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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打马过三关     旗未动txt下载     旗未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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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门正南

    太阳照的明媚,时至惊蛰,谈家宅子的正堂里,八仙桌边两人对坐,看二人装扮,坐在左边的人身着混元服,身背八卦阵,衣襟下绣着一个阴阳太极,手上拿着白色的拂尘。显然是一个道士,模样油腻,四五十岁左右。道士开口道:“猪日冲蛇、亥巳相冲,煞西。凶神重日、元武,吉神临日、不将。五星尽出,大利东方,生门在正南。谈庄主,姓名跟孩子一生,老道说这么多却都是白费口舌,这得取决与您。”

    老道对面坐的人年龄不过而立,他眉清目秀,十分俊朗,这便是谈家家主谈青龙,青竹庄庄主,今日是他得子之日,这是第二个儿子,生辰短他长兄五年。俗话说天下爹娘疼小儿。这第二个儿子的出世,好似一个受了潮未炸的炮仗,大儿子谈行歌今年不过五岁,还不知道世道险恶,只道以后自己多了一个弟弟,对今后要面对的日子还是一无所知。

    只见谈青龙左手撑着下巴,做思考状,略一思忖,并口中默念:“吉神临日,五星尽出,大利东方,生门正南...”,他思索的时间很长,终于,他右手拍在桌子上,浑厚有力的出声道:“既然生门居正南,那这孩子叫谈正南便好了。”说罢,充满疼惜和怜爱地望了卧室一眼,孩子还在净身,家里的丫鬟下人个个忙的摩肩接踵。“我只希望这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只求生门大开,魑魅魍魉能敬他远之。”谈青龙继续说。

    “好名字啊谈庄主,这孩子将来必定能继承您的衣钵,谈家香火旺盛啊!”这句话本是奉承之辞,但谈青龙的大太太伊如婉却脸色阴晴不定:谈庄主有两房老婆,伊如婉大房,王却淑二房。这谈正南便是二房王却淑所生。这下可好,自己不是谈家唯一正统的女主人了,这算命的却也不识好歹,在这节骨眼上信口雌黄。

    道士察觉出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地起身,拍了拍道袍。向谈青龙道:“那么老道今日先行告退,等满月宴上再来一醉方休。”谈青龙也站起身来,送道士出了门。出门后,道士神神秘秘地对他说:“谈庄主,您这二少爷生下来眼里带煞,命里定有血光之灾,刚才在庄内,我说这句话不太好。现在我告诉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谈正南眼睛哪里带什么煞,刚生下来的孩子能看出来什么,老道这番话是在暗度陈仓,他见伊如婉嫉妒得紧,担心谈正南的安危,但又不好明说,只得想出个理由来哄骗谈青龙,希望他可以提高警惕。

    谈青龙生平最信奇门八卦,他小的时候家境清寒,被逼做了绿林好汉,投奔黑云寨,寨主每次行动都要问过山下的道士,那一日,黑云寨寨主没有请示道士,便带着人马向山下去,结果留守的人遭到一武功高强男子袭击,全寨子七十二男男女女死于非命。就连出征的人运气也不太好,先是发现了寨子处升起火焰,料是总舵被袭,前方战况又吃力的紧。寨主下令谈青龙回寨去勘查,结果回去的路上谈青龙被击晕,不省人事。待他睁开眼往回赶才发现寨子里的人都死的一干二净了。他急忙搜刮些金银细软往别处躲,可明朝天下偌大,他一边跑一边躲,终于在西域置办了一处宅子,号青竹庄主,从此再也不问江湖事非。现在眼看自己的孩子就要面对相同的命运,谈青龙急忙应付下来,并暗下决定要多多呵护这个二子。

    正堂左边是画室,画室不是很大,却十分整洁,黄花梨的桌子上面摆着文房四宝:规矩的湖笔、黑亮的徽墨、嫩白的宣纸、端正的歙砚。两边的白墙不加粉刷,挂上了几张字画:轩静的山水、绝伦的美人、亮节的竹子。谈青龙很喜欢竹子,在院后开辟了一块荒地,种上了顶尖好的竹子。春天到了,竹子越发的挺拔修直了,谈青龙每天晚饭后要么在画室里钻研字画,要么在院内赏赏竹子,倒也过的惬意。

    正堂右边是卧室,一张大床顶墙放,上面铺着鸳鸯戏水绸,两卷花好月圆褥。床上躺着一个女人,模样秀丽非凡,黑发散乱的铺在床上,她面无血色,脖颈上还带着汗珠。嘴唇惨白,气若游丝。这便是谈青龙的二太太王却淑了。虽然刚生育完孩子面色憔悴,但也难掩她秀丽芳华。

    “妹子,你可有甚么想吃的东西,我去吩咐伙房安置一点?”床上除了躺着的王却淑,还有一个女人,她坐在床的左侧,正对正堂,模样雍容华贵、不怒自威两条绝情眉、风情万种一对桃花眼,乌黑的头发盘成发髻,上面插着一根金钗。桃红的腮、粉白的颊。妆容施得恰如其分。多一分太贵气,少一分太浅薄。身条顺溜又挺拔,好似谈青龙种的那些竹子,这般的美貌,别说是青竹庄无出其右,就连整个大明国翻个底朝天,也难有二般绝色。只有这样的美人,才能担当得起谈家大太太、谈家长子谈行歌生母的位置。

    王却淑浅浅笑了一下,轻声道:“劳你费心了伊姊姊,我只晓喝碗补汤就好了。”伊如婉点点头,伸出手指,嘱托一个下人:“你给霍老四说一声,让他拿枸杞、党参、藏红花熬碗汤来,搁银耳和冰糖,多加点。”下人领命去了,伊如婉又对王却淑道:“姊妹啊,辛苦你了,这以后啊,行歌就有个伴了,他二人相扶持。定能让老爷的庄子有着落。”

    王却淑笑着道:“姊姊说的是,不知老爷给他取了个什么名?”“取名为谈正南。”说话的人声音浑厚有力,此人正是谈青龙,伊如婉见样忙起身行礼,却被谈青龙摆摆手示意坐下。谈青龙笑着说:“却淑啊,生的好啊!生的好!我谈家又添新丁!我让算命先生来庄上看了一眼,今日生门在正南,这孩子我取名为正南。你觉得如何?”王却淑虚弱无力,但依然挣扎的说:“好名儿啊!谢老爷恩赐。”谈青龙仍然笑着说:“你身子虚,我不多说了,我去叫伙房给你熬碗汤来。”伊如婉接话道:“我已经叫霍老四去了,约莫再过会儿就要来了吧。”谈青龙笑着点点头,道:“你们两个互尊互爱,我这个当老爷的看了心里舒服,那我不便插手了,却淑,你且让如婉陪你。我先出去了。”说罢,又走了出去。

    伊如婉点点头,又伸手叫:“行歌!快来抱抱你弟弟!”随着一声脆生生的“娘”谈行歌连跑带跳的来到卧室,王却淑见样也道:“如婉姊姊...行歌看着就机灵...将来...还得请他...多扶持正南...”伊如婉笑道:“那是自然。”便把孩子从下人手里接过来,递给谈行歌。

    谈行歌今年不过五岁,模样如王却淑所道,十分机灵,皮肤白皙。他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里的谈行歌,打量几眼,然后撅起小嘴道:“娘,弟弟好丑啊!”这本是无忌童言,但王却淑听了心里却泛起波澜,伊如婉站起身来直接抽了谈行歌一个大耳刮子,道:“再这么没教养,我拿你喂狼去!”谈行歌吃了巴掌,十分委屈,大哭起来。双手不由得的去擦眼泪,这双手一抽,好似房梁被打折,千里马尥蹶子,谈正南向地上坠去。霎时间,谈行歌还在哭泣、王却淑瞳孔放大、伊如婉表情震惊,但眼里却闪过一丝光芒、下人李妈惊的伸手去接,在这一刻,时间好像死了,呼吸还没有死,倒吸凉气的声音有如蓝天里的一道闪电、竹子上的一朵花朵、和谐均衡的撕裂。这呼吸声不该存在,打破如此的寂静。但寂静很快又随之被再次打破。

    “啪!”婴儿柔软的头颅结结实实的向地上摔去,鲜血缓慢的溢出,王却淑见到如此却是直接晕了过去。谈行歌吓得懵在原地,伊如婉急忙大喊道:“李妈!快去找老爷!”李妈本愣着,被这么一喊急忙撒丫子跑去找谈青龙。见谈行歌还在懵着,伊如婉伸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道:“等会无论爸爸说什么,只要说是就好了。”又拍拍他的肩。

    谈青龙迅速赶来,见到此景,他瞠目结舌,五官无一不透出震惊,他急忙大吼:“叫郎中!”又抱起孩子,颤抖着问伊如婉:“这怎...怎么回事?”伊如婉不知何时流出了眼泪,她凄怯道:“本来妹子正抱着二弟,结果行歌说要抱抱弟弟,接过去后不知怎的。许是突然感觉身子不舒服,手上卸了点机警,孩子一不留神...就...”说到这里,她已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了。谈青龙神情暴怒,他咬牙道:“这孩子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突然,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叹一口气,看了看王却淑和伊如婉还有他怀里那个孩子。道:“孩子,原本在李妈手里,李妈可是在却淑床边?”伊如婉道:“正是。”谈青龙又想了想,仰天长叹一声:“天要亡我谈家子嗣!”原来,谈正南在李妈手里,他在李妈怀里,头向左,今日运势却煞西。谈行歌接过谈正南是在卧室里,脸对正南,刚才却被伊如婉拉到身边,脸对正北。可谈青龙却不知道。他只晓得这样一来,谈正南位处许西北,煞西犯北。逆运势撞生门。大忌皆犯。伊如婉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正是了解谈青龙的透彻。才会行此举。这女人城府极深、竭尽算计,很是阴毒。

    郎中匆忙赶来,谈青龙急忙把孩子递给他,道:“快去看看!好好看!”郎中忙不迭地接过孩子,就带着他回到了自己的房子。接着便关上了门,这一关关了半天时间。

    晚上,王却淑醒了过来,眼睛刚睁开,嘴就喊道:“我的孩子在哪里?!”声音带着哭腔。谈青龙本在郎中屋子门口踱步,一听这句话急忙赶过来。见她刚生育完神色憔悴,又经此一大变,面黄肌瘦。心底更是难受不已,拉住她的手,道:“却淑,没事的。正南他命硬,他一定可以扛过去的。”王却淑这才停止抽泣,只道:“只怪我没用,生下的孩子命数不硬。”

    话音刚落,伊如婉就走了进来,她关切的摸着王却淑的手,道:“姊妹,你可好了些许?正南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王却淑远不如伊如婉心思慎密,她强挤着笑道:“谢谢姊姊,借你吉言,希望如此吧。”

    有门响动的声音,是从郎中那边传来的,谈青龙心一下悬到嗓子眼上,向那边跑去。他一见郎中,便急切地问:“我儿子怎么样了?”郎中吃吃的开口道:“老...老爷,我尽力了,二少爷...命是保住了..只可惜...”谈青龙急切的问:“怎么样了?你快说!”郎中道:“老爷恕罪,公子虽性命无忧,却伤到了脑子,怕是...今后半生...只能做个痴人了。”听到这番话,谈青龙眼前一黑,几欲晕厥过去,郎中忙来扶他。

    谈青龙哭着说:“想我谈青龙也算的一代枭雄,儿子却是个傻子,这...怎的不比让他死了更令我难过?!”说罢,又独自哭了一会儿。然后道:“你去把他抱出来罢。”郎中领命,向屋里走去,这会功夫,谈青龙喊来了李妈,对她说:“庄主我今天虽然没有经历刻骨之痛,却也经历了妇人之苦。你今天那番表现,漂亮的紧呐。”李妈听闻只道他是在夸自己拯救二少爷的及时,却不知道二少爷已经傻了。道:“老爷言过了,我也是生过孩子的,知道天底下当娘的都是一个心思。”

    谈青龙接着道:“你好像有一个满月的孩子是吧。”李妈接着道:“是,不好意思,这孩子排老二,只是未曾见过庄中各位。可惜这孩子的爹,在他出世不久后就死了。”谈青龙道:“那样更好,你去,从我的马厩里把我的那匹黑色的马牵出来,然后到后门等我。”李妈不明所以,但还是去了。谈青龙随之往正堂里走,看见王却淑,一股心酸涌上心头,王却淑见他来了,问道:“正南...可还好吗?”谈青龙笑着道:“好的很呐,白白胖胖的,一看就像我。”王却淑听了这番话,才终于笑逐颜开。

    谈青龙从正堂里拿出一个盒子,接着往门外走,看到郎中抱着孩子过来,向他点点头,把孩子接过来,便往后门走。等他到那里时,李妈已经牵着他的那匹马在等着了。

    谈青龙伸出手指,示意她凑近点,待李妈凑近后,他缓慢开口:“庄主有一个巨大的任务交付给你。”李妈在谈家做了十年的下人,今年也不过四十五岁,但却因每天的操劳,已是疲态尽露了。双鬓生白,苍老的厉害。大活小活都做过,却从来没什么“巨大的任务”,这让她不禁犯起了嘀咕。

    谈青龙见她神情犹豫,道:“绝不勉强。”李妈连忙点头,谈青龙轻哼一声,道:“反正以后也见不到了,给你说说也无妨。”李妈听到心里一惊,忙说:“老奴实不知道有何过错,还请老爷点明!”

    谈青龙接着道:“你并无过错,相反,你如果帮我把这件事干的漂亮,我还会好好的奖赏。”李妈一听,道:“那还请老爷明说。”谈青龙这才缓缓开口:“实不相瞒,今日道行顶撞。我二子虽然保住性命,却是个傻子,我好歹青竹庄庄主,名声在外,旁人指指点点,定是难免的了。”李妈听到,又想起来之前谈青龙问她是否有个满月的孩子。心里一惊。道:“老爷,您莫非...”再要说,却被谈青龙捂住了嘴巴,他叹了一口气,道:“你聪明的紧,你放心,你带着正南,我不会亏待你,更会把你的孩子当成自己的抚养。从今晚过后,你不再是谈家下人,你的二孩子也得姓谈。”李妈急道:“少爷...”

    谈青龙把食指放在嘴上,示意她嘘声,又道:“从今天起,谈家少爷谈正南就是你的孩子,至于这孩子的名号...叫李绝情罢。”李妈听到这番话,心里不由得感伤,可她也听到了老爷给这孩子取的名字,正是要让他绝情忘情,从此忘了青竹庄,忘了亲父母。她顿了顿,道:“那我儿...谈家二少爷,就有劳您多担待了。”

    谈青龙挥挥手,把他扶上马,又把那个盒子和婴儿交给她,道:“从这儿出去,到苏杭或燕赵都可去的,只是此生再也不要回来。”李妈擦擦眼泪,道:“我王李氏发誓,亡夫在上,我此生不复青竹庄,若有违背,则教我千刀万剐,死无棺。”谈青龙点点头,从身上拿出一支笛子,交给她,道:“我也没什么可以留给他的,盒子里是一万两银子,这支笛子,你就留给他玩罢。”说完,抹了一下脸,转身欲走。却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道:“终究是没有做父子的福分,都怪我年轻时造了许多孽...罢了罢了,你带他走吧。”

    李妈接过笛子看了一眼,发现笛子是竹子制成,通体青绿。这是谈家信物。她清楚这对于谈青龙的意义。对他说一声:“老...庄主,我先去了。”说着,缓缓地掉转马头,驾马扬鞭,向远方扬长而去。

    李妈没有回头看,谈青龙站在门口,直到看不见马的影子,听不见马的啼声,才失魂落魄的往庄里走。

    月亮照耀在泥土地上,马蹄声源源不绝地响起,星星挂在天空,离月亮那么近,也那么远。

    是啊,月亮身边总有星星环绕,相交辉映。可总有那么一两颗星星,孤独的照耀着,不需皎月的陪衬。只是潇潇笛声,再也没法响彻在李绝情的心里。就像星光璀璨,再也不能有月亮相伴。正如温飞卿的那首《清平乐》:

    “愁杀平原年少,回首挥泪千行。”

黑白无常

    天气有如微醺的酒,浅浅的去喝几杯,前后心有如被火浇灌了,熨的舒畅。痛痛快快。当今正是春光好时节,一路上虽不见万紫千红,但也是有许许许多的莺歌燕舞。草草的看上两眼:西域的奇花异草,高耸入云的叫不出名字的树木。太阳照着,显出一片盈盈的葱绿。扫上一眼,心里内外长出一口气,十分的透彻。

    这匹马脚力惊人,李妈带着李绝情已经奔赴了整整一日了,现在两边已经看不见奇异的西域植物,料是已经快到了中土。李妈毕竟是个妇道人家,这一天的奔波劳碌,她有些累了。并且尚没法在夜晚赶路,只担心急于求成,遇见个山林野盗什么的,她们娘俩无法自保,功亏一篑。

    天色渐黑,李妈终于看见了一点微弱的灯光,便到前方去投宿。走到客栈前,才看清了店家的装潢:这间客栈共有两层,装修简单,旁边插着一杆旗。旗面上绣着“江河客栈”李妈没多想,带着孩子就进去了。

    掌柜的正在柜台后低着头算账,他看起来体态丰腴,皮肤粗糙,脸上有些许雀斑。他听见声音,忙抬起头来招呼:“客官,您几位?”这一抬头,即使凭着昏暗的灯光,李妈也能看清他的样貌,那人长相平平无奇,只是脸上有好长的一道刀疤。李妈一见,心里咯噔一下:只想着这地方自己从未涉足,现在天色已黑。她一个妇人带着一个婴孩,如果掌柜的图谋不轨,她又有什么能力去反抗呢,正当着是羊入虎口了。

    看来,这一趟旅途比她想象的还要艰难万分啊,她心里自叹一口气,强打精神对掌柜的说:“两位,麻烦您帮我开间客房,再让伙计把我的马牵到马厩里去。”她说这一番话时候镇定自若,但声调还是有些颤抖。店里还有两个人,此时纷纷转过头来。李妈用余光扫量一下二人:一个中年汉子头戴斗笠,身着粗布短衣,粗眉大眼。肤色黝黑。脸四方四正。背着两柄斧头。坐他对面的那个人年轻许多,打扮也体面得当,肤色白皙,眉目隽秀,只是没有兵器。李妈暗自猜测,这应该是主仆二人。结伴出来的,但目的为何,尚不可知。

    掌柜的一听便招呼小二:“哎!你过来!引这位客人上楼去挑间她住的客间。”小二诺了一声,带着李妈往楼上去。

    李妈胡乱选了一间客房,她在上楼时,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她,她强作镇定,走进客房便把门一掩,至少这扇门,能给她带来一丝丝的安全感。

    李妈关上了门,强忍着恐惧的心态,作了会儿深呼吸。把包袱放到客床上。包袱里只卷着几件旧衣服,和谈青龙给的那一笔钱。李妈知道这笔钱无论如何也不可以丢,便想了个主意把它藏起来。四周环顾一下后,她决定把包袱藏在......

    突然,门被推开了,李妈吓得大惊失色,来人是那个小二,他双手拿着一个木盆,肩头搭着一条雪白的毛巾。他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说:“我给您打好洗脚水了,刚才没给您在门外请示,多有得罪,实在抱歉。”

    李妈虚惊一场,长出一口气,强颜欢笑道:“没事,劳烦你辛苦一趟。”小二点点头:“这都是分内之事。”随即把木盆放在地上,转身下楼去,走的时候还不忘把门带上。李妈见他下楼去,这才脱下草鞋,挽起裤腿。把两只脚放进木盆里。刚放进去时只感觉这水真是烫脚。便又把两只脚搭在木盆边上,待水温降下一点,再把脚放下去。

    再一碰,脚却又似触电一样,感到一阵酥麻,李妈叫了一声:“好烈!”但这次没有再抽出脚,而是任它侵泡。李妈趁着泡脚这会,扫视了一道房子的布置:梁上生出尘灰,犄角旮旯里有着蛛网。除了一只破烂的桌子外,就只有她坐着的这张还算整洁的床了。

    李妈轻叹一口气,自己以前虽然在青竹庄做下人,可也是自己的房间的,虽然只能穿些旧衣服,可一天三顿饭却从来也不会少。今天带着孩子奔波一日,已是整日的水米不打牙了。想到这,李妈又轻轻的自责:连绝情这么个年幼的孩子一路上都没有哭喊,他还是个襁褓婴儿,连一口娘的奶都吃不到。我作为一个大人又似乎太矫情了。于是她回过头去看身后的李绝情,却发现不知何时,身后的孩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李妈急的忙站起身来,却发现腿筋酸软,好像被抽筋一般。头也晕晕沉沉的,她眼前一黑,便已不省人事。

    待她睁开眼睛时,却发现眼前是一片陌生,她好似被人绑到了一个山谷边,手脚都已被人绑住,眼前是一轮皓月。她心里慌乱,张口大喊:“哪位英雄好汉,盯上了我们孤儿寡母!”一声刚下,两个人便走了过来,李妈见他们眼熟,又一仔细端详。发现他们二人就是之前客栈里的主仆二人。

    李妈怒道:“你们二人...”

    那肤色白皙的一位笑嘻嘻地道:“阿姨,这迷药放洗脚水里,觉睡得很香吧?”李妈这才反应过来上了黑店的当,心里叫苦不迭,但还是镇定开口道:“你要什么,我给你便是了,只求你放过我的孩子。”那白皙笑嘻嘻地道:“你的孩子?”话音刚落,就粗暴的被黝黑汉子打断:“你的孩子?!那这是怎么一回事?”说着伸出一只手,手上握的正是谈青龙给李绝情留的笛子,李妈顿时面如土色。

    白皙男子伸出手抽了她一巴掌,这一巴掌响亮清脆,李妈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冒金星。他又笑嘻嘻地问道:“你是说还是不说?你和谈青龙什么关系?。”李妈闭紧嘴巴,一个字也不肯说。白皙男子笑着,道:“这还是个忠臣。”又伸出手结结实实的抡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李妈鼻子口里直冒血。李妈却仍是双唇紧闭,表现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态度。

    白皙男子站起身来冷笑道:“真是一只护主的好狗啊,看来还是对谈青龙一无所知啊!”说着,吐了口唾沫,接着说道:“谈青龙本是我寨子上的一个小卒,那天兄弟们一起下山,留我驻守,他却半路返回来使奸计让我昏迷,又放火烧寨。等当家的半路折回,却发现寨子里的东西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当家的急火攻心,吐血辞世了。剩下的兄弟群龙无首,逃的逃,死的死。要不是寨子里的同伴救我,我怕是早就做了白骨。我们二人兜兜转转十余年,终于打听到他的消息了,却是叫了个青竹庄庄主?!今日却又看见这孩子怀里抱着这根竹笛子。真是天助我也。”

    李妈听到这些仍然面不改色,但心里却已经山崩海啸:想不到老爷年少有为,大难不死竟然是谎言?可她却也保持冷静。她一时半会儿无法分辨谁对谁错。可白皙男子目光刁钻,已看出她有所动摇。

    白皙男子又笑嘻嘻地道:“实话说了,我们今天呢,不要你的命,也不要这孩子的命,但是,他的那支笛子,你可要交给我了。”李妈怒道:“谁不知你的那些花花肠子,要拿我家老爷的信物,假借他的名义做些不光彩的事,这绝不可能!”说这些话时,李妈大义凛然,但心里也犯了嘀咕:这二人手段高明,要拿走笛子实属不费吹灰之力。可又为什么要特地禀告呢?

    “黑白无常,果然盗亦有道,在下实属佩服。”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三人皆转移目光望去,月光下,那人面容模糊,但却可以看个大概,见他身背一把朴刀,穿一身粗布麻衣。白皙男子站起身来,对远方作揖,高喊一声:“远方英雄,在下白无常孔轻义,斗胆向英雄讨要个名号!”声音洪亮,那人却冷哼一声,道:“既然是斗胆,又怎敢拿这母子开刀?怕不是说一套做一套,出招罢!”言罢,飞身跃下,动作轻盈飘逸,李妈虽不明所以,但也可以看出这人身手不凡。

    只见那人拔刀相斩,孔轻义侧身躲过,从衣袖里飞出几根绣花针来。李妈恍然大悟,原来这人的武器,竟是藏在衣袖里的。黝黑汉子抡斧向那人砍去。那人只是右脚定住,左脚一转,带着身体微微一侧。便让黝黑汉子扑了个空。这身法和孔轻义相比,多了三分淡泊和潇洒。又显得十分自在。孔轻义见他躲过,挥脚踢来,手上也带着几根飞针。那人好似没看见一样,拔刀向那汉子怒砍,汉子急忙运斧格挡,但这一击力拔千钧,斧子居然被打脱手了,黝黑汉子只觉手腕酸痛,虎口发麻。孔轻义也越来越近,李妈看得心急如焚,忙大喊道:“身后!身后!”

    那人战胜黝黑汉子后,轻描淡写地回身将朴刀一挥。孔轻义大惊失色,急忙停下,被震的后退几步。李妈看得模糊,只道是这人功力深厚,吓退了孔轻义。心里不由得佩服又感激。转念一想,如果这人也是图谋不轨,那我们岂不是离狼口而入虎爪了?心里又慌乱起来。

    孔轻义踉跄停下,那人击败二人却仍然轻描淡写,孔轻义运功调匀气息,吐出一口瘀血,拿出一张白手帕,擦了擦嘴边的血,对那人抱拳作揖道:“我们兄弟二人不知礼数,得罪了大侠,既然大侠要保护这对孤儿寡母,我们退去便是了。”说罢,招呼来那黝黑汉子。转身就要走。

    却见那人施展轻功,好似瞬移一般的出现在二人中间,两手各搭一肩,缓缓开口道:“我只道黑白无常是什么大英雄,原来只是一对不足挂齿的小贼,却不见你刚才那么威风?既然如此,冤有头债有主,你刚才抽那女人两巴掌。现在你们跪下各挨我两巴掌,我放你们轻便。”黝黑汉子怒道:“你这厮欺人太...”孔轻义伸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他陪着笑道:“大侠所言极是,我们照办。”说着便拉着那黝黑汉子一起跪了下去。

    李妈在一旁看着,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这孔轻义下手没轻没重,笑的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只见那人抬起手来,作势要打,并且手臂打开,似用力极大,孔轻义和那黝黑汉子闭上双眼。那人却只是拿手在他们头顶拂过。轻飘飘的。二人双目紧闭,那人却在拂过后收手,只是蹲着看着黑白无常。

    终于,孔轻义睁眼了:“英雄若不...”没等他说完,那人手重重的甩在他脸上,孔轻义被打的神情恍惚,眼冒金星。黝黑汉子怒道:“你这狗贼...”那人只是一笑,道:“你顶撞了我,我却不生气,由你兄弟来替你受你的罪罢!”说完,不等孔轻义回神,他将左手高高的举起,作势要打,右手却直接一掌平扫,“啪!”打在脸上响亮清脆,孔轻义又吃了一掌,显得十分虚弱。

    那人继续道:“你的两掌已经受完,接下来就替你兄弟受这两掌吧。”孔轻义大惊失色,道:“大侠,我们兄弟二人功力远不如你,今日受你两掌,已是气血大损,若要再接两掌,只怕要暴毙此地,还请高抬贵手,放过我吧。”那人怒道:“我生平最讨厌言行不一的伪君子。”说着,挥手要打。黝黑汉子却双手成拳,挡住了这一掌。

    黝黑汉子怒道:“二弟,咱们与其在这受这等委屈,倒不如站起来痛痛快快的和他大战一场,这魔头心狠手辣,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孔轻义却忙道:“不可不可...”黝黑汉子却不听他劝,捡起一边的斧子冲了上去。

    那人冷笑一声:“蚍蜉撼树。”连朴刀也没有抽,以极快轻功施展到黝黑汉子身后,对着他的窝便是一脚,黝黑汉子踉踉跄跄的跪了下去。那人说道:“这才是好样的,继续跪着。”黝黑汉子恼羞成怒,捡起斧向身后砍去,同时大喊:“二弟!快来助我一臂之力!”那人笑道:“你可看看这周围除了我和你和那妇人可还有其他人?你的那个二弟早就已经逃了,行走江湖,你这等拙劣武功,就要点脑子吧。”汉子四处慌忙一打量,见果真如此。叹了一口气,卸下了斧头。

    那人眉毛挑起来道:“怎么?不打了?”黝黑汉子道:“今日一战,我黑无常孟勉仁心服口服,败军之将不可言勇,要杀要剐随你便罢。”那人笑了,道:“你这汉子倒也爽快,好,我今日不杀你也不剐你,却要你从此和那孔轻离分家,江湖从此只有黑无常。”孟勉仁本来想当机立断的拒绝,可转念一想,孔轻义今日弃他而去,已是先行违背了兄弟之誓。他思索再三,咬咬牙,道:“好吧,你且吩咐便是。”

    那人点头,道:“真当是个侠义之士,你今日不死,往后要护送这对母子到京城。”说着指了指李妈。李妈不明所以,那人却径直往下讲:“你要保证这婴儿健康成长到十岁,却绝对不要教他武功。”孟勉仁本已服他,对于这十年之誓,爽快答应了。那人高兴道:“真是一条好汉子,往后你若有所难处,在这家江河客栈要间客房,在这里住上三天三夜,我自会来帮你。”孟勉仁今日看清了人心,但却交到一个这么好的朋友,他开心道:“孟勉仁今日有幸离开了狐朋狗友,更能结交大侠这样的英雄,真是平生一大快事。”

    那人点点头,道:“好,那我们先向那去吧。”说罢,便向李妈走了过来,李妈此时也只是镜里看花,水中望月,不明白的紧。只看着孟勉仁向她走来,心里慌乱起来。

    那人走过来解开了李妈手脚上的绳子,李妈见他脸上带着面具,看不清楚。那人说道:“今日,我和孟勉仁兄弟过招比武,分出了高下,他已改过自新。我见你们母子两个无依无靠,一路上风餐露宿,今日又被孔轻义之辈迫害,为了你们的安全,我便让孟勉仁兄弟和你同行,护送你们到京城,再守护你的孩子到十岁,你看是行也不行?”嘴上虽然好像是在商量,可口气却不容置疑。

    李妈想起了老爷的话,又想了想今天发生的事情,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实在难以把李绝情安稳带大,有个人防着,总是好的,便点头道:“大侠英明神武,就按着您说的办吧。”

    那人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轻巧的掰成两半,将一半递给李妈,道:“我今日以此物为誓,你我二人各持一半。若这孩子平安成长到十岁,便让他拿着玉佩来找我,山高路远,我们江湖再见。”说罢,施展轻功飞走。

    李妈急忙站起身来,拿着玉佩冲他喊道:“大侠,讨要个名号可否?”声音渐远,可却没有回复。

    孟勉仁愧疚向她说道:“姊姊,我带你去找孩子罢。”李妈点点头,和他一起向着李绝情走去。只留下身后的一轮明月,洒在地上,几根被斩断的针映射出光芒。

枕戈待旦

    孟勉仁和李妈赶到山后的一个岩洞口。二人四处打量却不见李绝情的踪影,李妈急道:“孟兄弟,我家绝情在哪里?”孟勉仁沉思一下,道:“以我对孔轻义的理解,他正忙着逃跑,应该不会有工夫,八成是他人所为。”李妈心急如焚,她是个极其刚烈的女人,此时心里想的是:“如果谈少爷消失不见了,我就自尽,反正我也没活头了。”

    孟勉仁人粗心细,他一眼看出了李妈的心思,对他说:“姊姊,你放心,我孟勉仁起誓,我若找不到绝情兄弟,我自己也不活了。”李妈看到他这模样总算安下心了,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信你。咱们分头找找?”孟勉仁点点头,道:“你多加小心。”说罢,二人分手,进行巡查。

    孟勉仁武功不算顶尖但人很忠义,他选择身先士卒,探查岩洞深处,而让李妈去那边有月光的小路看看有没有脚印或其它遗留的痕迹。他这头来到岩洞门口,见里面幽暗深邃,心里便打起了退堂鼓,可他又想起了对那人发过的誓,他咬咬牙闯了进去。

    洞穴里一片黑暗,潮湿狭小,可以听见有滴滴水声,水碰落在岩石上,寂静中一丝律动,简直能把人逼疯。孟勉仁牙齿打战,说不上是冷还是害怕,亦或者兼而有之。他虽然心在抖,脚却没有停。

    终于,孟勉仁走到了一块蛮大的地域,月光能照耀到此处,这里相较于之前走过的羊肠小道已是宽阔许多,孟勉仁决定在此处找拨一下,孟勉仁先是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乱翻,但他什么也没有搜到,孟勉仁本还想更深入地检查一下,但发现已经走到洞穴尽头了,他只好把目标改为其他的路线。

    孟勉仁泄气的往洞外走,突然他感觉脚下踩着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孟勉仁当即弯下腰去检查,发现那是一张羊皮卷,破破烂烂,上面有血迹斑斑和泥泞污点。孟勉仁好奇的把它拿回洞里。对着月光检查,上面写的文字潦草轻飘,显出力道之小,这好似是笔者绝笔。孟勉仁当下思索了片刻,决定在这儿逗留巡查一下,说不定这张羊皮卷的主人身上会有李绝情的线索。

    孟勉仁检查的很仔细,但仍然一无所获,他一只手摸着岩壁,失落的往洞外走,心里默念:“这誓言看来是无法完成的了。”突然,他感觉到手掌触感有些不对,又将手慢慢的回摸过去,果不其然,岩壁上有一块与众不同的地方,孟勉仁张开眼睛费力地分辨出,这触感好似一个按钮,他想也不想的按了下去,接着,洞穴开始猛烈的震动,水滴开始激烈的下落,好似一场洞内的小雨。接着,一声巨响,几乎要轰聋孟勉仁的耳朵,他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接着便张大嘴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现在天色黑的浓,月亮倒是很亮,李妈在小路上四处巡查,却仍然一无所获,她急的眼泪也要掉下来,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如果不是她毫无戒心,李绝情又怎么会被抢走?正当她焦头烂额之时,她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这一下着实让李妈肝胆俱裂。她只道是孔轻义折返过来来取她性命了,她声音颤抖,道:“大侠,你如果要我的命拿去便是了,但请放我孩儿一马。”

    “不是,我只是想问,你是否见过一个使朴刀的刀客?”这声音轻柔动人,竟是个女子,李妈放下心来,道:“确实有,我被奸人袭击,是他拔刀相助,救我一命。”

    “哦,原来如此,那你可知道他往哪边去了?”

    “不敢,大侠来无影去也无踪,连名号也没有留下,我又怎敢问他前路何方?”女子听了后“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道:“既然如此,夏师哥要帮的人,便也是我要帮的人,这样吧,你转过来,我带你去找你的孩子。”李妈这才缓缓转过脸来,却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的姑娘肤白胜雪、冰肌玉骨、朱唇皓齿,月光照在她身上也好像轻纱一般,李妈不自觉看得呆了,随后又自惭形秽:她虽然在青竹庄做了多年下人,家里又有伊、王两大美人,可她也并不是崇脂尚粉之流,但眼前这姑娘真个是美若天仙,不可方物。那姑娘见她如此却也笑了,这一笑更好看了,李妈心里竟然忘了不明生死的李绝情。

    姑娘见李妈这样也只是笑着道:“在下王愈,是南柯派大弟子,刚才帮你的人是我们南柯派掌门夏逍遥。”李妈这才反应过来,忙点头回应,竟然没有注意到王愈前后话语的不搭边。对王愈开口道:“我姓李,夏掌门武功高强,王姑娘身为他的弟子,定也非等闲之辈,今日真个是有劳你们南柯派了。”王愈只是嫣然一笑,便带着李妈四处寻找起来。王愈身手敏捷,不出一会儿便已在一片竹林里找到了李绝情。

    见李绝情安然无恙,李妈激动的感激涕零,抱着李绝情对王愈道:“真是倚仗你了姑娘,你真是女菩萨在世。”李妈是一介白丁,这就是她对一个女人最大的夸奖了。李绝情也睁大眼睛,伸出手咿咿呀呀的晃动,李妈不明所以,王愈却笑着把脸贴了上去。她只觉得李绝情的手掌绵绵的,上面还有些汗。李妈笑道:“王姑娘的美丽把我们家绝情都迷住了啊。”王愈却疑惑的睁大眼睛,道:“为什么给孩子取个这样的名字?”

    李妈一时语噎,但她灵机一动,马上岔开话题道:“王姑娘,我本不是一个人,和我同行的还有一位孟兄弟,他也是一条好汉子。他和我在岩洞分手,现在绝情已经找到,我现在应该去找他会合了。”王愈点点头,道:“好,可请允我陪你同行,既然绝情才被找到,那么就代表歹人仍在附近。我夏师哥一向是来无影去无踪,今日我要替他把这善事做圆满了!”李妈听了,心里欣喜,却耐不住疑惑,道:“王姑娘,有件事我之前就想问了,为什么你口中自称夏兄弟是你的师哥,和我介绍时却说他是你门派的掌门呢?”

    王愈听到这句话顿了一顿,脸上显出极大的难言之隐,李妈也是个聪明人,道:“我随口一问,姑娘不要当真。”王愈这才愁眉舒展开来,笑吟吟地道:“那我们赶快去找孟大哥吧!”李妈携着她的手,二人像姊妹一般地往岩洞走去。

    路程不远,走到一半时却能听到兵戈碰撞和厮杀打骂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粗犷豪放,显是孟勉仁的,李妈心里“咯噔”一声,忙对身旁的王愈道:“妹子,咱们得快些走了,我担心孟兄弟遭遇不测了。”王愈点点头。二人急忙向岩洞赶去。

    “好一个江湖野夫,今天找到小爷我祖卑荣的头上了,不让你见识一下我的高深武功,我枉活二十有一!”这声音不大,也生硬涩晦。但在空无一人的荒郊野岭却听的清清楚楚。李妈向声音处望去,发现一个模样古怪,青衣青袍的男子,脸上带着面具,看不清楚,手上拿的兵器也是见所未见。王愈却低声道:“不好,这是个扶桑狗。”

    李妈听的新奇,问道:“扶桑是哪门哪派?”眼见孟勉仁和他打得不可开交,王愈对李妈道:“我先和他交手,回头再说!”说罢挺剑而出。

    祖卑荣见腹背受敌,骂着咕哩哇啦的听不懂的话语,“哭扫八嘎西内”之类,李妈听了只觉新奇好玩。

    但这扶桑人着实有两下子,他那头左手握刀和孟勉仁厮杀正酣,右手从腰里摸出三发手里剑,夹在食指和中指间,向王愈掷过去,王愈忙挥剑抵挡,将三发镖纷纷打落,重整阵势,挺剑刺来。祖卑荣打得吃力,从腰里摸出一颗烟雾弹,扔在地上。霎时间一大片烟雾弥漫。孟勉仁本欲追杀,却也被迷雾刺眼,闭眼咳嗽起来。王愈也闭上眼,却不停手。径直刺去。可剑直贯入木。看来这祖卑荣已是逃跑了。

    大战过后,孟勉仁睁开眼,却看见一个漂亮的姑娘,他一愣,随即脸也红了。王愈见样先拱手道:“在下南柯派王愈,想必您就是黑无常孟勉仁了吧。”孟勉仁忙拱手回礼,道:“虚名而已,多亏姑娘伸手相救,这人古里古怪,我孟勉仁混迹江湖十五载,西域中原勉强算得上了如指掌,可这人武功陌生,兵刃似刀非刀,实在稀奇。”

    此时李妈抱着李绝情喊道:“孟兄弟!”向他赶来,孟勉仁见她们母子平安,喜出望外,忙问:“姊姊,在哪边找到的绝情?”李妈道:“多亏这位女侠伸手相援,之前和你交手的那位是她的...师傅。”

    孟勉仁显出不可思议状,道:“我只道姑娘人美心善,想不到尊师更是武功高深,今日多亏你们搭救。我们才能化险为夷。”王愈笑道:“孟大哥客气了,我今年也不过一十六,您长我十七八岁。叫我妹妹得了。”孟勉仁平生最喜欢和爽快之人打交道,不禁道:“好!我孟勉仁武功不精,人亦普通,今日有幸和姑娘相识,不如我们义结金兰,你叫我一声大哥,我叫你小妹如何?”

    王愈当即回答:“那想必甚好,我王愈家中只有姊妹三名,我排老幺,自幼有姊姊关照,却从未有兄长关怀,今日却能和孟大哥这样的江湖好汉结拜,实在痛快!”

    孟勉仁道:“好!我们今日便歃血为盟!天地在上!明月为鉴!”听到“明月”时,李妈分明看见王愈的嘴角抽了一下,但只道是她触景生情,没有多想。

    二人磕了三个头,结拜完毕。孟勉仁这才开口道:“妹子,刚才那人你可识得?”王愈道:“刚才那人应该是扶桑人,扶桑是临海一国。却不知他是怎么到中原来的。”孟勉仁茅塞顿开,又从兜里掏出一张羊皮卷和一枚飞镖。把这些交给王愈,道:“我适才在岩洞里找到这张羊皮卷,然后又误打误撞开启了里面的机关,发现那扶桑人正躺在棺木板上呼呼大睡。这枚镖是从他身上搜来的。”

    王愈接过一看,先是惊恐地脱口而出:“这不可能!”又仔细端详半天,面色凝重地道:“事关重要,大哥、李姨,小妹有事先走一步,灵峰乃本派重地,非本派弟子不得入内,下回若有机会再请二位把酒言欢。”

    孟勉仁点点头,道:“妹子去便是了。”王愈应了一声,施展轻功走开了。李妈看她远去,对孟勉仁道:“他们师徒二人行事风格简直是一模一样啊。”孟勉仁爽朗地笑道:“江湖上闲人无数,最忌讳办事拖泥带水,风风火火有甚么不好!”

    现在天色几近破晓,三人经历这一番生离死别都已是疲惫不堪,决定就在此地休憩一会儿再赶路。李妈弯腰探手把地上的碎石子扫开,缓缓地躺了下去,怀里抱着已经熟睡的李绝情。而孟勉仁则粗犷的多,直接侧身躺下,也不顾石子会不会硌着,不一会儿就响起如雷鼾声。

    一会儿过去,李妈突然惊叫一声,吓醒了睡梦里的孟勉仁,他张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问道:“怎么了姊姊?”李妈急道:“咱们得回客栈一趟,我有个东西落在那了。”孟勉仁虽然瞌睡,却时刻不忘誓言。他一个鲤鱼打挺,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起身便往客栈赶。

    二人动作极快,不到一柱香的功夫,“江河客栈”的旗子便已可见,李妈急忙推开门对掌柜的说:“掌柜的,我是刚才的客人,我来客房取个东西。”掌柜的眼神有些闪躲,道:“客人,您的房子已经被一位客官占了,现在天色已晚,我不方便去...”孟勉仁将手拍到桌子上,大吼:“掌柜的!我看你开店不易,处处给你行个方便,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掌柜的忙道:“这位爷,您不是和那位白衣公子一起的吗,怎么...”孟勉仁不耐烦的摆摆手,道:“你别说那么多了,我和他散伙了!这房子你是开也不开?”掌柜的见这人神情可怖,来者不善。又担心自己的店铺安全,急忙大喊道:“小二!引这两位爷上楼去找那个鞑子的房子去!”

    二人到了门口,李妈对孟勉仁说:“孟兄弟,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去便来。”便敲了敲门,清了清嗓子,道:“有劳您开个门!我进来拿个东西!”房子里头的声音不耐烦的传来:“谁呀!”孟勉仁一听这声音熟悉得紧,大喝一声:“扶桑狗休走!”便抬起脚踹开房门。果不其然,床上坐着的正是祖卑荣,他正在洗脚。原来扶桑人和鞑子的话语都说不清楚,老板把他当成了一个鞑子。

    祖卑荣一见是这个人倒也一愣,随后骂出一长串叽里咕噜的话,李妈听不懂,但也能感受到其中恶毒。祖卑荣抬起脚来把一盆洗脚水向孟勉仁踢去,孟勉仁躲过,笑着骂道:“你别再使什么阴谋诡计了,鞋子穿上出来和你爷爷再打过。”祖卑荣果然穿鞋,骂道:“真是鸡醺骑鹿。”

    李妈听的好笑,知道他是在说“自寻死路”却也难忍脾气,喝道:“你这夷狗,死到临头还有这么多屁好放!”祖卑荣怒道:“无礼!”拿武士刀向李妈冲来。却被孟勉仁挥斧挡住。小小的一个客栈顿时充斥刀光剑影,热闹了起来。

    只见祖卑荣刀法古怪,上斩下扫,但这次孟勉仁却不受干扰,他狂野的挥动斧头向祖卑荣砍去,祖卑荣见计策没有成效,也急忙低下头,掣过剑一个前滚翻,躲开了横扫。这一躲不要紧,躲到了李妈面前,李妈抬起脚来往祖卑荣屁股上狠狠一下,祖卑荣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吃屎。

    祖卑荣受此奇耻大辱,转身对李妈怒目而视,突然他两眼放光,料是盯上了李妈怀里的李绝情。他大吼一声,伸手要抢婴儿。孟勉仁却看准这个机会,在他马上要触碰到襁褓时手起斧落。随着祖卑荣一声惨叫,一只鲜血淋漓的手落在地板上。李妈吓得一只手捂住了嘴,而怀里的李绝情也是哇哇大哭。祖卑荣跪在地上,刀也被抛弃在地上。放声大哭。

    孟勉仁见样满怀歉疚地蹲下去对他说:“不好意思,我孟勉仁今日废你一只手,来日如果我们再遇见,我单臂和你打便是了。”说着又对李妈说:“姊姊,快去拿你要的东西吧。”李妈点点头,把孩子递给他,去床上摸索摸索,拿出一个大盒子。

    就在孟勉仁左手抱着李绝情,右手拿着双板斧的这会功夫,祖卑荣突然用另一只手拿起武士刀,孟勉仁以为他要暗算,却不料他的刀刃对的是自己的肚子。孟勉仁正不解时只看他惨烈的大吼一声,拿起那把刀做势要捅。孟勉仁欲伸脚去拦,可他的刀很快。

    突然,刀被一个东西弹开了,这一下不是孟勉仁所为,力道大的惊人,刀被打飞,祖卑荣的虎口震的发麻,孟勉仁知道不是这屋里人所为,转头向窗户看去,却见在窗户上站立一个人:

    这人身材高大,双手垂下,左手拿着一把剑。身着粗布短衣,看面相年龄不过二十七八。可浑身气场强大,压制的众人面面相觑。

    李妈突然想起夏逍遥也是一身粗布短衣,忙道:“夏大侠?是你吗?”

    那人抖了两抖,似在冷笑,他开口道:“我不是什么夏大侠,你的夏大侠在我这里不如一只蚂蚁,哼!竹下,你是走也不走?”祖卑荣忙道:“好的!”便爬上窗户,那人施展轻功,带着祖卑荣扬长而去。一瞬功夫已然没影。

    见他们远走,孟勉仁自言自语:“带着一个人还能有这般神速,这人武功在夏大侠之上。”李妈听了也很是吃惊:“在夏大侠之上?那得多难对付啊。”

    孟勉仁点点头,道:“姊姊,此地不宜久留,你收拾一下,我们连夜启程。”

三人成师

    天气暖和,阳光晴朗,又是惊蛰,私塾门外蹲着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孩子着一身蓝布绸袍,脸上稚气未脱,不过五六岁,女孩子扎着两个羊角辫,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这女孩子眼珠黑溜溜的,看着十分机灵,讨人喜欢。她也不过五六岁年纪。这两个孩子,正相对玩着泥巴。

    玩着玩着。女孩子高兴地叫道:“绝情哥哥,我捏了个泥人出来。”原来这男童正是李绝情,自上次离开青竹庄,已经是五年岁月。他现在看着十分正常,只是眼神有点无神迷离。

    李绝情浅笑道:“是啊,姬妍妹子真厉害。”这小女孩名叫姬妍,是李绝情的私塾同窗,二人关系很好。姬妍听她夸奖自己,开心地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干什么在这玩?不回去听先生教书?”这声音听的耳熟,李绝情回头一看,果然是他孟叔叔发现他旷课逃学了。过了五年,孟勉仁已是双鬓斑白,但不变的仍是一身横练的筋骨和粗犷的嗓音。

    李绝情撅起嘴,道:“仁叔,我不想去。”孟勉仁横眉,但语气仍然平和,道:“怎地?不想学书?”李绝情点点头,随即两眼放光道:“孟叔,你教我武功吧。”随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把嘴捂住。

    孟勉仁仍然缓声道:“绝情啊,你长到十岁,叔叔自会送你去学武,但现在好好回到私塾里听先生讲书好不好?”李绝情虽然不开心,但仍道:“好罢,我去就是了。”说罢,拉着姬妍回私塾里了。孟勉仁见他远去,心里也是感慨万千。想到自己曾经“黑无常”威名远扬,今日竟然跟在一个孩子后面拍拖不清。他长叹:“半点不由人!”随即也扬长而去。

    书房先生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头,唇上两撇胡须,眼皮总是耷拉着,好似睡不醒的样子,李绝情不喜欢他,天天给娘告状,但娘却只说:“读书人都是圣贤,好好听。”李绝情虽然有的时候调皮捣蛋,但从来不会顶撞母亲和孟叔叔。

    先生见他来迟了,却不生气,只是缓缓开口道:“我出一上联,对的上的,就可以回家了。”李绝情一听回家,不由自主的竖起了耳朵,要听个一清二楚。只见先生缓缓开口道:“三尺龙泉剑。”

    李绝情迫不及待地道:“一把牛尾草!”先生听到并没有评论,只是睁开眼睛,轻飘飘地扫了一眼,这眼神颇有含义,但李绝情只觉得先生是在轻蔑他。心里暗自不爽,嘟囔道:“我对的明明也不错。”

    先生清了清嗓子,扫了一眼李绝情因为玩泥巴脏的手,又启声道:“小小孩童,正手黄泥反手捏,座上大放厥词。”李绝情略一沉思,朗声道:“高高先生,上边眼皮下边盖,堂前误人子弟。”这一对可谓是十分工整。李绝情本以为先生会大怒,却不料他只是淡淡一笑,随后伸手一扫,道:“除李绝情外,所有人回家。”李绝情知道他是在报复自己,回头一看姬妍,见她也向自己这边望来,二人双目相对,姬妍吐了吐舌头,就出去了。

    先生又道:“看来这女娃娃挺中意你的。”只是声音不再懒散,格外清润,好像一个朋友在开着玩笑,李绝情也一愣,道:“子虚乌有。”先生又抬起眉毛,恢复以前的那一副懒散声调,并且带上了三分严厉:“读书人不是像你这般卖弄的!”并伸手一把抓过李绝情,李绝情只觉得他手劲惊人,自己的胳膊都被捏出了五个红印子。

    李绝情疼坏了,问道:“先生,弟子可有没什么错事啊!”先生却不管他,一手抓着他,一手拿起讲台上的书卷,读了起来。李绝情见他神采飞扬,双眼放光,声如磬钟,顿觉他威严。也不再挣扎,认真听了起来。

    一柱香过去了,先生合上书卷,转头过去看他,问道:“我刚才读的,可记得多少?”李绝情挠挠头,道:“弟子愚钝,只记得十分有三。”先生点点头,继续念了起来,还是刚才的内容,每当他念完一遍后,都要顿顿问一下李绝情,当李绝情回答:“弟子已是了然于胸了。”他才放开了李绝情,脸上显出欣慰的神情。李绝情心里感激他,一看自己的胳膊,红印子显出紫色来。

    先生摆了摆手,道:“走吧,明天早点到。”李绝情应了一声,他直到今日,才懂书卷的好。先生刚才所读的是几首词。李绝情听的混沌,可凭死记硬背也能对答如流。出了门去,李绝情发现门口边坐着一个模样可爱的女孩子,正是姬妍,她睡的正熟,李绝情有心逗她一逗,将手放到她肩上方,突然使劲的拍下去,只听的一声“啊”姬妍醒过来了。她起身拍打李绝情,道:“你干甚么?!”李绝情笑道:“看你睡熟逗逗你。”姬妍转过身去,嘟囔道:“还不是你,让我等这么长时间。”这一句话让听者说者的脸都不自觉红了。李绝情偷偷去瞧她,见她也偷偷的瞧着自己。李绝情心里暗想:“我爹从小就不在我身边,除了孟伯伯和娘以外,姬妍妹子是我最亲的人了。”他这么想,悄悄伸手拉她的手。触感有如电击,姬妍不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她这一退李绝情倒更大胆了,直接去抓住了她的手。

    姬妍两眼放光,道:“你手好多汗。”随即又大叫道:“这是什么?”显然她是发现了李绝情手臂上的紫印子,李绝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我没好好背书,先生抓我抓的。”姬妍也忍俊不禁,道:“你永远也没个正形。”二人相顾一笑,良久无言。

    突然,姬妍轻飘飘地道:“绝情哥哥,长大后我给你做老婆你觉得好不好?”李绝情一愣,但童心稚嫩,他只以为做老婆就是姬妍能永远在私塾门口等他,这样抓着他的手。于是激动地道:“好,姬妍妹子给我做老婆。”“真的?!”姬妍开心极了,扑到他怀里,李绝情只觉得她令人怜爱,不由得把姬妍抱得紧紧的。什么也不去想了。

    之后几日,李绝情天天早上都要早到私塾,而先生总会睁开眼睛让他背几首诗,而等他背完,差不多别的孩子也到了。先生再把眼睛闭上。

    一日放课后,李绝情往家里走,走到门外时只听的妈妈和孟伯伯正在聊些什么,李绝情便藏的隐匿,窃听他们。

    李妈叹道:“这孩子既然安然无恙。就不应在我身边久留。”孟勉仁也道:“姊姊说的对,等绝情长到十岁,我便送他去学武。什么事都在这之后说吧。”说罢就往门外走。李绝情听到忙屏住呼吸,待他目送孟勉仁远去,他才蹑手蹑脚的走到街上。

    李绝情只觉得忧愁万分,他只晓得自己十岁后就要离开家,离开先生,离开姬妍。这样想着,他的脚步一步重似一步。正当李绝情在这魂不守舍的行当上,突然有人在背后叫他。李绝情回头一看,发现一个老乞丐。

    老乞丐白发苍苍,脸生的狰狞,一只腿有点跛。李绝情见他这样吓了一跳,老乞丐嘿嘿笑道:“少年郎,我看你生的标致,今日和你有缘,施舍几分如何,回头给你排忧解难。”李绝情本来也不太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但本着善心,李绝情还是从兜里摸出几个铜板,交给了他。

    李绝情本以为他会很感激自己,谁知他却看也不看,一把打翻,呵呵笑道:“少年郎,老朽不要你一毫一厘,只求你给老朽看看你身上那半块玉。”李绝情吃了一惊,暗自思忖:“这老乞丐怎的知道我有半块玉。”心下正犯着嘀咕,还是鼓起勇气问他:“你要我半块玉做什么?”

    老乞丐笑起来,道:“少年郎,老朽不敢说手段通天,简简单单的事情却不敢有差池,你可是姓李?家里可有个叔叔叫孟勉仁?”李绝情见他说的毫厘不差,更吃惊了,他疑惑问道:“是...敢问您是...”

    老乞丐还是笑着道:“哪有那么多虚头巴脑的名号,江湖上人叫我张瘸子,你叫我瘸子就好了。”李绝情摇摇头:“娘说,不能随便叫人瘸子瞎子哑子,我叫你张爷爷可好?”

    张瘸子愣了一愣,随即摸着白胡子,笑呵呵道:“很好很好,可你叫我张爷爷,却是差了辈分。”说罢,伸手到后脑勺上,鼓捣一会,把脸上的假皮面具摘了。漏出一张细皮嫩肉的脸来,但却显得饱经风霜,李绝情这时细细打量了一下他,发现他除了脚有点跛和破布烂衫以外,整个样子简直是富家子弟。年龄也不过二十五六。

    李绝情两眼放光道:“这次我得叫你张大哥了。”张瘸子又是大笑,道:“你这娃娃讨人喜欢的紧,对了,你把玉能借我看看不?”李绝情见这人古里古怪,心里踌躇不决,却见张瘸子笑着道:“我张瘸子放个屁都能听个响,江湖上一诺千金,我是不会拿你一个小娃娃的东西的。”李绝情被他说的半信半疑,但还是从衣服里取出玉给了他。

    只见张瘸子接过玉,把它放在太阳下照了一照,然后自言自语道:“南柯派掌门果然不错。”随后又笑着把玉还给他,道:“你家里人是不是不让你学武?”李绝情见他真的信守诺言,对他疑心大大降低,点了点头。

    张瘸子又笑了笑,道:“你想学吗?”李绝情不敢撒谎,思索再三,还是勇敢的点了点头。张瘸子笑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道:“你这娃娃我喜欢,我给你教几招,每天你放课后来这里找我。但记住,别空手来,老朽也是要吃饭的。”李绝情见他年纪轻轻自称老朽不禁暗自好笑,随后又点点头。张瘸子伸出手拍了他屁股一下,说道:“回家去吧!”李绝情随后就往家跑,他跑出不到五步,回头看了一看,发现张瘸子就坐在那里,笑着向他招手。李绝情也招招手,随后继续往前跑,待他跑出十步,回头一看,已是空无一人。

    第二天,上完课后,李绝情就原路找寻,结果果然发现一个模样白皙的叫花子,李绝情笑着和他摇手,张瘸子也笑嘻嘻地问:“钱带够了吗。”李绝情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张瘸子迅雷手夺,速度极快,没等李绝情反应过来,他已经笑呵呵地把银子放进口袋了。李绝情只惊叹于他的敏捷,张瘸子又眯着眼睛,道:“今天我们学的东西很简单,就是扎马步,你双腿分开,重心放低,双手水平。”张瘸子一边指导,李绝情一边照做。

    待李绝情摆出一个标准的姿势时,张瘸子拍拍手,道:“行了,扎着吧。我说停再停。”然后就找了片树荫,舒舒服服的躺下去了。李绝情起初只觉得新鲜,双腿也有劲。可后来越来越累,双腿也疲软无力。李绝情把期盼的目光投向张瘸子,却发现他正在呼呼大睡,但李绝情可真是毅力过人,他硬是坚持了下去。

    一柱香功夫后,张瘸子打着哈欠醒了过来,他揉揉眼睛,发现李绝情仍然纹丝不动,喜道:“你这娃娃真是天资过人,好了,停吧。”这一声令下,李绝情双腿已经没有知觉,他直直的倒了下去。张瘸子见样急忙过来扶起了他,同时笑呵呵地说:“好的很好的很,娃娃,我给你揉揉腿。”

    只见他坐到地上,把李绝情的双腿放在自己的双腿上,使双手揉捏,李绝情只觉得双腿僵硬,被他这么一按感觉活血通络起来,腿热乎乎的。十分舒服。他不禁赞叹道:“张大哥,你这手可真有劲。”张瘸子呵呵笑了笑,起身道:“可以走了。”

    李绝情诧异地道:“哪有这么短时间就能走的道理...况且...”话音未落,张瘸子两胳膊架在他腋下,使劲向上一提,李绝情已是站立起来了,但张瘸子马上又撤手,李绝情闭上眼睛,以为自己的腿还是会没有力气,谁知他的双腿竟稳稳当当的立在地上。李绝情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道:“太神了,真有你的,张大哥。”张瘸子呵呵笑着,挥了挥手,道:“今天先练到这儿吧,我累了。”说罢又找了个树荫躺下。

    李绝情只得往家赶,回去路上,他只觉得脚底生风,双腿有力,他不禁喜道:“这马步看来没白扎。”回到家里,孟勉仁问他:“你去干什么了?”李绝情道:“我...和姬妍出去玩了会。”李绝情是个不会撒谎的孩子,他一说起谎话来言语吞吐、眼神闪躲。但孟勉仁只道是他有什么心事,便不再追问。

    李绝情早上去私塾听先生讲书,放课后去找张瘸子学习武功,张瘸子教的也都是一些和武功只挨着皮毛的东西,什么翻筋斗,扎马步,但是这样李绝情拿钱的次数也越来越多,这使孟勉仁起了疑心。

    这日,李绝情从私塾出来后径直往街上走去,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孟勉仁。

    李绝情远远就看见了张瘸子。冲着张瘸子摇手,但奇怪的是张瘸子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也给他摇摇手,李绝情走近了,对张瘸子说道:“怎么了张大哥?”张瘸子摇摇头,道:“不,你应该称我为师傅。”李绝情不明所以,道:“可之前...”“之前不一样,”张瘸子说道,“之前收你银子,谈不上师徒,但我今日教你的东西不受一分钱。”李绝情忙道:“那是什么?”

    “大胆狗贼,一个乞丐也在这边装神作鬼!”这声音熟悉,正是孟勉仁,李绝情回头果然看见了他,李绝情忙道:“孟叔...”

    “别叫我孟叔,我是不是嘱托过你十岁之前不得习武?你可曾听进去过?”李绝情惭愧的低下了头,却见张瘸子笑呵呵地道:“孟老哥,学武这东西本就是多多益善,绝情天资很好,是练武的一块料。”

    孟勉仁却直接骂道:“是么,我倒要看看你这叫花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罢,使斧冲上去,张瘸子呵呵一笑,并不闪躲,李绝情忙喊:“张大哥小心!”张瘸子高呼一声:“绝情!好好看看这套“水月拳”!”说罢,伸手抓住了孟勉仁的一柄板斧,另一只手变拳,柔柔的打在孟勉仁背上,李绝情只觉得着急,张大哥生死关头却还嬉皮笑脸,刀剑无眼,孟伯伯如若伤着他,又该怎么办呢。

    却只见孟勉仁中了这一拳后,既然重心不稳,趔趄着倒了下去,李绝情急忙过去扶起他,孟勉仁甩开他,对张瘸子道:“阁下是何人,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何要明知故犯?”张瘸子笑着道:“黑无常,你这十年誓言可艰难的很啊。”

    孟勉仁脸色一变,他抱拳作揖道:“在下黑无常孟勉仁,斗胆向大侠讨要个名号!”张瘸子爽朗地笑道:“东柳派掌门,外号“若水”的张鸿辉!”孟勉仁则立马鞠躬,起身后道:“原来是张大侠,敢问您和夏大侠什么关系?”张鸿辉摆摆手,道:“我是他师弟,不过现在说这么多都没有什么用了,我东柳派座下弟子百余号人,我为了完成师兄的委托。落下我那一票弟子这么长时间不顾,就是为了过来查看一下你们是否信守承诺。不过,虽然违约了,但我很喜欢绝情这个孩子,人有天分,又努力,还行正道。有的人啊,有这些东西不行正道,反去...哎,罢了罢了,多说无益。”说毕,他怜惜地摸摸李绝情的头,对孟勉仁道:“我会给师兄禀报你们的情况的,孟大哥,刚才多有得罪,请你见谅,黑无常仁义果然名不虚传,我张鸿辉佩服的紧。”

    孟勉仁也深有同感的说:“谁说不是呢,我五年前和孔轻义大战夏大侠,却被他一一摆平,他不仅赦免了我,还给我重新做人的机会,只可惜,黑白无常,从此只有仁没有义了,我多希望他也能重修正道啊,现如今天涯两茫茫,不知何时能和他再见了。”张鸿辉也点了点头,道:“孟大哥,还请答应我一件事。”孟勉仁忙道:“但说无妨。”张鸿辉道:“我今天要给绝情教一招“皎澈生辉”,之前给绝情传授武功没有经过您的允许,请您以后不要怪罪绝情,他以后就有两个师傅了。”孟勉仁也只是笑着,道:“我只是气他不讲实话而已,至于这约定的份量,还是我来承担罢。”说着,摸了摸了李绝情的头。

    李绝情只觉羞愧万分,他道:“孟伯伯,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孟勉仁笑了笑,道:“你年纪尚小,不懂得许多事非,我不怪你。”说罢就捡起板斧,一人走开了。

    张鸿辉当即把自己那套“水月拳”里的“皎澈生辉”鼎力传授给李绝情,李绝情前几日的马步筋斗,和之后张鸿辉给他做的按摩,其实都是在给他暗中打通经脉,现如今他学起这招来便已不再那么难,在几日里,李绝情的武功已是大有长进。更何况这几日里天天去私塾听先生讲书,儒学也是进步神速。同样,在以后那么多日子里,李绝情永远不会忘孟勉仁今日对他说的话,这一个黝黑的大汉,教会了李绝情,什么是忠义,而这份教导,也和儒学武功一样,甚至更甚。

故人重逢

    李绝情资质算不上聪颖,可他是个好强的人,其实就张鸿辉教他的那招“皎澈生辉”他只能打个大概,武功虽说不算太差,可单说这一招,他一个人反复练习,却始终不得要领,水月不能相融,而只是水上月,一碰就散。终于,在先生讲到张九龄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时,李绝情突然恍然大悟,将诗歌儒学和武功结合运用,几招几式竟也算耍的有模有样。男儿难负气盛,李绝情学了点本事后,也喜欢出风头。孟勉仁早已注意到,私下里也说过他几句,李绝情铭记的时间不长,回头就全部忘了。

    这日,私塾放课后,先生留他背书,李绝情难免有些不耐烦,有一句没一句的瞎背,先生注意到他态度不端,便眯上眼睛道:“今天讲的词是《满江红》,你可知道?”李绝情有意显露一下自己,忙道:“我知道,岳飞是抗金英雄,他...武功高强...他...智术过人...”李绝**再说,却被先生伸手示意停止,只见先生慢慢睁开眼睛道:“岳飞,有一个好娘亲,她的事你知道多少?”李绝情道:“当然,岳飞的娘在他临行前给他背上刻“精忠报国”四个字,希望岳飞见字明志。”先生点点头,道:“还有吗?”李绝情搔了搔脑袋,摇了摇头。

    先生又把眼睛闭上,斜靠在太师椅上,道:“岳飞啊,在很小的时候家里很穷,没有机会练字,结果呢,岳母就给岳飞想了个好办法。你猜一猜?”李绝情沉思一下,道:“他让岳飞去弃笔从戎,像班超一样?”先生摇了摇头,道:“非也,岳母让岳飞用树枝在沙地上练字,就这样,岳飞即使做了大将,也留下了数篇脍炙人口的诗歌。”李绝情听着听着,脸不由得一红,道:“先生,弟子知错了,弟子也要好好读书,将来做一个文武双全的人。”先生这才把眼睛睁开,两道赞赏的目光投来,他道:“孺子可教也!”随后给李绝情教起诗歌来。

    先生讲罢诗,摆摆手放李绝情自由,李绝情一出门,又看见了在等他的姬妍,只见姬妍对他吐舌头做了张鬼脸,二人相视一笑,李绝情牵起她的手,二人上街去了。

    街上并不是很热闹,偶尔可以看见些抛头露面街头卖艺的,孟勉仁总是告诉他这些人没有什么真功夫,但眼前的这个好像不一样:

    姬妍和李绝情二人眼前是一个白衣男子,他看起来年龄三十多岁,只见他手上拿起一块石子,向一块金磬掷去,那金磬被打的声音嘹亮,但却没有任何凹陷或破损,眼见有人喝起了倒采,男子只是微微一笑,随后拿起第二块石子,向金磬击去,金磬这此一点声音也没有,众人正面面相觑时,他走上前去,打开金磬里面:第一块石子已经被打成了粉末。众人忍不住大声叫起好来,他也只是浅浅鞠了一躬,随后又说道:“我还有位兄弟,他的手艺更是了得,各位请看。”说罢退下场去,不一会儿,从人群里走出一个矮胖矮胖的男子。身材敦实,头发硬而短,嘴唇很厚,显然不如前者潇洒,但众人都看了方才白衣男子的表演,都忍不住瞧一瞧这个人又有什么真的本事。

    矮胖男子站在台上,微微一笑,深鞠一躬,道:“在下姓岳名靖悟,方才表演的是我兄弟,我岳靖悟要给大家表演的,很简单,就是蒸馒头!”他这一番话刚毕,人群中就有一片嘈杂声响起:

    “蒸馒头有什么好看的!”

    “就是,谁家还不会蒸个馒头了?”

    “是不是没什么东西演了?那也别搁这儿碍我们老少爷们的眼呐!”

    待这一番嘈杂声过去,岳靖悟微微一笑,抱拳作揖道:“在下是西北人氏,初踏燕赵大地,有什么不对的请各位多多担待。”随后,立刻奔赴到台下,左右手各抓起一个刚才起哄的人,又迅速回到台上,朗声道:“老少爷们静一静!这两位大爷就是蒸笼!”被他这么一吓。所有人都不敢乱动了,都只是听着他讲话。

    只见他从腰间里掏出两个雪白的球状物,又向台下的观众借了两张纸,裹上白球,强迫被抓二人张开嘴巴,各塞一个。塞完后,他拍拍手,大喝道:“诸位爷!您瞧好吧!”观众也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只见他左手竖起三根指头,道:“一...”

    李绝情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他问姬妍:“你看这戏法好看吗?”姬妍摇了摇头,道:“我不喜欢,咱们还是走吧。”李绝情又道:“等会,等我把一场看完。”

    岳靖悟大声道:“二...”

    所有人都紧张却又期盼,只是等着他数三。

    “三...!”说毕,他左右手在二人背上各拍一下,吼道:“走!”只见二人各吐出一口鲜血,又吐出了那个被纸包过的白球。李绝情正要凑过去看个究竟时,却发现他被人抱了起来,他急忙回头,却发现是孟勉仁。

    孟勉仁道:“绝情,我不是告诉你放课后就回家吗,为甚么跑到外面乱耍?”李绝情不满地道:“整天除了背书就是背书,我也得开心一下自己吗。”却听的一串脚步声越来越近,孟勉仁回头一瞧,暗骂道:“该死,怎么是他?”随后又对李绝情说:“绝情,你身法快些,你快带着姬妍妹妹去家里,现在去,可别耽误了!”说罢,孟勉仁把他二人放在地上,转身去和追兵缠斗。

    李绝情在这种关头,倒是显得镇定自若,他选择先听孟勉仁的话,先保证自己和姬妍的安全,回头自己再去找救兵。这样想着,他拉起姬妍的手,往家里赶,走了没多久,后方的一个人已追了上来,挡在前路,这人正是岳靖悟。

    只见岳靖悟道:“小兄弟,叔叔不会害你,只是我们掌门要见你一面,我向来说话算话。”李绝情“呸”地向他吐了口唾沫,道:“你是个骗子,我宁死不屈!”岳靖悟心里想:“这小子还真有点风骨,只是和姓夏的扯上关系未必太可惜了。”道:“好罢小兄弟,你既然坚持,我只能动武了!”说罢,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抓李绝情肩膀,李绝情武功尚还稚嫩,他赶忙躲开,又对着姬妍说:“姬妍妹妹,你快去找我娘,让他找官府去!”姬妍听了他的话,走出几步,道:“你要小心啊!”说罢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岳靖悟笑着说:“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仁厚宅心,你讨人喜欢的紧呐,小兄弟。”李绝情记得先生给他说过一句话:“不要轻信他人的奉承,不要当真别人的攻击。”想到这,他摆出一个姿势,正是“水月拳”里的“皎澈生辉”的预备式,岳靖悟叹了口气,道:“小兄弟,我岳靖悟人走江湖最重情义,你年龄尚小,武功又稚嫩,我对你下不了手。”李绝情一愣,抱拳作揖道:“那您是要放我走吗?”

    岳靖悟又摇了摇头,道:“我不和你打,和你做一个游戏,你若过了,我岳靖悟放你轻便。”李绝情想了一想,自己武功不高,和他打起来的确只是有输无赢,这关头也只能相信他了,他鼓起勇气道:“好罢,那你且说便是。”

    岳靖悟赞许的看了看他,道:“这个游戏,很简单,我们去打苍蝇,眼下是春天,蚊虫复生,你我二人比比谁能打更多苍蝇。”李绝情瞠目结舌,道:“就打苍蝇?”岳靖悟点点头,道:“正是。”

    李绝情也道:“好罢,但你得让我几只。”岳靖悟哈哈大笑,道:“这不用你说我也会的,这样,你打的苍蝇,额外加上我的十只,这么一来此消彼长,你觉得如何?”李绝情道:“那就按您说的办罢。”

    二人站在这里就打起了苍蝇,李绝情左抓右拍,老大一会终于弄到十几只苍蝇,他回头一看,岳靖悟却还悠哉悠哉的冥想,他心里暗道:“你这人太狂妄了,非得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不可。”说着长吸一口气,摆出了“皎澈生辉”的姿势,拳法刚柔并济,时急时缓,水月相融。在这打苍蝇的关口,李绝情的“皎澈生辉”竟无意间大成。几下拳风掠过,苍蝇死亡数目瞬间增长到二十只。李绝情得意的想:“这一块苍蝇本就稀少,你又那么刚愎自用,就好好看看你失败的窘相罢。”

    岳靖悟赞叹:“真是英雄出少年!”随后又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球状物,向黑暗处扔了过去,却再也没有后来的动作,李绝情看的一头雾水,却见一会儿功夫,岳靖悟悠然自得的站起,向黑暗处走去,捡起了那个白色的球状物,待他拿近点让李绝情看清时,李绝情不由得长大了嘴巴:

    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苍蝇,少说也有五十只。李绝情泄了气,知道自己是没机会了,道:“好吧,岳靖悟,我跟你走,但你要确保姬妍和孟叔叔他们安然无恙。”岳靖悟一听,不禁哑然失笑,道:“你自己要羊入虎口了,却还在关注别人的生死?”李绝情点点头,道:“先生曾经讲过岳飞的故事,我不能像他一样精忠报国,只因为我年龄太小,但也总是要护身边人周全。尤其是孟叔叔,他一直在保护我。”岳靖悟听了,更是对这孩子暗加赞赏,道:“姓夏的没选错人啊!”随后又对身后吼了一声:“孔轻义!差不多行了!”

    这头和孟勉仁厮打的白衣男子原来正是孔轻义,孟勉仁见老友平安,却是在自己的对立面,又喜又怒,抡斧砍向他,喝道:“孔轻义!为何总是要行为人所不齿之事!”孔轻义一个侧身避开,却只是冷笑,道:“倒是要问问你呢,黑云寨黑无常竟然对反贼的孩子呵护有加?孟勉仁,你是不是岁数大了脑子也不好了?!”说罢,从衣袖里发针出来。

    孟勉仁急忙格挡,可这厮武功已是吴下阿蒙,大不相同,孟勉仁费了好大劲把针全部打落在地,怒道:“这是孟某为人的信誉!孔轻义,你五年前遭夏大侠挫败,今日这孩子已被夏大侠答应五年后收入师门,你可还敢放肆?”孔轻义这厢左手衣袖里又飞出几根飞针,右手变掌向孟勉仁拍去,同时冷笑道:“夏逍遥之辈,可敢有胆在我师面前大放厥词?!”孟勉仁急忙运斧格挡飞针,却暴露出了弱点,孔轻义一掌拍上,孟勉仁竟被击退几尺。

    “孔轻义!差不多行了!”这一声传来,孔轻义施展轻功远走,末了,在分离之际,他回头看了看孟勉仁,道:“孟兄,我五年前弃你而去,今日又把你打伤,我...你多多保重罢。”

    “对不住”三个字好像如鲠在喉,孔轻义怎么也说不出,孟勉仁见他远去,吐了口唾沫,骂道:“呸!猫哭耗子假慈悲!”说罢,他忍痛去察看被打伤的地方,发现掌印黑紫,有寒气溢出,孟勉仁骂道:“竟然还练这等阴毒武功,孔轻义,你真是个小人!”说罢,却站起身来,大喊:“绝情!”他喊得又长又亮,却没有人回复他。孟勉仁只觉得这掌内力深厚,自己的武功都已尽失,只怕再耽误,自己的命也要不保了,孟勉仁却不在乎自己是生是死。他现在早已把李绝情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他向前跑,发现空无一人,又向人打听,终于,他得知,岳靖悟已带着李绝情和孔轻义走了。

    他再也忍耐不住,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可却没有哭,他自己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即使是面对这般大的事非他也只是难以承受,却没有流一滴眼泪,真当是个草莽英雄,他就那么一直蹲着,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急忙往家里赶。

    走到半路上和李妈姬妍等人撞了个对脸,李妈急道:“勉仁,我家绝情呢?”孟勉仁道:“姊姊,绝情...绝情被抓走了。”李妈听到这句话,眼前一黑身上一软就要往下倒。姬妍忙去扶她,哭着道:“没事的李姨,绝情哥哥他武功那么好,又会背书,一定可以化险为夷。”孟勉仁蹲下,道:“姊姊,你可相信做兄弟的么。”李妈睁开红了的眼,道:“勉仁,我信你,我除了你,我还能再依靠谁呢。”孟勉仁却忙道:“夏大侠五年前曾经告诉过我,让我如果有事的话,就去江河客栈里住上三天三夜,现在我们能倚仗的人就只有他了。”李妈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先回去罢,我为你备马。”

    二人回到家里,李妈从马厩里牵出了那匹黑色的骏马,时过境迁,岁月虽然不饶人可却饶了这匹马,五年时光好似流水一样在它身上划过,通体的皮毛变得更加油光水滑,牙口好的更甚,速度也是只增不减,这匹从青竹庄牵出的马,见证了谈正南到李绝情,见证了黑无常到孟兄弟。

    “江湖恩怨两相弃,长待离人无归期。”李绝情的安危,压在孟勉仁肩头上,这个汉子刚过了不惑之年。因为操劳和忧愁,原本斑驳的双鬓,刹那间又生出许多白发。可转眼间,他已坐在马上了。

    “姊姊,我去了,你多保重身体,我把绝情给你一根毛也不少的带回来。”说罢,夹了一下马肚,“驾!”黑马驮着黑汉子,向黑暗的未来驶去。李妈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酸楚不已。对身边的姬妍道:“姬妍,你觉得...你觉得怎么样?”姬妍也是红了眼眶,道:“我相信孟伯伯,我也相信绝情哥哥。”李妈听到这句话再也忍不住,抱着姬妍大哭起来,姬妍起初还会安慰她,到后面也和她一起哭。来来往往的行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这一家人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岳靖悟和孔轻义带着李绝情已经坐上了返回的马车,孔轻义问岳靖悟:“刚才为甚么拦我?”岳靖悟看了看车里的李绝情,道:“我答应过人家的,我不能言而无信。”孔轻义冷笑一声,道:“一个叛徒的儿子,生下来又有多大的义气可言。”李绝情从未被灌输过任何有关“父亲”的概念,他只道孔轻义在说李妈,于是怒道:“你不要胡说,我娘才不是叛徒。”孔轻义欲再说,却被岳靖悟示意停下,孔轻义只好换个话题,和岳靖悟说:“竹下会来接我们罢。”岳靖悟摇摇头,道:“竹下那个人行事古怪,我不信他。”孔轻义见此也只得作罢。

    马车往前一直开,直到发现前面站着一个人,这人青衣青袍,模样古怪,正是五年前被孟勉仁斩下右手的祖卑荣,他是扶桑浪人,原名竹下峻彦,在天朝漂泊时被他的师父发现,他自称祖卑荣,但是认识他的人都叫他竹下。

    见二人过来,祖卑荣问道:“车上装的可是那个人的小孩?!”岳靖悟道:“正是。”祖卑荣狞笑道:“孟勉仁五年前废我一只手,我本以为五年里有机会和他再次交手,却想不到他的孩子竟然来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五年时间,祖卑荣的腔调已和中国人无异。

    岳靖悟摇了摇头,道:“竹下,我们是奉师傅的命令才押他上山的,眼下即将完成,你不要让我们功亏一篑。”说着,示意他让开。祖卑荣被这么一说,悻悻地走开了。

    马车向山上走,祖卑荣吐了口唾沫,骂道:“此仇不报非君子。”

投石报海

    不知奔波了多长时间,终于,马车停了,孔轻义骂道:“小鬼,下车罢。”李绝情下车,发现眼前是一片偌大的庭院,青砖白瓦、院中一口泉水清澈的流着,院子门口两棵巨大的杨树,遮天蔽日,把整个庭院遮的阴压压的。

    李绝情跟着他们走,问岳靖悟:“是真的只见你们掌门一面吗?你们是哪门哪派?”岳靖悟搔了搔头,道:“我们是北杨派,掌门就说见你一面,我按原话向你转达。”李绝情心里暗暗称奇,道:“我也认识一个叫花子哥哥,他说他是东柳派的掌门,东柳北杨可有甚么关系吗?”岳靖悟道:“现江湖四大派:北杨南柯西栀东柳,北杨是最大一派,不过我派掌门和其他掌门的恩怨,我就不知道了。”李绝情又问:“那你们掌门人是谁?”

    “小鬼快走,话那么多。”孔轻义从背后踢了李绝情屁股一脚,李绝情转过去瞪了他一眼。心里恨恨的想:“有朝一日,我也一定要这样踹你一脚。”孔轻义看了看他,心里暗自嘀咕一句:“这小子这眼神真像他老子。”不再看他。

    三人走到一个房间门口,岳靖悟道:“小兄弟,进去时说话放尊敬点。”然后推开门,大喊:“应天大人在上,弟子岳靖悟带着李绝情来了!”屋内坐着一个人,年龄三十左右,长发飘飘、双目锐利、面庞棱角分明。李绝情看这人风度不凡,问道:“你就是北杨派掌门?”孔轻义喝道:“小子,注意分寸!”

    那人也横眉怒道:“不错,在下北柳派掌门,江湖上号称“应天”的梁忘天!你可认识夏逍遥吗?”李绝情的确不知道夏逍遥是谁,他摇摇头,道:“我不认识。”梁忘天怒道:“小子,你别在这给我打诳语,你不说,总有办法让你说的!把他和那个老疯子关一起!”岳靖悟显出无奈的神色,道:“掌门息怒,孩子不懂事,我去劝劝他。”说着,走到李绝情旁边,在他耳朵上悄悄说:“你这孩子这么笨呢,你就不能说你认识?再随便指个地方?”李绝情摇摇头,道:“我孟叔最讨厌我撒谎,我说不认识就是不认识。”岳靖悟更加赞赏这孩子,但却不好表露的太明显。他站起来怒喝道:“好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和我走!”说罢,拉起了李绝情便往门外走。

    岳靖悟领李绝情来到了一间黑乎乎的土房子门口,道:“这是柴房,里面有一个老疯子,脾气古怪,你不要和他说话。”李绝情点点头,岳靖悟推开门,大喊:“老头!给你找了个伴儿!”同时手上使了点巧劲,把李绝情轻轻的推了进去。又掩上了门,上了门闩。

    屋子里头只有一扇窗户,但院子里没有光线,整个柴房都是暗的,李绝情打量一下周围,找了块干草席坐,待坐定后他才发现对面坐着一个老头,不过好像已经睡着了,老头白须白眉,一头白发,皮肤呈白,气色也挺好。但李绝情记着岳靖悟给他说的话,躺下去翻过身去睡觉了。

    一会儿后,李绝情睡醒了,听得对面传来的声音,忙回头看,发现老头子不知道何时何地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老头笑呵呵地说:“年青人,你在这干嘛呢?”李绝情心里忌惮,却也不敢不说,他道:“我被梁忘天关在这里,因为我说我不认识夏逍遥。”老头又问:“那为什么不告诉他呢?”李绝情摇摇头,道:“我真的不认识夏逍遥是谁,我孟叔给我说我不能撒谎。”老头又好奇地问:“你孟叔又是姓甚名谁?”李绝情得意的说:“我孟叔江湖人称黑无常,他名作勉仁。你应该听过罢。“老头摇摇头,道:“没听过,你往过去挪挪,让我也坐会。”李绝情应了一声,就往过去移了移。

    老头坐下,倒吸一口凉气说道:“诶呦,岁数大了筋骨也不行了,疼疼疼。”李绝情一听,忙问道:“我会武功,我给你揉揉吧。”老头斜眼看他,道:“你可真的不认识夏逍遥啊,他生平最讨厌别人学二样武功。”李绝情嘟囔道:“我就是不认识他,再说了,这个夏逍遥,还要管别人武功学几门,一听就知道很讨厌。”老头笑道:“对对对,哎哟我的腰...”李绝情忙道,老爷爷,你躺下,我给你按上一按。老头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大概是在说你个小娃娃会什么武功,但还是道:“那就有劳你了。”说罢,躺了下去。

    李绝情学得了水月拳里的“皎澈生辉”,虽然才五六岁,可拳力脚劲已经像一个十几岁年轻力壮的少年。他摸遍了老头的腰,在摸到“腰阳关”时,老头惨嚎一声:“哎哟喂!”李绝情见他如此,有心放弃,可又想起了先生教给他的那句:“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一方济之,德逾于此。”于是咬咬牙,对奇经八脉一窍不通的李绝情,正在救他的第一个病人。

    只见李绝情闭上双眼,调匀气息,深深吐纳,双手逐渐温暖。李绝情又是在救人的危难时候,无师自通了内力的转移。但他却仍不停止,待双手滚烫的像开水一样,他大喊一声:“老爷爷,你挺住了!”双手贴在他腰阳关上,只见老头大叫一声,又晕了过去,而刚才被李绝情所按的地方,竟然生出了大片黑紫。李绝情一看也是一头雾水,他忙叫道:“爷爷,爷爷,您快起来啊,我只是一个小孩子,懂不得你的病症!”但老头却没有反应,无奈之下,他只得大声拍门,叫道:“来人呐来人呐!”但喊了好大一会,一个回复也没有。

    李绝情转过来,看看地上的老头,狠下心,暗自想:“我这一趟被这些坏人抓来,却能保我娘和孟叔叔的安全,既然如此,多救一个是一个,只可惜,我不知能不能再见到姬妍了。”这样想着,他又调整呼吸,继续转移内功,待双手滚烫后,他又把双手贴了上去。这下死马当活马医,反而起了奇效,黑紫被这么一烫,竟然逐渐消退了下去。李绝情显出欣喜的神色,忙收回内力,摇摇老头,道:“老爷爷,你快醒醒。”

    老头终于睁开眼睛,看见了李绝情,缓缓问道:“我...还...没死罢?”李绝情高兴极了,他道:“哪有甚么死不死,你现在起身走走,你病好的大了。”老头犹豫一会,道:“我信你。”便双手撑地,两脚慢慢站起,待他站直后,他惊奇道:“好的多了!你真有几下子。”李绝情比他还要高兴,道:“看来这武功总是没有白学的。”老头却笑着道:“世上有多少人会武功,又有多少人有你这般菩萨心肠?这北杨派掌门梁忘天号“应天”,武功算得高强,但却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李绝情道:“我第一次见他,我觉得他如果脾气好一点就好了。”老头顿了一下,呆呆地道:“是啊,如果脾气好一点,也许江湖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恩恩怨怨了。”过了好长一会时间,老头又问李绝情,道:“娃娃,你刚才为甚么救我?”

    李绝情认真的想了想,道:“我妈说读书人是圣贤,先生教我医者仁心,孟叔怪我年少无知,张大哥也告诉过我武功用在正道上...”说着说着,他竟然独自抽噎起来,见他一哭,老头乱了阵脚,轻轻的拍了拍他,笑呵呵地道:“娃娃,别哭了,等会吃完饭我带你去玩去。”李绝情是思念难熬,他毕竟是一个孩子,离开了家里被陌生人绑到这里全靠着一股英雄气支撑,方才老头问他一句,他回忆起来,又看看自己现状,忍不住潸然泪下。不过孩子情绪来时快去时快,老头这么一说,他又不哭了。只是问:“玩什么。”老头神秘的笑笑,道:“你等会就知道了。现在先睡一会罢。”

    李绝情不明所以,可他也正被悲伤囚禁,眼下除了相信这个老头以外没有别的方法,于是他也躺下去,睡了个三分醒的囫囵巨觉。梦里,他正在私塾里听先生讲书,旁边的一张凳子上坐着姬妍,她笑盈盈地转过来,弯着脑袋看着他,道:“绝情哥,你回来了?”李绝情道:“是,我回来了。”姬妍笑嘻嘻地过来抱他,说道:“那你有没有认识别的女孩?”李绝情忙道:“我没有的,没有的。”姬妍却红了脸,撅起小嘴道:“一定是,你不喜欢我了。”

    正当李绝情要说出:“哪有的事。”却突然听的一阵敲门声,这声音引他醒来,他昏昏沉沉地前去开门,门打开,发现来人是岳靖悟,他手里提了一个饭盒,香味四溢。

    岳靖悟又大声说:“老头,起来吃饭啦!”不知是闻到香味还是被声音叫醒,反正老头是咕咕噜噜的爬起来,盘腿坐下,笑盈盈地看着岳靖悟。嘴里不住地吞咽着口水。岳靖悟见他这幅样子笑着骂道:“你别这么看着我了,我只送饭不做饭,这里面有两份饭,不一样啊。”说着,打开了饭盒,香味一下冲了出来,里面果然有两个盘子,一个盘子上盛着三碗粒粒分明雪花白米饭,一碗青翠欲滴熟春绿青菜,一碗外焦里嫩大漠黄鸡腿。老头伸手就要夺,却被岳靖悟伸手拦住,他道:“这一盘是这位李绝情小兄弟的。”老头听到这句话却也哈哈大笑起来,他问道:“你怎么叫了个这样的名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边捧腹大笑,李绝情羞的脸红,他也高声问:“那你叫什么名字?”不待老头回答,岳靖悟就已抢先一步说:“他没有名字,我们叫他老疯怪。”听到这句话李绝情却已不忍继续调笑。他心里想:“一个连名字也没有的人,说我几句又有什么打紧?”不再继续和老头理论。

    这时岳靖悟又拿出了另一个盘子,这一盘上倒清淡许多,一碗杂糠混煮饭、一碗清汤寡水粥,两个煎的焦黑的鸡蛋。岳靖悟嘴努努,示意老头:这就是你的饭。老头大失所望。发起了脾气,“为什么他就能吃鸡腿白饭,我就只能吃这些残羹剩饭?”岳靖悟不理他,兀自道:“有给你吃的就不错了。”说罢,收起饭盒走了出去。

    李绝情见他一直死死盯着自己的盘子,有些于心不忍,他拿起一碗白饭,放了一个鸡腿,夹了几根青菜,递给了老头。老头急忙接过来,连感谢的话都来不及说,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地吞咽起来。只见他咬一口鸡腿,赞道:“这鸡腿烤的外焦里嫩,好吃极了!”一边大吃大嚼,一边还要抽嘴说上几句。只吃的满嘴流油,碗里空空如也。

    李绝情见他吃完了饭才开始吃自己的,不料老头却还是眼巴巴的看着他,料是肚子还没有饱。李绝情倒也不在乎自己吃不吃得饱,又拿过了自己的一碗米饭,盛了一个鸡腿,夹了几筷青菜,像上次一样给老头递过去。

    老头挠挠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却一只手自然而然的接过,大快朵颐起来,这次他吃了几根青菜,赞叹道:“这青菜也炒的有滋有味,不清不淡。”又是片刻功夫,一碗饭已经下肚了。

    李绝情见他如此吃手,料自己的第三碗饭是保不住的了,便在他看之前,拿自己的白饭盛了最后的一个鸡腿,把青菜连汤带汁的全部倒入。又递给了他。老头估计也是脸上挂不住,他也回头把自己的盘子递给了李绝情。接过碗后老头又在那大吃大喝,还要说一句:“腰疼好了后,吃什么都香!”又吃了一会,他道:“这白饭润滑无瑕,足见厨子手艺好的到家。”说罢,他又呆呆的看了一会窗子,道:“这派掌门作威作福,却养了一个这么好的厨子。”李绝情不去管他,他早已饿的饥肠辘辘,扒了几口糠饭稀粥,却也吃不下鸡蛋。把他和老头吃过的餐具草草收拾了一下。老头看着他忙活的背影,道:“咱们吃完了,等会出去玩吧。”李绝情点了点头,他这会倒也不在意玩不玩了,眼瞅着用完晚饭,夕阳金照,整个阴郁的院子,也剪出一丝阳光给这俩人,小小的柴房变得明亮起来。

    过了一会,果然有人拉开了门,孔轻义不耐烦地道:“要走自己走去啊,小爷没功夫搭理。”接着扬长而去。老头站起身来,拉着李绝情道:“咱们走,去河边玩。”李绝情应了一声,终于可以出去见见光了,他心里也是有点开心的。

    二人相伴走到了河边,老头看着河,道:“我们就来比赛吧!比比打水漂!”李绝情点了点头,他心里想:我会武功,老爷爷不会,我是稳稳的赢得了。接着他们二人各捡起一块鹅卵石。向河扔去。

    老头扔的很短很急,只激起一个水花,扔罢,他笑嘻嘻地看着李绝情,只见李绝情将内力集中到右手,将胳膊抡了两圈,接着抛石击水,又远又大,激起了三个水花。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真似“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老头张大了嘴巴,显出惊叹的表情,李绝情不由得意,老头又说:“咱们再比两场,你先来。”李绝情心想就是再比十场也无妨。便又捡起了一块鹅卵石,运了运气,全力掷出。这次比上次扔的还要好。扔罢,他得意的看着老头,仿佛要等着他夸自己。

    老头微微一笑,道:“很好很好。”接着捡起一块鹅卵石,将右手中指大拇指搭弓,三根指头向前,中指食指撑着鹅卵石。李绝情只觉得他这手势十分怪异,世上哪有人这么打水漂,这么弹只得把中指弹坏了。却见老头蓄了蓄力,接着弹手石出。又远又快,百步穿杨,距离比李绝情的稍远一些。但入水后却一点动静也没有。李绝情吓得心惊肉跳,回头又暗自说道:“你中指的力气,又怎能和我五根手指相比。”

    谁知,话音刚落,水面突然一声爆响,几根高高的水柱涌起,又慢慢的回到河里。李绝情看呆了,他问老头:“老爷爷,您是怎么做到的呢?”老头笑呵呵地对他说:“你也改改你弹石头的手势,弹一下试试。”

    李绝情将信将疑,但还是像他一样,右手做出阵势,中指弹石,不过,指甲弹到石头上的时候真是疼坏他了。他疼的倒吸凉气,石头却也只是从他手掌滑落,落在地上而已。这一下让李绝情气馁无比,不过他从来也不是个善于放弃的人。他询问老头:“老爷爷,这怎么回事啊。”

    老头笑呵呵地摸着自己的胡须,道:“石坚在外皮,手力游斥于指,指不能摧坚而力可。”李绝情一听,先是一愣,随后又悟出来了:老头是让他不要用指头去弹石头,而是用内力去触碰它,再用内力把它击飞。老头笑着道:“你再试试?”

    李绝情点点头,试着把内力集中在中指,但中指好像无法承担,只是吸取了全身一点的内力,李绝情深吸一口气,发力击石。手指却也做出了弹的手势,可这次不同的是,手指没有感觉到任何痛,石头也飞了出去,无奈距离很短,只是李绝情第二次扔的三分之一。老头笑呵呵地道:“没事,熟能生巧,今天先到这吧,咱们回去吧。”随后就和李绝情一起回到了那又黑又矮的柴房。

    李绝情之后每天都和老头吃完饭来这里打水漂,他的内力逐渐变得可以调控了。起初石子只飞到第二次的三分之一,后来可以有一半,再到后来,已经有了反超之势,再到后来,已经是一倍的长度了,水花也能激起四五个。真是具备了力量和距离。李绝情的内功也在这弹指一挥间逐渐增强,而时间只不过一周而已。

    一天下午,二人在打水漂时候,李绝情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老头一个问题:“老爷爷,您这弹石头的功夫可有个什么名号?”这句话问到点子上了,老头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要不,你替我起一个?”李绝情稍微一思量,问他:

    “您觉得,“投石报海”这名怎么样?”

    “好,好名啊,哈哈哈哈哈!”

应天守地

    “天冲地雷袭**,风卷水云震八方。”

    老头在柴房望了好长一会儿窗户,突然没头绪也没来由的冒出这么一句,李绝情正在吃饭,今天老头难得没有和他抢食吃,可却又在窗户那伤春悲秋,李绝情不由的担心起老头的精神状况来,他道:“老爷爷,您来吃啊。”老头仍然没有反应,李绝情走进点靠近一看,吓坏了他:

    老头一脸的痴笑,看着窗外,好似在偷窥美女,李绝情拍了拍他,道:“老爷爷,您干嘛呢?”老头只是摇摇头,笑着道:“有人要来了。”李绝情只道是他犯了心癫,却也不忍直言,只道:“您是怎么知道的呢?”老头留出一脸陶醉的表情,道:“香味。”李绝情也使劲擤了擤鼻子,却什么也闻不到,他轻叹一声,坐了回去。心里想:“不知姬妍妹妹可好,仁叔娘她们可好?”心里这样想着,李绝情又吃了几口饭,接着合衣躺下了。

    好梦不久存,只一会儿功夫,只听得马蹄声连绵不绝,吵醒了李绝情,李绝情连忙起身。见老头笑着对他说:“你看,我没骗你吧。”李绝情心里很是好奇,为何他会预料到这一步,可后来也没有多想,只暗自揣测应许是歪打正着。只听得一阵声音大作,又是一片寂静,突然,柴房的门被打开了,门口站着的人是岳靖悟。

    他道:“绝情兄弟,出来说话罢。”李绝情刚要跟他走却又回头看了一看老头,他道:“老爷爷我走了,你一个人多多保重啊。”老头笑嘻嘻地挥挥手,道:“你去吧,不必管我。”李绝情和老头相处一周之久,在这分别的当口竟生出些许不舍来。

    岳靖悟领着李绝情走到庭院间:“只见两队人马针锋相对,右边的是梁忘天和孔轻义以及祖卑荣。还有北杨派的许多弟子,看向左边时,李绝情高兴地叫道:“仁叔!你来救我了!”孟勉仁见李绝情安然无恙,更是开心地道:“绝情!快来叔叔身边!”李绝情喏了一声,向那边跑去,两对人马中间是那口泉水。树荫遮下来,整个院子都是阴的。

    孟勉仁一把抱住了李绝情,他问道:“你身体可好,这些人有哪个欺负你了?”李绝情摇摇头,哽咽道:“孟...叔,你终于来了!”再也忍耐不住思念之情,伏在他肩上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却听得对面的孔轻义冷冷道:“亲人相见的戏码还是待会上演吧,孟勉仁,你莫不是在用这招拖延时间!”孟勉仁横眉怒道:“无义小儿,死到临头还敢大放厥词!看招!”说罢,安顿好李绝情就要上前厮杀,却被一个男子拦住了,孟勉仁急道:“夏大侠,这...”

    原来这队人马便是南柯派,孟勉仁到江湖客栈住了三天后,果然有一个南柯派弟子来问他是不是来找夏逍遥的,随后南柯派弟子引他去见了夏逍遥,孟勉仁将情况禀报后,夏逍遥察觉出他伤势不对,急忙给他疗伤。总算是保住了他的武功,只是孟勉仁过于担心李绝情,伤势未好便南柯派众人马不停蹄的赶到此处。

    只看南柯派众人一袭布衣,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便是掌门夏逍遥和他的座下大弟子王愈,李绝情一个孩童见到王愈这般绝色美人竟也会看呆,脸不由得红了。王愈也看见了李绝情,嫣然一笑,众人倾倒。上次他们分别时王愈还只有一十六岁,李绝情只是嗷嗷待哺的婴儿,现在却都大不相同。

    却见梁忘天站出来道:“南柯派众人和我派向来无冤无仇,今日上我派临天顶到底干甚么!”夏逍遥冷笑道:“你个忘恩负义的狗贼,我何必多费口舌,纳命来罢!”说罢,拔出朴刀,一马当先向前斩去,梁忘天也急忙抽剑应战,二人交锋激烈,众人却都犯了嘀咕:只听说北杨派是天下第一大派,梁忘天是天下第一绝顶高手,可这番比试中,占尽风头的怎么是夏逍遥?难道南柯派掌门这短短几年间武功已更上一层楼?

    终于,随着夏逍遥的一声怒喝:“去!”奋力用朴刀一斩,梁忘天急忙后退,夏逍遥见已分出胜负,也撤步,回到了己方阵营。孟勉仁此时哈哈大笑,道:“还说什么“天下第一”,我看梁忘天还是早早的把武功给废了,退隐江湖罢!哈哈哈哈!”王愈悄声问夏逍遥:“师傅,您却是背着我们练了什么神功?”夏逍遥眉头一皱,道:“你别胡说,我看八成有诈。”

    祖卑荣破口骂道:“孟勉仁,今日总算是让我见到你了,好啊,冤有头债有主!出来痛痛快快的打一场罢!”孟勉仁一见是祖卑荣,也笑道:“好啊!我孟勉仁说出做到!”说罢,对夏逍遥说:“夏大侠,贵派弟子可有身上带麻绳的,借一根给我。”夏逍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找出一根麻绳给了他,孟勉仁拿起绳子,递给李绝情,道:“绝情,你帮叔叔把右手绑起来。”李绝情吃惊道:“这样不行的孟叔叔,你可是要去比武,生死...”“好了。”不待他说完,孟勉仁便道:“这是约定,誓人不破誓,人守一生誓。”接着又对祖卑荣喊道:“扶桑狗!我来了!”说罢左手携斧冲上。

    祖卑荣健康时武功本就和孟勉仁不相上下,再加上他已拜入北杨派师门,左手也已使用的炉火纯青。这一交战,他是胜券在握了。孟勉仁又怎会不知道胜负谁主,可他前半生做过绿林大盗,后半生便恪尽忠义,是死也不惧了。

    祖卑荣拿刀一斜,一刺。这一招不是中原剑招数,孟勉仁也拿斧挡下,可当剑锋碰撞到斧面时,孟勉仁还是暗自惊道:“想不到这扶桑狗五年不见武功已经达到如此境界,可看那梁忘天的武力并不足以教出这样的弟子啊?”但又按住疑惑,喝道:“扶桑狗,吃你爷爷这招!”又全身发力,击开刀刃,抡斧砍向祖卑荣的头。扶桑剑剑法横却也绝,只要一剑不中便要做好赴死准备。实不如中华剑连绵不绝,有攻有守般全面。刚这一剑很大力道,孟勉仁有把握他不会格挡。

    谁知传来了凌厉的斧斩风声,孟勉仁吃惊地抬头看去,发现祖卑荣正右脚站立,左脚一转。正是五年前江河客栈外夏逍遥使得那一招,孟勉仁又是一惊,想:“这扶桑狗现在又学会了几招中原武术,我要对付起来更是吃力的紧。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这般运气。”祖卑荣躲开后,猖狂笑道:“今非昔比了孟勉仁,你好好吃了我这招罢!”说着挥刀欲刺,孟勉仁暗自叫苦,嘴上却不吃亏,骂道:“什么今非昔比,应该是“鸡醺骑鹿”呢!”祖卑荣恼羞成怒,刀刺的更快了。

    眼看就要捅上,王愈忍耐不住,飞身应战,喝道:“扶桑人,你伤害我却和伤害我大哥是同一理由,来战罢!”祖卑荣道:“那就先杀了你!”变剑砍向。王愈一边格挡,一边却不知为何把目光投向梁忘天,好似在抱怨或疑惑。梁忘天看见她却只是无动于衷。

    突然,趁着王愈分心的行当,祖卑荣找准了一个破绽,掣剑重整形势,又拔刀刺来,这次可真是又快又准。王愈来不及格挡,眼看要被捅伤了。

    突然,“哐”的一声,祖卑荣的刀被弹开了,两边人无不目瞪口呆。孔轻义站起来质问道:“两边交战竟然还使什么暗器,真是卑鄙!”孟勉仁直接骂道:“论暗器,还得看你白无常的袖针啊!”孔轻义喝道:“你就厉害一张嘴!”飞身参战。泉水边,刀光剑影,四人缠斗在一起。斧声霸道,针声偏激,剑声锋芒,刀声凌厉。战斗的难解难分。

    一旁观看的岳靖悟也按耐不住了,高声道:“南柯派大弟子果然武功高强,北杨派岳靖悟请赐教!”说罢,也加入战斗。两两相对一下变成了五人决斗。只不过两边人却都看得仔细,除孟勉仁外,南柯派弟子均是一袭布衣。北杨派弟子却都是各不相同,有的看似是长衫鸿儒,有的是短衣白丁,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百人百面。

    南柯派这边孤掌难鸣,孟勉仁王愈渐落下风,夏逍遥咬咬牙,始终不肯出手,见二人逐渐招架不住,便对身边的一个弟子耳语几句。弟子听后,抱拳道:“是!”然后加入战斗。本来渐渐明朗的形势再次变得混沌起来。

    只见王愈剑时急时缓,和那弟子二人合作无间,这剑阵正是“摘花问叶”。是南柯派当家剑法。孔轻义早已观察入微,他发现这二人南柯派剑法猛而不精,只是徒求气势凶猛而已,想到这,孔轻义突然撤了几步,接着双袖飞出二根飞针,目标直向王愈和那弟子,目的就是破掉他们的南柯剑阵,此时南柯三人正在打得酣畅,没有看到暗器。

    眼看飞针就要碰上,突然又是“哐”的一声,另一弟子当场毙命,王愈却安然无恙,孔轻义怒道:“退下!”听到他这一吼,众人却都不自觉的倒退几步,孔轻义怒道:“夏逍遥,你身为一派掌门,接二连三的干涉比武,真是羞耻!”夏逍遥也怒道:“我敬你是孟大哥的朋友,你若再继续信口开河,我先拿刀砍了你的舌头!”孔轻义现在有梁忘天撑腰,可不再会像当年那样点头哈腰了,他冷笑道:“既然不是你,那为何我发两根针却只死一个人?”

    夏逍遥怒道:“你北杨派暗器最为有名,你现在贼喊捉贼起来了?”孔轻义也继续道:“真是可笑,难道我自己打自己的暗器?却道是只要天下有人死于暗器,便一定是北杨派所为?”夏逍遥忍不住了,道:“真是岂有此理了,我死了一个弟子,你反而在这教训我?南柯派掌门夏逍遥请赐教罢!”说着一个箭步上前和孔轻义打了起来。

    岳靖悟祖卑荣见孔轻义抵挡不住也纷纷喝道:“守地,北杨派弟子前来领教!”三人打一也只能是平分秋色。见久久僵持不下,孔轻义又飞出一根飞针,夏逍遥刀光一闪,将针斩为两半,却没有顾得上身后的祖卑荣,祖卑荣狞笑道:“西内!”(西内在日语里为“去死”的意思,作者力求真实情景)说罢,拔刀便捅向夏逍遥,夏逍遥急忙躲开,这边却又被岳靖悟两掌打中。原本不分高下的局面一下便把局势倾向了北杨三人。

    王愈见夏逍遥渐渐不敌,她便急道:“师哥!我来助你一臂之力!”李绝情奇道:“为什么这个姊姊要管夏叔叔叫师哥啊,他不是...”李绝情还没有说出下一句,就被孟勉仁捂住了嘴巴。孟勉仁低声道:“绝情,暂且不要和说话。”李绝情点点头,一副我知道了的表情。

    南柯派剑法真是变化莫测,只一人参战便已扭转了局势,又是“摘花问叶”。只不过这套剑阵在夏逍遥的剑下威力更是大增,顷刻之间,北杨三子就已经是吃力的紧了。孔轻义一急,欲故技重施,又是一个后撤,双袖一挥,却见夏逍遥怒吼道:“小小贼子,还要这般猖狂?”持刀斩下孔轻义的衣袖,孔轻义大惊失色,夏逍遥喝道:“跪下!”孔轻义只觉得这情景熟悉万分。可这一次,他已不愿做白无常,而是要做孔轻义。他也回道:“你杀便是!你还嫌侮辱的我不够吗!”夏逍遥冷笑,道:“那我便成全你了!”

    岳靖悟见孔轻义性命不保,急忙大喊:“掌门!出手罢!”夏逍遥一听这句话也连忙挥刀格挡,谁知片刻后,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掌门大战,众人皆皆向梁忘天处看去,却发现梁忘天头垂手低,鼾声如雷,竟在这两派决战的时刻,睡着了。

    这一下原本紧张的气氛却变得滑稽起来,无论是南柯还是北杨,两边弟子都有低下头偷笑的,夏逍遥怒喝道:“梁忘天,多年不见,你是又在使什么诈?”岳靖悟也悄悄走过去,道:“教主,咱们搁这儿打仗呢,您能不能严肃一点。”梁忘天被岳靖悟这一叫,也醒了过来,睡眼惺忪,还打了一个哈欠。

    王愈见到梁忘天这样,却也是嗤笑一声,声音好似风铃一般。李绝情又拉拉孟勉仁的衣袖,道:“那个姊姊好像和那个梁忘天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啊。”王愈一听俏脸微红,孟勉仁怒道:“你这娃娃信口雌黄,你王姊姊和夏大侠两情相悦。”王愈却目光黯然,道:“我夏师哥都有孩子了。”孟勉仁摆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道:“怎么会?夏...”不待他说完,夏逍遥就怒道:“这节骨眼上了,就别说什么风凉话了!”王愈一听这句话,羞愧的低下了头。

    夏逍遥高声道:“梁忘天,你今天装神弄鬼,究竟是打还是不打?如若要打,却又何必这么拖泥带水,如若不是,又为甚么把李绝情抓上临天顶?”

    梁忘天冷笑一声,道:“我为甚么与你有何干系?出招罢!孔轻义、竹下、岳靖悟,你们三个和我一起上!”三人纷纷响应,四人向夏逍遥冲去,夏逍遥也道:“王愈,孟兄弟,你们过来助我一臂之力!”孟勉仁应了一声,对李绝情说:“叔叔先去和坏人们比武去,你在这好好呆着。”李绝情点点头,孟勉仁抄起斧头,喝道:“孔轻义,今天和你做个决断!妹子,咱们上罢!”二人一起向前,做夏逍遥的左膀右臂。这次情况不同,所有人都觉得北杨派会完胜,毕竟只梁忘天一人,就够对付这三人了,现在加上北杨三子。可称锐不可当。

    谁知当开打后,南柯三人简直所向披靡,予取予求,北杨四人节节败退,梁忘天更是笑料百出:先是被夏逍遥砍下胡须,又是被王愈刺中左肩。几回合下来身上便已挂了彩。取胜无望,三人急忙拥着梁忘天退回到原地。孟勉仁大笑嘲讽,道:梁忘天居然还敢恬不知耻的称自己是第一高手,别让人取笑了!”梁忘天也只是捂着伤口,恨恨的看着三人。

    夏逍遥却只是向前一步,道:“梁忘天,你又在使什么狡猾奸计?!”岳靖悟也高声道:“听闻夏掌门素来行侠仗义,今日却紧紧相逼,又是何苦?”夏逍遥冷笑道:“我和他的事,用不着你管!”二人唇枪舌剑,激烈对峙时,祖卑荣抄起刀便向王愈刺去,王愈正在观夏岳二人对骂,没有注意祖卑荣的动静,李绝情大叫道:“王姊姊小心!”王愈一听到这句话也是转移视线,却发现祖卑荣的刀离自己近在咫尺。此时要格挡显然是不行的了。

    突然,又是“哐”的一声,祖卑荣直接被击退数步,他知道夏逍遥和岳靖悟骂得正酣。是无暇顾及自己的。他气极了,骂道:“究竟是谁!”

    却只听得哐啷一声,柴房的门被打开了,所有人不由得停止了正在做的事,齐齐向柴房望去。

    李绝情开心地道:“老爷爷!”

月残月圆

    众人齐齐诧异地向那望去,发现一个白发白须,破布烂衫的一个老头子,又听的李绝情这一声叫的格外亲切,孟勉仁问道:“绝情,你认识他?“李绝情点点头,道:“他和我一起被关,我们俩人关系可好了!”夏逍遥问道:“老英雄!过来说话可否?”

    老头摇摇头,笑嘻嘻地道:“你夏掌门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横行霸道,我老头子就偏不服。”夏逍遥挑起眉毛,抑住怒火,道:“今日我是来找梁忘天算账,和他恶言相向是自然,我们之间有切骨之恨。不过这不兴谈笑给外人。”老头听了也仍是笑呵呵地道:“听闻南柯派武功盖世,糟老头子早有领教之意,可不知道夏大侠愿意赐教?”李绝情急道:“别啊老爷爷,夏大侠武功高深,你打不过他的!”夏逍遥听到这句话,心里也不由得飘飘然起来,于是道:“好罢,我就如你所愿,不过正如这位小兄弟所说,你一把年纪,和你动手已是不对,无论胜负我都是胜之不武,王愈,你出去和他打过。”王愈抱拳道:“弟子遵命。”于是走出了人阵,对着老头子也行礼道:“在下南柯派王愈,多有得罪!”

    老头子咂巴咂巴嘴,道:“好漂亮的女娃子呀,我舍不得打你,你给我做媳妇罢。”王愈只觉得眼前这人轻浮又狂妄,她嘴上骂道:“真是为老不尊!接招吧!”心里却道:“这老头子的狂妄倒颇像他。”飞剑过去,老头只是微微笑着,却不作势。

    众人心里都犯了嘀咕,岳靖悟道:“这老头子莫不是疯病犯了?这南柯派的人也真是,连一个老头子也不肯放过。”王愈出招第一式便是直接向老头子脖子刺去,只见她身姿优美,动作舒展,一招一式好像女子翩翩起舞,但想到这美丽的动作都是杀人计。众人不由得心里生寒。

    孔轻义摇摇头,道:“真是个女土匪啊。”这话声音不大也不小,就像是说给南柯派众人听的,孟勉仁马上怒道:“你说我妹子甚么?”夏逍遥也挑起了眉。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就在这时只听得李绝情惊叫一声:“好厉害!”原来刚才只有他一个在注意老头和王愈的比武,众人不禁看去。却发现令人诧异的一幕:

    王愈的兵刃不知为何不见了,现在她正在赤手空拳的和老头作战,可笑的也是,老头一动不动,就那么站着一下下地挨着王愈的打。夏逍遥急道:“王愈!够了!打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这种事说出去只怕让别人戳脊梁骨!”也急忙向那边飞去。

    当他拦下二人时,只见的老人仍是笑嘻嘻的,王愈却是哭的梨花带雨,他诧异道:“王愈,你怎么了?”王愈只是哭着道:“他...他把我的剑给我折断了,还说什么‘女孩子家家的不要动武’,我打他,却发现他简直是铜皮铁骨,打不疼他,这打了这么长时间倒把我自己打疼了。”夏逍遥去察看她手,果然发现她双手显出青紫,手背上也有几处被擦破的皮。他抬起头,对老头怒道:“老人家,之前看您年老体弱,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出招罢!”说罢,拔刀要砍,在前冲之时他却觉得衣袖被拉住了,他一看,却发现是李绝情,李绝情可怜巴巴地道:“夏大侠,你别欺负他,他腰上有伤。”这句话十分可爱,孟勉仁脸上虽无表情,嘴上也道:“绝情,这个老头欺负你王姊姊,夏大侠理应教训他。”心里却暗自赞赏李绝情的仁义。夏逍遥也颇受感动,道:“绝情,你小小年纪有如此胸襟,真是难得,好,我答应你,只和他过三招。”李绝情这才点点头,放开手。

    老头也道:“我算是看来了,今日到场的这么多人,只有这个王姑娘和我的小绝情是好人,剩下的,你们都是些插标卖首之辈,尤其是这个什么南柯派掌门,你还叫夏逍遥?你可逍遥得起来?我看你叫夏烦恼罢!”这一段话如同连珠炮一般,直说的夏逍遥脸色铁青,他碍着一派之掌门的面子,不好发作,缓缓道:“废话少说了,吃我三招便是。”抽出朴刀,迎面欲斩。

    老人冷冷一笑道:“看来这‘守地’也真的是勤勉克己啊!”没有躲也没有避,兀自运转气功,夏逍遥刀还没有砍到,却只觉得他身上有一层气罩护着,夏逍遥一惊,心里揣测到:“这人的内功真是好的非比寻常呐,算是平生第一强敌了!”于是夸赞道:“老人家,这第一招躲得真好,看我第二招!”说罢,刀法一阵强袭一阵防御,直觉得变化莫测。老头吸了一口真气,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言罢,双手合十,竟然直直地使了一招“空手接白刃”,夏逍遥大惊,忙抽刀后撤。这次撤退后,夏逍遥端自定了定神,好好观望了这老头,只见他笑嘻嘻的,那模样好似在说:“我还有好多招数没有使呢。”夏逍遥深呼吸几下,旁边的两派弟子只看的心惊肉跳:“北杨三子还要暗器才能压制夏逍遥,眼前的这个老头竟然轻轻松松的和夏逍遥拆了两招。这武功绝非我等可比,只怕是只要他愿意,杀尽两派弟子也不是问题。”夏逍遥做完深呼吸,道:“老人家,晚辈刚才颇有不敬,这厢得罪了,您再接我一招罢!”说罢,又拔刀出鞘,这次他剑法左偏右拐,好似醉汉喝醉了酒,众人看的都是一头雾水,只有王愈暗自惊道:“这老头来头不***师哥使出了‘阴晴圆缺’,这可怎么办呢。”

    却见老头赞叹一声,道:“好刀法!”施展自身内功,闭上眼睛,好像没有看到迎面攻来的夏逍遥,只见他突然大喝一声:“剑出!”老头手做握剑状,只挥舞手腕,有些人看的不明所以,这一个人耍剑好像喝醉了,另一个连剑也没有。却打的难分难舍。

    老头挥舞着手腕,二人越打越急,已经拆了数百招,突然,老头一声怒喝,道:“不玩了!”手一挥,夏逍遥急忙在摔倒之前站住,众人皆被这无形剑气击得后退几步。这一下,所有人的心里都是充满了焦虑和疑惑。老头却也没有说话,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死寂。

    “他娘的,看来今天是活不了了,老子临死也拿个人当陪死鬼!”声音传来了,是从北杨派众人传来的。果然是祖卑荣,见他施展轻功,向着王愈飞去,夏逍遥来不及帮忙,只得惊呼:“师妹小心!”王愈也急忙抽剑格挡。可毕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渐渐不支。这时,只见老头踏脚过来,一脚踢开了祖卑荣,又从梁忘天怀里夺来了那把剑。接着他笑盈盈的道:“妹子,这剑给你。”王愈一看,惊道:“这是残月剑!”老头点点头,转身要走。王愈却已观察出他的不对,在他脖子上使劲一揪。一张面具又被扯下,众人哗然。

    “老头”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面庞刚硬,棱角分明,一对浓眉。众人竟然惊讶的发现,他和梁忘天长得一模一样!“老头”转过去对王愈笑着道:“师妹,你看出来了,你欢喜不?”王愈已是俏脸飞红,怒嗔道:“你这臭流氓,我欢喜个屁!”“老头”又笑嘻嘻问道:“你还是不愿意和我一起吗,你什么时候答应我?”王愈怒道:“这辈子也不会!”

    “老头”转过去,叹了一声,道:“我练这半生绝世武功,却不能得你芳心,又有何用!”北杨派众人认出了他,结结巴巴的道:“掌门...您是梁忘天吗?”“老头”爽朗一笑,大声道:“临天顶众人听好了,我便是‘应天’梁忘天!北杨派的掌门!求月派的大师兄!”夏逍遥怒道:“你这畜生还有脸说你是求月派大师兄?你要脸不要?”

    梁忘天转过去,笑道:“师弟,这么长时间,还对我心存芥蒂呢?如今我已经不需要残月剑了,我知道辉鸿和轩辕都和你走得近,师兄弟四个里我也最喜欢俞儿。只好把剑送给她了。”说到这不由得向王愈看去,王愈仍是晕红着脸,啐了一声。夏逍遥仍怒道:“灭师之仇,我永生不忘,我不在乎你练了什么绝世神功,你今日尽以亮相,便总要决出个生死!”梁忘天只是笑笑,道:“我可答应了绝情,只和你分三招啊。”夏逍遥这下一愣,梁忘天又大声说道:“绝情!你觉得我怎么样?!”

    李绝情震惊无比,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欺骗,吃吃地道:“你怎么...和张大哥一样喜欢带面具?!”孟勉仁打断李绝情,怒道:“绝情!他不配和你张大哥相提并论,和他划清界限!”李绝情还小得很,并不懂得什么恩怨情仇,他仍是怯怯地道:“他吃我好几个鸡腿呢。”梁忘天武功高深,听得清楚,哈哈大笑道:“没错!我吃这位绝情兄弟好几个鸡腿,今日,谁敢动他一指头,我把他剁了给绝情兄弟烧着吃了!”他这一番话狂妄无比,众人皆是大气不敢出,岳靖悟此时抱拳向前一步道:“掌门,前些日子对您多有不敬,请您恕罪。”梁忘天摆摆手,道:“没事没事,我也不过是练武练得入迷了。清净一下,成德,你也甭演了!”

    只见那个假“梁忘天”也从后脑勺鼓捣鼓捣,扯下一张人皮面具来,露出一个年轻人的脸出来,梁忘天指了指他,道:“这是我在山下收的徒弟,姓邱名成德,见他有一门绝技又没有饭吃,就收入门下了。”这时,夏逍遥冷冷地道:“梁忘天,你倒真的是个菩萨心肠啊?”

    无论夏逍遥怎么冷嘲热讽,梁忘天始终笑着,终于,夏逍遥挥刀出鞘,道:“我本武人一介,自然要遵守江湖道义,但现在复仇心切,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众弟子,给我上!”他这一声令下,所有南柯弟子都纷纷向前一步,作势要打。岳靖悟见样,也忙道:“北杨派...”梁忘天不等他说完,打断他道:“南柯派,今日不怕被灭门就上罢。”说完,运转气功,武力在他全身游走。相当富有震慑力。南柯派众人见样,愣是不敢拔剑向前。夏逍遥面如土色,道:“师妹,你我二人今日联手,让这叛徒血溅当场!”说罢,又拔刀向前砍去,王愈也拿着剑,直直刺去。

    梁忘天笑道:“你拿愈儿来威胁我啊。”夏逍遥喝道:“和你这般狗贼,谈什么江湖情义!看招!”挥刀成圆月形,那边王愈也舞剑作月钩状,院子里犹如一下出现了两轮新月。十分吸引人。岳靖悟暗自赞叹道:“南柯派武功果然深不可测,万万料不到武功竟然如此讲究。”梁忘天微微一笑,道:“残圆月同一出世,真的是罕见呐,不拿‘乾坤掌’好好料理一下,似乎是我招待不周啊。”说着一边躲开王愈剑法阴柔,转而去攻夏逍遥。只见他两掌合十,似是在酝酿内力,果不其然,他双手散开,左手拍向夏逍遥,右掌打向王愈的手上剑。王愈只是被打退,夏逍遥却是被震出数尺开外。

    南柯派北杨派众人无不震惊,原先只道梁忘天武功天下第一,现在这般看来,只怕梁忘天之后的第二第三第四第五联合起来也未必能胜得过他。李绝情看的不由自主的呆了,他对孟勉仁说:“他前几天还在跟我抢鸡腿吃,说他腰疼呢。”

    李绝情这一句话点醒了夏逍遥,他想是发现了梁忘天的罩门,忙道:“孟大哥!师妹!齐齐向我身边靠来!”孟勉仁点点头,拿起斧头,二人缓缓走到夏逍遥身边。孟勉仁夏逍遥王愈站在一起,梁忘天只是望着他们,道:“你们是一起上吗?那出招罢。”言语之间放满了不羁和轻蔑。夏逍遥和二人耳语几句后,先抽出朴刀,一马当先道:“先由我来受受你的乾坤掌!”

    梁忘天嘿嘿一笑,道:“我这儿不仅有乾坤掌,还有伏魔拳呢,阴毒武功也多得很,我教你几招?”夏逍遥这次受他挑衅,却不动摇,只是认认真真的挥舞朴刀。梁忘天见他不搭理自己,也正色道:“师弟,师兄这厢手下不留情了!”徒手作战起来,可他内力雄厚,夏逍遥吃力的紧。几回合后,梁忘天已经是占尽上风了。

    王愈见样也抽剑出阵,向梁忘天杀去,梁忘天见王愈过来,暗自叹一口气,道:“你...算了,打罢。”然后放弃攻击夏逍遥,应付起王愈来。他不愿伤着王愈,一招一式都是在防守,即使略有进攻,也是几招花拳绣腿功夫,好躲的紧。

    夏逍遥重振局势后也大喝一声,道:“梁忘天,你别太猖狂了!”急忙拔剑来解王愈的围。梁忘天苦于应付王愈,眼下夏逍遥一来,却好打的许多,夏逍遥做对手不需处处谦让,和王愈打既要顾及她,又要保护自己。对梁忘天简直强人所难。

    可夏逍遥却不来抢王愈的风头,他原先和王孟二人已商量好,把握好梁忘天不对王愈下手的特点,由王愈主攻,夏逍遥辅助她,孟勉仁瞅准机会攻他腰部。这一招可算是大获全胜。王愈一下下地攻击着,梁忘天唯恐避之不及,夏逍遥一刀快过一刀,明剑易躲,暗刀也难防。梁忘天这会儿功夫竟然落入了下风。

    北杨派众人看的心急,孔轻义道:“我去助他。”说着欲走,却被一旁的岳靖悟拦下,斥喝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掌门的脾气,他先前说不让我们帮,你别自作多情了。”话虽如此,可梁忘天招架起来还是颇有吃力。岳靖悟也克制住自己的想法。静观其变。

    梁忘天不由得被缠斗的有些心烦意乱,见他阵脚乱了,夏逍遥喜道:“孟大哥!快上!”孟勉仁早已等待多时,他抄起板斧就要攻梁忘天腰部,梁忘天正忙着应付夏、王二人。没有时机去管孟勉仁,眼看大计将成,夏逍遥不由得喜上心头,心里默道:“师傅,徒儿今天为你报仇了!”

    孟勉仁即将砍到梁忘天时,突然飞来一颗石子,这石子不是很大,却击中了孟勉仁的斧柄。孟勉仁一不小心脱了手来。梁忘天忙趁着这个空档,迅速的移动开,他喜出望外,高声道:“这招‘投石报海’使得真是漂亮!”夏逍遥眼见将要告捷的复仇被打乱,怒喝道:“是谁?!”

    “是我。”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正是李绝情。夏逍遥愣了一愣,随即怒道:“是你扔的这石子?”李绝情不会撒谎,他点点头。孟勉仁也怒道:“绝情!你可是跟了这奸诈之徒吗?”夏逍遥万万想不到自己苦其一生的复仇大计会被一个孩子破坏,而且还是自己搭救过的孩子,他仰天苦笑,道:“都怪我五年前救你一命,是我自己饶了梁忘天啊,是我自己饶了他啊!”说罢,带刀跑出。李绝情只道是自己救了那个和他一起打水漂的老头子一命,对他是谁却不甚了解。

    梁忘天高声道:“今日夏逍遥带人上我临天顶,被李少侠击败了!从此以后,李绝情便为北杨派弟子!”王愈捡起刀,道:“大哥,你和绝情跟我一起来吧。我绝不允许他成为北杨派弟子。”随即高喊:“南柯派众弟子听令!撤回灵峰!今日之耻,永世不忘!”梁忘天看着她远去的倩影,叹道:“夏逍遥,你到底是有什么魔力让俞儿这么爱你?”

    路上,王愈叹口气,道:“事到如今,看来不说是不行的了。”

回忆往昔

    前朝元人未灭时,中原武林一片混沌,元人砍的砍杀的杀,大多武林高手或隐居江湖,或客死异乡。至今也不过一百来年而已。可如同平地起惊雷,江湖上突然冒出一个闻所未闻的人物,这人自称无忽名,武功高强,侠肝义胆,和元人四大高手比武论剑,打了三天三夜决出胜负。他杀了元人四大高手,又遂即从当地的几个汉人家庭里挑选四名小孩,各自传授武功。随后给四个孩子起名:应天、守地、霆风、若水。这次序不过是按生辰八字排的,可江湖上许多人还是以为这是武功高低的排名。

    无忽名死后,这四个得他衣钵的孩子便是江湖最强。许许多多的人慕名前来挑战,都是为了一争天地风水的名号。起先四人还能应付,到后来渐渐的力不从心,再到后来,应天在一此比武中被一个叫做牟斩功的年轻人击败。又过了几年,剩下的三人也分别被击败,江湖上诞生了新的最强四人。他们分别是:

    “应天”牟斩功、“守地”李桂月、“霆风”十方昌、“若水”乔景。四人身为最强四人,来来往往也会比武论剑,日子久了,难免互相看不顺眼或者看对眼。牟斩功就喜欢上了李桂月,李桂月也觉得牟斩功武学高深,二人情投意合,郎情妾意。互授武功。后来一次比武中,李桂月被十方昌击败,比武讲究点到为止,可十方昌下了死手。牟斩功所爱被杀,怒从心起,一夜杀尽十方昌全家老小。之后退隐江湖。江湖四大高手片刻之间只留一人。又是多少年惨淡的光景。

    等后来,江湖上又有三人横空出世,新代最强四人便是:“应天”乔景、“守地”钱尚志、“霆风”伊牧甘、“若水”纤纤手。这算是在位时间最长的天地风水了。但一个叫牟求月的人出现又改变了这一切,这人正是牟斩功,他闭关修炼武功整整三十年。这期间他又创建“求月派”,并收了四个弟子。

    大弟子梁忘天,得牟求月传授“拂月弹”。

    二弟子夏逍遥,得牟求月传授“定月掌”。

    三弟子田轩辕,得牟求月传授“破月指”。

    四弟子张鸿辉,得牟求月传授“水月拳”。

    四弟子本来相敬如宾,牟求月也有两把兵器,一把是他使用的残月剑,另一把是亡妻李桂月使用的圆月刀。依武功高低分别给了梁忘天和夏逍遥。但谁都没有不服。那时的四弟子都谈笑着,将来夺得天地风水的名号,要留在求月派辅佐师傅。四人永远一条心。

    好景不长,有一天,田轩辕下山采药,捡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带上山来,女孩子脸色苍白,但是颇为俏丽,梁忘天一眼就相中了她,那时他便对着三兄弟和师傅说:“我一定要娶这姑娘为妻。”那时梁忘天也不过二十出头,一直在山上练武,突然看见一个这么美丽的姑娘难免会动心。

    姑娘醒了后,说自己姓王名愈,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家里所有人都遭杀害,自己捡的一条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梁忘天见样起了些不仁之喜,觉得这样就可以让她一直待在自己身边了。事后果然劝诫师傅,牟求月考虑再三,还是逐了大弟子的心意。从此求月派多了一个小师妹。她经常笑嘻嘻地和师哥们打闹,不过四个人里面,她和夏逍遥走的最近。梁忘天看了心生嫉妒。这之后偷偷摸摸的练了许多禁忌武功,他只道自己练成天下第一王愈就不会拒绝他了。和夏逍遥比武从平分秋色到胜多败少再到后来独占鳌头。

    牟求月知道梁忘天违抗师门,教的同样的武功,怎么可能会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只是装着看不见罢了,直到一次比武,梁忘天居然使出了“乾坤掌”,这是当年杀妻仇人十方昌的武功,牟求月再也无法忍受,喝止了他,但梁忘天被爱蒙蔽了双眼,他只以为牟求月偏袒夏逍遥,心生出怨恨。待晚上熄灯后,他溜进牟求月的房间欲行刺,却被牟求月发现。师徒二人交手一番,牟求月处处留情,最后梁忘天极其恶毒的使出一招改造过的“拂月弹”,以牟求月自己的武功杀死了他。这武功便是李绝情口中的“投石报海”。

    杀死师傅后,梁忘天匆忙逃跑,击败了乔景,夺得了“应天”之位,又建立北杨派,一时风头无两。夏逍遥悲痛欲绝,带着圆月刀四处追杀梁忘天,同样击败了号为“守地”的钱尚志。建立南柯派遥相呼应。田轩辕本就性情孤僻,经此大变后,更是不喜言谈,击败了伊牧甘,成为新的“霆风”。建立西栀派独霸一方。张鸿辉是富家子弟,但此事一出后却甘愿化丐协助夏逍遥追杀梁忘天。他的脚就是在追杀梁忘天时被打跛的。他也击败了纤纤手,成为了“若水”,建立了东柳派。

    待着一大段讲完,李绝情迫不及待的问:“王姊姊,你为什么拒绝梁忘天啊。”孟勉仁皱眉,心想:“这孩子说话怎么嘴上没个把门的。”王愈俏脸一红,道:“他阴毒凶狠,我怎能看得上他。”李绝情摇摇头,道:“那你为什么不和夏大哥在一起?”王愈这时黯然了,道:“师哥从来都不喜欢我,他已经是有妇之夫了,我们不合适。”孟勉仁瞪着李绝情,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你要再多嘴我就打你的意思。李绝情嘟起了嘴。问王愈道:“姊姊,咱们去哪里?”王愈道:“去灵峰,你妈妈已经在那等着你们了。”李绝情高兴极了,问道:“那我们是不是要搬家啦?”

    王愈点点头,独自望着窗外,自言自语道:“看来是这样的,至少现在,你们得和我们住一段时间了。”李绝情也痴痴地看着窗外,他想起了那个和他打水漂的梁忘天,想起了教他武功的张鸿辉,想起了先生、想起了姬妍。他只觉得时间好长又好短,一月前,他还是个什么也不会的吵着要叔叔教武功的小屁孩,现在他却已经掌握了求月派两大绝学。内力虽不及孟勉仁,但已经能和许多初出茅庐的杀手相提并论。最关键的是,他还不到六岁。

    马车一路颠簸,车上三人谁也不再说话,三人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的走了一路。每个人都有想法,各不相同。武功五花八门,却无一样可以洞察人心,倘若有这门武功,梁忘天早早练了,是不是也能看出来王愈的心思?或许牟求月不必死,或许孟勉仁不会弃暗投明。只赞叹因果造化,真个是博大精深。

    随着车夫的一下收鞭,马车总算是到了,李绝情只觉得好玩,他原来被一群人压上临天顶,又被一群人送上灵峰。孰好孰坏还真的是难说呢。三人下了车,只见一座高耸入云的独峰伫立在庭院旁,庭院和梁忘天的庭院相比,少了很多贵气,装修和一般人家无异,让人不由得怀疑南柯派是否名副其实,待深入了解后却要赞一句夏逍遥为人朴实无华。

    夏逍遥早就气冲冲的站在门口了,李绝情在车上听的王愈这么一说,唯恐碰着夏逍遥,这一下来却和他撞了个正面,他见夏逍遥神情暴怒,忙怯生生地拉住孟勉仁,道:“孟叔,我不想去了,咱们回家罢。”孟勉仁也面露难色,他虽然不想得罪恩人,却也不愿意让李绝情去挨骂。在这两难的境地,王愈瞧出来了二人的难过,轻声道:“我去和我师哥说罢。”说罢,向夏逍遥走去。

    只见他附耳给夏逍遥说了几句。夏逍遥怒气不减反增,直直的向孟李二人走来。李绝情道:“孟叔,我怕。”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孟勉仁把他拉到自己身后。就这一个简单的动作,没有过多地表示。却已经显示出了孟勉仁的立场和态度。

    夏逍遥走了过来,怒道:“小儿,你今天放掉我的杀师仇人,你欠我一条命,这条命你自己去赎罢,倘若你是个普通小儿,也还罢了。偏偏你是我看上的徒儿。杀贼大业,我就托付给你了!你可千万别不认账!”语气甚是愤怒,意思却是要收他为徒,让李绝情代自己报仇。孟勉仁这样听着,心头大喜。他只道李绝情和自己都少不了一顿打,最次唾沫星子总是要挨的,不料夏逍遥直接免了。孟勉仁忙拉着李绝情的手,道:“绝情,快点,磕头拜师。”

    李绝情眼睛放着光,道:“弟子李绝情拜见师傅。”说着叩下头去。哐哐哐磕了三个响头。夏逍遥怒气倒也消了,拉他起身,道:“很好,你既学了我恩师两大绝学,从此便留在我身边,学第三门罢。”李绝情点点头,问道:“师傅,我要在这里住多久啊?”夏逍遥略一思索,道:“少则十年,多则二十年罢,你放心,我灵峰地方虽然不算太大,要容得下你总还可以的。”

    李绝情惊道:“那我就要十年见不到姬妍妹妹?夏大侠,我不学了!”夏逍遥见他突然反悔,奇道:“为什么?”孟勉仁眼看李绝情要断送他自己的前程,忙拉着他说:“你瞎说什么呢?快点给夏大侠道歉。”李绝情却坚定的摇摇头,道:“孟叔,你说过,人不能撒谎,我想见姬妍妹妹,我不想学武。”

    夏逍遥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都是为了女人啊哈哈哈哈,你和那梁忘天颇有几分相似。”孟勉仁眼看他把李绝情和孟勉仁相提并论,料是李绝情这一番话碰到了他的敏感点。急忙道:“绝情年幼,教育不佳,孟勉仁愿替他受罚。”夏逍遥却眯起了眼,奇道:“为什么受罚?有这么个不卑不亢的好徒儿,我欢喜还来不及呢。”接着又蹲了下去,笑眯眯道:“绝情啊,只要练完功,你就可以下山去见你姬妍妹妹了,你看如何?”李绝情这厢才点点头,显出开心来。

    孟勉仁也是大惑不解,夏逍遥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今日李绝情先坏他好事,又顶撞他,怎地他还宠辱不惊?这样想着更是费解。不过江湖行走最重义字,想必夏逍遥不会轻举妄动。这样想着,孟勉仁还是带上了三分戒心。

    夏逍遥笑道:“我还得去检阅弟子们练武,就失陪了,让我师妹陪你们到处走走吧。”孟勉仁双手一拱,道:“请。”夏逍遥点点头,不再客气,自己径自向里院走去。留下一旁的王愈,她道:“那就让我带着二位去见李姨罢。”说着,带二人出院门,走正路,打弯子,到了一间不大不小的阁房前。这房子虽然不如以前的大,但比起柴房舒适了不知多少。王愈帮二人推开门,屋子的布置十分简单,但麻雀虽小五脏却俱全。桌子旁边的一张床上,上面坐的人正是李妈。

    李绝情李妈二人母子重逢,此时情难自已,李妈张开怀抱拥住了李绝情,李绝情也双手发力,紧紧箍住了李妈。李妈又激又悲,流出了眼泪,只是一个劲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勉仁,谢谢你了。”孟勉仁摆摆手,示意这无足挂齿,李绝情之前练武,内力早已是今非昔比,他发力抱住李妈时,李妈也暗自道:“绝情如今好深厚的力气。”一个未满十岁的孩子竟然有着和自己完全不匹配的武功,说不上是欢喜还是忧愁。一朝为江湖人,无论隐瞒多久都是没有用的。自己千方百计让他弃武学文,却着了一道,这孩子前脚还在私塾里诵书,如今已经在灵峰要拜师学武了。

    李妈长叹一口气,李绝情忙问:“怎么了娘,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李妈强颜欢笑道:“没什么,你王姊姊备了些酒菜。勉仁,你辛苦了,快垫垫肚子。绝情,和你孟叔叔一起去吃吧。”李绝情很长时间没吃得一顿饱饭,当下听得喜欢,忙跑到木桌边,上边荤素冷热八大碗碟,蓝花白瓷盛的酥皮五花肉,肥三层瘦三层,放到嘴里只觉得入口即化,棕色深厚的榆木大碗,盛着一碗五味俱全的怪味汤。青玉盘的素什锦、紫云盘的荤搭拼。一坛甘醇美酒。李绝情看了食指大动,菜也没看全就开始动筷子。他胃口当真的好,吃起饭来犹如狂风卷残云,孟勉仁一旁看着,并不和他争抢,只喝着闷酒。菜也不过象征性的夹了几筷头。

    李绝情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嘴里塞满了食物,问孟勉仁道:“孟...叔,你怎地不吃?”孟勉仁摇摇头,问道:“绝情啊,如果有一天叔叔和夏大侠起了什么争执,无论我后果如何,你都不要管我。”李绝情听的云里雾里,道:“孟叔你什么意思,夏大侠怎么了?”孟勉仁摇摇头,似乎意识给李绝情说这些还太早,尴尬笑笑,道:“没什么,这酒烈的很,叔叔抢你个鸡腿吃。”说着作势要抢,李绝情毕竟是个孩子性格,大叫一声和孟勉仁又打闹起来。

    灵峰四季如春,当下天马上要黑了,李绝情今天一天也没跟着王愈转多少地方,他现在精神头十足,便在大家都准备熄灯睡觉时悄悄出去,一出门一见面便是直直的通里院的圆形弧门。王愈好像给他说过这是个什么进不得的地方。但他忘光了。孩童的童心大发,眼下只想进去赏赏光。再说了,这是南柯派重地,哪像寻常百姓家一样随意进出。再可怕又能可怕到哪里?这样想着,李绝情悄悄溜了进去。

    进来不一会儿,李绝情听得有脚步声轻轻,黑暗中分辨不清人形,恍惚间听得一男一女的声音。看来是南柯派还没有休息的弟子出来查夜了。如果让他们发现,自己被抓事小,孟叔数落事大,这样想着他急忙藏起来。声中听得二人闲言碎语:

    “诶,师哥,你说,师傅今天为什么收这个小娃娃啊。他想报仇那么长时间了,整整十年,他无时无刻不在念叨这件事。现在这孩子坏了他的好事,怎的,以德报怨?”

    “师傅那点意思你还不明白?这孩子得了张师叔和梁忘天的传授,学起定月掌和沧月剑不是更简单?他是想在九年后的武林大会,让他南柯派威名远扬。”

    “只可惜王愈师姐去年六月输那田轩辕的大弟子白贡一招。破月指好霸道的内功,只恐定月掌也比及不上。”

    “是啊,希望这孩子自求多福吧。”待二人远去,李绝情心里泛起了嘀咕:武林大会?什么地方?”一边这样想,一边向前走,发现前面一间好大的房子。门口蹲着一个小女孩,正在哭泣,李绝情走上去,拍了拍他,小女孩抬起头来,李绝情不由得呆了:

    眼前这姑娘肤白胜雪、楚楚可怜。李绝情再看一眼只怕要醉了。小姑娘抬起头,怯生生地道:“你...就是...爹爹今日收的徒儿?”李绝情忙点点头,道:“是,我叫李绝情,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夏候雪...”

再赴西域

    李绝情道:“你可是夏大侠的孩子?那为什么又告诉我你姓夏侯?”

    夏候雪摇摇头,道:“我是姓夏,我名候雪。”

    李绝情奇道:“你的名字意思是夏天等候下雪吗?好可爱的名字啊。”他这一夸本是无心快语,夏候雪一听却羞红了脸,摇摇头,道:“不是的,我的名字是夏氏等待报仇雪恨的意思。”李绝情这一听才明白,不禁脱口而出道:“你爹爹好狠呐,拿你的名字做文章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

    夏候雪嗔道:“你别说我爹爹,还没说你呢,你一个好端端的皮娃娃,叫什么绝情?看你这样子多情又善感,哪像什么绝情之人呐?”李绝情听他叫自己“皮娃娃”,又气又羞,不知道为何只觉得自己听了很欢喜。和她玩闹起来,他道:“你叫我皮娃娃,我好生气。”

    夏候雪却把乌溜溜的黑眼珠一转,显得狡黠又可爱,道:“我就是欢喜看你生气,看你皮娃娃也说不上甚么绝情吗。”李绝情一听她又叫自己皮娃娃不由得心花怒放。欲要再说,却听得屋子里传来一个声音:“雪儿?怎么还在外面?快回来。”夏候雪眨巴眨巴眼睛,道:“我要回去了,明天再找你玩。”李绝情忙道:“明天再见。”说罢看着夏候雪回到屋子里去。他才蹑手蹑脚的回到房间,简单梳洗了一下,合衣睡下了。他只觉得这一个晚上过得好长,简直比得上柴房里的黑暗的七天七夜。

    第二天一早,孟勉仁起床,习惯性叫道:“绝情啊,起床练功了!”叫了一声没有回复,连续叫了几声都没有回复。孟勉仁有些气恼,走近一看却发现李绝情的床上空空荡荡。原来这小子今天起的居然比自己早。孟勉仁不由得笑了,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绝情已是早早的站在夏宅门口,只等着夏逍遥起床,孟勉仁见这情景不由得哑然失笑。想说他叨扰了夏逍遥,但念他学武之心可表可彰。也不再多说。

    过了一会,门帘被掀开了,夏逍遥穿着布衣走出来,初见李绝情,他也是吃了一惊,问道:“绝情,在等我吗?”李绝情摇摇头,道:“我是在等夏候雪妹妹。”孟勉仁一直在窃听,听到这儿不由得心中一凛,急忙凑近了,想听的清楚些。

    却见夏逍遥笑道:“好哇,我去叫她罢。”接着进阁屋去,也不过一会儿就领出一个雪白可爱的小女孩,他笑着道:“绝情啊,你可真是不一般,我刚进去,却发现雪儿已经在穿靴子了。哈哈哈哈哈,也罢,这是你初到灵峰第一天,我给你放一天假,明天可要好好练武了。李绝情点点头,拉起夏候雪的手,笑眯眯的道:“雪儿,皮娃娃来找你玩了。”夏候雪也是羞红了脸,拉着他跑开了。

    二人到了后花园,躲在一片花丛后,夏候雪嗔道:“你这皮娃娃真是不够乖,当着我爹爹面瞎说些有的没的。”李绝情摇摇头,道:“我就是为了见雪儿妹子你来的,我就实话实说咯。”夏候雪问道:“你不会说个谎呀?”李绝情摇摇头,道:“我不会说谎。”

    夏候雪睁大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道:“你还说你不会说谎,你刚才就在说谎。”李绝情不解,道:“我确实不会说谎,为甚么骗你?”夏候雪道:“人人都会说谎,只是有的人选择不说而已,你吗,看这样子,是最狡诈的一个小贼了!”李绝情急了,忙道:“你怎么这么胡搅蛮缠,我说不会就不会,我,又何苦骗...你一个...我师傅的女儿呢?”他其实后半句想说“这么好看的女孩子”。但没有说出来,这样一想,心里不由得一震,暗自道:“女孩子好可怕,只是和她说几句话,我居然已经口是心非了。看来雪儿妹子果然没有说错,这是我的第二个谎言。看来我听了伯伯教诲后,仍是会说谎的。”

    夏候雪没有想到他的心理活动,继续道:“装着不会骗人的人,最会骗人了,你说你是不是这样的人?”李绝情觉得她批评得并没什么错,低下头去听她数落。夏候雪见他不理自己,以为自己让他不开心了,于是一双大眼睛又眨巴眨巴,道:“你生气啦?”

    李绝情摇摇头,道:“我没生气,我觉得雪儿批评的是。”夏候雪见样只道是他在说反话,于是也耍了小孩脾气,站起来指着他道:“你故意欺负我,我不要和你这狗娃娃玩了。”

    李绝情道:“我不是狗娃娃。”

    夏候雪道:“你就是狗娃娃。”说着作势要走,摆出了一幅你不来讨好我我就走了的模样,倒真管用,李绝情拉着他,笑嘻嘻地道:“我是狗娃娃。”夏候雪这才露出笑颜,不过待他刚坐下,李绝情却突然道:“我不是狗娃娃。”夏候雪怒道:“你好呀你!你在这消遣我,我再也不要和你玩了!”说着就走。

    李绝情忙起身追她,却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子,磕了一跤,直直向前摔去。由于人之惯性,他在胡乱挥手时不小心抓住了夏候雪道的草鞋,夏候雪也惊叫一声。二人齐齐摔在地上。

    夏候雪一边吸气,一边因为疼骂道:“李绝情你这个皮娃娃这么欺负我,我找我爹去!”李绝情忙拉他起来,陪着笑道:“你叫我皮娃娃啦。”夏候雪见他这么狼狈都是为了讨自己欢心忍不住笑了,道:“皮娃娃快坐下吧,看你一身土,多脏啊,我给你拍拍。”说着伸手拍了拍李绝情的衣服,李绝情愣住,遂即脸红了,他道:“雪儿姑娘,你真是天上的仙女,就像《诗经》里的伊人和淑女。”夏候雪眼睛又睁圆了,问道:“那是什么啊?”

    李绝情说:“那是美女的意思啊。”这话直接说出来颇显轻浮,但借由夏候雪自己之口这么一问,他再以解释的方式说出来,似乎就少了许多的轻浮。尽管如此,夏候雪脸还是红了。

    李绝情道:“我...我随口说说的。”欲要为自己申辩,夏候雪听到却直接生气了,她道:“怎么了?我不是美女吗?”李绝情忙摇摇头,万万想不到女孩思想如此怪异,道:“雪儿自然是美女,可是...我担心你以为我轻浮,登时就不敢说了。”

    夏候雪轻笑一声,得意的说:“你还说你不会骗人,我明明是美女,你还不承认,瞧你那脸,羞成红灯笼啦哈哈哈哈。”李绝情只觉得夏候雪真个是天性外放,原来在山下时,姬妍妹妹也和他青梅竹马,自己还答应要娶她做老婆。啊?!那自己现在这样岂不算是不忠了?李绝情想到这儿,忙不迭地退了几步,夏候雪问道:“你怎么了?”李绝情涨红了脸,道:“你真是个小妖精,今天见你一面,孟叔和先生非得说我不可。”

    夏候雪奇道:“为什么?你叔叔和你先生为什么说你?”李绝情吃吃地道:“我...我在山下也有...我先走了!”他实不愿意和夏候雪说这件事,自己一个人往门外跑去,也不愿回屋,就只是往院外走。

    起初还能听到夏候雪焦急的呼唤他,跑开后却是什么也听不见了,跑出好远后,李绝情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发现,他已经跑到了一片小溪附近,李绝情刚从紧张的情绪中出来,现在只觉得又羞又气,脸上烫烫的,便去接水洗脸。水又清又凉,李绝情的躁热被洗去了。他淡淡的叹一口气,又想起了姬妍。不由得的感觉羞愧。他此时望着这万里青山和绿水。想起了先生的教诲,直觉得自己就是那贪得无厌的奸人,这样想着,他不由得出了神。

    李绝情思考的太认真,以至于完全忽视了草边的声响,待注意到时,他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是一条青色花纹的小蛇,直勾勾的盯着李绝情,吐着殷红的信子,仿佛随时都会张口咬他。李绝情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更不敢动,常言道:“打草惊蛇”。气氛顿时森然又肃杀。李绝情一动也不动,好像一尊石像。蛇盘游了一会发现他没有什么危险,可这时从远处传来一声:“皮娃娃!”蛇毫不犹豫的咬向李绝情胳臂,李绝情疼的大叫一声,连忙捡起一块石子,打死了那蛇。只是自己被蛇咬了,如果不经救只怕也要去陪那条蛇。于是大喊:“雪儿!我被蛇咬了!快来救我!”

    随着一阵轻盈的步伐,夏候雪果然踏着碎风而来了,她一见李绝情这样忙惊呼:“你怎么了皮娃娃!”李绝情忍痛道:“我...被蛇...咬了。”夏候雪当真是个聪明女孩,只晓得听了这一句话就蹲了下去,替李绝情吸出了毒液。奇怪的是,李绝情被蛇咬过的地方原来是一片紫,脓血被吸出后,这块地方仍然没有消下来。夏候雪见没有成效,急道:“你在这等一下,我去找我爹爹去!”说罢头也不回的跑了。

    李绝情只觉得头晕脑胀,一切回忆都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放映过,他觉得自己和蛇勇敢搏斗了,自己不算懦夫。那些英雄们临死以前会不会也和他一样迷迷瞪瞪的?这样想着,他昏睡过去...

    ......

    “大夫,真的没得救了?”

    “这蛇是五花青口蛇,毒性万蛇之祖。可这蛇向来不生活在高山峭壁啊,夏大侠,您八成是惹到了什么人。”

    “...这不打紧,你却告诉我怎么治?”

    “普天之下,能解此毒的人在西域。”

    “你快别吞吞吐吐的了,快告诉我他姓甚名谁?”

    “呃,这人脾气古怪,从不出诊。他姓詹名宇益,具体些的我却也不知道了,我给小兄弟调了碗药,这药路上吃却可以抑制毒性......”

    ......

    “绝情?绝情?你醒醒!”李绝情被一阵猛烈的摇晃惊醒了,他睁开眼,发现孟勉仁坐在他的眼前,李绝情虚弱的问道:“仁叔...我...还活着?”孟勉仁惊喜过望,忙道:“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夏大侠!绝情还活着!”

    循声而来的夏逍遥见了他面,也是难掩喜悦之情,他点点头,道:“那就好啊,那就好啊,孟大哥,事不宜迟,你们就动身吧。”孟勉仁应了一下,抱起李绝情,道:“夏大侠,我走了,此去经年无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倘若我或绝情有一个能活下来,等会回到灵峰来见你的。”

    夏逍遥皱皱眉,道:“孟兄不要胡说,你武功高强,绝情机智勇敢,你们二人定能平安归来的。绝情啊,你要听你孟叔叔的话哦。”

    李绝情点点头,看见了一边涕流满面的夏候雪,道:“雪儿,我走了!”此去一别甚是不舍,即使他和雪儿相见不过两天。可已经把她当成了仁叔、先生、娘亲一样的存在了。

    夏候雪揩掉眼泪,抽噎道:“皮...皮娃娃...你一定要给我安全回来!”孟勉仁没有听他们说话,心里兀自想:“五年前,我在西域的江河客栈遇见了绝情,五年后,我却又要带着他往西域去。只感慨年纪大多忘事。之前的一切真如一场大梦一般啊。”

    夏逍遥道:“孟大哥,事不宜迟,动身吧。”孟勉仁这才反应过来,点点头,往门外走了,发现李妈正站在门口,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们。孟勉仁走过去,道“姊姊,我走了,只怕是很长时间不能见面,你一定记得照顾好自己。”李妈流着泪,道:“勉仁,绝情这孩子从出生一直受你照顾,你三番五次的救他于水火,和你这个当叔叔的比,我这个妈当的可真是不称职啊。”

    孟勉仁拱拱手,道:“姊姊是一介女子,不会武功。这许多事还是让我们来办,姊姊,这么长时间来,都是你照顾我和绝情的衣食住行,孟勉仁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敢说别的话?”

    这毕竟是奉承之辞,李妈不再多说。而孟勉仁去喂了马,换了鞋。希望可以跑得快一点,争取早一点到达西域。他牵着马走出院子后,李绝情在他宽阔的背上睡着了。

    二人日夜不分的赶了两天路,除了给李绝情喂药和吃干粮外,孟勉仁愣是一口饭也没动。这日行到晌午,孟勉仁简直饿的要前胸贴后背了,便留下李绝情在马上,自己独自走进了一家饭铺,要了两斤肉,三斤酒。楼上讨了个好位置,坐喝起来。

    这家客栈里面龙蛇混杂,有不少人盯上了孟勉仁,孟勉仁和孔轻义合伙干的时候,好歹算得上中原里名头硬的人物,现在他已不混迹江湖,在旁人眼里自然就算不上什么狠角色。孟勉仁心里清楚得很,他深知,这些外人见他面生,定是把他当成了雏。搁以往,孟勉仁不仅要一人赏一顿巴掌,更要抢走他们的财物当酒钱。可眼下李绝情的病为重,自己一分一秒的耽搁,都可能会酿成大祸。所以,他只装作熟视无睹,吃喝的速度也很快。这在旁人眼里可是犯了怯的表现。

    孟勉仁自不管那许多,可一会儿功夫,从旁边桌子上来了一个穿蓝衣服的醉醺醺的男人,孟勉仁一直在观察,他发现这酒楼大小少说也有十来个身着这样的蓝色衣服的人,看来今日是免不了一场恶战了。

    只见那人醉醺醺地道:“你...瞅着面生啊...”孟勉仁抱拳道:“是,我有一位朋友要见,是从中原来的。”那人笑道:“你...瞅着这么大一副个子...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孟勉仁笑道:“兄弟,在下今日忙的紧,不便奉陪了,小二,结账!”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拍在桌上作势欲走。却被另一个人拦住了,那人同样的身着蓝衣服,他挑衅道:“不是我们不让你走,把盘缠都留下来罢,兄弟们今日开张了。”

    孟勉仁冷笑道:“好大胆的小贼,抢到我头上来了。”那人一听也怒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十几个兄弟不是同你闹着玩的!识相的,拿钱来买命罢!”孟勉仁也怒道:“修要这般唣!”抬手一掌向那人下颚击去,那人来不及避,下巴被孟勉仁打碎了。醉汉一看这般情景酒却是消了大半,忙喊道:“这家伙打死人啦!快上来呀!”此言一出,酒楼上上下下只听得一阵脚踏木板声。

    孟勉仁一脚踢翻桌子,喝道:“你爷爷我来个先发制人!”接着上去一阵拳脚打死了那个醉汉,蓝衣剩下众人见他这么凶狠倒也怕了。急忙躲开。孟勉仁见剩下的人已经没有胆量,便抬手作揖道:“各位,多有得罪,今天是贵帮这两位兄弟主动寻衅,孟某只是以牙还牙罢了,其中多有不便,诸位兄弟多谅解。”说罢跨脚便走。只听得一声苍凛的声音传来:“黑无常,今日你杀我蓝衣帮两位兄弟,只要你在西域一天,你便永远别想安生!”

    孟勉仁冷笑道:“笑话,你爷爷我孟勉仁叱咤西域时,可从来没听过有什么蓝衣帮,一群打家劫舍的马粪狗尿。也自称什么帮?笑死人了!”说罢,扬长而去。那头气得声音发抖,却也说不出话,暗暗咒骂这野汉子好生不懂礼数。

    孟勉仁下楼,见老板瑟瑟发抖,便道:“老板,我今日多有得罪,抱歉了。”老板忙摇摇头,道:“不抱歉...不抱歉...你快走罢,恕不远送!”

    孟勉仁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出门跨上了马带着李绝情远去了,只留得一阵尘土飞杨。

失手酿劫

    孟勉仁击退了蓝衣帮众人后,一路快马加鞭,又是白夜兼程的一天。路上有行人便打听,终于是得知了詹宇益的住处:他正是住在西域昆仑山脚下,可昆仑山离此地还有几天路程。只怕绝情身子骨挺不住,这样想着,他向马旁的李绝情看了一眼,发现他脸色青紫,显是已经病入膏肓了,更加深了孟勉仁的顾虑。他忙停下马,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粒丸药,喂于李绝情,又慌忙的拿来一个水袋,喂了些水给李绝情下药。李绝情吞服了丸药后,脸色渐有好转,他缓缓地睁开眼睛,道:“孟...叔,咱...咱们...这是在哪?”孟勉仁也缓缓地道:“咱们啊,现在在西域,马上呢,我就能给你找到大夫了。治好你的病,你就能和姬妍妹子玩了。”李绝情已是虚弱不堪,可他却还是摇了摇头,孟勉仁注意到了他的动作,问道:“怎么了?不愿意吗?”李绝情摇摇头,不再说话。

    一个时辰后,李绝情突然说道:“孟叔...我...我是不是...是不是坏人?”孟勉仁奇道:“绝情?何出此言呐?”李绝情缓缓道:“我...我...我想和...雪儿玩...”孟勉仁道:“就是夏大侠的孩子吗?”李绝情点了点头,想是气力透支,不便说话。这可激起了了孟勉仁的兴趣,他问道:“你可是喜欢上了人家?”李绝情点点头,孟勉仁又笑道:“年纪小小就是个情种,想是和你爹一模一样。”李绝情突然问道:“我爹生前...也喜欢过娘以外的女人吗?”

    这一问问住了孟勉仁,孟勉仁那句话完全是本着“子如父”的一句无心之语。他吞吞吐吐道:“不,你爹生前,是个十分忠义的人,没有的,没有的。”李绝情也是个直肠子,他并未听出这话语中的弯子。孟勉仁暗叹一口气,他对李绝情的身世本就隐瞒了许多,如果在这西域之行里抖露什么秘密,自己就是大罪人了。可孟勉仁自己是个不会藏话的人,心直口快直性子,于是他暗暗决定:这一路上和李绝情尽量少说些话。

    上一次离开西域,还是西域的春季。那时花开得正野,这次故地重游,虽然景色仍然是姹紫嫣红,可孟勉仁已是无心欣赏。这一日从早上行到下午,太阳毒辣得紧,二人被晒得口干舌燥。水袋里留有一些水,不过那些水是要留给李绝情的。孟勉仁骑了一会儿马,心里想着:“假如前方有个驿站,我就进去打个尖去,再带点吃的备下。”这样行了一会儿,孟勉仁发现眼前出现了一杆酒旗。当下心中一喜。行到地方后孟勉仁下了马,把李绝情留在马身上。嘱托小二看好把马看好。接着就走进酒馆了。

    酒馆里不大的布置,孟勉仁四下打量了一下,发现四周没有蓝衣帮的人,当即向小二要了一张桌子,点了些酒菜坐喝起来,又吩咐小二打包些熟肉烧鸡什么的。吃罢,他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拍在桌子上,高声道:“小二!结账!”然后起身欲走,小二这时却过来,道:“这位爷,您的账已经被付过了。”孟勉仁很是奇怪,问道:“是哪位英雄给我垫的钱呐?”小二向正东向指了一下,孟勉仁随他的手指望去。发现正东座坐着一个女郎,风姿绰约、妩媚动人。孟勉仁当下心头一凛,抱拳道:“这位姑娘,好生豪爽呐!孟某在此谢过了!”姑娘只是浅浅一笑,道:“哪里哪里,孟大哥初到西域,就大大的灭了蓝衣帮的威风,我们一众痛恨蓝衣帮的人呐,都是感激不尽呢!”

    孟勉仁见眼前女郎人也漂亮,说话中听,开心道:“孟某也非姑娘说的那样,不过是他们自己找上来的。”女郎笑着点了点头,露出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孟勉仁也觉得寒暄到头了,拱手道:“这位姑娘,孟某要务在身,不能久伴了,告辞!”姑娘仍是面带微笑,道:“随大侠欢喜。”就不再说话。孟勉仁拿起那锭银子和打包的酒肉熟食,从酒馆走了出去。走到马厩,看见马的时候浑身一惊:

    李绝情不见了!

    孟勉仁怒喝:“小二!”声音震耳欲聋,小二慌慌张张的跑来,道:“爷...你有什么吩咐?”孟勉仁抓住他的衣领,横眉怒道:“我放在马上的那个孩子呢!到哪里去了!”小二面如土色,忙道:“小...小人...也不知道。”孟勉仁眼神吐露出杀气,另一只手也要举起来了。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只听得一个淡淡的女声传来:“孟大哥定是被蓝衣帮众人暗算,小二,你说是不是?”小二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点头如捣蒜,道:“是是是,这位姑娘说的对啊。”孟勉仁循声看去,只发现那女郎在桌子边喝着酒吃着肉,好不舒服。

    孟勉仁继续问小二:“你可知道蓝衣帮总舵在哪里吗?敢说不知道撕烂你的嘴啊!”小二吞吞吐吐,眼泪也要流下来,他道:“我...我...真的。”话没说完,吓得已经晕了过去。孟勉仁咬咬牙,放开他,恨恨的道:“倘若绝情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回来一把火烧了你的店!”那屋里女郎又说话了:“孟大侠,蓝衣帮的总舵,我是知道的。我带你去吧。”孟勉仁一听她这句话喜出望外,忙道:“姑娘可不要与孟某戏弄,此话当真?”姑娘淡淡的笑道:“倘若我有一言欺骗,只怕也要和这小二一样了,我可不敢呐。”这话用淡淡的口气说出来。孟勉仁听到不由得脸红了,他道:“姑娘何出此言,你这般天仙美貌,孟某又怎忍心辣手摧花呢?”此言一出,二人都笑了。

    姑娘随即起身走出酒店,道:“我们走罢。”随即很自然的挽上了孟勉仁的手臂,孟勉仁虽是个粗糙汉子,可对这情爱之事是一窍不通,这姑娘一挽他的胳膊,他好似被电击一般,嗫嚅道:“姑娘...这...”姑娘倒很大方地笑了,道:“走罢!我还指望你这两条胳膊扶我上马呢!”孟勉仁不由得向她看去,只见她眼梢含笑,眼里宛如一潭秋水一般,孟勉仁暗自想:“这姑娘虽不及我那妹子,但这般美貌也真是少见了。”

    二人走到马旁,孟勉仁先跨身上马,低头一看,发现她真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孟勉仁脸一红,伸出两条胳膊,女郎挽住他的胳膊,轻轻一跨上马来了,体态轻盈苗条。孟勉仁见她坐端后问她:“怎么走?”女郎道:“先直走吧,怎么走我会给你指的,现在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孟勉仁点点头,突然小声问了一句:“姑娘...你贵姓芳名?”女郎笑道:“我叫何禾,孟大哥叫我禾儿就好了。”孟勉仁点点头,道:“这是个好名字啊。”何禾两眼放光,道:“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呢。”孟勉仁没有说话,这话乍一听平淡无常,可再一细听简直有如姑娘对自己的情郎那般说话,何禾说这句话时候语气软绵绵的。简直能把孟勉仁骨头给泡酥了。

    孟勉仁强行定了定神,将心思全部集中在路上,不和何禾说一句话。走到一个岔路口时,他问何禾道:“何禾姑娘,咱们往哪边走呢?”何禾伸出手来向左一指,手指如白玉般雕刻。孟勉仁不由得看出神了,何禾也注意到他在看自己的手,羞嗔道:“孟大哥,却是叫小女子好生羞涩!”孟勉仁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脸也一红,将脸别过去不再说话。何禾这时却把头轻轻伏在他肩膀上,双手环抱住他的腰,柔声道:“孟大哥,咱们赶路罢!”孟勉仁这下脸简直红的像猴屁股一样,他点点头。驱马向左边去。

    这一路上都是何禾主动在和孟勉仁说话,孟勉仁起初还会搭话,到后来直接一言不发。这一厢路走到黄昏,眼看着要熄灯了,孟勉仁更加心急,李绝情身边没有丸药,倘若自己不动作快一点想必会酿成大错。终于,在一个破旧的野店。何禾摆了摆手,示意下马。孟勉仁下马后直接往野店走,他见门口有两个把门的,便喝道:“蓝衣帮狗贼,放我绝情孩儿出来!”左边的一个见有人寻衅滋事,直接不客气地骂道:“你给老子滚!再停留别怪刀剑无眼!”孟勉仁挨了这句骂反而冷静下来,他道:“蓝衣帮两个人是我杀的,和我那绝情孩儿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你们放了他。”右边的人直接伸手欲打,孟勉仁躲开后,叹了一声:“这梁子看来是越结越大了。”两手摆出虎鹤双形,将那右边动手的一顿暴打,左边的喝道:“你这汉子,从来都是我们蓝衣帮欺负人,没人敢欺负我们!”抬脚欲踢。但孟勉仁和蓝衣帮三人交过手后,已经明白了这就是个江湖底部的帮派,没有人会武功,大都是因为赋役繁重。走了弯路的年轻人。想到这儿他于心不忍,没有下死手,松开右边的,躲开左边的那一脚,只是上去施了个擒拿,便把左边的控制得死死的。孟勉仁问道:“兄弟,你们蓝衣帮最近可是劫持了一个小孩子?”

    那人点点头,道:“他就在这里面。”

    孟勉仁也点点头,道:“多谢了。”接着把他一拳打晕。松开了他。

    野店里面听得外面一片喧哗,有个粗野的人骂道:“谁他妈的敢来蓝衣帮闹?孟勉仁火爆脾气,一脚踢开门,赫然发现李绝情在一张桌子上,桌子上四个酒碗残缺不全,四个人里三个人喝的七荤八素。孟勉仁见李绝情平安,心里总算是长出一口气。又恶狠狠地看向那个穿蓝衣的汉子,二话不说上去便打,那汉子一句话也来不及说就被孟勉仁踢倒在地,三拳两脚打晕了。孟勉仁赶忙抱起李绝情,见他面色铁青,急忙拿出丸药给他服下。抱他出来到马边。

    李绝情服下丸药后,慢慢睁开了眼睛,可是这次他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孟勉仁见他没事,长出一口气。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对一旁的何禾道:“何姑娘,谢谢你了,孟某治得我绝情孩儿的病,你当记头功。日后必得重谢。”何禾含笑颔首,道:“孟大哥,这里离詹神医的草屋还有一日脚程,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们找家客店休息一下吧。”孟勉仁点点头,道:“是,前几日黑白不分的赶路,已是身心俱疲,这最后一段路我可不希望出任何岔子。就按姑娘说的办吧。”何禾笑道:“还请由小妹来领路。”孟勉仁心里虽然有些不大舒服,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客栈离这儿不是很远,从外面看整个客栈年久失修,感觉坐在凳子上放个屁也能崩的摇摇欲坠。二人带着李绝情走进去,掌柜的花白胡子,年龄五六十左右,见有客人来急忙满脸堆笑道:“客官,您住几间房?”孟勉仁刚要说:“两间。”却看何禾伸出一个指头,道:“一间。”老板愣一愣,随即心领神会。招招手,叫来一个小二,说:“快去把客人领到客房去。”小二点点头,道:“两位客官,请随我来。”说着引着二人上了楼。

    孟勉仁在身后低声问她:“为什么只开一间?咱们好歹是江湖儿女,非亲非故的开上一间只怕让人说风凉话。”何禾撇撇嘴,道:“说就说咯,我一个小女子都不怕被说风凉话,难道你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害怕?”孟勉仁听出来她是在强词夺理,自己一个武夫,混迹江湖,这件事传开到哪都要被戳脊梁骨。何禾一介女流,她只要狡辩几分再嫁祸于自己。那时间长了自己难保不被安上个“强暴民女”之名。孟勉仁在以前是当过江洋大盗,可这种事情他一向敬而远之。

    这样想着,不自觉地来到了客房门口,小二推开门,道:“客官,这就是您二人住的房间了。”孟勉仁扫了一下屋子的布置,发现客栈外面虽然破破旧旧,可这里面布置得可真算是舒适体面了。孟勉仁把李绝情放在床上,道:“今天你和我孩儿李绝情睡罢,我不瞌睡。”何禾奇道:“怎么了孟大哥,是我长得不好看吗?”

    孟勉仁挠挠头,道:“不是你长得好看不好看的事,你还没过门,我今日如果和你行些男女之事必然要对你负责,但孟勉仁已经有了绝情孩儿,自然是不能再传宗接代的了。”何禾头低下去,脸色羞红。眼前这个黑汉子居然真的把“男女之事”挂在嘴边直接说了,又为自己想。可她还是好奇道:“孟大哥,你既然说这是你孩子,可这孩子为什么不姓孟而要姓李呢?”孟勉仁不愿多说。道:“你不要多管闲事。”然后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双目有神,若有所思地思考些什么。

    孟勉仁双目正痴痴地盯着前方,显出极专注的样子,突然,何禾伸出手打了他一下。孟勉仁向何禾看去,只见她手里端着一杯水。笑盈盈道:“孟大哥,今日旅途劳顿,喝了这杯水罢。”孟勉仁没有犹豫,拿过了一饮而尽。何禾笑着见他喝下,又见他说:“我好困...你这是什么...”接着呼呼睡去。这时,却见何禾冷笑道:

    “杀我蓝衣帮两名弟子,今日总算大仇得报了!”说着,从包袱里拿出一把刀,挥刀向孟勉仁刺去。

    何禾只觉得好大一股气力在阻碍自己,正是孟勉仁的铁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她大惊道:“你还没有睡着!”孟勉仁此时双目精光,杀意涌动,他道:“我孟某如果是贪财好色之徒,只怕尸骨如今都够堆积成昆仑山了!”说罢,爆发出力,将何禾手臂控制,又手指发力捏她手腕。何禾直叫:“痛痛痛...”孟勉仁冷笑道:“现在知道痛了,那会千方百计想暗算孟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下场呢!我早就怀疑你了,这一杯水也是将戏就戏。”何禾也冷笑道:“哼,想不到你这样一个人居然也...哎呦!痛痛痛!孟大哥,孟大哥,我错了!”孟勉仁刚才见她言语轻蔑,发了点力捏她手腕。现在却见她给自己求饶,当下动了恻隐之心,把她的刀夺过后放开了她,道:“死鸭子嘴硬啊,那日你那两个同伴如果能稍微客气些说话,我自然就放过了。”又见她被自己捏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心下生过一丝歉疚。道:“何姑娘,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的真姓。虽然你今天企图杀我,可也是为了给兄弟报仇,我生平最敬重忠义之人,我今天放你一马,你走吧。”何禾也万万想不到他会这样做,愣了一愣,冷冷道:“好,你可别后悔!”说着跑了出去。

    老板见这姑娘这么快就跑出来了,而且衣衫不整,眼中带泪。于是道:“姑娘...”

    “姑个屁!滚!”何禾怒骂一句,渐渐跑远了。不过老板的脸上并未显出什么荣辱之色,他向身边的小二道:“看见了吗,就是壮实的和这位爷一样,也讨不到女人的欢心呐!”小二点点头。若有所思地道:“我看这位爷雄壮威武,应该不会行这等苟且之事吧。”

    “行了别放屁了赶紧擦桌子去。”

    “得嘞。”

龙潭虎穴

    一夜过后,孟勉仁已忘记了许多的不快,简单梳洗整顿一下。给李绝情喂了些药就出发了。孟勉仁依旧是边走边打听,这样日夜不分的赶了两天路,终于,一个行人告诉他,再有一天的路程就可以到昆仑山了。他听到这消息时喜出望外,告诉李绝情:“咱们还有一天就可以给你找到大夫治病了,病好后你就可以和雪儿妹子玩了。”之前他一路和李绝情说了许多话,李绝情都没有什么太大的表现,唯有这句。李绝情轻轻的点了点头,真的很轻,可还是逃不过孟勉仁的眼睛。他一边欣慰一边也愁苦,欣慰的是李绝情的病有救了,愁苦的是,如果李绝情不能太好的把握感情,这样只会害了他,昨天的一幕,如果是夏候雪要暗算李绝情,他又会不会有任何的戒备。想是不会吧?

    早上出发,这厢行到晌午,前方是一条笔直的黄泥道,隐隐约约地看见有三个人影,其中有一个女声好像还在大喊呼救。孟勉仁本想绕路,但无法容忍自己作出见死不救之事,想到这儿,他驾马直驱,在行到一半时高呼:“给你爷爷停手!”他这一声如霹雳过长空,前方两人不由得停下驻足观看。另一个女人连忙向他们相反的方向跑,二人看清楚孟勉仁的脸庞后才发现女人已经要跑了,急忙上去要追,这时他们离女人不过七尺距离。两个踏步就可以追上。

    眼看就要抓到女人的衣服,孟勉仁宛如神兵天降,从一侧径直冲过,一把拉那女人上马,女人急忙坐稳,孟勉仁带着女人扬长而去。留下两个人目送。

    在马上,脱离了生死,女人喘着气道:“谢...谢孟大哥。”孟勉仁只觉得这声音熟悉的紧,他回头一看,那人正是何禾。他怒道:“好呀,你故意用这招让我带着你这个炸药包走,早知道我就让那两人欺负你好了!”何禾笑嘻嘻道:“不会的,你是个那么好的人,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救我。”孟勉仁“哼”了一声,不再回答。

    没一会儿,他只觉得两条细细软软的胳膊缠住了自己的腰,他怒道:“快松开!”那头回答:“我不。”孟勉仁停下马,道:“你要是再不松手,就给我滚。”他这句话说得很重,但是有了效果,何禾撅起嘴,道:“松开就松开。”双手迅速抽回。孟勉仁道:“这还差不多。”说罢继续赶路了。

    走到一半时,孟勉仁突然停下来,道:“蓝衣帮快跟上来了吧。”何禾奇道:“你为什么这么说?”随即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她道:“你...你怀疑我是来害你的?!”孟勉仁虽然没有直说,但表情却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何禾怒道:“好吧,孟大爷,小女子多有得罪了。”然后一个箭步撤下去,转身就走。孟勉仁本想去阻拦他,但后来一想,她诡计多端,根本不需要保护。眼下还是以李绝情的病为重好了。便又策马扬鞭,向远方行去。

    太阳渐渐的没有中午那样毒辣,马也好赶路,一路行程,喂了李绝情一次丸药。终于是到了昆仑山脚下。只见昆仑山山势峻峭,整座山白雪皑皑,好似一条银色的巨蟒。离昆仑山越近,越能感觉到它的寒气。孟勉仁不禁想:“本事多大的的神医,赶在这山下安家。”就算是名不副实,光是这吹牛的代价也太大了。孟勉仁四周徘徊一下,终于是看到了一间破矮的茅草屋,他停下马,抱着李绝情。走到门口,伸出食指叩了三下门。

    “谁呀?”屋子里传来一个朝气满满的声音,孟勉仁忍不住奇想:“难道这名满天下的神医,竟然会是个小孩子?”这样想着,他清了清嗓子,道:“在下是从中原来的,我孩子中了五花青口蛇的毒!”

    “吱啦~”木门被打开了,屋子里面露出一张白净的脸,他四周看看,对孟勉仁道:“没有人跟着你吧?”孟勉仁摇摇头。那少年这才打开木门,放二人进来。

    屋子不大不小,中间烤着火,但整体室温还是很冷,李绝情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少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家师为明医者德志,特地将住所迁到此处,为的是保持清醒和警惕。”孟勉仁道:“你是詹神医的徒弟?”说这四下打量了一下少年,少年面容清秀,只是身上衣物实在寒碜。

    少年面露出喜悦之色,道:“正是,在下田林。”孟勉仁道:“那詹神医呢?”田林面露难言之隐,道:“家师前几日在接待一个赤衣帮的人时,不小心说错了话,现在被赤衣帮的人抓去严刑拷打了。”孟勉仁听了相当的失望,可他又转念一想,这少年是詹宇益的弟子,说不定这五花青口蛇的蛇毒他可以解的。便问道:“小兄弟,那这五花青口蛇的蛇毒,你可知道怎么解吗?”

    田林摇摇头,道:“这普天之下,能解得五花青口蛇蛇毒的只有我师傅一人。”孟勉仁一听这话,全身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顿时垂头丧气起来。“不过...”田林这么一说,孟勉仁忙起身道:“怎么了,有什么好办法吗?”田林道:“我可以帮这位小兄弟先逼逼蛇毒,看看能不能让它慢下来。”孟勉仁大喜过望,抱拳道:“有劳小兄弟了。”说着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看到这个田林却摇摇头,道:“家师教诲,医者仁心,我们受不得的。”孟勉仁一听就愣下来了。

    只见田林先把李绝情抱到床上,又给他裹上被褥,后从里屋里忙活一阵,取出来一碗药,正放在火炉子上煎。煎药的这会儿功夫,田林道:“伯伯,我有一事相求,这事不仅为我,更是为您。”孟勉仁忙道:“你说你说,只要救得我绝情孩儿,天大的事我给你想法子去弄。”田林道:“是这样的,我虽然能保住您孩子性命,可蛇毒每年都会复发,且时间不定,周期不定。若要是想彻彻底底地根除蛇毒,您还得去赤衣帮那儿将我师傅救回来。”孟勉仁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承接了下来。他道:“没问题,我现在就去,田林小兄弟,有劳你了。”田林点点头,道:“我全力以赴。”见他保证,孟勉仁才松了一口气,问道:“小兄弟,赤衣帮怎么走。”田林道:“您出门一直向东行,什么时候见到一杆红色的旗子,那就是赤衣帮的总舵了。”孟勉仁道:“好!小兄弟,我去了!”田林点点头,道:“您一路多保重。”

    孟勉仁走出门去,好大的昆仑山,可太阳下他伸出一只手,影子便可以抓住昆仑峰顶。孟勉仁自嘲笑道:“他娘的,我活到这个岁数还没活明白,到现在还以为人能和天斗。”他翻身上马,向东边去,渐渐的,他和马的影子从昆仑山影子里分了出来,在天上俯瞰,好似一个人在背着一座山行走。

    孟勉仁一边骑马,一边不忘着扫视两旁的景物,生怕漏了什么,可西域蛮荒,两边只有大而圆的巨石和干枯的草。以及荒凉无垠的土地。孟勉仁骑得越深入,心情就越是不稳定,终于他发现了一座山包,上面插着一杆殷红的旗子。旗面上绣着一只蝎子。在这枯寥而干白的山包上,突然出现一只鲜红似血的蝎子。直叫人感觉到说不出的诡异。

    孟勉仁观察了下地形,发现一条山路,心里想道:“可从此地进入。”便停下马,将板斧背在背上,谨慎的上山了。孟勉仁走到上边一点的一个拐角处。只听得两人窃窃私语道:

    “那小娘们长得是真骚啊。”

    “你别他妈想了,那是帮主的!”

    “我知道啊,他妈的,他都有三四个老婆了,还他妈不允许我想想?”

    这两个人言语粗鄙又下流,孟勉仁这么暗骂,可转念一想自己也总是一个爷爷长一个爷爷短的。和这些人好像也并无太大的区别。

    “操他妈的,那个老头子一个屁也不肯放,张口医者闭口天下,真的是铮铮铁骨了。”

    “那是打得还不够恨,副帮主在寨子里说了,要拿“刺钉”来折磨这老家伙。”

    “嗯嗯...”

    孟勉仁奈着性子听这两人说话,他为的是悄悄地上山,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看来这两个人嘴里的“一个屁也不肯放的”的便应该是詹宇益了。这姑且算得上有用的情报。其他的却都是一些粗俗露骨的事。一个孟勉仁有些不耐烦了。可二人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另一个还侃侃而谈起了自己是如何强奸了一个农家女。自己如何和她相遇,她和自己说的情话,自己是如何解开了她的衣裳。整个过程添油加醋。终于,孟勉仁爆发了。

    “那个小娘们...”

    “**的给老子闭嘴!”孟勉仁从拐角处一个翻腾,打了二人一个措手不及。一个还没张口就被孟勉仁两拳打翻了,另一个刚把拳头递过来就被孟勉仁制住,那人哆嗦道:“好汉...我...我可跟你有什么过节吗?”孟勉仁冷冷地道:“没有,但听你刚才那番轻浮的话,你好像很是风流啊?!”这人正是刚才说自己强奸了一位农家女那位。

    听孟勉仁这一番话,他只胆战心惊,汗流浃背。结巴着道:“我...我...都是说着玩的。”孟勉仁抬起眉毛,道:“哦?是吗?我还以为你还想睡你们老大的婆娘呢!”这句话一出那人直接面如土色,跪在地上不断磕头,道:“大爷你行行好吧,千万别把这事说出去啊,说出去的话我死也无全尸啊。”孟勉仁冷冷地道:“我可以不说,但要你给我说一件事,如实禀报,不得有半分作假。”那人急忙点头道:“行行行,您只管吩咐,孟勉仁道:“我要你告诉我,那个被你们绑来的那个老头子可是姓詹?”那人道:“是,他住在昆...”“这些我都知道,你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

    那人咽了口唾沫,继续用哆哆嗦嗦的声调讲:“他...他现在...在勾司堂。”孟勉仁低声骂道:“一个由乌合之众组成的只会欺凌弱小的帮派,也敢自称阎王爷?还设什么勾司堂?”那人由于迫切想活命,点头道:“大爷说的是,大爷说的是。”孟勉仁继续问道:“那这勾司堂在哪?”那人道:“你...从这儿上去...往西走一百步,往北走一百步。看见那个门上雕刻着牛头马面的就是了。”

    孟勉仁道:“谢谢你了,兄弟,你先睡一觉吧。”那人惊恐道:“不,不,大爷手下留情...”孟勉仁已经抬手两拳打晕了他,他自己在心里默念:“勾司堂?我黑无常今日就来会一会你!”当即使出一串迅雷无影腿。赶上前去,发现五个赤衣帮弟子,都是身着一袭红衣。喝道:“小贼们,过来和你爷爷过几招!”他动作敏捷迅速,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打倒两个了。

    余下的三个人又惊又怒,其中一个个子比较高的怒喝一声:“哪来的好汉,请赐两招!”跳过来展脚向孟勉仁身上踹去,孟勉仁一把捞住了他的腿筋,发力捏他。高个子疼的直接晕了过去。他刚才那番话显出气魄来,孟勉仁以为他是个高手,于是下手重了点,谁知这人根本不禁打。当下心头涌上一阵歉疚。剩下二人见他轻而易举打倒了高个子,也惊呼逃散了。

    孟勉仁没有去追,尽管这根本不费力气,他迅速赶到了勾司堂前,见铁门上画着两只青面獠牙的怪兽,这便是牛头马面了。他推开了门,见里面有两根木柱子,绑了两个人,一个体型偏胖,青白胡子。身着一身布衣,眼睛鼻子都被蒙上,另一个一头长发,要较小很多。似乎是一个女子。她的眼睛鼻子也都被蒙上。孟勉仁见他们身侧无人,急忙上去。正欲动手解开男子的蒙眼布和蒙口布。他道:“詹神医,我是来救你的。”突然一把冷冷的刀刃搭在他的脖子上,孟勉仁这时才想起来那被打晕的弟子之前和另一人谈话时曾经无意说过“副帮主”。想来这就是赤衣帮的副帮主了。

    孟勉仁知道这种时刻一定不可以惊慌,否则他一刀砍下来,不仅自己命不保,连绝情也要受牵连。想到这儿,他定了定神,道:“副帮主果然武功过人,在下佩服佩服。”那头一个冷冷的声音:“你这番是怎么上山来的?”

    孟勉仁道:“禀帮主,在下是打翻了贵帮的弟子上来的。”那人声音带上了几分饶有兴趣的意味,道:“就算那几个人疏忽职守,也不至于让你这么轻松的上来呀。”孟勉仁带着讨好的笑,道:“是是是,我练了一些皮毛武功,勉强过了贵帮兄弟几关,还请帮主高抬贵手,让我把这个老头子带走。”那人冷笑道:“既然会武功,又何必在这儿阿谀奉承,爽爽快快的打一架罢!”说罢扔掉刀刃,孟勉仁这才回过头去,看清了他的长相:这人体格魁伟,头发粗短,看面相应该不过四十左右。孟勉仁心中暗赞:“真个是一条好汉子。”随即又喝道:“交手前,在下斗胆讨要帮主一个名号!”

    那人挑起了眉,道:“在讨要别人的名号前,难道不该自报家门吗?”孟勉仁心想:“反正我复来西域先打死了两个蓝衣帮弟子,后又进攻他们的野店,今天又打上赤衣帮总舵,真个是臭名远扬了,说出来也无妨。”便拱拱手道:“在下孟勉仁!敢问阁下?”

    “韩尚武。”

    “好!孟勉仁这厢领教了!”说罢,孟勉仁使了一招迅雷无影腿,意欲速战速决。哪知对面也非凡夫俗子之辈。一个闪身避开了,未待孟勉仁反击,双拳律动,破出“簌簌”的拳风,孟勉仁急忙格挡,嘴上称赞道:“好拳法!”发力推开,欲再次抢得先机。韩尚武不待招用老,使了一招燕子三抄水,挥拳作掌,狠狠发力打来。孟勉仁来不及躲,忙格挡,却被震得退后几步。孟勉仁心里起了嘀咕,问道:“你这招是谁教你的?”韩尚武冷笑道:“我为何要说?”又施脚踢来。孟勉仁只觉得他这一招一式万分熟悉,可自己就是想不起来。急忙又躲开。这下孟勉仁落入了下风,这也是他重返西域,第一次落入下风。

    二人缠斗了半个时辰,孟勉仁一直使的是以退为进。观察他的功夫,只觉得他的拳脚真的一般,差强人意而已。可这掌又准又快,力道还十分大。终于,孟勉仁瞅准了一个机会。双手发力作势要打,韩尚武将拳变掌,孟勉仁一个虚晃闪开,撤到韩尚武背后,双手发力往他背心上两拳。韩尚武中了拳,一个趔趄就要倒下。这时孟勉仁上去制住了他。冷冷道:“你跟那梁忘天什么关系?为什么会他的乾坤掌?”韩尚武冷笑道:“切,我以为是个什么高手,连我武功也认不出来,罢了。让我哥告诉你罢,我先走了!”说罢,双颚一紧。嘴唇里渗出一丝黑血。孟勉仁见样,放开了他,叹道:“何苦在这儿自己作践,人命真就如草芥吗?”他没有在韩尚武的尸首边停留太久。片刻后,他便起身去解詹宇益的绑带。

    詹宇益被释放后,孟勉仁才见他相貌,只见他面庞浮肿,伤横累累,他睁开眼睛,见到孟勉仁,道:“大...大侠...救命之恩,永...永世不忘。”孟勉仁点点头,道:“神医,咱们先走罢,此是非之地不宜久留。”神医点点头,走了出去。孟勉仁刚要走,突然想到了旁边的木桩上还有一个女人。又折返过去解开她的带子。

    解罢绑嘴带,只听得一声熟悉的“多谢大侠营救。”孟勉仁心里咯噔一下,心里反复道:“千万不是千万不是。”就这样耽误了一会儿,又听得女人说道:“大侠!动作快点罢!”孟勉仁咬咬牙,解开了绑眼带。却见一双顽皮清澈的眸子。

    “孟大哥!”

    孟勉仁瘫坐在地上,张大了嘴巴,指着那人,一句话也说不出。

何为正邪

    却见少女眼波流转,笑意盈盈。正是被他抛弃的何禾,孟勉仁只觉得这姑娘阴魂不散,他站起口吃道:“你...你...”何禾一把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轻声道:“孟大哥,开始我是想加害于你,可过去了这几天,我现在只觉得你是个铁骨铮铮的好汉子,孟大哥,如果你知道被蒙住的人是我,你还会救我吗?”

    孟勉仁叹口气,道:“你只是个走错路的姑娘罢了,我岂能袖手旁观?”何禾笑道:“孟大哥最好了!咱们走吧。”说着拉起孟勉仁的手就要往前走。孟勉仁却甩开了他,道:“你是蓝衣帮的人,詹神医是被赤衣帮所劫,你们两帮的事我不想多参与,我只求他不会看见你心里生厌,拒绝给我绝情孩儿治病。”这话着实伤人,何禾顿住,道:“你...你...看见我心里生厌?”孟勉仁见她已带着哭腔,叹了口气,道:“不是,只是我...”何禾不听他讲,抢在他前跑出去,临走前定定的看着他,道:“孟勉仁,你总会亲自来找我的!”接着就跑了,跑的无影无踪。

    不知为何,自己说的确实是自己心里的想法,但何禾这一走,孟勉仁只觉得心里空空的,大有怅然若失的感觉。他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直到听到詹宇益的呼喊,才跑了出去。

    只见詹宇益一脸的疲倦,他道:“大侠!咱们走吧!”孟勉仁心里牵挂着这件事,急忙跑了过去,詹宇益见他动作敏捷身材高大,不禁问道:“这位大侠,是谁让您来救詹某的?敢问尊姓大名?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孟勉仁道:“客气话就免了,我叫孟勉仁。我其实也不是无偿求您的,詹神医,我有一事相求,您务必要应允我。”詹宇益点点头,道:“大侠是我的恩人,无论是上刀山下油锅我詹宇益也没二话。”

    孟勉仁见他答应的爽快,心中的这一块大石头终于也落了地,道:“我孩儿中了五花青口蛇之毒,若再耽误只怕性命有危。”不料,詹宇益突然皱了一下眉,这一下速度很快,不易被人发现,随后换上一副笑脸,道:“那咱们可得抓紧了。”孟勉仁观察力又相当入微,可他没有多说,只是领着他往马匹处走。

    一路上都是被孟勉仁打伤的赤衣帮弟子,或在流血、或在呻吟。詹宇益这样边走边看,露出一丝于心不忍的表情,当他们走到一个被孟勉仁打伤胳膊的赤衣帮弟子处,詹宇益再也忍不住了,道:“孟大侠,你帮我把他带回去吧,他这胳膊被你打伤,再不治疗下半辈子连筷子也拿不动了。”这句话让孟勉仁着实意外,他愣了一会儿,甚至笑了出来,道:“你可真是个烂好人,他们商量着怎么欺负你,你却要以德报怨?”詹宇益正色道:“我是医生,行侠仗义就靠我的妙手回春,你是大侠,你有你的拳脚功夫。你是愿意杀了一百个坏人呢?还是愿意杀一个好人?”他说这句话时义正严辞,孟勉仁也被问住了,他顿一顿,道:“我杀坏人是为了行侠仗义,坏人行了恶事,死也有余辜。”

    詹宇益摇了摇头,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只打伤这些你口中所说的“坏人”?现在快上去一个个斩草除根,绝了后患呐。”孟勉仁不知怎么做答,詹宇益叹了口气,道:“你们这些“大侠”,有的行的事和这些“坏人”没什么区别,你话语前后冲突,尚且不能自圆其说。行侠仗义这一套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怎么能让别人心服口服呢?再者说,你们有些所谓大侠,心狠手辣,仗着自己武功高强,作威作福。别人早都看不过眼了!”孟勉仁一直在听他数落,这时也觉得有些生气,冷嘲热讽道:“好罢,那你就好好地当你的华佗!”说罢,孟勉仁去把那人扛在肩上,因为被碰后苏醒,疼感再度袭来。那人不断呻吟。孟勉仁一肚子无名业火无处发泄,正好来个挨骂的,孟勉仁直接骂道:“叫什么叫?!悄悄闭上嘴!”那人被孟勉仁这一吼,倒真的睡着了。不过好像是被吓晕了。

    二人走到马旁,孟勉仁把肩上那人绑在自己的马上,詹宇益从另一处牵了一匹马过来。二人上路了。

    路上,孟勉仁忍不住道:“詹神医,你如果对我有意见,大可直说,何必含沙射影,让孟某心生芥蒂?”詹宇益叹道:“孟大侠,你会错意了。你我二人素未谋面,你今日搭救我一命,我又对你有什么意见?唉,罢了罢了,越描越黑。”闭紧嘴巴,不再说话。二人相对无言。马一直在跑。

    “在西域,如果有人在这里做买卖,回去一定会对西域念念不忘,流连忘返。他们记住的初遇西域时的,那奇异的叫不出名字的植物,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和人。从西域远远看,能看见昆仑山就在那里,你感受不到寒冷,只能看见白雪和山峰。你会觉得西域简直是人间仙境,等你转行做了镖局,需要神州大地遍地跑的时候,你会觉得西域其实蛮一般的,干冷的天气,再往深入走,大部分都是贫瘠的黄土上生着片片枯败野草,昆仑山寒气逼人。所谓的特色的风土人情有褒有贬。整体更是不如中原富裕。等你做生意赔了钱,不得不迁家到这里,你会觉得这简直是地狱,这里的人暴躁又易怒,贪财怕事,一切一切的弊处都长在了这里。生根发芽了。”詹神医在马上,突然停了下来,说了一大段很长很长的话。孟勉仁愣住了,道:“神医,咱们...”

    “其实看人也是一样的,我起初看大侠,觉得他们武艺高强,行侠仗义。后来和他们交道打的多了些,便发现其实大侠也是人,也有不少缺点,等我和他们有了恩怨后,我才理解到大侠里面也有顽劣不化的败类,也有伤风败节的畜生。”孟勉仁听到这一段话,不知为何,先想到了自己,后又想到了何禾,自己是不是也只是了解了她一点,就要妄下定论呢?“后来啊,我再看见大侠,想起来的不是他们的武功有多好,而是永远记着那几个特别的异类。孟大侠,你说说,谁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孟勉仁真个愣住了,他只觉得何禾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在他眼前俏皮的闪现,他不由得痴痴地道:“唉,真个是如此,看来,孟某以后,要长长久久的看看这昆仑山了。”

    二人相伴而行,说起了话,马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人一开口,马蹄声就会慢下来。你看相识的人赶路,永远要赶很久。而两个素未谋面的人骑马,说不上一句话,马就会跑的飞快。孟勉仁在马上,回头审视了自己的一生,早期,在寨子里打下的金银财宝,要全部交给当家,后来他和孔轻义合伙,二人处处惹是生非,提心吊胆。时至今日,李绝情不见了,他飞快的去找,李绝情被绑走了,他急忙的去寻,李绝情中毒了,他日夜兼程的逐。只是,孟勉仁这一生里,好像从来也没有一段时间是给自己的。

    孟勉仁恍然大悟:“我只顾着探索别人,忘了审视自己。我都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昆仑山是什么样子,又怎能去评判别人呢?”他当时非常想调转马头去找何禾,可是他忍住了,想想自己马匹上的被自己打伤的小伙子,又想想在詹神医家里的李绝情。他好不容易打开的心扉,又深深的关上了。他对詹宇益道:“詹神医,这小伙子刚刚被我吓了一下,身体肯定更不舒服了,事不宜迟,咱们走吧!”詹神医点点头,孟勉仁又恢复到了往日的紧张中。二人夹夹马肚,马像一支飞箭渐渐地远了。

    渐渐又感觉到了昆仑山的冷,低矮的草屋已经渐渐地可视了,孟勉仁喜道:“詹神医,我从来没觉得这冷气这么讨人喜欢。”詹宇益也笑道:“我也是啊,哈哈哈哈哈。”到那里时,孟勉仁急忙把马停下拴住。去马背上抗那人下来。詹宇益推开木门,道:“林儿!我回来了!”

    屋里相较外面而言还算温暖,中间生起了一些柴火,李绝情正躺在那张床上,裹着厚厚的被子,田林正在里屋煎药,清苦的味道卷着蒸气袭满了草屋,孟勉仁把肩上的小伙子放下,急忙走近去观看李绝情的伤势,他面色已略有好转,只是嘴唇还紫的发乌。田林听到师傅的声音,急忙端着药出来,见詹宇益平安无事,大喜过望,道:“师傅,你还平安就好啊。”詹宇益道:“还死不了。”又问:“这孩子毒势如何?”田林道:“师傅,这孩子命真大,我帮他把毒逼到经络处了,您若再耽误个一两天,这孩子就算天王老子来也救不得了。”

    詹宇益点点头,显是对田林的做法表示认可,转过身去对孟勉仁说一声:“孟兄弟,你快把那小伙子放到床上去,林儿,你去给我拿止血露和我配的化瘀散。”田林应了一声,进屋忙活一阵,不过一会儿,拿出一个蓝瓶子和一个小纸包。詹宇益把那小伙子上身衣服扒光,道:“孟大侠,请你帮我按着点他。”孟勉仁照做了。只见詹宇益左手拿药,右手在那人骨折处搓了又搓,揉了又揉,突然发力。那人疼的惨叫起来,声音如同杀猪一般,随后又晕厥了过去。詹宇益这时将小瓶子打开,滴了几滴在伤口处,又对孟勉仁道:“你去扶他起来。”孟勉仁去拉他,詹宇益右手掰开他的嘴,左手将小纸包里的颗粒倒入些许。又拿来一杯热水,服药喝下了。

    见孟勉仁一头雾水,詹宇益笑着解释道:“内服外用,过不了一个月他就行动自如了,来,咱们看看这孩子的病。”二人走到床边,詹宇益伸手去搭了一下他的脉象,持续了一会儿,表情越发的凝重。孟勉仁见他这表情不由得芒刺在背,忙道:“神医,我绝情孩儿怎么样?”詹宇益没有回答他,孟勉仁正要再次发问,田林向他做了个“嘘”的手势,孟勉仁觉得这其中可能有什么缘由或讲究,便也不再多说,只是看詹宇益把脉。

    过了一会儿,詹宇益沉重地道:“这毒蛇毒性乃我平生未见,孟大侠,在下定当全力以赴,林儿,你们二人出去吧。”

    二人相伴走了出去,孟勉仁蹲在外面,气氛有些尴尬,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最后孟勉仁还是没有说。还是田林开口了:

    “大侠是哪里人?”

    “燕赵人氏,本家姓孟。”

    “哦,那您孩儿为何要起个‘绝情’这般的名字?”

    “那不是我的孩儿,我是他叔叔,他姓李。至于你的问题,我也想不出来。”

    二人每说一句话都感觉好像在比武,不肯多说一句话,好像会因为这样暴露了自己的实力一般,孟勉仁心里想:“人果然有求于他人的时候,是最有勇气开口的。”突然,他好像记起了什么,问道:“小兄弟,这蓝衣帮和赤衣帮之间的来龙去脉,能劳烦你讲讲吗?”

    田林想了想,道:“反正这会儿也没事做,那我便说了,你好好听着些。”孟勉仁点点头,田林开始了讲述:

    “昔日天下,中原富足,西域贫瘠。西域的百姓吃不着饭,喝不到汤。没有人愿意生孩子,生下来养活不了,所以很多生下来的男婴,就被父母带到中原去。过继到生不出孩子的富裕人家去当养子。女婴有的被卖到店铺里做伙计,有的被卖到青楼去。”

    “啊?!女婴?”

    “嗯,老鸨先养女婴到十岁,十岁后就要开始接客,接客的钱要给老鸨赚够十年的赡养费,不过老鸨狡猾得很,信口开河一顿乱说,就要让姑娘们赔掉多少年的青春。据我所知,卖到青楼去的女娃子们,没一个交够这笔空口无凭的钱的。”

    孟勉仁愤愤道:“太可恶了,朝廷不整治吗?”田林摇摇头,道:“西域山高路远,几个在西域的现成官都没人肯做,不是有那句话吗:‘宁在京城做知府,不去西域当宰相。’”孟勉仁叹了一口气,道:“你继续说罢。”

    田林继续讲:“久而久之,西域百姓受不了了,要搞起义,成立了一支‘冰火天军’。声势浩浩荡荡,朝廷那面只是派了几个高手,一人带了些金子。让他们去找到冰火天军的高层,先予以利诱,不行的再威逼。冰火天军说白了就是些吃苦受罪的老百姓。高层也都没什么大仁大义,见有金子送上门,忙不迭地接过,谢谢还来不及还搞什么反抗?人人都想着自己。几个高手一挑拨,冰火天军就起了内讧,一方主战,穿红衣,另一方主和,穿蓝衣。分别是冰火天军的火与冰。结果意见不同,就只能分家了。主战派的自称赤衣帮,主和派的自称蓝衣帮。两个帮都是以打劫偷盗为生,他们的目标也大都是中原来的客商。劫他们的钱,救济西域百姓。说也奇怪,这几年来,当时主战的忠义赤衣帮越发的无耻,先是正副帮主韩姓兄弟二人主动侵略蓝衣帮,蓝衣帮的何帮主被坑杀,蓝衣帮现任帮主,是他的女儿。”

    孟勉仁不由得砰砰心跳,他知道田林口中的“蓝衣帮现任帮主”,正是何禾。他以前只觉得何禾是个拖油瓶,现在却无比的挂恋她,人的七情六欲,真个是善变啊。

    “赤衣帮主动发难后,蓝衣帮一退再退。现在赤衣帮的势力是越来越大,几乎有两个蓝衣帮那样。”

    孟勉仁听完这些,才知道,那日蓝衣帮的人是把他当成中原的客商了,而自己误杀了两个蓝衣帮弟子,正是羞愧难当。可他转念又想起了可爱的何禾,仿佛都能想到她在蓝衣帮众弟子面前,骄傲的拍拍胸脯,道:“诸位弟子放心吧,我来解决这家伙!”独身一人,就敢和老江湖孟勉仁作对,真是傻气的极致,勇敢的极致。“唉!孟勉仁!这都是因为你啊!”孟勉仁这样想着,心里百感交集。

    孟勉仁回头看了一看,发现木门仍然是紧闭着的,心想:“不知我那绝情孩儿怎么了?”又觉得现在无聊,不如再让田林讲个故事来杀杀闷。便道:“田林兄弟,讲讲你们师徒二人的故事怎么样?”

    田林挑眉,展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他说道:“嗯...孟大侠倒真是...那我先从家师说起吧。”

    “恩师不是西域人,他是苏杭人氏。原本是宫廷御医,可恩师心系百姓,从京城一路下西域。在西域悬壶济世。搭救了无数人的性命。”

    孟勉仁只知道詹宇益性情古怪,万万想不到他竟然有这样的来历。他又继续问道:“那阁下...”

    “哗啦”一声,门打开了,詹宇益站在门口,道:

    “大侠,请进屋里一叙。”

万全之策

    孟勉仁突然就变的忐忑起来,他见詹宇益一脸凝重地转身进屋,他赶紧跟上,生怕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噩耗,待二人都进屋后,詹宇益反手就把木门掩了。朗声道:“大侠,这孩子早赶晚赶,却也错过了最好的时候,现在要根除蛇毒难如登天,要您采摘些草药。先让他喝上七八日,之后...还得看着孩子的造化了。”

    孟勉仁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要晕过去,但男儿血气与担当支撑。他还是站定,缓缓地道:“神医吩咐的是,孟某定当照办。”詹宇益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我开了张方子,劳烦大侠和林儿去采去,第一日让他教你些药理性子,往后便由你一个人去吧。”孟勉仁点点头,好像有什么话想说,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鼓起勇气道:“詹神医,可否让我看一眼我家绝情?”詹宇益点点头,道:“大侠自便。”

    孟勉仁随后便进入内屋,只见李绝情躺在一张床上,嘴唇紧闭,面色发紫。孟勉仁看看兀自想:“我这绝情孩儿真是可怜,不知还有几天好活了...”詹宇益站在他身后,道:“他已经算命大的了,一般人中了五花青口蛇之毒赶不到这儿来就准备料理后事了。”孟勉仁这样听着,更觉得李绝情命运多舛。他叹道:“既然他还有一口气,我累断气也没什么,神医,我走了,耽搁不得!”詹宇益点点头,给他一张处方。

    孟勉仁接过一看,这张纸上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药草的名称,他粗略数了数,竟然高达一十八种。还都记载了它们的样子和生长环境。孟勉仁将处方收入怀中,冲詹宇益抱拳行礼,道:“神医,有劳您了!”詹宇益伸出手来捋了捋自己的青白胡子。点点头。

    孟勉仁走出木屋,田林还在外面等待,见孟勉仁出来,他也走上前问:“小兄弟的病好了几分?”孟勉仁摇了摇头,他只觉得心浮气躁,不愿和别人多费口舌。他没有回答田林的问题,转而道:“小兄弟,你师傅让你和我去采摘些草药,给了我一张处方单子。你过个目,看看我们从哪里先开始?”田林愕然,接过单子粗略扫了几眼,脸色也由和转忧,孟勉仁见样忙问道:“小兄弟,怎么了?”

    田林忧心忡忡地道:“这些草药都是大寒之物,青口蛇蛇毒又是极致寒物,师父莫不是慌了神?还是另有打算?我也真的不得而知了。”孟勉仁对药理知识一窍不通,门外汉难窥门中理。他虽听不懂田林是所说,可凭着“慌了神”已经对詹宇益生出几分怀疑。心想:“西域蛮子向来狡猾,这詹宇益可千万别是个徒有虚名的骗子。”这样想着,却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打算,对田林道:“兴许詹神医他神通广大,自有打算。我们照办罢。”

    田林不予置评,牵了马来。孟勉仁翻身上马,问道:“咱们先去哪儿?”田林道:“沙梅坡。那儿树木茂盛,许多野兽猛禽以此为居。我们得万分小心啊。”孟勉仁倒也真的没把什么野兽放在心上。只是顺承道:“那就得我们相互照应了。”

    田林指路,孟勉仁跟随,沙梅坡是一片好大的平原。树木茂盛,野草繁杂,棕色的泥土上还有很多低矮的灌木丛。二人赶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孟勉仁问道:“小兄弟,这儿的药草有个什么名号?”田林道:“这儿长着的是明花,性寒,生长于阳光猛烈之处。西域天气两极分化,极热极寒。众人在秋冬采下明花,于春夏熬汤喂服,可败火气,祛风热。西域流传一句谚语:‘谷雨小满明花汤,白露大寒杀牛芒。”孟勉仁提了兴趣,问道:“那这杀牛芒是什么东西?”田林道:“这杀牛芒是一种吞食虫蝇的草本植物,性大热,在西域也有个名号叫‘风寒公’。春天虫子多,但却不采它,等到了冬天,它吃些牛身上的小虫小蝇。也能开得,但牛什么时候身上小虫小蝇最多呢?快咽气的时候。”

    孟勉仁听得暗呼奇妙,他之前虽然也来过西域,自认为比中原大多数人都要了解,可这般的蛮夷凶险,却也是闻所未闻,天方夜谭了。田林没有注意到他的表现,道:“那我们分头去找吧,明花多是紫色,生在树底下。咱们找的时候可要小心一点。”孟勉仁点点头,道:“小兄弟,你多加小心。”田林道:“自然,孟大哥也要多加小心。”

    他们二人一个向南,一个向北,去找明花了,孟勉仁一边观察附近的树木,一边又警惕着田林那边的动静,这样持续了好长时间,搞得他精神紧绷,一朵明花也没有找到,孟勉仁不由得心浮气躁,逐渐把要互相照应的话抛在了脑后,而只是全神贯注在明花的寻找上。

    不知过了多久,孟勉仁终于在一棵树下发现一朵紫花。孟勉仁喜出望外,忙采下一朵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又紧接着去寻找下一朵,不一会儿,紫花就装满了口袋。可孟勉仁的速度却没有慢下来,仿佛在他的心里,每摘一朵明花,李绝情的病就能好上一分。他聚精会神的采着自己的明花。将别的事情尽尽抛在脑后,不去理睬了。

    却看的身旁不远的草丛里,一条黑影掠过,速度极快。分不清是人是兽。孟勉仁一下子如临大敌,将口袋立即塞紧,拿出身后背的板斧,也顾不得黑影的庐山真面目,喝道:“来者是谁?找到你爷爷头上来了?”

    只听一个声音冷笑道:“哼,好汉,你杀我赤衣帮副帮主,我不仗着人多欺负你已经是尽够了江湖道义。你一个中原野汉子,来我西域杀我兄弟,真是狂妄的很呐。现在帮主发话了,要取你狗命,你觉悟罢!”说罢,从草丛里冲出来一条黑影,身着一身黑衣。直直向着孟勉仁的后背袭去,孟勉仁早有防备,感觉到后方凌风袭来,一记平扫,欲赶开那人攻势,谁知那黑衣人灵巧非凡,速度一步快似一步,躲开斧刃,一拳伸出去直直打向孟勉仁的面门。孟勉仁见样如此也顾不得兵器宝贵,急忙弃斧拦拳,欲格挡住黑衣人的直拳,黑衣人见他双臂成斜十字,挡住自己的拳头。立即换手变掌,一掌打向孟勉仁。孟勉仁见这掌来势汹汹,料到不能硬吃。想要撤步躲开。

    黑衣人直接跨前一步,延伸了掌的距离,孟勉仁胸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这一掌说轻不轻,说重不重,孟勉仁还是吐出了几口血。这人的掌法竟然和韩尚武的一模一样,看来梁忘天的魔爪已经伸向了西域啊。

    孟勉仁吃了一掌后连连倒退,坐在地上。黑衣人见他攻势已破,便开口道:“原来黑无常的武功,竟也是难负盛名啊,”孟勉仁摇了摇头,道:“我只以为西域普遍素质低劣,学武不精。那日和韩兄弟交了一番手,却也是让我大为改观,今日一战,孟勉仁只怪自己技不如人,对西域的武林高手们,之前心存偏见,现在看来,是我眼界狭隘了。”

    黑衣人笑道:“死到临头,倒是嘴甜了很多,和你今天一道来的,还有个少年郎吧?”孟勉仁脸色一变,道:“孟某恳求你放他一马,我那绝情孩儿等着治病,耽误不得的。”黑衣人狞笑道:“真是煮熟的鸭子,肉烂嘴不烂呐,现在你是手下败将,还敢提什么堂而皇之的要求?”话毕,将他一只手放倒,一脚踏在他胸脯上,道:“叫三声爷爷,我就饶那少年和你不死。”

    孟勉仁一凛,道:“士可杀不可辱,孟勉仁除了那南柯派掌门谁也不服,你现在却要孟勉仁苟且偷生?哼哼,你未免有些看人太低了罢!”

    那黑衣人脸色一变,接着又恢复正常,骂道:“好,你要做英雄,我就成全你!接...”不待他话说完,他的表情突然定格在一瞬间,刚才还在大放厥词,此刻的嘴角缓慢渗出鲜血,看起来十分诡异。又重重地倒下,登时气绝。孟勉仁原还十分诧异,可那黑衣人倒下,却正好暴露出身后的田林,田林道:“孟大哥,你没事罢!”孟勉仁摆摆手,左手撑地支撑着起来,连忙走到那人身边。右手伸去探他鼻息,却发现早已没有呼吸了。孟勉仁惊道:“这人定是中了什么暗器。”将他翻身过来,检查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孟勉仁心中疑惑重重。问田林:“小兄弟,你可看见了什么可疑的人或事吗?”田林摇摇头,道:“说不来呢,八成是现世报来了罢?”又道:“孟大哥,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走罢。”孟勉仁点点头,心里已种下了许许多多的疑窦。对眼前这个少年,也不禁多警惕了几分。

    二人又是一路奔波,终于是到了茅屋,孟勉仁下了马,还没来得及拴。便已跑进茅屋,从衣服里摸出口袋,张开大口喘着粗气道:“神...神医...我...明...明花...”詹宇益的脸色有些别扭,道:“啊...这么快...好...好得很。”说着接过了那袋草药。转身回屋忙活去了。没一会儿,田林也进来了,手里拿着一袋草药,看上去五颜六色,比孟勉仁的一袋明花多出了七八个品种。他将这袋草药放在桌子上,道:“师傅,弟子有一言不知道该说不该说。”詹宇益道:“你何时这般婆婆妈妈,有话就说便是了?难道对我有什么意见不成?”

    田林不语,思考了老大一段时间,道:“师傅...绝情兄弟...中的是五花青口蛇之毒,往日里命弟子采的是那杀牛芒和避月春。今日采的却都是大寒之物。弟子...斗胆请教。”詹宇益不禁笑道:“林儿啊林儿啊,你最近真是愚蠢的紧了,我问你,绝情兄弟的蛇毒已经逼近五脏六腑,再用往常的法子医治,又会有什么用呢?须得以毒攻毒,才能报他性命。”田林茅塞顿开道:“徒儿愚钝了,请师傅恕罪。”詹宇益摆摆手,不再多说。

    半个时辰后,草药总算是熬好了,詹宇益端着出来。田林在身后跟着。二人到了李绝情旁,詹宇益道:“林儿,扶他起来。”田林照做了,李绝情好似没有骨头一般,又是要倒。田林急忙加了点劲。李绝情总算是坐了起来,至于别的要求,似乎都不必提了。

    詹宇益一手掰开他的嘴巴,另一手要给他喂草药。正待焦黑的药汤要源源流入李绝情的口中时,田林突然抬起一脚踢翻了药碗。药汤溅的到处都是。詹宇益怒道:“林儿!你这是干什么?!”

    田林冷笑道:“师傅,您这一十八种草药里无一不是大寒,常人喝上都会难受十天半月,绝情兄弟这么虚弱,他怕是连一天也捱不过去吧。更何况您还命我采摘竹连蓉,竹连蓉本就是大毒之物,您应该比我清楚吧?!既然命都保不住了,攻不攻这蛇毒又有什么分别?”詹宇益顿了一下,也换上一副极其骇人的面孔,森然道:“你...怀疑我咯...”

    田林道:“正是,师傅,您和这孩子有什么过节,却也不必使如此手段罢?!”詹宇益冷笑道:“你可真是冰雪聪明啊,我捡你时候,你才五岁,过了六年,我却养出一条白眼狼来?”田林深鞠一躬道:“师傅,弟子感谢您的养育之恩,也正因为如此,弟子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傅您误了医道。”

    詹宇益仿佛被打醒一般,倒退几步,神情惊恐,只一个劲的念叨:“医...道...何之谓医道?”田林见样,只道是师傅悬崖勒马了。上前欲扶起他,不料当他走近时,詹宇益突然一个翻腾,一脚踢向田林,这脚内力充足,田林一时之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连后退几步。

    孟勉仁听到响声,却忍不住来看一眼,见田林被踢倒在地上,詹宇益恶狠狠的瞪着他,这师徒反目的戏码一时还让孟勉仁来不及确认情况,他指着在地上的田林道:“小兄弟...你...”詹宇益此时又摆出一副受了欺负的表情,道:“孟兄弟,你来的及时,田林这个不肖徒,要袭击他的恩师!”孟勉仁听闻,向田林看去,问道:“田兄弟,是这样的吗?”田林嘴角流着血,他开口道:“孟大哥,你别忘了沙梅坡,我救过你一命。”

    孟勉仁听到这句话,一下受了触动,问道:“是...是你?”詹宇益忙喊道:“孟兄弟,别听他瞎说,他一个小孩子,能帮你什么忙?说不定,那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也未可知!”孟勉仁点点头,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即摇摇头,向田林道:“田兄弟,我绝情孩儿的命,还得倚仗詹神医,更何况...我得罪了!”说罢,举起斧头。

    田林此时已是无力反抗,他惨笑道:“不必客套了,动手罢。”只见他闭上眼睛,等待死期的降临。孟勉仁手中斧光一现。从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田林睁开眼睛看去,发现孟勉仁手中斧子少了一把,自己却什么感觉也没有。随着视线望去,詹宇益的右臂被斧子狠狠的嵌了一道。鲜血直流。詹宇益举起左手,颤颤巍巍的指着孟勉仁,道:“你...你孩儿...”孟勉仁过去拔出斧子。问道:“詹神医,何故对我儿痛下毒手?”詹宇益面色惨白,伸出一根指头,示意他附耳过来。

    孟勉仁仍然警惕不减,一脸怀疑,詹宇益叹道:“我中了你这一斧子,已经是快死的人了。难道还有其他非分之想?”孟勉仁想了想,这才缓缓地凑近。当二人之间距离不过半尺时。詹宇益突然左手一挥,风驰电掣般的在孟勉仁胳膊上的的青灵穴和腕骨穴上各点一下,孟勉仁的身子被锁住了。他一边暗中埋怨自己鲁莽大意,一边又破口骂道:“狗东西,使这些为人所不齿的伎俩!”

    詹宇益冷笑道:“兵不厌诈啊,孟大侠,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的绝情孩儿拜错师傅了吧!”说着抬起手来,欲给孟勉仁一个了结。这时,田林却已经恢复好了,他急忙上去一脚踢开詹宇益,詹宇益被踹开后,怒道:“你今日死不悔改!要犯下那欺师灭祖的大错吗?!”

    田林摆出招架格式,并没有在詹宇益身体失衡这会儿乘人之危。他待詹宇益缓缓站起身,才道:“您交代过我,做医生的要先天下之忧,后天下之乐。弟子怎敢忘记您的教诲?今日您嘱托弟子抓药,弟子也不敢有丝毫怠慢,却不忍看见您误了仁心。”詹宇益却突然放缓语气道:“林儿,你说的对,为师错了,为师这里有一本药经。你拿去罢,就当是补偿。”说罢,从兜里慢慢掏出一本书。

    田林一脸将信将疑的神色,但还是靠近了些。孟勉仁在一旁观察,发现詹宇益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仿佛胜券在握。便大喊道:“小兄弟!小心!”田林一听孟勉仁这句话急忙后撤,詹宇益脸色一变,手中的药经里飞出几根飞镖。田林经过孟勉仁一提醒,早有防备,侧身躲开。随即怒道:“身为人师,如此卑鄙!”詹宇益也挑起眉毛道:“哼,你又好到哪里去了?师徒六年,我还浑不知你武功这么好,每次面对赤衣帮的那些小卒要演的浑然不知,真是苦了你啊。”

    田林仿佛被说破了一般,也吞吐道:“我...”詹宇益此时占据了心理战的堡垒,不给田林喘息的机会。一个踏步上去,手成鹰钩,目标正是田林的上三路。田林下蹲躲过。又集中气力于手掌向前拍去,詹宇益也动手前拍。二人手掌对上,爆发出极大的内力。孟勉仁都感受到了震动。终于,田林还是稍逊一筹。被打的退了几步。詹宇益一脚蜻蜓点水欲直扼田林咽喉。田林一招扫堂腿,化解了詹宇益的进攻。

    二人交手了足足有半个时辰,詹宇益越打越顺,田林越来越吃力。终于,詹宇益一个假摔,骗到了田林的一拳。一个侧翻,双手就像铁爪一样控制住了他的胳膊。詹宇益阴沉沉的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你...”话还未说完,孟勉仁不知何时解开了身上的穴,乘着詹宇益一门心思全在田林身时。早早埋伏着了。现在,他正牢牢的控制住了詹宇益的双手。同时喝道:“田兄弟!搭把手!”田林这才反应过来,一手食指中指分开,戳向詹宇益的眼睛。

    一声惨叫后。田林收回了手,冷冷道:“詹宇益,我今日费你一对招子,这是你作孽的报应,其余的我也不说了,饶你一命,希望你好自为之。”随着他话语刚落,孟勉仁放开了詹宇益。詹宇益的双眼此时变成了两个血洞,孟勉仁一松手他便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摸着爬了出去。临走不忘回头说一句:“我詹宇益...此仇必报不可...”接着,摸着地上的黄土,弯弯曲曲的爬远了。

    孟勉仁见他远去,问道:“要不要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田林摇摇头,道:“他毕竟是我师傅。”说罢独自回屋去了。

    孟勉仁一个人见詹宇益慢慢的远,慢慢的看不见,心里想的全是那天自己从赤衣帮那救他出来,二人在路上所说的话,詹宇益说人像西域一样,需要慢慢的了解。现在看来,真是如此。

    “自作孽不可活啊!”孟勉仁这样说着,摇摇头回茅屋里去了。

不速之客

    孟勉仁进屋后有满腹的疑问,他对詹宇益的身份做了很多种猜想,为了猜测出来。他不得不一次次的反复品味詹宇益的一举一动。

    “要怪就怪你孩儿拜错了师。”

    时至今日,李绝情总共学过两门武功,正式的师傅只有一个。一个夏逍遥,一个梁忘天,一个张鸿辉。他来西域时候匆忙,什么信物也没带。而夏逍遥还没有给李绝情传授过一招一式,詹宇益自然是不能和夏逍遥为敌的了。而梁忘天的拂月弹是外家功夫,内力不用不显。这就更奇怪,难道詹宇益还能和张鸿辉有什么冤仇不成?

    电光火石间。人的思维只在那一刹那。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孟勉仁的脑中诞生了:

    神医詹宇益,是多年前被张鸿辉击败的“若水”纤纤手!这样一来什么也都说得清了,水月拳内力浑厚,不用也显。詹宇益定是在伸手搭脉时感受到了。所以才会痛下杀手。再加上他那双灵巧绝伦的手,既可以作为看病的良药。也可作为杀人的利器。也只有这样卓绝的武功,才会配得上“纤纤手”三字。

    这样想着,事情总算是水落石出了,当这件事过去后。孟勉仁却不得不把心思全倾注在还在重病的李绝情身上。他进里屋,见田林同样一筹莫展,问道:“小兄弟...绝情他...”田林一直在拄着下巴思考,听到孟勉仁提问。不禁脱口而出:“那看来我只有放手一搏了,孟大侠,请你帮我。”孟勉仁点点头,道:“那是自然,何须你说。”田林道:“那就请先扶起绝情小兄弟罢,我给他分担些。”孟勉仁不禁诧异,问道:“小兄弟,你要...”

    田林一言不发,只是缓缓地走上床,盘腿坐下,道:“孟大侠,请你帮我把绝情扶起来。”孟勉仁按吩咐照做了,田林伸出手将李绝情的衣服卷起来,露出一个小小的脊背。感觉随时会被风吹倒。孟勉仁急忙搭住李绝情的胳膊。却见田林运功调气,吐纳一番。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向李绝情背后的神堂穴。触碰到时,二人都是不自觉的一抖。孟勉仁不明所以,但仍然聚精会神。

    渐渐的,田林额头上、鬓角上,生出豆大的的汗珠,他的呼吸也越来越粗。孟勉仁随便瞟了一眼,却惊讶的发现:田林搭在李绝情背上的二指。变成了紫色。整条胳膊都可以看见青色的血管。李绝情的脸色也由土黄转变为紫色。孟勉仁不敢出声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田林长出一口气,松开了手,孟勉仁向手看去,发现田林的整条胳膊都已经是紫色。再看向李绝情,却发现李绝情的表情又变成了苍白,仿佛还在出汗。孟勉仁急道:“小兄弟...”田林喘着粗气道:“我...我把他...的蛇毒...吸过来了一半...一个人只有...只有性命无忧...才会出汗的。”孟勉仁这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急忙也扶他躺下,田林盘坐着调匀了气息,终于恢复了正常,道:“孟大哥...先采些草药来...按我的方子去采...”说着伸手向桌子上指去,孟勉仁凑近一看果然发现一张单子。他把单子揣进了怀里,独自采药去了。

    这么过了一个月,孟勉仁天天采药,并学着煎药。日积月累的他也无师自通了。不用田林写单子他也可以抓来需要的药。田李二人的情况日有好转,李绝情渐渐地可以睁开眼睛说一些话。这让孟勉仁大喜过望。药采的也更加勤。而且詹宇益之前搭救的赤衣帮弟子也醒了过来。他自称姓祝名战。并感谢了孟勉仁的救命之恩。从此后,孟勉仁便和祝战一起采药,孟勉仁并不指望祝战能帮上什么忙,只希望他可以和自己无聊的时候搭几句话。杀杀烦闷。

    这日晌午,孟勉仁正在和祝战采药。二人破晓时分就已出门,祝战胳膊仍是个隐患,无法劳作太长时间。孟勉仁精神头倒很足,他还在不知疲倦的采摘草药。祝战靠在一棵树边,道:“孟大哥,你也别累了,过来休息会罢。”孟勉仁只自顾自的采他的草药,嘴里也念叨着:“我哪有你这么有福气,你先休息罢。”祝战也不再劝说,只是抬头仰着天。

    春季未过,在采摘草药时,也可以看见几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孟勉仁习惯了刀尖上讨生活,先体验了一把樵夫巡山的乐趣。他一边采摘,一边哼起了山歌。好不惬意。正在这无忧无虑的时段,突然听到一串马蹄声,孟勉仁起初以为是幻觉。可后来声音越来越近,还夹杂着谈话声。是从东边传来的。孟勉仁不得不把自己藏在草里,集中注意力在人声上。

    “掌门遣咱们这么远来找少主,估计也是受够了吧。”

    “谁知道呢,他这个人脾气怪得很,咱们照做就是,找不到就如实禀报,先在这儿住他个三五天的,这西域风光还不错啊!”

    “嗯,我饿了老久了,走,咱们找个酒馆歇歇脚去。”孟勉仁听到这几句话不禁对这“掌门人”起了好奇之心。他从草里探出头来,看见两个远去的背影,一高一矮,都身着灰色的布衣。瞧他们的打扮不像是西域人,却像是本地来的。但眼下不是管闲事的时候,孟勉仁如此想。走到树下拍了拍祝战。道:“该启程了。”祝战还是困乏的厉害,他无力的站起来,伸个懒腰,打着哈欠道:“这...这么快?”

    孟勉仁道:“你跟我来采了这一个月草药,每天都要睡这么一觉,真的这么累吗?想必也不见得罢?”祝战摇摇头,道:“孟大哥,你一向强悍惯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老家有人干农活扭了脚,十天半个月都要床上过呢!讲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家里人给备的黄牛肉和水果酒。我去他家吃过一回。哎呀,我这算得了什么呀?”孟勉仁一听也是微微一笑,道:“你不是西域生人?”祝战道:“当然不是,我老家云南的,前朝大理国。”

    孟勉仁觉得很有意思,继续盘问道:“你在南边呆着,跑西边来干什么?”祝战撇撇嘴,道:“我做败了生意,被要债的追的到处跑,没法子只好来这儿了。”孟勉仁只觉得天下苍生一个疾苦法子,他叹了口气。再没说话。看了看袋子里的草药,道:“那咱们也早点打道回府罢。”祝战点点头,拍了拍衣服上的土。二人起身出发了。

    路途不远,但孟勉仁心里念着人,他的马自然走的也很慢。孟勉仁个子生的粗壮,在马上一言不发,双眼飘渺,显然是为为情所困。不过这样一条汉子,说起儿女情长的事,只感觉十分别扭和滑稽啦。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祝战在马上突然胡头巴脑的来了这一句,孟勉仁一怔,问道:“这是哪个诗人写的?”祝战解开马上衣袋,从里面取出一壶酒。解开塞子,美滋滋的喝了一口,只觉得烈劲从头走到脚。大着舌头道:“这是李...李商隐...写的诗...写给...一个姑娘。”语气里已带上了三分醺意。

    孟勉仁心想:“也不知这姑娘和我那何禾的容貌有几分相似?”嘴上道:“这酒这么烈?给我来一口!”祝战笑着将塞子封住,将酒壶向孟勉仁掷过去。孟勉仁接过,开启盖子,只觉得一股奇异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他赞道:“我孟勉仁混迹江湖三十余载,万万想不到能在这蛮夷之地喝到这等美酒!好事!好事啊哈哈哈哈哈哈!”随着仰起脖子,咕嘟咕嘟的连喝了几大口。只觉得这酒入肚能解情殇。霎时,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孟勉仁。

    祝战赞道:“孟大哥这等豪迈气概,心上人可有福了。”孟勉仁本醉的正酣,一听祝战这番话突然醒酒了。红着脸,吞吞吐吐的道:“我...江湖野汉一条...哪有...这等厚福。”他说这句话时神色奇妙,不知是不胜酒力还是思潮翻涌。祝战哈哈大笑,当即又引了那李太白的《将进酒》: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

    孟勉仁不太懂诗词歌赋,但他觉得这个诗人如果喜欢喝酒的话,他写的诗一定文采飞扬。他也摇摇晃晃的,学着祝战的样子,颠三倒四的在马上吟诗。

    二人这番走马饮酒,不长的路走了一个时辰。祝战喝得烂醉如泥,孟勉仁倒还清醒一点,感觉到一阵刀子一般的凉风拂过。果然是昆仑山下的寒气。马再复行几步,已经可以看见低矮的茅草屋逐渐的露出来了。孟勉仁喜道:“祝兄弟,咱们快到了。”祝战睡的正香,口水都流了出来,一点反应也没有。孟勉仁无奈的摇摇头。

    距离慢慢的近了,孟勉仁突然发现草屋门口停了两匹马,不知为何,这两匹马给了孟勉仁一种不祥的征兆。他对祝战道:“祝兄弟,你且赶你的,姓孟的先行一步去前面探探路。”说罢,扬起马鞭,喝道:“驾!”马的速度瞬时提了起来,孟勉仁的酒也醒了大半。不一会儿,只留下祝战一个人在马上四仰八叉。

    孟勉仁很快就到了,他来不及拴马,屋里传来阵阵交谈声,其中一个声音分明是田林。

    “少主,我们可算找到你了,您快跟我们回去吧。”

    “哼,那老头子天天研究他的武功,我早已不是他的儿子了,他心里可有我一分?”

    “少主,也不能这么说...”

    孟勉仁听到这番话,不免一惊,这声音正是他在采草药时听见的,自称是来西域找少主的二人。似乎他们嘴里的“少主”就是田林了。既然这样,看来田林的来头也是非同小可。可他为何要隐藏这么久。想到这儿,他竖起耳朵,听得更仔细了。

    “世上不乏武学好手,北边的梁忘天,南边的夏逍遥,东边的张鸿辉,偏他生出这许多事端?可到今日仍是‘霆风’?”

    这一番话实在是出人意料,谁能想到,和孟勉仁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一个多月的穷酸少年,竟然是西栀派掌门田轩辕的爱子?可孟勉仁细细一想,这结识田林前前后后,从到他隐瞒身份,再到他用二指废了詹宇益的招子,最后到他运功为李绝情疗伤。无不透露着可疑。只怪自己粗心大意了。当下这样想着。突然听到茅屋里传来一阵叮铃哐啷声。孟勉仁担心田林安危,急忙过来一脚踹开了门,吼道:“你们二人,欺负一个少年郎,不算得好汉!和你爷爷我过得几招!”

    二人听得孟勉仁喊叫,都诧异的回过头来。田林急道:“孟大哥!你不是他们对手!快走!”孟勉仁坚定的摇摇头,道:“田兄弟,你我二人知遇一场。你在沙梅坡救我一命,你今日有难,我孟勉仁又非薄情寡义之人,怎可袖手旁观!”说着,握着板斧的手更加大了劲道,直将指节捏的发白。以示自己赴死决心。

    那二人中个子较高的一位站前一步,孟勉仁以为他要出招,当即将板斧架起,那人见孟勉仁这样却不禁笑道:“孟大哥,您会错意了,我们是西栀派门下弟子。这位是我们少主,他二人已有六年时光未见了,掌门他思子心切。这段日子里承蒙您的照顾了。”说罢,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子。向孟勉仁示意一下,扔了过去。孟勉仁没有接,他想:“这人说这番话得体大方,滴水不漏。我就这样和他们兵戎相见似乎也显得有些鲁莽。”

    正当孟勉仁犹豫这会功夫,田林突然大叫道:“孟大哥!你别听他瞎扯!那老头如果想念我,又怎么会拖了整整六年才来接我?!更何况,他为什么自己不来呢?!”孟勉仁听到这儿顿时心如明镜,他暗自骂道:“孟勉仁啊孟勉仁,你之前做过江湖大盗的秉性是一点也没变啊,看见金子就走不动道,怎能担当得起夏大侠和李姊姊的期望?又怎么能给绝情做个好榜样?倘若绝情把你这番表现都看下去,你怎么再好意思假仁假义?”这样想着,眼睛也往屋内不自觉地瞟去,仿佛正在担心李绝情醒着。

    那矮个子见他眼神飘渺,又没有接下那金子。只道他是轻蔑于自己一行。当即不客气的开口道:“孟大侠好生傲气,连我们西栀派的弟子也不放在眼里?”他只以为搬出师门的名号,能杀杀孟勉仁的威风。孟勉仁却哈哈大笑道:“老子和南柯派掌门有交情,你拿出西栀派来压我,却不是小巫见大巫?哈哈哈哈哈!”那二人一听孟勉仁如此言论。都是面露惊异,道:“阁下...阁下和那‘守地’有交情?”

    听他二人言辞里无不讶异,孟勉仁得意之情油然而生,道:“何止交情?我的孩子还是他的徒儿呢!”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高个子随即收起了之前那一副讨好的表情,变得凶神恶煞的,道:“我们只道孟大侠是打抱不平,只想客客气气的把少主借走。谁知你竟然和那夏逍遥有联系?西栀派门规向来是不姑息养奸的,孟大侠,这厢得罪了!”说罢,高个子竖起二指,点向孟勉仁,孟勉仁一惊,见他手势和田林一样。便知道这就是声名在外的“破月指”了。当即欲运斧劈砍吓退他,不料高个子面无惧色,浑像没看见似的。孟勉仁忌惮那招数,他本不愿伤人,可万般无奈下,他只得损人以求自保。一斧劈将下去。却感到一股极强的劲力外泄出来。简直要把斧子震开,他大惊失色。急忙收斧,他心里清楚,自己这一斧子所幸没下重手。如若不然,斧头劈的就是自己了。

    只这一招,高个子占到了便宜,退下几步,双手合十作揖道:“孟大侠胆气过人,鄙派武功,还望多加指摘。”孟勉仁知道他这是谦辞,可却忍不住气受,道:“你别和我说这有的没的,既然不能姑息养奸,那你索性来斩草除根啊!”高个子深鞠一躬,道:“得罪了!”随即二手食中并指,挟着两股极强大的指风袭来。孟勉仁方才细细观察,发现到了他“破月指”的漏洞,这武功刚猛异常,当世单论以力打力,恐怕没武功能出其右。可这武功一味只求搏杀,既然没有丝毫的精准。孟勉仁心生一计,当下先以左手斧砍向高个子,果不其然,高个子一指拦下了攻击。孟勉仁当机立断,使了一个转身,将右手斧掷将过去。高个子也没有料到,急忙再分一手去抵御。这时孟勉仁却伸出一拳,直勾勾的向着他的丹田。高个子显然慌了神,“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丹田处对于常人来说都是大忌。更何况“破月指”全靠浑厚的内力引导。若被孟勉仁攻到,定是凶多吉少。想到这,他不由得分开手,去抵御孟勉仁的奇手。可终究是慢了一步。眼看下一秒,孟勉仁就要攻上他的丹田,高个子心潮翻涌,暗叫:“我命休矣!”

    接下来,孟勉仁轻轻的碰了一下高个子的丹田穴。随即撤招。众人无不奇怪,高个子甚至直接开口问道:“孟大哥要杀便杀,这是什么手段?”孟勉仁只是笑笑,不去理睬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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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未动介绍:
不知道人生中会不会有这样一个阶段看见一座山,就想知道山的那边是什么。这个故事发生在古代,但是每一个人都可以从它上面找到自己的影子。年少轻狂、犹豫不定、没有底线、行止由心。如果没有三分礼法拘束,李绝情应该会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反派。但是所幸他还活得算不错,他的人生过得也算不错。人人都会做英雄梦,李绝情一梦就是一辈子。旗未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旗未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旗未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