以雪儿要挟,逼柔娜交出的竟是他父亲的一纸遗书。而他做梦也没想到,他要阿发当着所有**声念出来,让所有人都见识到柔娜的丑恶内心的一纸遗书里,他父亲竟把雪氏公司百分之八十的股份都给了柔娜。这之前,他一定以为在那纸遗书里,他自己才是雪氏公司股份的合法继承人。
他情绪失控,把雪儿高高举起,脚尖竟又向悬崖外挪出了半截!
柔娜惊惶的叫道:“雪儿!雪儿!还我雪儿!”
她也跟着情绪失控了,竟要不顾一切的冲过去。
我慌忙伸手抓住她,无论她怎样拼命挣扎也不放她过去。我知道,只要她一冲过去,就一切都完了,不但救不了雪儿,反会更加把雪儿推向危险,更加促使雪峰抱着雪儿跳下悬崖与雪儿同归于尽,甚至还会白白搭上她自己的性命。
警察又开始对雪峰喊话,尽量稳住他的情绪,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他回头。
我只是奇怪,那些墨镜男子,包括离雪峰最近的胖子阿发,为什么就不劝雪峰,或是上前一把抱住雪峰将他拖回来。难道,他们就只是些惟命是从的冷面杀手?雪峰不发命令,他们就动也不敢动,哪怕是救自己主子的性命?
我正纳闷时,胖子阿发叫了声“二少爷……”,似乎想说什么。雪峰没等他继续说下去,吼道:“滚,都给滚!”
阿发低着头,迟疑着没动。
那些其他分两排站着的墨镜男子面面相觑,也迟疑着站在原地没敢动。
雪峰更加痛苦愤怒的吼道:“滚,都给我滚!!!”
仿佛河东狮吼,震耳欲聋的在山谷里回荡。
阿发比先前还吓得颤抖得厉害,哆嗦道:“是,二少爷,息怒。”
然后回过头,一招手,所有的墨镜男子便默默地都跟着他退了过来,又默默地站在我们和警察的旁边。
雪峰连他的亲信他的手下都给喝退了,这是警察们万万料不到的。看来他已经濒临崩溃,此时任何语言,无论是好意恶意,对他来说都无疑是火上浇油。对雪峰喊话的警察只好再次住了嘴。
柔娜在我怀里,拼命的冲撞了好几次,终于瘫软,哽咽沙哑的喉咙,也不敢再喊出声音。
所有人都紧张压抑得透不可气来,却只有无可奈何的等待,等待天降奇迹,雪峰能慢慢静下来,情绪有所好转。
静寂,像弦一样崩紧的静寂。只有风,在松林里更加猛烈的吹,像是谁在咆哮。
“雪峰!”
远远的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紧张焦急,却银铃般悦耳动听。
是刘若萍,一定是我在车上给她的那个电话让她赶来的。紧急关头,她终于顾不上掩饰,再没有像从前那样故作沙哑的说话。
她边急急赶来,边娇喘着急急的道:“雪峰,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雪峰此时的情绪有多么恶劣。如果她知道雪峰站在悬崖边上就如箭在弦,她一定也不敢这样对着雪峰半是关切半是责怪的声张。
她甚至还毫无察觉的向雪峰走过去。
雪峰本已是如箭在弦,一触即发。刘若萍这无疑是在触动那根崩紧的弦。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紧张到了极点。连经历过无数次大风大Lang的警察都忘了出去阻止,任凭刘若萍毫无顾忌的一边嗔怪雪峰,一边向他靠近。
可奇怪的是,雪峰并没有如离弦的箭一样抱着雪儿纵身跳下悬崖,反是身子微微颤动了下,把伸出悬崖的脚尖慢慢退了回来。
所有人都轻轻松了口气,似乎看到了一线转机。
看来,雪峰真如我所料,还是在心里深爱着刘若萍的。
也许,刘若萍再向他靠近点,再对他多说几句感动的话,哪怕是一如先前的娇嗔的责怪,他也会在某个时候奇迹般的转过身来,给我们所有人带来最惊天动地的惊喜。
但是就在刘若萍终于快要靠近他,对他柔声说:“雪峰,把雪儿给我。”时,他忽然厉声吼道:“谁让你来的?你给我退回去!”
痛苦怨恨到了极点的吼声。
一定是刘若萍最后那句话让他痛苦怨恨了。这个时候的他,做什么都只有偏激,他一定以为刘若萍靠近他,并不是有多体贴关心他,也如别的他恨着的也恨着他的人一样,只是为了从他手里骗走雪儿了。
然而刘若萍却什么也不明白,被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站在原地,任凭她有黄蓉般机灵古怪的智慧,也一时没了主张。
事败垂成,世上恐怕再没有比这更痛心的事了。更哪堪最受打击的是位脆弱得不堪一击,爱子如命,却又濒临绝望的母亲。
柔娜在我怀里瘫软得再无力站立,就要从我手里滑落,对着雪峰的背影跪下去。
隐隐有刘一Lang疯疯癫癫的声音从山下传来。
“雪峰!雪儿!”
反反复复,颠来倒去,时儿伤心欲绝,时儿又惊恐仓惶。
似乎还有子郁,在更远处道:“一Lang,你给我站住,你给站住。”
痛苦焦急,却女子般柔弱。
然而刘一Lang没有站住,他疯疯癫癫的声音竟由远及近向山上匆匆而来,不多时,就到了我们身边。
消失了那么多日子的刘一Lang突然出现,应该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才闯到这来的,他到这里纯属误打误撞。
又或者,是老天的安排。
他愣了愣,暂时停止了疯疯癫癫的呼喊。一定是突然闯入眼睛的这么多表情紧张怪异的人,让他混乱的脑子无法理解。
但他立时就看到了,背对着我们站在悬崖尽头的雪峰,看到了雪峰怀里抱着的,只对我们露出半边脸的,神情恍惚安静的雪儿。
他惊呼:“雪儿!”
猛地向雪峰冲了过去。
太突然了,比先前刘若萍的闯入都还突然,更何况他只是个蓬头垢面,疯疯癫癫的人。
谁都没有料到,都没有去阻挡,就是阻挡也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把心提到嗓子眼里看他冲向悬崖的尽头,伸出双手去雪峰怀里抢夺雪儿。
这次,雪峰也没有如离弦的箭,抱着雪儿纵身跳下悬崖,反是将身子轻轻一偏,让过刘一Lang疯狂的伸向他的手,然后燕子般轻灵的一转身,回到悬崖里面来。
然而,刘一Lang疯狂伸出的手,本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抓住,落了个空,猛地前倾的身子收势不住,重重的跌进了深谷!
雪儿在雪峰怀里,失声惊叫:“爸!”,不再安静恍惚,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梦,瑟缩着,紧紧的抱着雪峰的脖子,只有无尽的痛苦和恐慌。却没在痛苦和恐慌中昏厥过去。
她竟在这个时候,记起了抱着她的雪峰,就是她几乎快记不清模样的爸。
雪峰似乎没听见雪儿的呼喊,自顾自望着悬崖的尽头,目瞪口呆。那曾是他刚刚站过的地方,一瞬之前,刘一Lang就从那个地方消失。
“哥!”刘若萍猛地冲向悬崖,跪在高高的悬崖尽头,对着深谷哭得撕心裂肺。
子郁和白雪也冲向悬崖,但他们谁也没有如刘若萍一样呼天抢地的哭出声音。他们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如两蹲雕塑,只有泛滥成灾的泪,在被风吹得冰凉的脸上,痛苦而放纵的的流着。
一些警察,从另一个方向,攀着草木和岩石,下到崖底,去寻找坠下去的刘一Lang。
另一些警察冲向雪峰,从雪峰手里夺过雪儿,又给雪峰戴上手铐。
雪峰没有一丝反抗,至始至终,神情茫然。
雪儿安全了,柔娜却没有从我的怀抱里冲向雪儿,悲喜交集的把雪儿紧紧拥在怀里,瘫软的身子反是从我手里滑落,重重的跌坐在地。
她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精力。
……
警方没有立即把雪峰带走。倒不是雪峰那帮墨镜男子阻挡公务,那帮墨镜男子虽没有树倒猢狲散,却站在原地动也没动,连阿发也只是旁观。警方是在等待刘一Lang的消息。
过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那些下到崖底的警察,终于艰难的把刘一Lang带了上来。
刘若萍立即扑了上去,还有子郁和白雪。
大结局
刘一Lang血肉模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唯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是个活物,尚有几缕游丝般的气息。
刘若萍悲痛欲绝的抱着刘一Lang的身子,拼命的哭喊:“哥,我是若萍,我是若萍,你睁开眼睛看看啊!”
并抓起刘一Lang鲜血淋淋的手,在自己的脸上轻轻的抚来抚去。她以为,刘一Lang在那轻轻的触觉里能依稀记起她的脸。
可是,她忘了,刘一Lang这之前就已经思维混乱,疯疯癫癫,连他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更何况是她。
更何况,刘一Lang现在昏迷不醒。
就算刘一Lang脑子清醒,并且睁开眼来,把她看得明明白白,他也难于置信,她就是刘若萍,就是他自己的妹妹。
在他痛苦的记忆里,他的妹妹早已在他亲手酿成的那场车祸里香消玉殒了。
而刘若萍经过整容,此时除了眉梢眼角流露出的某种神韵似曾相识外,哪还有半点旧时模样。
无论刘若萍如何伤心欲绝,呼天抢地,刘一Lang依旧一动不动,气若游丝,没有半点好转。
我实在不忍看到刘若萍悲痛成这个样子,冲上去,拉开她,痛声道:“若萍,别……别……再折磨自己了,只怕他不行了。”
刘若萍却猛地推开我,怒吼道:“你给我走!走得越远越好!谁说他不行了?!”
刘若萍从没对我发过这么大的火。我只好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痛彻心扉却无法去安慰。
她又扑向刘一Lang,抱住他的身子泪如雨下,道:“哥……”
她没再呼天抢地的哭喊,她忽然哽咽着轻轻哼起一首曲子。我从没听过那首曲子,我想那一定是儿时她和刘一Lang常听的曲子。如海风轻轻的吹,似海Lang轻轻的摇,更仿佛年青的妈妈正轻拍着怀里睡意迷朦的宝宝带他进入遥远的甜甜的梦。
所有人都悲伤感动,就是雪峰,眼里也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
连吹过松林的风,也为之动情,不再是愤怒的咆哮,而是轻轻的,一如刘若萍的哽咽。
刘一Lang忽然伸出手,轻轻的抚上刘若萍的脸,像刘若萍先前把他的手放到她脸上那样,轻抚刘若萍的脸。
但他依然没有睁开眼睛,他无力睁开他的眼睛。
他微微张开的嘴唇,颤抖不停,好不容易才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来:“若萍,你听到了吗?妈妈在唤我们回家……”
刘若萍半点也不激动,也许她已预感到了什么,哽咽得更加厉害,把刘一Lang抱得更紧,轻轻的道:“哥,我听到,我听到了……妈妈在唤我们回家……”
这时,两个人忽然到来,是阿香和那个与我一见如故的姐姐。
我不知道她们两个怎么会忽然到来,难道她们一直都在暗处关注着雪儿和柔娜,为的却是雪峰的阴谋?
那个姐姐睁大不敢相信的眼睛,看看哭成泪人的刘若萍怀里血肉模糊,气若游丝的刘一Lang。又看看一旁被警察围着的,戴着手铐的雪峰。那么悔那么恨。
但她悔的恨的都不是雪峰,而是她自己,仿佛错的不是雪峰,仿佛一切罪恶都是她自己亲手酿成。
她对雪峰颤声道:“雪岭,我,我终于还是来迟了。”
雪峰没有回答,只是痛苦的别过脸去,似不敢与她相对或不忍与她相对。
柔娜瘫软的身子早已有了些力气,雪儿也早已到了她身旁,和蹲在地上的她紧紧的拥在一起。
然而,她却忽然直起身子,失声道:“什么?雪岭?!”
雪峰道:“是的,我是雪岭。雪峰早已不存在了,永远的不存在了,三年前,他被刘一Lang推下悬崖,葬身江水了。他永远也不会知道雪儿不是他的孩子,更看不到刘一Lang遭报应的这一天了!哈哈……”
那笑声竟是那么悲怆痛苦,一如刘若萍先前呼天抢地的哭喊。
原来,有时,笑,竟跟哭一样让人痛不忍闻!
“什么?你说什么?雪儿她不是雪峰的孩子?”
那个姐姐脱口而出,惊疑的问。
其实我也想问。我忽然记起了先前柔娜说雪儿是他的孩子时,他冷漠,痛苦和讥讽的语气。也记起了当时柔娜莫明其妙的问他那句“你都知道了?”时的怪异。
除了雪岭和柔娜,所有人都想问。
就是刘一Lang,也一定迫切的想知道究竟,只是他问不出。先前艰难的说出的那几个字,已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他的手,不是被刘若萍紧紧的握着,早已无法轻轻放在刘若萍泪流满面的脸上。
雪岭喉咙哽咽了下,没有回答。
所有的人,除了刘一Lang和刘若萍,都把眼睛齐刷刷的移到了柔娜脸上。
柔娜低下头,过了好半天才咬咬唇,抬起头来,哽咽道:“我早该想到你不是雪峰了,当他们叫你‘二少爷’时,我就该想到你不是雪峰了。是的,雪儿不是雪峰的孩子,刘,刘一Lang才是她爸爸!”
所有人都睁大眼睛,更加惊疑。仿佛柔娜不再是柔娜,而真是《聊斋》里走出的妖精,她正在变换法术,让水往高处流,鱼在天空飞。
就是悲痛欲绝的刘若萍,也为之身子一震。
刘一Lang那只被刘若萍紧紧握住放在脸颊上的手,更是猛地颤抖了下,停止了无力的轻抚。
柔娜没有看刘一Lang,也没看我,和其他任何人,她只是蹲下身子,又一次把雪儿紧紧的拥在怀里。
雪儿睁着可爱而又可怜的眼睛,听着柔娜的诉说,虽然是那么悲伤,却没有半点无法接受的脆弱和恍惚,仿佛她从来就是个健康的孩子,不仅心脏不曾有过问题,就是大脑也不曾受过任何剌激。
柔娜继续道:“其实,从前我和刘一Lang是对恋人,非常非常相爱的恋人,我们几乎就要走进结婚的礼堂。可是,就在我们要举行婚礼的前一个晚上,我去找他,竟发现他把另一个女人带进了他的卧室里!
没有谁知道我当时有多么的恨,被自己深爱着又对自己海誓山盟过的人背叛,那决裂般的痛几乎把我逼到自杀的边缘。但就在我回到家,要选择自杀的时候,我的肚子里忽然涌起的一阵轻微震动,让我彻底没了勇气。我无法割舍自己肚里的孩子,她是无辜的。是的,那时我怀孕了,她就是雪儿。那天,我也是去医院才知道的,我去找刘一Lang就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要跑去告诉他与他一起分享。但,没想到,他却一下子就将我从幸福的云端打进了痛苦的地狱,让我如此伤心欲绝。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抱头痛哭了一整晚,最后我决定,把自己嫁给一直追求我的雪峰。尽管我不爱雪峰,雪峰追求我似乎也别有用意,但我还是把自己嫁给了雪峰。因为雪峰是刘一Lang最好的朋友。
我是要报复刘一Lang,要让他也尝尝被背叛是什么滋味。爱人移嫁他人,而娶她的却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他一定不会比我更好受。
可是我没想到,我的报复却给雪峰带来了不幸。
雪儿满周岁的那天,雪儿忽然不见了,我和雪峰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不见雪儿的踪影。我们忽然接到了刘一Lang的电话,他在电话里痛苦悲愤的要我们立时赶到临江崖,否则我们将遗恨终生。而我和雪峰,都似乎听到了电话那边雪儿隐隐的哭声。
雪峰和我放下电话就打了辆出租车急急的奔临江崖而去。但我毕竟是女人,下车后爬那段陡峭曲折的山路时,无论我怎么焦急怎么努力,我都被雪峰落得老远,甚至最后被他甩得无影无踪。
我不知道,刘一Lang要干什么,但我想是把雪儿的生世告诉刘一Lang的时候了。无论雪峰是否能承受,但为了雪儿却只有这样了。只要刘一Lang只道了雪儿是他的孩子,无论他要做什么,雪儿也立时就会化险为夷。
但等我赶到临江崖时,我却不见了雪峰。只见刘一Lang站在高高的悬崖尽头,对着崖底,面如土灰,目瞪口呆。雪儿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已深度昏迷。
当时我就一阵揪心的痛,但我毕竟没有亲见,我只能心存幻象,但愿一切都不如我想象的那样。
我把雪儿送去医院,没等她醒来就急急的赶回临江崖。刘一Lang早已不复存在,我也试着艰难的攀到崖底,可我除了看到涛涛的江水什么也没有。
从此,再没见到雪峰。
天生就心脏脆弱的雪儿,也因此染上了经不起大喜大悲的病。
我也因此生活在挥之不去的怕人的梦魇里。
但我从来不敢去想,也不敢去追问刘一Lang,我只期盼有天,雪峰能奇迹般的回来,如从前一样,虽然对我别有用心,却生龙活虎。”
柔娜哽咽着,再说不下去,顿了顿,道:“我更想不到,刘一Lang还是终于为此付出了代价。”
她依旧没有别过脸去看刘一Lang,但我看得出,她有多悔多恨,多痛彻心扉。
“但是,错的不是你,真正罪恶的人,却是我。”
是子郁,的确是子郁。
我们都把视线从痛苦不堪的柔娜脸上移向他时,他正望着柔娜,比柔娜还痛苦还悔恨的继续道:“其实,那晚,你去找刘一Lang时,你在卧室里看到的,并不是什么女人,而是我。当时刘一Lang根本不在卧室,也不知道我进了他的卧室,就是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我是故意乔装打扮成女人,也是故意让你看到的,我就是要破坏你和刘一Lang的婚姻。因为,因为我……我是个同性恋,我深爱着刘一Lang,比你还深爱着刘一Lang,然而,刘一Lang却连看也不曾多看我一眼。我恨,我妒嫉……”
原来如此,原来子郁竟是同性恋,怪不得他看上去那么女人般柔弱,怪不得上海那笔业务只有他能谈成(想必上海那个经理和他是同道之人),怪不得无论是如林黛玉多愁痴情的如花,还是如母夜叉泼辣不羁和他相好的按摩女,都无法真正得到他的爱。
我错了,我一直以为他曾经对我的怨对我的恨,都是因为柔娜,都是在嫉妒我和柔娜。哪知道,他根本就不曾爱过柔娜,他淡炎的喜淡淡的忧,都是因为刘一Lang。他不忍刘一Lang因失去柔娜而痛苦,又不愿刘一Lang因得到柔娜而幸福。
我无法去面对柔娜此时写在脸上的表情。
爱得越深误会也越深,才会眼里容不下半粒微尘,不听对方解释,也不给对方解释的机会。
爱,终于成了锋利可怕的双刃刀,伤了别人也伤了柔娜自己。
真象竟比她想要的还要残忍我扭过去头,望向雪岭。
“但是,雪岭,你又是谁呢?”
我终于忍不住,问道。
“我是雪峰的双胞胎弟弟,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了国外,无论是柔娜,还是刘一Lang,抑或是子郁,都不曾见过我。”雪岭顿了顿,恨恨的道,“我来重庆,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我哥报仇!”
我其实还有很多话要问,比如他是怎么知道雪峰葬身江水,又是怎么知道雪儿不是雪峰的孩子?
但他却终于被警察带走了。
“雪儿!雪儿!”
刘一Lang忽然拼尽全力发出最后的呼声。
不知他是如先前一样神智不清,还是终于明白过来。
但他,在薄暮里,那只被刘若萍紧紧握住的手,已经无力的松驰着,再也无法轻抚也许他一直都深爱着的妹妹的脸。
他胸口最微弱的起伏也终于停止,永远的不再有了。
而这时,山崖上,暴发出了刘若萍比任何时候都要撕心裂肺的哭声。
柔娜也又一次瘫软在地。
我这时发现,白雪不知什么时候已悄然消失了……
接下来的好长一段日子,柔娜都在恍惚中度过。
我没有向她提起白雪,我也没有去寻找白雪。我知道,像白雪这样的女子,她既然选择了悄无声息的离开,就决不可能再让我找到。
我只是默默的心痛,时不时记起她那张平静而美丽的脸,还有她飘扬的长发和洁白的衣裙。
后来,雪岭锒铛入狱了,宣判那天,无论是我,还是柔娜,抑或是刘若萍都没去。
仿佛他是一个与我们毫不相关的人。但他对我可以是这样,对柔娜,尤其是刘若萍,却绝非如此。
她们谁也没告诉我她们回避的理由,我也不想去知道。我心知肚明,那理由不提起还好,一提起就决不能让我们任何一个人心里好受。
第二年暮春,有一日,在公园,我接到了两个很特别的电话。
一个是白雪打来的,她竟并没有如那些专家预测的那样,活不过二十岁。那些专家声称这是一个奇迹。没想到她和我那稀里糊涂的一夜,竟让她莫名其妙的病,莫名其妙的好了。
她还告诉我,刘一Lang其实就是让她想方设法引起我注意并靠近我的人。他救过她,他那时看上去脑子并不怎么混乱,只是不知道后来,突然出现在临江崖上时,怎么会混乱成那个样子。她疑心,他是为了救雪儿,故意装成那样,免得雪岭太过防备,没想到……
我想起了池艳妈妈的话,她曾说,一个什么青年救了池艳她爸和子扬的妹,池艳她爸,那个有趣的老头,便跟那个青年成了忘年之交。
我恍然大悟,原来,白雪,就是子扬的妹,而那个青年,便是刘一Lang!
怪不得,那天,子扬看到相片上的女子不是那个风尘女子时,他原本得意的眼神会忽然错愕,甚至痛苦。
怪不得,他会那么意外又那么面无表情的让池艳和我签那分续约合同。
一定是,白雪,或白雪她爸,让他这样做的。
还有,我终于知道,那个托棒棒把我的手机交给柔娜的人,是刘一Lang。那天,我和小玉走出临江的那幢烂尾楼时,正好被他撞见。
上海那个经理,出现在南充,也并不那么费解了。刘一Lang那时,一定在暗中跟子扬往来。他们是那种臭味相投,一拍即合的人。
刘一Lang也并没和子郁中断联系,子郁一直在重庆对他默默相助。怪不得,子郁会选择在我去重庆的同一天去上海,并给了我那样奇怪的眼神。他其实那次去上海,是让那个经理跟南娱公司合作了。
只是没想到,一切都未能如刘一Lang预期的那样,达到打垮胡总,排挤我,重新搏得柔娜的青睐的目的。白雪,虽然知恩图报,却太过善良,终于因为喜欢我,负了他的意图。后来在临江崖,他自己又意外的出事了……
另一个电话,是池艳打来的。
她很高兴,是真正的高兴,不是故意做作的那种。
她说,自从子扬意外的让她和我续约之后,子扬就慢慢变了,后来,终于真正接纳她,对她好了,她现在已怀上了小宝宝,阿姨整天乐得合不上嘴,为小宝宝的出生忙这忙那呢。
我的心情很复杂,我抬头看了看天上明媚的太阳,一半为她高兴,一半又莫名其妙的失落。
她听我在这边没出声,问:“寻欢,你知不知道子扬为什么过去从来都不碰我?”
她的声音忽然又有些忧伤起来。
“……”
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和她探讨这个极其私迷的问题。
她幽幽的道:“其实,在我和子扬结婚前的好多年,我就已经不是处女……”
换了别人,我会觉得这很正常,现在是个多么开放自由的社会。可是,说这话的却是池艳,那个曾经被我触摸了下**就狠狠的给了我耳光,并且把我连同妈妈一起恶骂的池艳,怎么可能?而且还是很多年前!
池艳还在继续:“新婚的第一夜,子扬也曾对我有过猛烈的激情,他又急又乱的拨光我的衣服,就要进入我的那一瞬,我终于鼓起勇气告诉他,我其实早已不是处女。他立时傻了,一切都停止,只有呼吸和心跳,还有从窗外吹过脸颊的微微的风。好一会儿,他终于转过身,默对着窗外的一弯冷月,坐到天亮。从此,他再不碰我,甚至不问那个人是谁,他其实一直以为你是那个人的。”
我在这边艰难一笑。
她道:“难道,你也如他一样不问那个人是谁?”
我道:“是谁?”
她道:“是皓然。”
我听得出她在那边很痛苦,但比起那天我在阿姨家被她发现看着电脑上的皓然和阿莲时,消减了许多。
我道:“什么?皓然?!”
这比刚才她告诉我,她多年前就不是处了,还要让我惊诧。
她道:“是的,皓然。还记得高三那年的那件事吗?当时,我撕碎你写给我的诗,把碎纸屑纷纷扬扬的洒下你,提起书包冲出学校,但我没有立刻回家,我一个人在山上伤心的坐到天黑。我不知道皓然是什么时候跟来的,我正准备起身回家,月光下,他把我……”
她不再说话了,我知道,无论经历多少似水时光的冲洗,回想起当初那让她心痛又后怕的一幕,她都无法止住眼中的泪水。
原来,之所以那一夜,她要阿姨带她悄然无声的离开村庄,连我的妈妈也不告诉,竟并非单单是因为我的冒犯。
我恨皓然恨得咬牙切齿,但恨又有什么用呢,一切都已发生。
要是那天,池艳冲出教室,我跟着也追出去,该多好。那么,我们的后来,又会是怎样的后来呢?
可是,没有如果。
我安慰道:“池艳,过去的就让它永远过去吧。其实皓然这些年内心也一直倍受折磨。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只要子扬永远对你好,就足够了。”
她叹口气,在那边似已有了些微笑,尽管也许眼角的泪还亮晶晶的挂着,她道:“嗯,其实,太过完美的人生,不过是我们所有人心中一个遥不可及的虚幻的梦罢了。你呢,你是和那个叫柔娜的女人在一起吧?我以前真可笑,竟对她没有丈夫还带着女儿持有偏见,以为只有……只有……自己才能和你……我们从小青梅竹马,你怎么可以喜欢别人,而且还是……我那么不可理喻的苛责过你,真是……对了,你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一定很幸福吧?”
她问我是不是和柔娜在一起,她问我们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很幸福!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我轻笑,“嗯”了声,别过脸去看身边的柔娜和雪儿。
我意外的看到在柔娜和雪儿身后,不远处的池边,竟是那个竭尽全力,却终于还是没能阻止雪岭的阴谋的姐姐。
她依在亭子边朱红的栏杆上,望着满池春水,若有所思的忧伤着。
在她身边,如她一样忧伤的阿香,亭亭玉立。
阿香向我招手,没有微笑,也没有闪烁回避春水般忧伤的眼睛。
柔娜,微微笑了笑,抱着雪儿,善解人意的转身离开。
我走向她们。
我轻声问:“阿香,你有事找我?”
阿香摇摇头,没有说话。
那个姐姐,道:“不是她,是我。”却没有回过头来,依旧看着那满池春水,若有所思的忧伤着。
我问:“姐姐有事?”
她道:“我是来向你道别的,当然还有阿香。”
原来,我不是意外的邂逅她们。她们竟是来向我道别的,怪不得她们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
我问:“你们要走?”
她道:“嗯,我们要去上海,雪岭已送往那边的监狱里。”
我不解。
她道:“其实,我是雪岭的妻子。我以前之所以阻止他,是太爱他,怕他犯下任何一点错,影响我们的幸福。”
我吃惊得哑然。
怪不得雪岭从来不曾对刘若萍说半个爱字,甚至连一句喜欢都没有。原来,他早已是有妇之夫。
她接着道:“我之所以采取这种方式,是他根本听不进我的话,他虽然也深深的爱我,却被仇恨占据了内心。”
她叹息了声,忽然对我转过身来。
我看到了她的脸,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变得如此憔悴,那双从前温柔的眼睛里,充满的,也不是忧伤,而是无穷无尽的痛苦!
她颤声道:“但是,我想不到我的方式错了。我更想不到,我……”她咬咬嘴唇,眼里涌出泪水,痛苦中更平添了无限悔恨,“竟误会了他!”
原来,雪岭在复仇的过程里,竟渐渐得知了真象。
雪峰娶柔娜,并非是爱柔娜,而是要从柔娜那里得到父亲的遗书。他以为在那分遗书里,父亲把公司股份的继承权给了远在国外的弟弟雪岭。他要夺取它并将之毁灭。他到死也不知道,父亲其实把雪氏公司百分之八十的股份都给了柔娜。而柔娜之所以不把那分遗书拿出来,并声称根本没什么遗书,是选择了放弃。
雪岭至始至终都是恨刘一Lang的,雪峰被他推下悬崖是不争的事实。更何况,为了治好雪儿,他在医院里调查雪儿的血型时,竟意外的得知,雪儿不是哥哥的孩子。流淌在雪儿身上的,竟是刘一Lang的血液!
但他,对刘一Lang的报复,在他看到刘一Lang被伤得疯疯癫癫,足够悲惨,并且再不能作恶时,便已终止。
他那天之所以要用那样的方式逼柔娜交出父亲的遗书,并让阿发大声的念出来,让所有人都听到,包括那些警察,他是有意公开那分遗书,让柔娜得到应有的幸福。
在他眼里,一直以来他父亲都最伟大。他相信,他父亲可以把那么多财产都给了柔娜,柔娜就一定是个好人。可怜柔娜的幸福,却无辜的被刘一Lang和他哥给毁灭了。
这一定不是他父亲所想看到的,他尊重并努力地实现他父亲的遗愿。
他抱着雪儿,站在高高的悬崖尽头,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让雪儿记起那混乱模糊,却又挥之不去,如梦魇般不时纠缠她的一幕来。他已暗中从上海那个,给雪儿做最彻底的治疗的医生口里得知,雪儿的心脏虽已好,脑子却因经受过某种她无法承受的剌激,仍不能面对大喜大悲。除非那段模糊混乱的记忆能够在她脑子里忽然清新,并且她能足够坚强的面对。而要让那段记忆清新,只需把她带入模拟出的当时情景。要她足够坚强,却只能靠她自己。
刘一Lang的闯入,纯属意外,跌进深谷,在他看来更是报应。
但他愿意为此负责,所以法官宣叛他那天,他没有为自己做子言片语的辩解。甚至当警察押走他时,他都始终高扬着头,也许他正记起了那句“英雄含笑上刑场”的诗。只是他去的不是刑场,而是他正好静下心来好好反思的监狱。
她告诉我这一切后,再不说任何一句话,转身飘然而去。
阿香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她去上海,是守候今生最挚爱的人。
而阿香,却是逃避。
她至始至终没有回头。
阿香却在远处,终于忍不住对我转过身来。
但她很快就又转回去,那么坚定的跟着那个姐姐渐行渐远了。
我是那么心痛。我知道,这是她今生今世对我的最后一次回眸。然而她却没能灿烂的微笑,只有祝福,幽怨,怜惜和依依不舍。
落花时节,风吹过,在她们身后,乱红飘飞,如美丽的忧伤。
“爸爸!”
欢快的童声,是雪儿,在远远的唤我。
我轻轻转身。
我看到雪儿在柔娜怀里,对我甜甜的笑。柔娜一边亲吻她的脸,一边柔情似水的看我。
轻轻飘零的花瓣,依然美丽,但一经过柔娜幸福的脸庞,就失去了娇艳的颜色。
我心里暖暖的,走向她们。
我却发现,在她们身后,刘若萍正和瘸腿的张放,执手并肩,轻笑着穿过那片美丽的樱花树,姗姗而来。
刘若萍终于接受了张放。
她曾在电话里哽咽着告诉我,她哥或许真错过,但有一件事却是对的,那就是张放,才是今生最爱她的人。
心里忽然涌起莫名的心酸和激动,我却犹豫着。我不知道,我要不要告诉她,还有他们,一个我刚刚才认识的,全新的雪岭。
很好的太阳,暖洋洋的照在我们脸上。
读者评论和自己的一点感想
很多读者对《家有喜事》这个书名不解,也不满,对我很是报怨,甚至有人在书评里恶骂我。
这搞得我很不爽,就算不睚眦必报反骂一番,也想跟那恶骂我的人进行一场理论。
但想想还是罢了。
只在这里做些解释。
其实我也很无奈,这本书来到QB5200之前就经过了些曲折。
那时我已完本,并且改了三次结局,才让读者勉强满意。在QB5200只发了两个版本的结局,第一个版本的结局实在不好意思拿出来。
那时这本书还叫《我和寡妇房东》,首发搜狐网,签约红袖添香,可似乎中间又不全是写的我和寡妇房东的事,有些读者说有点离题。
我犹豫着要不要重新改个书名,时逢风起云涌的网络扫低俗大潮,我的书也许是因为书名的缘故吧——其实是世人对寡妇的偏见,好像一说到某某人与寡妇,便必定有那苟且之事。这就好比谁如果用《武松和藩金莲》的名字写一本书,不管多么正经,多么有思想,大家也必定会用了色+情的眼光去对待——首当其冲,被红袖添香编辑部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全书删除了。
这搞得我大为恼火,很是找她们理论了番,最后得到个解约的结局。
不过我比其他作者已是幸运了,我的书还可以签约别的网站,我电脑里有存稿。而其他很多被删书的作者连存稿都没得一份,只好在论坛里狂喷口水。起初还有管理爱理不理的回应,最后直接见他们的贴就删。
在这种情况下,我来到了QB5200,和种子大大签约,更名为《女房男客》。
可不久,大概《女房男客》这个书名也在低俗范围之内吧,我的书名被网站更名为《家有喜事》。
说句实话,对这个书名我也跟读者朋友们一样,完全不解。
我的书走的是伤感路线,而网站改的却完全是个喜气洋洋的名字,并且和内容半点扯不上关系。
但没办法,网站自然有他们的理由,也有他们的态度。
大家读到这里应该明白,希望不要再因书名的问题让我受委屈。
不过想想委屈还是要照样受的,因为据我估计那些不对书本身提出真诚意见,只是一味的对我进行人身攻击的人,根本就不会花钱看VIP,自然暂时还读不到我这个所谓的后记,而且,我也不想让他们不花半分文就看,我是为我的真诚的读者朋友们写的。那种人,大概还不在我的真诚的读者朋友之列。
再就是对本书的主人公寻欢进行些解释。
这个主人公不是英雄,优柔寡断,甚至还有几分不像男人的懦弱。
这是我有意为之的。
看过很多书,很多电视剧电影,几乎无一例外的都把男主人公写成不是英雄就是成功男士,再不就是风流才子。好像天下的人,就只有英雄和成功男人或者风流才子才能做主人公,为什么我们普通人就不行?所以,我反其道而行之,写了这么个大家随处可见的平凡得再不能平凡的人。
但他也有个优点,柔和多情。
虽比不上许仙,却是我个人比较喜欢的类型。
另,关于本书的误会和巧合,就像某些读者朋友在书评里说的一样,是为了有内容可写,也是为了更吸引人。试想,一开篇,我就把误会全解释清楚了,情节还怎么发展下去?不加几个巧合,又怎么出人意料,让大家偶尔兴奋一下?呵呵,当然这也有很多的缺点,让人觉得憋闷,故弄玄虚,并且失真。
本书后半部分的文字比较压抑,而且比起前面有些逊色。主要是我个人在写后半部分的时候,心情有些变化,再也找不到最初的感觉了。
附三篇以前在红袖添香连载时读者朋友们的书评:
篇一:深深浅浅是寂寞——晨读寂寞抚琴生的文字寂寞抚琴生,我是在看到你的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决定要读你的文章了。
脑海里是一幅画面:青山绵绵,绿水潺潺,晓风和畅,瀑流飞溅,瀑布脚下,碧水潭边,寂寞的伯牙抚琴长叹,溅起的水珠倏然飘过,划过脸上,似泪般晶莹。
高山流水,知音何在?琴声铮铮,心事谁听?
我不敢自比为深谙于你的钟子期,我只是一个路过的樵夫,每日只会沉醉于自己的山歌之中,或许是你的琴声打动了我,或许,是你的孤寂的身影打动了我。
当我终于能在你的琴声中徜徉,我看到,晨曦中的第一缕霞光正照在你的身上,紧蹙双眉的你,满脸是写不尽的寂寞。
你的文字,是你寂寞的歌么?
我沿着山谷中一条幽邃的小路走向你,一路收获的,是深深浅浅满盈盈的寂寞。
当我看到“寻欢”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些奇怪,我想到了寻欢作乐,我想到了寻花问柳,可我就是没有想到,寂寞。
当我逐渐走近的时候,我却越来越深刻的体会到,在你心里那份难言的寂寞。
从未见过父亲,对父爱无限渴望,却又无从寄托,这是灵魂深处无法排遣的寂寞;
寄人篱下之时,遭人嫌弃,深尝冷漠,却又不得不低头,默默承受,鄙弃的目光刺的年轻的自尊隐隐渗血,却又不得不自己悄悄tian噬伤痕,这是冷冰冰的现实中的冷冰冰的寂寞;
深爱母亲,却又早早的失去了母亲,这份依恋,让他在以后的日子里,想要从每一个女人的身上找到母亲的影子,柔娜身上,忆兰身上,都有母亲的影子,才会让他这样的依恋她们,可是,谁又能真正替代得了那个根植于生命的母亲,于是在寻找过程中一次次的失落,这是注定的必然的寂寞……
是因为内心如此寂寞,你才会给自己寻一个如此不甘寂寞的名字吗?
寻欢,只是为了寻找生命中本就该属于你的那份欢乐,生命的过程本就是一份寻找,可它太崎岖,太难行,收获着,也在失去着,踯躅前行,路过一道道风景,或魅力,或凄楚,或清晰,或迷蒙……会不会迷失于沿途的风景,忘记了寻找的目的?
沿途,寂寞疯长。
寻欢与寂寞,本是矛盾的,就像人生,充满矛盾。只是我们还不能预料,谁会消谁会长,寻欢,因为寂寞,才会想到要寻找欢乐,也许只有习惯了寂寞,才是一种欢乐。
忽然又想到戴望舒的那首小诗:
田中野草渐离离托根于我旧时的脚印给他们披青春的彩衣星下的盘桓从兹消隐日子过去,寂寞永存寄魂于离离的野草像那些可怜的灵魂长得如我一般高我今不复到园中去寂寞已如我一般高我夜坐听风,昼眠听雨悟得月如何缺,天如何老也许,生命的过程,就是为了感悟这些深深浅浅的寂寞。
那在寂寞中抚琴的人,琴声是否依旧?循着你的声音,在这个宁静的清晨,我试着向你走近,喝下昨夜剩余的咖啡,木木的手指写下这些疏疏的文字。
倏然风过,我听到窗外啁啾的鸟鸣,朝霞射入我的窗棂。
(文/倚梦小憩)篇二:精彩美文,值得一读——读《我和寡妇房东》有感我用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终于读完了这篇网络。为了读它,我辗转于办公室和同学家之间,在同学家阴冷的小房间里,我裹着毯子,抱着枕头,忍受着肆虐的寒冷,我读它,直至夜深人静,再跑几里路回到自己的家中,全然不顾冬夜刺骨的寒风。这一切都因为我家里没有电脑,而单位纪律又严明,值得下班后到同学家上网读它。读它的劲头,有点像小时候,跑很远的路到别村去看电视连续剧《霍元甲》,和高中时代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看路遥《平凡的世界》。
现在,我已经很少看长篇了,更不要说在网络上看了。但这一次,我却被寂寞抚琴生的《我和寡妇房东》深深吸引,欲罢不能,连眼疾和医生的嘱托,也顾不了了。这是这部作品的魅力所在,像神奇的魔术,我甚至从中看到了我理想的影子。
爱它,诗意的文字。如形容两个女人差不多年纪,都是天生的美人胚子时,作者说:“一个是富贵牡丹正鲜艳,一个是淡雅芙蓉刚吐芳;一个傲气逼人不怒而威,一个楚楚可怜欲笑却泪……”“我”画刘若萍的画时,“我”想到:“我知道人们都喜欢探寻背面的意义,越是看不到的越是想知道。所以我让刘若萍在画里,背对着我们轻拈桃花。满树满树的鲜艳桃花,轻风中飘落的脆嫩花瓣,再加上刘若萍那充满青春活力的娇好身材,构成了一幅《伊人桃花》图。我相信就是再不懂风情的Lang子,也会为它驻足徘徊,期待着美人回眸的惊喜,也许是蔫然一笑,也许是脉脉含情……”
爱它,细腻的心理描写。老医生打断柔娜的话,盯着她的眼睛问:“这孩子身上到底曾经出过什么事?她心脏那点毛病决不可能让她脆弱成这个样子?”这时,作者写道:“我看得出,在女人心里一定有个巨大的伤疤,伤疤的下面有着太多她不愿被人看到的苦水。而现在眼前这个老医生,却要残忍的揭开她的伤疤,把那些苦水给挤出来。”
爱它,精巧的结构。围绕我的求职和在公司工作的经历,塑造了许多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女性如冷艳而神秘的柔娜,一往情深的忆兰,热心助人的池艳,身份神秘、敢爱敢痕的刘若萍,为命运而堕落的阿香,与“我”有相似经历、命运悲惨的小女孩雪儿。男性如感情细腻、性格自强的“我”,苦恋的刘一Lang,多才而忧郁的子郁,在“我”影子中若隐若现的“我”的父亲。中,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一个个入丝如扣的悬念和伏笔,2046和忆兰家的那个房间,以及“我的父亲”和忆兰哥哥的神秘离去,都那么引人入胜,让人牵挂。
我的情绪随着人物的命运而起伏,我从人物身上甚至找到了自己理想的影子和幻想的寄托。我拙劣的文笔和贫瘠的思想,不能充分表达我对它的喜爱和赞美。我爱它,是如此之深像老友见面,像梦中情人出现。
(文/天长秋水)你找的人离你而去,找你的人痴痴迷迷——评《我和寡妇房东》今夜,上海大学某研究生女孩网络上问我:男人是否大都比较花心。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和她谈起了人生,进而转入一个关于人生的哲学命题:唯心与违心。在白地看来,大多数的人其实一直和该研究生一样执着于人一生中的技术层面问题,或者说仅仅是人生的某个局部问题而忽略作为哲学意义上应该关注的人生的观念问题。这就好似佛教徒在没有确定是否承认“佛”和“人有来生”的存在,就盲目进入到苦修的旅程,结局恐怕真的只能是“芒鞋破钵随缘化”这样的生命状态。
其实人生本就是一个哲学命题,倘若你认定今生要违心的活着,那么人的一生将会遇到数不清的艰难困苦,诚所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并且认为这些艰难困苦真的无法克服,步步艰难,于是人性本苦的言论由此而生;而倘若你认定了要唯心,那么所有的道德、规章、制度在你的眼里已经不再是困难和坎坷,因为你只要按照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生活,你就可以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受到物质的阻碍,就拼命赚钱,攒足500万以上就基本可以摆脱物质的障碍,获得物质上的自由,为寻求精神的超脱铺平道路。这么说来,其实许多我们不能理解和容忍的现象和行为也许在它的施行者眼里,不过是他(她)们寻求的生活方式而已,道生万物,原本就没有任何既定规章可言,除却后天的尘埃才最有可能寻找到先天的自由。
《我和寡妇房东》一文在白地看来,正是这样一种有别于常人的生存状态——或说是建立于不同的人生观念下成就的一系列乖张的行为。
遇上一个**,而且是个寡妇,而且我还住进了她的家,与她朝夕相处……
只可惜她偏偏对我若即若离,道是无情却有情……
管她的,我身边又不乏**,且看我在阴谋与应变之中,脚踏几只船……
不折不扣的流氓主题,和名字一样充满了属于禁忌文学的诱惑,而实际上整个的行为也基本贯彻了这样一个思路,将主角“寻欢”与几个女人之间的爱恨纠缠和**宣泄描写得艺术而**,几近突破相关的法制藩篱。
爱它,诗意的文字。如形容两个女人差不多年纪,都是天生的美人胚子时,作者说:“一个是富贵牡丹正鲜艳,一个是淡雅芙蓉刚吐芳;一个傲气逼人不怒而威,一个楚楚可怜欲笑却泪……”“我”画刘若萍的画时,“我”想到:“我知道人们都喜欢探寻背面的意义,越是看不到的越是想知道。所以我让刘若萍在画里,背对着我们轻拈桃花。满树满树的鲜艳桃花,轻风中飘落的脆嫩花瓣,再加上刘若萍那充满青春活力的娇好身材,构成了一幅《伊人桃花》图。我相信就是再不懂风情的Lang子,也会为它驻足徘徊,期待着美人回眸的惊喜,也许是蔫然一笑,也许是脉脉含情……”
爱它,细腻的心理描写。老医生打断柔娜的话,盯着她的眼睛问:“这孩子身上到底曾经出过什么事?她心脏那点毛病决不可能让她脆弱成这个样子?”这时,作者写道:“我看得出,在女人心里一定有个巨大的伤疤,伤疤的下面有着太多她不愿被人看到的苦水。而现在眼前这个老医生,却要残忍的揭开她的伤疤,把那些苦水给挤出来。”
爱它,精巧的结构。围绕我的求职和在公司工作的经历,塑造了许多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女性如冷艳而神秘的柔娜,一往情深的忆兰,热心助人的池艳,身份神秘、敢爱敢痕的刘若萍,为命运而堕落的阿香,与“我”有相似经历、命运悲惨的小女孩雪儿。男性如感情细腻、性格自强的“我”,苦恋的刘一Lang,多才而忧郁的子郁,在“我”影子中若隐若现的“我”的父亲。中,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一个个入丝如扣的悬念和伏笔,2046和忆兰家的那个房间,以及“我的父亲”和忆兰哥哥的神秘离去,都那么引人入胜,让人牵挂。
我的情绪随着人物的命运而起伏,我从人物身上甚至找到了自己理想的影子和幻想的寄托。我拙劣的文笔和贫瘠的思想,不能充分表达我对它的喜爱和赞美。我爱它,是如此之深像老友见面,像梦中情人出现。
这是属于一个读者“天长秋水”在留言里写下的评论,它真实表达了一个读者通过接收到的字面上的信息和阅读瞬间所能带来的快感,但这种快感背后真正隐藏的“本因”该是什么呢?
白地认为正是属于人生观念的不同带来的我们长久困惑和渴盼的命题:唯心还是违心。因为唯心,所以作者能够真诚的将属于男人和女人的内心世界揭露得如此彻底和纯粹,以致白地将要把这归入到“纯情”的行列,只不过这里的纯情所要表达的含义是纯粹的情感,而非单纯的情感。
没有哪一个科学家和哲学家认为一个男人就只会,或说只能爱上一个女人,最有力的证据来自两个方面,其一、就在过往所认为有悖伦常的同性恋目前已经获得了大多数有知识群体的认可;其二、我们每个人的内心,真实的、真诚的内心,尽管许多人会因为牢固的道德观念而无法意识到,可当他(她)在某一个特定的时刻感到内疚与羞愧时,难道不正说明了先天的东西与来自后天的道德观念之间的争斗吗?只不过后者占据了上风,胜者为王而已。然而道德的东西原本就不是一成不变的,后天的东西永远也无法抹杀先天,如一句名言所讲:存在就有合理性。也许明天,又也许是后天我们就能大声对人讲:我是段正淳,我爱若干人。
其实白地自己也是这大千世界里懵懂的一员,对人生的认识与体悟紧此而已,如同该研究生所问:倘若你的女朋友同时也爱其他人,你又该如何?
白地无言以答,只记得《我和寡妇房东》中提到的一句话,朴实而发人深省:
你找的人离你而去,找你的人痴痴迷迷也许我们在跨入棺材的刹那才真能明白,我们找的是否真是自己想要的“人”。
是为评论,谢谢。作者,谢谢。天长秋水。
(文/白地)附这三篇书评,没什么别的意思,他们写这些评论时本书还没完,我知道,我后来让他们失望了。
我只是很怀念,怀念那段日子,那些陪我一起走过的人。
不知道他们,还有她们,现在身在何处,做着什么,一切可好?
寂寞抚琴生二00九年,四月二十三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