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箭伤人
李绝情坐在一张桌子前,对面坐着祖卑荣。二人的面前都摆着一个空杯子,杯子样式十分精美。景德镇白玉瓷,外面绣着兰花花的锦绣河山。
公孙烈拿了个水壶进来了,在二人面前各自加上较温的水。李绝情见他年纪和自己相仿,攀谈道:“你哪里人氏?”
“江南。”
“哦,江南人生活有条不絮,所以这杯子也做得这么考究啊。”李绝情拿起加了水的杯子,打趣道。
公孙烈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又转过身忙活去了。
李绝情拿起茶杯刚要喝,突然放下笑道:“掌柜的,这茶不错呀!”
公孙平笑道:“是不错...还行吧...马马虎虎。”
李绝情手握紧杯子外壁,将内力源源不断的传入。杯子温度逐渐升温,李绝情一边握着杯子,一边笑道:“小二哥,你跑前跑后也累了,这茶请你喝啊。”
公孙烈有些犹豫,道:“这...”
公孙平似乎觉得事情有些不对,笑着开脱道:“客官,犬子不才,我来拜领这杯茶好了。”然后从柜台后走出,这时,李绝情也觉得杯壁越来越烫了,笑着让开,公孙平伸手搭上杯子,立刻像闪电一般的抽回,指尖倍感酸麻,脸上又惊又怒的神情转瞬即逝。暗自定了定神,心想:“这茶虽然是温水所沏。但也不至于如此烫手,这小子是来我这儿显本事来了。”
兀自定了定神,审视一下面前的这个少年。此时心静下来,细细想:“江湖上以内力传物的不少,这小子竟然将一杯茶热到能烫伤我的地步,内力必定非同小可,看来关于他的消息,也不算是空穴来风啊。”
公孙平心想:“岂能让你看的低了?”于是长吸一道气,将内功聚集与手上,将气与壁隔开了。拿起杯子喝了口,赞道:“好茶,多谢公子。”
李绝情一笑,道:“好说好说。掌柜的,你这店蛮大的。”
公孙平原本打算如果他说些找茬的话,自己立刻就动手,让他腹背受敌,但现在看来,他好像并无此意,警惕性也松了下来。笑道:“是啊,蛮大的,当时置办的时候花我不少钱呢。”
李绝情点点头,继续道:“这么大的店,两个人守着,是不是有些心有余力不足啊?”
公孙平心咯噔一声,公孙烈本来手上也在忙着活计,这厢也停住了。父子二人心里的箭在弦上,已经是不得不发了。
李绝情心里暗笑,嘴上却云淡风轻地道:“应该招几个伙计啊。”
公孙平出了口气,强笑着道:“是啊...是得找几个伙计。”
李绝情秉持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原则,笑着又补道:“那...您看我怎么样?”
公孙平这次是彻底忍不住了,喝道:“小鬼,你太也猖狂!”伸出手来张开,公孙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台子后,拿出一把金刀扔向公孙平,二人竟然准备动手了。
公孙平一手夺过,在身体还没调整的时候就跃起一刀横扫向李绝情,他气愤于刚才李绝情对他的挑衅和滋扰,这一刀斩出去带上了十分的大力。
李绝情眼睛发亮,道:“好兵器。”他自从练了“一手二剑”后,对兵器的热爱也是与日俱增。再回想起华山大会那天,自己将巴特尔掰断,真是肠子也要悔青。
祖卑荣一脚踢开桌子,道:“动手了!”然后从腰带中抽出佩剑,攻向了公孙烈。
李绝情这块儿一个下腰,刀锋在他眼前闪过,他站起来左手封虎右手水月,两拳齐出。公孙平只看见左手全速凌厉,右手缓慢无力。心想:“这小儿看来不过是内力深厚些,打拳顾头不顾尾的。”想也不想的就往左边躲,结果水月拳轻轻扫到,内力却后发先至。公孙平暗中心惊,只感胸口微窒,赶紧抡刀退敌。李绝情微微退开,公孙平只觉得前后心空乏,丹田更是使不上力。
李绝情微微笑道:“如何?不赖吧?”
公孙平又被挑衅,羞极生恼。喊道:“烈儿,黑剑!”
公孙烈这厢正被祖卑荣一只手压的透不过气,一听父亲传话好像是见到救星,将手中黑剑扔了过去。公孙平伸手接过,将金刀发了出去。公孙烈抓住刀柄,使了招“喋血千里”,乱砍乱劈,总算是将祖卑荣的攻势反制住了。
父子俩虽然各兼一长,但是公孙平更擅长黑剑,公孙烈更喜欢金刀。二人刚才如此,就代表他们真是动真格了。
公孙平黑剑如黑龙出海,霸道行天。
公孙烈金刀似金马奔腾,肆意踏野。
二人打的得心应手起来,逐渐的公孙烈和祖卑荣差距越来越小。
但公孙平却无论怎么对付,仍然是敌李绝情不过。毕竟内功相差甚远,是以小溪见沧海了。
李绝情此前甚至一直都在收着打,不知为何。他现在放开手脚大战后,总会感觉越战越勇,内力不降反增。这说来简直可笑,毕竟他李绝情练的又不是什么“越战越勇神功”,就很奇怪,他有些疑心病,打的也是能不动力就不动力。
饶是如此,他一拳一脚里还是带着相当足的气力,说来让人可笑。公孙平处心积虑对付的,竟然不过是李绝情的轻描淡写。
二人打着正酣,公孙平渐处下风,他一边惊叹于中原武林人才辈出,一边又回想着铎凰那天盛气凌人的样子:
“你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你们父子二人联手起来也不过斗了我五个回合不到。李绝情这小子可是能在华山大闹一场后全身而退的,你可以吗?”
他咬咬牙,他的确是不够斤两,他是公孙家家主,金刀黑剑的武艺就指望着他名扬天下。
几年前,公孙父子还不过是一家武馆的武师,二人身负齐名武功,苦于无处招展。即不肯剃了头发入少林,也不想改头换面进武当。虽离各门各派的武艺还有差距,但是胜得过江湖上一批虚有其表之辈。父子俩实力和野心不匹配,既不愿意在这地方荒废此生,也不想改头换面抛弃名号。
再香的酒,也会怕深深的巷子。
直到铎凰找到二人,那是一个百无聊赖的下午,公孙平正在武馆外,对着十余名小孩童,打着一套“大红拳”。铎凰那天改了装扮,他笑吟吟的靠在一旁,看着公孙平。
他的目光很锐利,公孙平觉得数百只蚂蚁在自己的背上爬着,他做出一记漂亮标准的直拳后。铎凰笑着拍手喊道:“好!”
公孙平这才回过头来,看清了铎凰的样貌。他打扮长相和一般书生无二,不像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野心家,倒像是个花天酒地又寻欢作乐的公子爷。
公孙平擦擦额头上的汗,走过来疑惑地看他一眼。道:“你是干嘛的?”
铎凰那时并不那样的傲气,相反非常的和蔼可亲,他笑道:“听说你在江南这一片名气挺响亮的啊?”
公孙平不怀好意地打量他两眼,应付道:“都是虚名,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是的,几年前的公孙平,还没有失去自己作为武者的尊严,他还是个说话有些咄咄逼人的际遇不顺者。
铎凰笑了,从怀里拿出锭银子,放在手上,道:“这个?你不认得我,也得认识它呀?拿去花花?”
公孙平眼里印着疑惑,他道:“你是来算计我的?”
铎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他一个,问道:“你告诉我,一个落魄家族里的郁郁不得志的家主,有什么好祸害的?是看上你的武功,还是看上你的背景啊?”
公孙平给他说的哑口无言,但又有些气愤的道:“你说我可以,不许侮辱我公孙家!”
铎凰笑了,他手突然极其快的在公孙平手腕上一搭,公孙平顿时觉得骨痛欲裂,铎凰又是轻巧的一扭,公孙平的手掌倒转过来,他痛的须发皆张,咬着牙道:“怎么?要动手了?”,与此同时,又发力将手成拳,握得紧紧的。
铎凰没有反应,他凑上去在公孙平拳头一寸前的距离吹了口气,公孙平拳头犹如被抽筋剥皮,麻感上下游走,袭击了每一个神经。手指同时不自觉地张开,原本憋红的手泛出些微微的紫。
铎凰笑着将银子放了上去,道:“我的钱不是白拿的,我刚才吹那一口气,你现在身中‘禁功化血散’,明天来原地取解药,如若不然。三天内武功全失,十天内人化骨血。哼哼,来不来看着办吧!”然后带转身子,飘着去了。
这两下着实让公孙平吃了一惊,这人武功高低的水平都暂且不论。他好歹是名族之后,这“禁功化血散”的名号自然是听说过的,可这药自创建以来就是宫廷秘药。除了宫里的人,没有人有这个权利。
但公孙平又笑着安慰自己道:“这年头什么江湖术士都想骗人,还搬出皇帝老儿的名号。”
他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不这么想。他不由自主的就开始自我暗示:“如果这书生真的是宫里的人,那我怕凶多吉少。”而且突然自己喉头发甜。四肢百骸都是软绵绵的感觉,公孙平慌了神,连忙调气运功,谁知丹田也感觉被隔阻了,一口真气卡在下面就是上不来。
公孙平越来越慌,又回想那人所说:“三天内武功全失,十天内化为骨血。”一下就不敢如此的强行运功了,唯恐自己加快药效,死得更快。此时此刻,方对那人所言深信不疑。
这时,人群里一颠一颠的跑出来一个男孩。他看着眼前这个突然被叫走的、又是父亲又是老师的人。疑惑问道:“师傅,你干嘛去了?”,叫“师傅”不叫“父亲”是因为此前公孙平曾经嘱托过他,不能在别的小朋友面前说出他的真实身份。
公孙平强颜欢笑着,伸出手颠了颠那锭银子。这东西曾经是他最渴求的东西,现在却好像在颠着自己的命,他腿筋发软,说不上是因为药效还是心里。只觉得自己摇摇欲坠,要在这江南的美丽景色里,不合时宜的化一滩最臭最烂的泥了。
公孙烈见父亲好像是一只的失魂落魄的丧家犬一般,四处看看确定没有人后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小声道:“爹,你怎么了?”
公孙平手臂并没有感觉,他强笑道:“没...没事...刚才...你叔叔来了一趟。”
公孙烈眼里有些疑惑,道:“爹,你不是说公孙家就咱们这一脉香火了吗?”
公孙平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尴尬的应付道:“对...烈儿啊,爹带你去吃饭去。”
公孙烈眨巴着眼睛,兴奋的道:“今天还吃芝麻烧饼?”芝麻烧饼是公孙平昨天心情好,买给公孙烈的零食。
昨天的街上,公孙烈吃完一个,巴巴地瞧着公孙平。但公孙平却囊中羞涩,再也支不出一分钱。懂事的公孙烈不再说话,用舌头将嘴边的芝麻喂到嘴里后去握了公孙平的手。
那个样子,公孙平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是公孙平作为一个家主的无奈,是他作为一个父亲的心酸。
当你从自己最亲近最美好的人处,收到一丝身不由己的失望。你只会觉得浑身难受。不亚于万蚁噬心。有例者如孝子守病母、赘婿别佳妻、忠仆守昏君、烈士死亡国。
当然,还有为人父不能尽子愿。
就好像光着身子被一个人从黑暗中提溜起来,又在脸上淋上尿液后扔回去的无力和失落。
公孙平咬咬牙,回想着那人所说的每一句话。好像是下定决心般的看向儿子,用一腔热诚和自信道:“走,爹今天带你去下馆子!”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虽然身体麻木,但心却满是激动。
公孙烈又惊又喜,激动的道:“真的?”
公孙平点点头,笑着道:“孩子,爹以后再也不会让你过这种苦日子了。”他面部僵硬,是在用了人生最大的一股劲去笑给孩子,笑给未来看的,尽管这个微笑看起来有些仓促。
那天晚上,父子俩在酒楼用了最好的酒菜。公孙平浑身麻木,但不停的喝着酒。公孙烈小脸红彤彤的,也喝了几杯。小二鞍前马后,收拾碟子清理残羹,果蔬菜品流水价的送将上来。
第二天,公孙烈在家里睡着了,公孙平去找到了铎凰,他将这不明出处的天外来客当成是公孙家的贵人。
铎凰早就盯上了他们,在暗中观察尽了二人的窘相。知道这是最好的时机,于是当机立断,向公孙平抛出了橄榄枝。
这之后,父子二人就开始为了铎凰效力,这一效力,就又是多少年。
二人的武功的确是越来越好,名声也逐渐地流露出来。公孙家金刀黑剑的名号终于又重出江湖。
只是现在看来,这些都要化成一场空了。
李绝情一拳打来,公孙平恍惚的从往事惊醒,急忙用黑剑去挡,结果差了些劲力,手中黑剑被震的失了寸许,眼看李绝情的拳头就向自己砸来。公孙平竟然在这片刻十分的冷静。他将眼睛微微闭住,心中念道:“老祖宗们,我来见你们了。”
公孙烈失声大喊道:“爹!”
突然在李绝情的身后出现一片烟雾,李绝情忙闭上眼睛。突然,一柄金刀从身后刺来,游蛇冷刺洞穿了李绝情的胸膛。
李绝情瞳仁忽的变大,伤口中鲜血汩汩流出。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公孙烈不可思议的看着身旁这个几分钟前还在和自己兵戈相向的独手人,道:“你...”
“和你们一伙。”祖卑荣冰冷的道,将金刀从李绝情伤口中抽出。道:“把他包扎上,铎公公不想看他急着死。扔到地牢里和那个人关在一块儿。”
公孙烈点点头,忙活去了。
公孙平看着祖卑荣,知道刚才的手法是他的,冷笑着道:“你还蛮会借刀杀人的,用金刀捅这小子,他如果还活着也不会怀疑是你下的手了。”
祖卑荣摇摇头道:“我从一开始也没指望他相信我。”
公孙平道:“怎么,你是怎么混进去的?”
祖卑荣笑道:“我不是混进去的,我是被你们策反的。”
公孙平不懂,又看了看祖卑荣的断手,那天茶楼里小二的对话忽然闪过,他惊慌的道:“你就是那天去劫狱的人!只是...想不到你那时候就已经是我们的人了。”
祖卑荣又笑道:“我那时候还不是你们的人。”
公孙平脑子灵巧,奇道:“那你怎么没被司空无骇给拿下呢?”
祖卑荣笑得更欢了,道:“谁给你说的被拿下必须得死伤了?”
公孙平这下茅塞顿开,乍然的明白了,此时此刻回味铎凰所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是意味深长。他不禁生出了一身冷汗,望望地上李绝情留下的那滩血迹,仿佛这就会是自己未来的结局。
他扪心自问道:“公孙家真得如此?公孙家岂能如此?”
祖卑荣没有猜到公孙平道心意,因为此刻的他正抬起头看着天空,喃喃自语道:
“孟勉仁,这一刀终于是还回来了,这就叫‘军子堡丑,时念不弯’呐!哈哈哈哈哈!”
他仰头大笑,笑声尖利刺耳,仿佛回到了十四年前。
纯阳五诀
“喂,快醒醒!”
“你怎么也被抓到这儿了?快醒醒!”
“操你奶奶的!”
“啪!”
李绝情原本在昏迷中,突然被赵大海抽了一巴掌,他惊慌失措的醒来。看见四周尽是黑洞洞的铁笼子,面前坐着的是蓬头垢面、疲态尽显的赵大海。
李绝情茫然的道:“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赵大海气愤的单手拄地过来,抽了李绝情一巴掌。这一下才是正式宣告李绝情的醒来了,他捂着脑袋,敲了几下后才道:“我想起来了伯父,我和祖前辈是找你来着,不过不知道咋回事就被那小子暗算了。”
赵大海冷笑着看他,道:“祖前辈?就是断手的那个?”
李绝情兴奋的点点头,道:“就是他,他和我一同来的,他说他知道您在哪里,看来他果然没骗我!”
赵大海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这小子真个是一头笨驴,刚才把你拉下来的就是你的这个祖前辈,被人卖了也不知道,你他娘迟早有一天死自己手里。”
李绝情有些诧异,道:“不可能,祖前辈对我可好了,他还教我使剑呢!”
赵大海气不打一出来,见李绝情左脸已经吃了两个巴掌,于是再右脸又抽了一个。骂道:“此一时彼一时了!我也以为最好的朋友不会背叛我,可结果呢?!”
李绝情细细品味他这句话里“最好的朋友”的身份,最终终于确定了就是杨九日,才道:“伯父,您言过了,杨前辈还嘱托我来找您呢!”
赵大海微微一愣,随后又没好气的道:“找就找了,又能证明什么?!他恐怕是奔着自己的孙女儿来的吧!”
过了没一会儿,他好像想起什么,惊怒的看着李绝情,道:“是你告诉他的?!”
李绝情道:“是...伯父您听我说...”
话未说完,右脸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左两个右两个,李绝情默默的想:“这倒也齐活了。”
赵大海冷冷看他,道:“好啊你,我以为你是个忠义的小子,结果不过是和那杨九日一样的东西!”
李绝情连忙申辩道:“伯父!不是您想的那样,这其中必有误会!”接着就将自己去华山后的种种一一说出,又将杨九日向众人说的话转述了一遍。赵大海的脸色终于是缓和了下来。
赵大海狐疑地道:“真是如此,你没诓骗我?”
李绝情忙道:“伯父,您传我武功,我怎么敢起欺骗之心呢?”
赵大海从头到脚的看了看李绝情一眼,道:“你这小子不错,我信你。”
李绝情还没来得及开心,赵大海又冷不丁的来一句:“估计你也没多余的脑子去骗人。”
李绝情有些尴尬,但也不再说话了。坐了下来看着黑压压的牢笼,越想越气,自己身陷囹圄,都是怪祖卑荣两面三刀。忍不住骂道:“祖卑荣这家伙真该死!竟然通敌害我!”
赵大海看着他那副受气的样子,笑道:“你还是被骗的少了,等你再长大点就知道人的坏了。”
李绝情听到他这句话反而怔了一怔,心想:“我被骗的还少吗?且不说小娟如何欺骗与我,她骗我我也认了,可自小到大,似乎所有人都在骗我。我不知道我爹是谁,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勾结了铎凰,更不知道人的心怎么会那么快的变。”这么一想,脑子里夏候雪、祝战、蔚成风、祖卑荣的样子依次闪过。
他就这样痴痴地坐了一会儿,从吃喝住行想到往昔流年,感觉在看一部回忆录。这也是李绝情,第一次,真正的为自己着想。他发现,一个人倘若是好事做惯了,再让他自私起来,真是一片的空白。
赵大海看着他,有心无意的问了句:“杨九日那家伙现如今怎么样了?”
“好。”
“什么叫好?”
“好就是好,吃得饱饭,穿的了衣服。有人陪伴左右,这难道还不好吗?”
赵大海哑然失笑道:“照你这么说,天下里除了叫花子,没人不好咯?”
“也不是,叫花子也很好啊,每天每日的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惬意的紧,自然也好了。”
赵大海更加的哭笑不得,道:“那按你这么说,天下里大家都好了?”
“也不是。”
“又为什么了?”
“富庶之人必有失财之忧、掳掠之人必有业报之忧、屠戮之人必有寻仇之忧、王道之人必有逆反之忧。如此天下,人人忧之,又怎么能说大家都好呢?”
赵大海抬起眼睛,颇为复杂的看了他一眼,道:“怎么突然这么多愁善感了?”
“我有朝一日,定要天下人人断忧,百姓温饱,将士无畏。到那时候的天下,一定是另一番光景。”
赵大海不屑的笑了,他将身子往后靠靠,道:“那你是要当皇帝的了?”
“皇帝谁都能当,我不想当。”
赵大海发笑的看着李绝情,好像李绝情的脸上有苍蝇,他笑道:“不想当皇帝,但又有这么多屁事儿的人,你是第一个。”
随后他调整一下坐姿,笑道:“不少人都很聪明,想当皇帝不明说,说自己为了天下百姓,像掌管江湖不多说,说自己为了武林存亡。你这人,苦都要吃,功却不想占。倒也他妈的新鲜,嘿嘿!”
李绝情脑子里闪过杨九日对他所说的话,他此时方觉大义小义是为何。他坚定的道:“铎凰的野心一定不能得逞,天下还是属于黎民百姓的。”
赵大海眯着眼睛看着李绝情,眼睛里射出一丝赞赏的光芒,他翻个身爬起来,道:“小子,你受了伤,内力不足以维持,我今天把‘大元纯阳功’索性传了给你。”
李绝情颇觉得意外。道:“伯父,这大元纯阳功不是只能拿来筑本吗?”
“少他妈废话,骗骗小孩子的把戏你也当真,内功自然是多多益善的练了。”
他坐在李绝情背后,喃喃自语道:“真他娘的奇怪,你这个脑子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李绝情点点头,道:“多谢伯父,绝情自觉得内力充盈,不需练了。”说着向前一步,离赵大海远了些。
赵大海有些不开心的道:“怎么?何以得不练了?你是埋怨我没早些教你吗?”
李绝情摇摇头,道:“绝情得伯父传授‘小元纯阳功’已是感激不尽,怎么敢再有其他的想法,只是晚辈觉得这内功越练越多,不减反增。实在奇怪,不敢前辈费心了。”
赵大海眼珠一转,正色道:“你现在已经是病入膏肓了!这是最严重的一种病!还好你来了,我赶快把内功传你,来制住病发。”
李绝情明显慌了神,道:“好吧伯父,有劳您了!”
赵大海点点头,厉声道:“小子!你记住了!教你武功后,是有报酬的。杀出去带我去找那姓杨的老不死和小城,听懂了没有!”
李绝情道:“听懂了。”
赵大海抬头看了看黑色的牢笼,心道:“也为了天下苍生。”随即厉声道:“小子!你听清楚了!大元纯阳功乃我元人武功,元室家训:‘洒血失肉!扩疆为土!’这八字口诀你记住了,倘若你将来残害忠良或是背信弃义,嘿嘿,我第一个杀了你!”
“晚辈明白了。”
“嗯,大元纯阳功是纯真的内功心法,是前朝学士魏觉所撰写,融合了武林百家中所有阳刚的心法特点,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内功。只是我学的不到家,今天把那些我没学懂的东西统统的给你说了,学懂还是学不懂,就看你的造化了!”
“晚辈遵命!”
“好,身其势...”
李绝情练着第一段口诀,总共三百多字,练完之后。他突然觉得胸口疼痛隐隐减弱,左右胳膊也是分别两股热流往上涌。
赵大海念完,见他面色微红,似乎已经练成,有些担心的道:“你别太争强好胜,这大元纯阳功足足有五段口诀。若是实在不行练上一两段也是好的。”
李绝情咬牙挺住,道:“我可以的!来吧!”
赵大海无奈的摇摇头,继续念了起来:“神其势...”这段口诀也是三百多字,大元纯阳功总共分为五段,分别是身、神、意、心、无。
气聚于身,其力可过人。
气聚于神,其力可磅礴。
气聚于意,其力可无穷。
气聚于心,其力可无极。
气聚于无,其力可超脱。
就连赵大海也不过是学到了聚意诀,而真正的大元纯阳功,则需要整整五段的口诀。
李绝情打坐运气,只觉得丹田如火烧般滚烫。头顶背后开始冒出热汗,脸色也是更红,双腿似乎也有热力回升。
赵大海担心的看着他,道:“可以吗?”李绝情咬牙挤出:“可以!”二字,赵大海这才放宽了心,继续道:“意其势...”
这一层可谓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堑,李绝情只要撑过这一遭,剩下的练成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只见李绝情兀自在那打坐运功,浑身上下好似置于烈火地狱,热浪爬上了李绝情的背。浑身上下直冒热气,李绝情汗如雨下。面色殷红如血。
赵大海一边念一边挂念他的安危,念完后马上问道:“怎么样?”
李绝情这次是连话也说不出,只是微微的点点头。赵大海惊叹于他的毅力,继续念道:“心其势...”
李绝情打坐运气,不一会儿突然浑身上下一阵冰冷。骨头也冻的咯咯作响,眉毛上竟然凝出水珠。刚才是极热,现在是极寒。李绝情的身体好像是极端在了一个点上,时而火烧,时而寒冷,真是难捱。
赵大海没有说话,他所背的口诀里有这样一句话:“纯阳者,业火冥冰锤炼,成仁者,千难万苦搭救。”他一边看着李绝情,一边心想:“你就是被选的那个啊,臭小子。”
赵大海这次不问,自己念了起来:“无其势...”
李绝情遵照口诀练功,可这最后一遭练起来真是难熬,李绝情左半身好像被火炙烤,右半身又似三九冰窟。左右其乏,空无一心。练了一会儿,突然!冰被火烤化了,火被冰熄灭了。两道不同的内力倾注成一道春水,留进李绝情的丹田。
李绝情对武学的领悟能力十分地出众,再加上有长生天内功和部分额外的寒冰内力加持。居然真的就将大元纯阳功的五层全部练成,胸口的疼痛处也慢慢的减弱了,四肢百骸暖洋洋的真气流遍,面色也恢复了安泰。
赵大海看了他一眼,叹道:“此子远胜于我,元人的功夫,竟然都给这小子学去了。”但随即又想:“绝情这小子虽是汉人,但其心善。难道等我辞世后,就要让这么高超的武功从此失传?斯日波呀斯日波,你心胸太也狭隘。”
实际上,大元纯阳功的确是上等内功不假,说句已知第一也无可厚非。只是需要更好的内力做根基,学者才能扛过前三道口诀。全部学成后,大元纯阳功的功力才像大海一般注入小溪。所以赵大海学到大元纯阳功的时候,其威力不过发挥了五成不到,如今李绝情以良好的根基将其全部接纳。再加以长生天内功和寒冰内力辅助,功力深厚只怕也是旷古烁今、惊世骇俗了。
完事后,李绝情坐在原地,不断的大喘粗气,睁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赵大海,道:“我...我练成了?”
赵大海颇为赞赏的看了他一眼,道:“臭小子,你练成了。目前全天下练成的也只有你一个人。”
李绝情有些不好意思,但随即又好像想起什么,一跃跳了起来。随便打了两拳出去,拳风如刀。同时李绝情又惊慌的道:“伯父!怎么办!不仅没好还更严重了!”
他指的自然是内力不减反增,赵大海暗骂道:“臭小子,全天下所有人都恨不得这病越重越好,你反而还在这儿吃肉嫌腥。我看看也罢了,旁人看到不和你大打出手?”
李绝情见他面色凝重,不明所以的道:“怎么了前辈?怎么回事啊?”
实际上,内力在深厚到一定境界时,的确是出现这样的现象的,不过也只是偶尔。李绝情原本只身负长生天内功,后来误打误撞的吸取了部分寒冰内力,这样的内功也不过只是会偶尔出现不减反增的现象。如今赵大海传授给了他大元纯阳功,内力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无穷无尽。这时候挥洒起内力来,暂不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了。倒真的是反其道而行之,内力越练越多了。
赵大海骂道:“你个臭小子,多少人想得你这种病得不了你知道吗?现在这样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样子真的很恶心!”
李绝情叫苦不迭,他心里不明白。赵大海也不肯好好解释,所以他真的是一团迷雾,不知如何是好了。
赵大海见他这样,心道:“他这副傻样也的确不像知道的样子,罢了罢了。”于是气消了。道:“算了,我给你说了吧。”于是如此这般的讲述一通,李绝情这才算是明白了。
李绝情掩饰不住内心欣喜,跳起来道:“伯父,咱们杀出去,我带您去找杨前辈!”
赵大海白他一眼,道:“急着显摆啊?还掂量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了?”
李绝情忙羞愧地低下了头,嗫嚅道:“不是...只是...”
赵大海道:“等会儿他们会派人下来,到时候我们不就有人质了?否则的话,量你一个人能打一百,人家派来一百零一,你难道要我这个受伤的人给你收尸吗?”
李绝情连连称是,道:“那就如您所说,咱们再等等。”于是赵大海打坐调起气来,准备为即将到来的死战做好准备。李绝情趴在地上背过脸去装成身负重伤的样子。
过了会儿,从楼上下来一个人,他看了看二人。回头对楼上说了一句:“都在,您下来看看吧。”
过了会儿,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牢门被打开了。来人笑道:“怎么样啊斯日波?你所说的绝情小子我也给你捉到了?”
赵大海睁开眼睛,冷笑道:“嘿嘿,谁说这是绝情小子了?你捉到个和绝情年龄身材相仿的冤大头,想来骗我啊?铎凰?”
李绝情心中一惊,此人居然就是铎凰!
铎凰哈哈笑道:“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接受,发现你那神勇无敌的绝情孩儿身中一刀,而且...还是被他身边的人所伤,你知道他怎么想吗?哈哈哈哈哈!”
李绝情暗骂道:“果然就是祖卑荣那家伙,真是不可靠。”
赵大海丝毫不乱,笑道:“贱贼贱寇,就算是穿上龙袍,也不过是一条臭蛇罢了。”
铎凰显然受了挑衅,气极反笑道:“好啊!那就让你看看,我这条臭蛇的牙有多毒!”然后迈步过来,将李绝情翻了个身,看着李绝情道:“啧啧啧,这大名鼎鼎的少年英侠就在我面前,要我杀了却还真的是有些于心不忍呐!”
赵大海笑道:“是啊,是中原武林的一个大损失。”
铎凰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上次来看他时,他是那样的易怒。这次重伤了他绝情孩儿,将唯一的希望也断送掉。怎的他却有说有笑的?
这样想着有些不对,李绝情突然暴起,喝道:“狗贼!”一拳打去。
水泄不通
铎凰反应奇快无比,他伸出一只手想去握住李绝情的拳头,谁知在手掌触碰到的那一刹那。李绝情体内内力迸发出来,这一拳头打出去的力量惊人的重,铎凰如此武功,也被击的连连后退。
赵大海拍起手哈哈大笑道:“好!好!哈哈哈哈!铎凰,你不是说绝情死了吗?我看快死的是你吧哈哈哈哈!”
铎凰被击退几步,定神看了看面前这个少年。他的实力的确有点高出铎凰所想,这样看来,他不仅能在自己手下撑过二十回合,甚至就是胜负也是难定了。
李绝情骂道:“狼子野心的死太监,你想动天下的主意,我李绝情不许!”
铎凰倒也不气,笑道:“有志气,我倒看清你了不成?哎,我看你武功也好,人也俊俏。和我一块儿,我包你身边美女如云、荣华富贵享受不尽。”铎凰此前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的对手,所以他这次开出的条件,真算不得打白条。
李绝情道:“废话少说,受死...”
“做好人那么累,别人指着你脊梁骨骂。最后什么也捞不着,做坏人人人都怕你,最后想要什么有什么。嗯?你说呢?”
铎凰这一番话实在强词夺理,李绝情半天想不出对策,赵大海骂了:“你跟他废什么话!拳头抡上去打就完事儿了!”
李绝情这才如梦初醒,拳头双管齐下的向铎凰打去,铎凰叹道:“可惜了。”然后闪身避开,同时回过一脚打向李绝情。
李绝情现在是内功已经算练得到家了,只是外功看来有些不够使,一招皎澈生辉,一套小元纯阳功。暗器和兵刃各一招拂月弹和一手二剑。怎能及得上铎凰在宫里练的各种绝妙武功?铎凰这一脚来的奇怪又迅速,李绝情避无可避,吃下了这脚。但是他体内真气充盈,内力饱满。竟然没有感到十分的疼。
铎凰见他现在挨了自己这样一脚后仍然不闪不避,心里有些发怵。这情绪一落,拳脚也就慢了下来。之后铎凰连出数招,李绝情挨个破解,就更让他担心了。
相反,李绝情倒是知道自己神功护体,并不怎么地怕,心里胆气足。越战越勇,终于在即将挨下铎凰一记鞭腿的时候,一记封虎拳打向他的腿。这一拳头真力充盈,加以封虎拳本就是迅猛快捷的功夫,拳头力大,竟然是可以断山。铎凰顿时感到腿骨犹如被重锤击碎,忙不迭地抽身而退,在临走之前还将那个与自己同行的人拿来当了挡箭牌。
李绝情没来得及反应,眼看照着那人的鼻子就要一拳上去,那人大喊:“大侠饶命!”
李绝情这一拳头在半空中硬生生的给收住了。他看看面前这个人,叹道:“你好自为之吧!”然后走过几步将赵大海抗在肩上,迈步往楼上走了。
茶馆现在一个人也没有,公孙父子和祖卑荣应该也是随着铎凰跑了,李绝情恨恨的啐了一口,道:“让那个家伙给跑了!他妈的。”
赵大海道:“你也别逞这一时英雄了,快快带我出去,找到杨九日。大家脱身重要。”
李绝情点点头,上去一脚踹开了门,一阵狂沙飞过,他立即闭上了眼睛,等李绝情觉得风沙渐停后,才慢慢的睁开眼,只是风沙飞过后,留下的面前这个情景,让他和赵大海不禁都吃了一惊。
只见茶馆四周,密密麻麻的全都是黑压压的骑兵,人山人海。数目少说也有三百,其中正对着李绝情眼前的还有一个老头,他吭哧吭哧地笑道:“李少侠,别来无恙?”
李绝情看了他一眼就知晓他已是谁,他恨恨的道:“司空无骇,你也别来无恙啊!”
司空无骇笑着摸摸已经稀疏的胡须,道:“那是,你上次和你的好朋友们显够了威风,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次,总该让我也出出风头了吧?”
赵大海在李绝情耳边低声道:“快回地牢里。有架在那打方便。”
赵大海这一番话提醒了李绝情,地牢里只有一道阶梯,要是在里面呆着的话,绝不必想现在这样顾头不顾尾的。更别说骑兵在茶馆里面不能骑马,又少了冲锋的优势。这样想着,李绝情转身就背着赵大海躲了进去。
司空无骇叫骂道:“你好歹也算半个英雄,这么样缩头乌龟恐怕是不行的吧!”
茶馆里却很寂静,一点声音也没有。
司空无骇自然也想到了他们会借助茶馆,没把握的仗他是不打的。他恨恨的道:“给我把这茶馆掀了!”众人听了令,打马向下似箭般冲锋。
司空无骇万万不会想到茶馆下还有个地牢,他就算是掀了茶馆也是白搭。眼看着茶馆也拆不掉了,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听的东方有人喊道:“司空兄,把你的人撤了吧。”
司空无骇怒而相视,见东方四匹马缓缓驶近。为首的骑乘者正是祝战,剩下三人两男一女。一个俊俏的公子在祝战左后侧,另一位妙龄少女在右后侧。最后则是跟着一看起来捂着面的男人。四人在快到时翻身下马,祝战拱手笑道:“司空兄,祝战这厢有礼了。”
司空无骇一直不是很喜欢这个西域来的伪君子。他勉强的也回了个礼,道:“祝兄此行,所为何事啊?”
祝战笑着道:“这不是吗,公公有令,明你我上下一心,不得暗中生变。兄弟我是来帮你来了。”
这番话看似是在传达命令,其实是在给司空无骇警告,司空无骇怎会不知?他冷笑道:“帮?怎么个帮法?”
祝战示意旁边的青年公子,笑道:“这位青年才俊,就是当今武林的盟主。夏大侠的姑爷。也是南柯派未来的接班人。”
祝战所说的人自然就是蔚成风了,他心里颇是自傲。拱手道:“在下蔚成风,司空帮主有礼了。”
司空无骇连眼皮也不抬一下,武林盟主这种事倘若真的算数,那名声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眼前这个小孩儿叫什么蔚成风,却是新鲜的很,从来也没听过。
蔚成风有意拉拢二人关系,笑道:“晚辈此前也是这骆漠原人氏,对司空帮主的名号一直是耳熟能详的紧。家父蔚成滔,经常的说起您。”
司空无骇这才来了兴致,道:“哦?阁下竟然是蔚掌柜的儿子,这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说这也回回礼。
蔚成风的心直感到一阵刺痛,自己无论再怎么努力。始终还是活在父亲和岳父的阴影下,什么时候有一天。他才能自己闯出一片天呢?
祝战笑着又示意手边姑娘,道:“这位是夏逍遥夏大侠的千金,他夫妇二人此行来找我为的是想让我一同上那临天顶,去对付那恶贼梁忘天。可我恰好不在西域,只得让他们来大漠了。”
夏候雪行了礼,轻声道:“晚辈夏候雪,见过司空前辈。”
司空无骇忙不迭地回礼,还比夏候雪的角度更低一点。他恭敬地道:“夏大侠真是好人好福,竟然有这么个冰雪聪明的女儿!”
蔚成风有些尴尬,司空无骇接着指了指身后那个蒙上面罩的人,奇道:“这位是...”
祝战还没来得及解释,蔚成风就抢着的道:“这是父亲大人派来保护我们的。一介卑贱下人罢了。”祝战愠笑着道:“是,这是夏大侠派来的帮手,我不好过问。”
司空无骇点点头道:“是了,言归正传,祝老弟你说要替我解决麻烦,怎么个解决法呢?”
祝战笑道:“很简单。”说着一把拉过夏候雪,一只手攥住她的脖子,夏候雪立马大喊起来:“李绝情!李绝情!哎哟...你快来救我啊!”
...
“李绝情...”
这声音熟悉的紧,原本正在打坐的李绝情猛地站起,心想:“居然是她!”嘴上道:“伯父,夏姑娘被这帮人抓住了!”
赵大海风平浪静的道:“抓住就抓住呗,你还想出去救她不成?”
李绝情愣了愣,想起此前她对自己的亏欠。心慢慢地硬了下来,他告诉自己:“我不去...不要去...”接着又慢慢的坐下。
“李绝情!”
又是熟悉的声音飘来,似乎更有些虚弱了。李绝情一惊,心道:“她有危险!”然后起身要往外走,这次没有丝毫犹豫,赵大海喝住了他,道:“你还想去?他们是在骗你送死!”
李绝情在原地顿住,他的内心正在做着极大的斗争,好像两个人在摆着手腕,他忽的转过头,对赵大海道:“伯父,夏姑娘不是那样的人。”然后几步走上去,临走前将地牢的门锁住了。将钥匙别在身边,低声道:“伯父,我等会就来救您!”然后将门推开,走了出去。
赵大海知道劝不动他,叹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祝战掐着夏候雪的脖子,蔚成风有些担心的道:“祝帮主...雪儿...”
“不必担心,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夏候雪被掐着脖子,视线投向那个茶馆门,心中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心情,既希望他出来,又希望他不出来。
门被推开了,那个熟悉的人走了出来。她叹一口气,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心里道:“你终究还是没忘了我。”而蔚成风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妒火中烧,恨不得现在就杀了李绝情。
李绝情走出几步,大声喊:“祝战,你这个畜生!快放了夏姑娘!”
祝战也高喊道:“李兄弟!我们公公慧眼识珠,忠心的邀请你加入我们!你如果识相的话,就快点以礼来降!”
李绝情喊道:“你别做梦了!我就算粉身碎骨,也是不屑于和你们同流合污的!”
蔚成风眼里快要冒出来火,忍不住骂道:“你这臭小子装什么假清高!死到临头了还有这么多话!”
李绝情听出了这是蔚成风的声音,心平气和的大声劝诫道:“成风!回头吧!来得及!”
蔚成风气笑了,道:“你好明白啊!也不睁开眼看看现在是谁螳臂当车!难道你还觉得今天你能活命吗?”
祝战也道:“小子!如果你不想让你的夏姑娘香消玉殒的话,就先靠近二十步!”
蔚成风喝道:“别耍什么花样!二十步就是二十步!”
李绝情瞥了他一眼,心道:“你把我瞧得忒也小了。”随即迈开大步,走了起来。
一步...
两步...
...
终于是到二十步了,此时,李绝情四周仍然是被密密麻麻的人包围着,而且离茶馆的距离越来越远。万丈的太阳下,一个黑点不懈的前进着。终于,在一个地方,他停了下来。
祝战悄咪咪的对司空无骇耳语道:“他已经出来了。”
司空无骇随即会意,喝道:“骑兵队,把茶馆给我包了!”
骑兵立刻奔腾下去,李绝情想起茶馆里赵大海身体虚弱,明白自己是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计。气愤地看着他们,怒骂道:“祝战!你今天倘若敢对茶馆里的人下手,我让你死无全尸!”
祝战笑道:“李兄弟,我从来也不准备对茶馆里的人下手,只是要让你心无旁顾的战斗。”实际上,他的计划,是先将李绝情诱出来,让众人轮流和李绝情交手。最后再由骑兵队动手,将这二人踏为齑粉。
李绝情听闻,便站住了喝道:“哪位先来进招!”
蔚成风脑子一热,刚要上前。身后的黑衣人却一个翻身,抢先一步的下去了。
司空无骇疑惑的道:“蔚公子,你这保镖的确是有和李绝情一战的资本?”
黑衣人便是蛰伏着准备复仇的铎龙了。蔚成风想起他的武功,冷笑着道:“放心吧,绰绰有余。”
李绝情这块儿见一个黑衣人速度极快的下来,心下一沉道:“此人非同小可,须得谨慎。”
铎龙心里也早已对这个后生起了兴趣,极其想看看他的武功,连出三招龙爪手攻向李绝情。一招狠似一招,李绝情后撤躲开。提上一口气后挥拳打向铎龙,铎龙虽然躲开,仍然感到李绝情拳风赫赫,心下一惊:“这小子的内功怎地会如此的高?”
李绝情这边也连还三招,铎龙连忙的躲开,趁着有了空档一脚踢向李绝情膝盖。李绝情没有躲,但铎龙一脚踢到时,只觉得踢在了一个枕头上面。而且这个枕头居然还可以自我反击。铎凰被李绝情的护体内力震的后退几步,又惊又怒。调整姿态后迅速的后退两步,站定了好好看了看李绝情。
司空无骇不失时宜的泼起了凉水,酸溜溜的道:“蔚公子,你这保镖果然好功夫,一脚差点把自己踢翻了。”此言一出,众人都哈哈地哄笑起来。
蔚成风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心里也纳闷,明明那天铎龙不费吹灰之力的接了自己数招,怎么会到今天反而被李绝情所以压制?
难道李绝情这小子已经练成神功了?
蔚成风还在胡思乱想,众人却已经被铎龙和李绝情抓住了眼球。只见铎龙轻松跃起,凌空向李绝情踢出几脚。这正是唐门暗器里的“暴雨梨花针”,只是铎龙将自己的腿代替了针,使用出来的效果却都大同小异。
李绝情对外家功夫的理解还是浅薄的紧。此之前,他内力和外功刚好相匹配,打起架来得心应手,之后他吸收了部分寒冰内力,就会出现有力发不出来的现象。再到他练习了大元纯阳功,内力是今非昔比了,可外功还是只有那么几招。需求和实力不能相匹配,反而成了他的弱点。
李绝情果然没来得及还手就被踢的连连向后,吐出一口血来。所幸神功护体,他伤的不是很重。众人也在这一点,对铎龙的实力有所改观。
蔚成风难掩得意的道:“司空帮主!我说的什么来着?”
司空无骇面露不悦,哼了一声。几人还未将李绝情制服,竟然就已经闹起了内讧。
铎龙没有说话,转而又是几招出去。李绝情奋力挡下,却难免被波及到。
蔚成风看得心痒痒,道:“我来!”说着纵身要下,却被祝战给挡住。他笑道:“动手吧,是时候了。”司空无骇点点头,喊道:“骑兵队,动手!”
一声令下,三百个脑袋开始躁动起来。带着马缓缓地向李绝情走去,到后来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铎龙见这小孩儿不过如此,心想:“中原武林真是后继无人了。”接着露出轻蔑的神色转而回身过去了。
李绝情蹲在原地,看着四面八方的人马将这个圈越收越小,铁蹄声越来越响。咬牙挺住,心想:“我岂能在这儿白白死了!”接着强忍着站起,摇摇欲坠的面对着一拥而上的敌人。
夏候雪上齿咬住下唇,神情十分忐忑不安,眼看骑兵要到了。她几乎忍耐不住心里的想法,就要喊道:“李绝情!你别死!”又想想倘若不是自己,他也不会落到今天这番田地。
突然,西边的骑兵刹脚停住了,从阵型的后方不断传来骚动声。众人不得不停下脚步。南北东三边的骑兵也是不明所以,满心奇怪的勒下了马。
祝战也疑惑不已,道:“怎么...”
“回事”二字还没有出来,西边的骑兵堆后突然抢过一个身影,轻飘飘的点水而来,每个人的肩膀就是她的木桩。李绝情远远看着,心里满是激动和兴奋。
姑娘身法无伦,模样俏艳,正是田小娟。她到了李绝情身边,叉腰道:“谁敢动我的人?”
此情此景,犹如那天的武林大会。
西凉八骑
田小娟的到来,可以毫不客气的说几乎是改变了战局。
不仅是李绝情大受鼓舞,就连祝战他们也受到了波及,司空无骇挑起眉毛,道:“想不到这姑娘竟然转眼就把朝廷卖了,就为了这臭小子啊?”
夏候雪低下头去,她一直都不想见到田小娟。田小娟对她来说就好像李绝情对蔚成风一样。她在田小娟身上看到的是自己所没有的品质,它让夏候雪为之艳羡,为之发妒。或者不如换种说法:
通过田小娟,夏候雪又发现了自己身上的缺点。
祝战高声道:“小丫头,你离了他去,我们还可放你一马!”
祝战最擅长的就是打心理战,他要将这种在现实世界里对垒的落差感,放大好多倍后传达给田小娟。为的是让她知难而退。
田小娟巧笑嫣然,道:“你现在离了我们去,我们也不会放你一马的!”
祝战不禁莞尔,道:“现在处于劣势的是你们,竟然还在叫嚣?”
田小娟古灵精怪的眨眨眼睛,高声道:“司空老贼!那家伙不识也就算了,你告诉他。上次你和平公公这么围堵他,是什么下场?”
司空无骇的脸突然变得难看起来,祝战不明所以。低声道:“怎么了?”
司空无骇刚想回答:“没什么。”突然见到不远处伸起一枚流星,在天空中碎成点点火花。
司空无骇急道:“快把他们杀了!”
骑兵队向前一步,手中武器在蠢蠢欲动。
“我看谁敢!”
声音已经在近处响起,祝战猛的转头望去,只见日光如镜,大地如云,八匹战马载着人像饿虎扑食一般的冲向敌阵。气势如虎,千里万里不可阻挡。马蹄踏在大地上,传来阵阵雷鸣。日光照耀下,好似八名天神来人间降罪,自家的三百骑兵在这种威慑下,已是心生退意。司空无骇心里一边恨铁不成钢,一边又是相当的紧张。
冲在头里第一骑是杨九日,他身材虽瘦小。但一手缰绳,一手铁枪。端的是尚能老当益壮的廉洪野,是刀斩夏侯的黄汉升。胯下宝驹是黑色的追影。四肢虽然细弱,但速度却是当仁不让的头一个。
此前就经历过无数场战争的杨九日,脸上是云淡风轻却又蕴藏着丝丝杀机,正所谓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杨九日,昔日天子臂膀,如今解下绶带,就是朝廷最头疼的敌人。
他长枪一抡,所到处尽是丢盔卸甲之人。大喊道:“绝情兄弟,老子来救你了!”
第二第三骑也拍马赶到,第二骑是八骑中风头最盛的一匹,马是西域所产棕雄马,膘肥体壮。肌肉发达。马鞍也是做工精良,考究细致。边上镶嵌着粒粒细钻。真是华贵无比,这“人靠衣装马靠鞍”算是在这儿体现的淋漓尽致了。
看完了马,再看回人。马驮着的人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衣着华美,打扮得体。坐在马上运功,气息丝毫不乱。马到更深,伸出双手上的两根指头,左点右击。三百名骑兵刚接受过杨九日的横冲直撞,剩下的余惊未消,却又要给这后发之至蹂躏一通,个中滋味真是苦甚黄连。
这少年便是田林,他记着孟勉仁搭救自己的恩情,时刻不离的赶在杨九日身后,担心错过良时。
第三匹马也是棕雄马,不过个头稍矮,是匹母马,紧挨着第二匹,与它同样的杀进敌阵,同样的奋不顾身。马上的人乍一看是个男子,凑近些仔细看。杏眼柳眉、长发飘飘。活脱脱一位靓丽少女,但其骁勇善战。竟是丝毫不逊于前两骑,一手长剑呼呼吒吒,狂野如这沙漠,巾帼不让须眉,不过如此。
蔚成风站得虽然远,但心里的想法又怎么会骗人,那秀丽的容颜、单薄的背影,不是当初的杨玉城又能是谁了?
只是这次,她既不在自己的身边,也不在李绝情的身边。
蔚成风撕心裂肺上前一步,大喊:“小城!”夏候雪满脸担心的看了看他,仿佛是在牵挂他的心情。
田林打了个喷嚏,道:“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你。”
杨玉城一边挥剑杀敌,一边娇嗔道:“你怎的总在这当口上消遣我?”
第四第五匹齐头并进,说来奇怪。他们之间的无论哪一匹也好,就算是绕路杀敌,就算是停脚阻路。这一匹走到前面了,总会放慢脚步。另外一匹赶慢了,总会快马加鞭。无论如何的分离或停驻,最终都是殊途同归。
这两匹马,番邦进贡的枣红马,高头大耳。上面乘着个同样尺寸惊人的巨汉。他左手拉着缰绳,右手握了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又劈又砍。被这把刀碰到的人无一不是血肉模糊。
另一匹马是朝廷圈养的白马,鬃毛洁净。上面坐着一个醉醺醺的女人,双颊微红,身材窈窕,眉目含情,而且容貌颇媚,淡妆浓抹总是相宜。她赤着脚丫,以一种睡吊床的姿势躺在马上,途径过敌军处只是轻舞罗袖,一股药粉就打到了看呆了眼睛的敌军脸上,没一会儿尽皆毙命。
她顽皮一笑,道:“男人呀,死到临头了还想的是女人。”
这两个人,一个是宇文一刀,一个是锁清秋。也只有他夫妻俩,一个如此暴戾,一个如此娟秀。但出现在一起却不令人违和了。
宇文一刀一下就斩下一个敌人的头颅,大喊道:“绝情!撑住!大哥来救你了!”
锁清秋格格笑着,道:“撑得住撑不住都先撑着吧,嫂嫂等会儿就到。”
而看向战场中央,剩下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将李绝情和田小娟包围了起来。但是二人亲密无间,背贴着背御敌。你一招我一式,打得火热。
山坡上,铎龙一言不发的跳将下来。加入战局,田小娟本来正轻松的抓住了骑兵局限性强的缺点,放肆的打击呢,铎龙突然像天外来客一般加入战斗。他粗暴地挤开几个骑兵,一记重拳就捶向田小娟。
田小娟见来人蒙着脸,知道又是个响尾蛇。笑道:“你看这又是个响尾蛇...”
田小娟说者无意,李绝情听者有心。话音未落,急忙一把将田小娟兜转过来。自己去接铎龙的那一拳,情急之下内力全开,好像是大浪冲小舟。铎龙一声惊呼。被击飞数丈。摔了个灰头土脸,在上坡的蔚成风和夏候雪是见识过铎龙的武功的,这一下着实让二人吃了个惊,面面相觑,心里说的都只是一句话:
“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田小娟却还不知道李绝情练成了大元纯阳功,只道他是小题大做,笑道:“没事的,不过是一只响尾蛇而已,不用担心我。”
李绝情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心想:“我不能把事情告诉小娟,否则她定会觉得自己无用。”于是又继续地攻前守后,护足了自己和田小娟的一切缺点。
祝战和司空无骇不知道,司空无骇道:“我不管你们下不下,老子可要先动手了!”说着纵身跳下,蔚成风想去拦截,却始终晚了一步。接着他奇怪的看向一边的祝战,发现他还没有要跳的意思,却见祝战冷笑着瞥了自己一眼。蔚成风顿时觉得好像被恶狗咬了一口那样,浑身都不舒服。
司空无骇来到下面,他压低了脊梁。走的也慢,所以李田二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的来临。他在快到的时候悄摸的掏出一把匕首,准备用这洞穿李绝情的身体,待四下慌乱,骚动起来。他握着匕首的手越攥越紧,终于,他下定决心,提起手来就要捅向李绝情...
说时迟那时快,三匹赤色野马。载着三个各不相同的人一路冲杀了过来,三人或胖或矮或瘦。瘦的那个伸出一只如鹰爪般的手,抓住司空无骇的衣襟将他提了起来。扔到最侧的矮子马上,道:“大哥,你看着处置好了。”
原来这就是西凉八骑中的最后三骑,他们正是鬼见愁三兄弟,他们自那日军营一别后调养生息,竭力避战。一日在在路上偶遇了要去救人的另外五骑,愁不帮问清营救目标后连忙禀报给了不帮愁。不帮愁当下决定冰释前嫌,同他们五人一起,将李绝情从未知的生死中解救出来。
不帮愁冷眼看着马上的人,铁手一提一挥就将他扔出数尺之外。司空无骇吃了一嘴沙子,暴跳如雷。
李绝情也发现了赶来的三人,喜道:“鬼见愁!你们来了!”
帮不愁笑得浑身上下的肥肉一颤一颤,道:“李少侠,我们来了。”
不帮愁冷冷道:“下次死的就是你了。”
李绝情只觉得他这话似曾听闻,但也不气,只是笑道:“你们来了真好。”
愁不帮道:“但这儿贼寇众多,一时半会无法清理掉。你好自为之吧!”然后调转马头,和另外两个人一起去与那五人会合,共同对付诸多的骑兵。只留下了一小股的残党在这儿。
铎龙刚才败了一招,又出了洋相,十分恼火。翻两个筋斗下去。调息运气,全身的内力配合着所学招式。一一的用出来,李绝情和田小娟共同对敌,倒也不太吃力。
蔚成风在坡上道:“这位前辈不敌那两个贼子。雪儿,我们快去帮他。”说着挥身下去,使了招铎龙教他的“大慈悲手”,几招花样繁杂但又变幻莫测的功夫打出去。李绝情见他来者不善,急忙挥洒全身气力。轰击开铎龙,一手挽过田小娟。把她拉在自己背后。
夏候雪本来犹犹豫豫的不肯动手,但见了李绝情刚才这个举动。气的跺脚,咬着嘴唇道:“好吧,这是你自己的选择!”然后几步下去,抽出所使佩剑,几招南柯派剑法攻了上去。
铎龙被震开几步,和蔚成风交换一个眼神,二人各出一掌拍向李绝情,李绝情双掌齐出,和二人来了硬碰硬。
手掌拍到处,李绝情以一人之力对抗着两股不同的力量,左边的略强,右边的稍弱。田小娟刚想帮忙,却听得夏候雪舞剑杀将过来,喝道:“妖女!看剑!”
田小娟只能先去应付夏候雪,再说回李绝情这边,他虽然是以一敌二,但内力浑厚支撑,他竟然是丝毫不落下风。
铎龙此前和李绝情交三次手,各操胜场,他以为这小子不过是内力强点又运气好点罢了。这一掌拍上才让他彻底改观,这小子的内力不只是“强点”而已。
蔚成风也是惊妒交替,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李绝情这小子的功力已是远在自己之上了。他原本拜了铎龙为师,以为就靠这样就能追上李绝情,现在看来,反而差距是被越拉越大啊。
夏候雪剑尖舞动,身姿曼妙。她此前很少和人动手,但并不代表她武功一定弱,相反,就“美人网纱”、“西子理妆”、“梅花三弄”这三招,至少已是有了二十年火候。就算夏候雪从出生就开始练武,按着她现在的岁数。那也还差得远呢。
她一剑横扫过田小娟眼前,左脚带出右脚打转。身体被好像一个陀螺那样带了起来,刷刷刷连出几剑。招招都是南柯派里女弟子最高的剑术。田小娟也不甘示弱,向后仰侧,双脚却不停的后撤。总算是离开了田小娟的剑圈。
南柯派和别派不同的是,的确是有两路剑法的。当年临天顶一战后,梁忘天将残月剑给了王愈。夏逍遥趁着性子,拿圆月刀和王愈对垒,二人各使南柯派中刀法剑法。结果拆解了一千多招,从日出打到黄昏,终于是王愈的残月剑更胜一筹。而夏逍遥就凭借惊人的记性,将一千多招尽数记下,简略到了最为精悍的剑法三十招和刀法三十招。将原有的南柯派剑法不作修订,而是又另起炉灶,开设了明月剑刀。此招式总共六十招。便是夏王二人交手留下的招数了。
按夏逍遥的想法,只要有弟子无论男女,能将南柯派剑法刀法都练到极致。自己就传他/她明月刀剑这套大成的六十绝招。
夏候雪在南柯派的所有弟子里武功资质都算不上上乘,但是徒占了个掌门女儿的身份,又怎可轻易懈怠?她的剑术老师是王愈,刀术老师是夏逍遥。二人这样不辞其苦的传授她几年功夫,刀剑终于都炉火纯青。只是这时,王愈受到梁忘天的蛊惑,最终**于他,从此在南柯派里消失。夏逍遥只能自己传女儿“明月刀剑”的功夫。
刚才她使得这几招,确是明月刀剑中的功夫。果然也颇见成效,将田小娟压制的还不了手。
李绝情这厢一边顾着面前二人,一边将眼珠不断的往田小娟处瞟,蔚成风乘他分心。不断的往手上聚力,妄想通过这种方式压倒李绝情。可李绝情大元纯阳功厚极必反,蔚成风这股内力一激,反让李绝情体内的纯阳真气受到反馈,一股大力冲向了对面的蔚成风,蔚成风只觉得一股巨力击来。自己好像被一个锤子给冲撞了一样,飞出数丈,同时感觉肋骨根根断裂,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他飞到一旁的沙丘上,吃了一嘴沙子。不省人事的晕了过去。
一个大敌已除,李绝情更加的担忧田小娟的安全,就将另一股无处安放的内力引到手掌上。手掌顿时热得如同炭火一般,铎龙手掌对着他,没一会儿也感觉到了灼热,不过他的感觉要远胜于李绝情,甚至都闻到了皮肉烧焦的味道。随着温度越来越高,铎龙终于是支持不住,疼的抽开了手,这一抽就将自己的劲力撤了,撤出几步。吐出一口鲜血,恶狠狠的瞪了李绝情一眼,转身带着蔚成风走了。
田小娟一边和夏候雪交战,一边还不忘放出烟雾弹来干扰她,有的如:
“哎你看你男人的脸好惨白呀。”
“哦哟那个响尾蛇好像撑不住了哟”
诸如种种,开始夏候雪还会煞有其事的看几眼,但随着战局的更迭,她逐渐也变得不为所动,将田小娟的话都当做了耳旁风。
但就在不久前,蔚成风竟然被击飞了,田小娟忍不住爆笑,道:“你男人差点没命了。”
夏候雪皱了皱眉,道:“一派胡言!”同时手上剑法快得更甚,而又在刚才。铎龙也被打得退后了,还带着蔚成风落荒而逃了。田小娟真的忍不住,笑道:“你就看一眼好了,我又打不过你。”
夏候雪被她说的将信将疑,于是真的掉头过去一看,却发现蔚成风真的被铎龙带走了,而且伤的好像还不轻。她一个慌乱,手中剑硬生生的扯了回来。向蔚成风赶去。
她在经过的路上却和李绝情擦肩而过,她顿时羞红了脸,忍不住偷偷去看他,却发现他的眼里全是担忧的颜色,似乎浑没把她放在眼里。她气道:“李大侠,我就那么不好吗?”
李绝情绷着的脸皮也缓和了,他轻声道:“我不怨你骗我...只是...对小娟刀剑相向这样的事最好不要做了。”说完这句话后,他匆匆跑开,去找田小娟了。
夏候雪宛如石化,她只是没有想到,自己在李绝情眼里到底算什么?他倘若已经不爱自己,又何须顶着压力出来营救自己?他倘若对自己余情未了,又怎么可以将自己视若无睹呢!
种种谜题得不到解答,她终是背了长剑寻夫君去了。而祝战也早已经消失得不见踪影。
李绝情关怀的道:“小娟,你没事吧?”
田小娟低下头去娇羞的道:“我没事,而且看你对夏姑娘那样,我有事也没事了。“
李绝情笑着揽住她,点着她的小鼻子道:“你呀你,总是没个正经。”
田小娟正色道:“好!你既然要正经,我就给你。以后啊,不许再独自走了!大家多担心你你不知道吗?”说着指了一下那边逐渐清净的战场。
李绝情吐吐舌头,装作懊丧地道:“我错了,以后不敢了。”随后顺着田小娟所指看去:那里有人是自己的长辈,有人是自己的兄弟,还有人是自己的旧情人。看着这些各不相同的面孔,李绝情却感到一阵温暖。或许,这种感觉便是归属感吧。看着这些为自己奋战的人,李绝情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所吃的一切苦都化在嘴里,流成了蜜糖。
江湖虽然冷,人心是热的。
那边大胜得捷,众人慢慢过来和李田二人会合,李绝情高兴的举手大喊道:
“喂,谢谢你们!”
为首的杨九日摇摇手示意。也大喊道:
“不客气!”
这幅画面实在令人感动,倘若能吹来一阵风沙,将战场的残骸掩埋就更美好了。
司空无骇睁大眼睛,嘴角流着血。他的死相可怖,但却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此刻很幸福,但逝者已经感受不到了。
双龙归天
赵大海在地牢里待了好久,起初在外面只听到了厮杀呐喊声,料想一个人绝对不会有如此动静,李绝情肯定是搬来救兵了。
又过了半天厮杀呐喊声渐渐平息,赵大海的心情却变得忐忑,他只知道战果是一方大胜,却不知道是谁诛灭了谁。
“吱啦~”门被推开了,从地板上传来脚步声。赵大海如坐针毡,只听脚步声越来越近,他忍不住将目光投向楼梯上。
脚步声缓缓,突然,一道尖锐锋利、寒气隐隐的枪锋,从墙后移出,出现在了视线里。
赵大海内心登时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感受。
思念像是还未成流的水滴,还未发酵的酒曲。时经多少年,水滴成为大江,美酒终于酱香。而久别重逢。就是大江冲破河堤,美酒终于启坛的那一天。
说来也奇怪,杨九日在这种时候变得非常平静,他不论二人之间的误会是否已经消除。只要让他看一眼,那个老头儿。只要他筋骨坚实,膝下有亲。不论说什么或是不说什么,似乎都是足够的。
从楼梯上下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二人本都是不同心情,但在看到彼此的脸的时候,所有恩怨情仇都化为云烟,只留两个默契的老头儿和两个无声的笑脸。十几年的误会不解自开。
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赵大海手握着栏杆,他须发蓬乱,见对面那人风采依旧,笑道:“再见面,我已经是阶下囚了。”
杨九日也爽朗地放声大笑,他走到牢房前。将铁枪放在一边,左手提着一壶酒。将它打开,又摸出两个碗。笑道:“先喝点儿?”
“你倒就是了。”
二人隔着栏杆,对饮起来。
前四碗酒,二人在喝的时候都没有说话,到了第五碗酒。杨九日突然抛出一个问题,道:“这么些年,你就替我拉孩子了?”
“别把自己当什么好屁了,你们杨家孩子皮实。我根本懒得管事,还落一帮手,替我打理着酒馆,多好!”
“哈哈哈...”
二人在下面喝着酒,李绝情和剩下的人坐在楼上。杨九日千叮咛万嘱咐,不可让他们下来。李绝情想想这是两位老人久别重逢的好机会,也不再去打扰。
田小娟坐在桌子上,摇晃着脚,道:“诶,你说杨前辈和赵伯伯会说些什么啊?”
李绝情挠挠头发,道:“我也是不知道啊。”
杨玉城坐在另一张桌子前,一边喝酒,一边不时的将眼睛向那个黑洞洞的下方看,显得很是焦虑。
田林察觉出她有些心神不宁,微笑着握过她的手,道:“怎么了?”
杨玉城忧心忡忡的答道:“爷爷和干爷爷毕竟多年未见,二人矛盾估计已经是不可挽回的了。”
田林笑道:“不会的,两位前辈都是豪爽之人,再说了,他们如果想吵,也得顾及着些你的金面啊。”
这一番话颇见成效,杨玉城感激地看了田林一眼。低声道:“那你看那件事儿...”
田林的脸却也刷的红了,他用一种细不可闻的声音道:“还得待我向爹爹禀报...”
二人的沟通的声音虽然像蚊子一般的细,但是仍难逃过田小娟的耳朵,她眼珠一转。妙计已在心,笑盈盈的从桌子上下来,大大落落的走到二人背后,在他们的肩上各用力一拍,二人便想受了惊的猫那样转过头来看着田小娟。
田小娟脸上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瞥瞥她,又瞧瞧他。但就是一个字也不肯说。
他们俩被瞧的脸红,田林忍不住掩饰内心所想,若无其事的道:“怎么了?”
田小娟伸出手掐了一把田林的脸,笑道:“这点演技就别骗人了吧?可以啊你!都已经开始祸害别人家的姑娘了!”
这句话一出可真是一个爆弹:锁清秋似笑非笑的瞧着杨田二人,宇文一刀颇是赞许的看着田林,鬼见愁三兄弟们个个伸长了脖子。只是李绝情呼呼大睡,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田林的脸越来越红,肯定不是因为田小娟所掐的那一把。他嗫嚅道:“怎么说话这么难听...我是你哥啊...”
田小娟又笑着看看杨玉城,笑道:“我在这儿也见过嫂嫂了!”
杨玉城大窘,将脸别了过去。不用看也猜得出:此时的脸色一定是灿若玫瑰。
田林低声道:“你干嘛这样?把小城都吓着了。”语气里十分不满。
田小娟气的用胳膊肘捣捣他,道:“这都还没过门儿,外来的就已经盖的过一个娘养的了?田林你好狠毒!”
田林无奈的摇摇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田小娟神秘的眨眨眼,看得田林心里发毛。忍不住道:“你有话直说,不要这样。”
田小娟却不管,继续自顾自的眨眼。眼睛都眨到酸痛田林却仍是不为所动。她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你还给爹说什么啊?先斩后奏啊懂不懂?你难道觉得爹会同意你这么做吗?”
田林低下了头,他的确是没有这个把握。随着年龄越长越大,父亲之命他是绝不敢违,但是又不肯对杨玉城放手,前不得后不得,好生纠结。
田氏兄妹在小的时候,性格是和现在背道而驰的。
田林胆大妄为、说一不二,叛逆顶撞,经常和田轩辕发生摩擦。
田小娟虽然调皮;但是要比田林乖巧的多,就算父亲说的话有些难,也尽力遵守。绝不忤逆。
渐渐长大了,田轩辕的重心开始向田小娟倾斜。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田林越来越懂事,成为了一名好好先生。田小娟反而越来越倒行逆施,处处和田轩辕顶撞,这两个孩子可没少让田轩辕劳神费力。
田小娟和田林,田轩辕向来是更宠爱些田小娟的。他作为习武之人,并不提倡什么男尊女卑一说。田小娟武功好、资质高。他这个当爹的自然对田小娟青眼有加,无论她调皮与否。相反,在那次回岛之后,田林因为没有符合田轩辕的期待,越来越被冷落。他顽皮,田轩辕怒斥其“顽劣种”,他听话,他也只是骂一句“榆木脑袋”。
可田林长大了,明白事理了。只将田轩辕说的这些话当成鞭策自己的宣言。每日愈发的刻苦练功,谁知,田轩辕仍然不对他另眼相待。他这个少门主在岛上的地位一落千丈。众人虽然嘴上敬重他,但其实心里都不把他当一回事。
在这种情况下,田林要谈和杨玉城的婚事,那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可是他偏生的傻,真的还想过问田轩辕,甚至有一希冀:从田轩辕那里得到一点乞怜的爱。
田小娟见田林面露沉思状,知道他已经被自己说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让他和杨玉城快快的拜堂,省的夜长梦多。便道:“你现在和杨姑娘把堂拜了,回头有我给你求情。你这样两头齐顾,既不失忠,也不丢孝。岂不是万全之策?”
田林思忖片刻,面布愁云地道:“容我再想想...”
...
这已经是第十八碗了,赵大海和杨九日此时喝的面红耳赤,热气腾腾。话语间既见真情流露又不少攀比吹嘘。
赵大海饮下一碗,骄傲地指着自己胸脯道:“杨老头,你自己说,李绝情这后生是不是培养的好?”
杨九日见他喝得正酣,连连附和道:“是,是,出类拔萃。不说了,喝酒。”说着拿起酒壶又要往碗里倒,却发现已经空空如也一滴酒水也倒不出来了。
赵大海笑道:“看我的。”随后扯开嗓门大喊:“李绝情!李绝情!”
声音很响,李绝情被惊醒了。睡眼惺忪的打个哈欠,道:“什么事?谁叫我?”
其他人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又听到赵大海那破锣一样的嗓子喊道:“臭小子!拿两坛酒下来!”李绝情支撑着昏昏欲睡的身体,在柜子后翻找搜看,终于发现了两坛用泥封住的酒。他一手一坛,急忙的奔赴下楼,将两坛酒摆在他们二人面前。晕晕乎乎的道:“前...前辈们可还有什么要的吗?”
赵大海大手一扬,笑道:“你滚吧!没事了!”李绝情也不知听见没听见,有一步没一步的走上了楼。还没来得及靠上桌子,就像一滩烂泥般的呼呼大睡起来。
锁清秋感叹道:“孩子累坏了。”
宇文一刀点点头,眼神里忧喜参半。道:“也难为义弟了,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楼下,赵杨二人猴急地将酒封打开,一股酒香瞬时飘散开来。赵大海闻闻味,笑着骂道:“太监虽然该死,可这品酒的功力倒是十分的不赖啊,来,再来一碗!”
酒是忘忧水,酒是男儿血。
赵大海仰头灌下一碗,大手一擦,将嘴边酒渍擦干。笑道:“听说你这么多年过得都不错?风生水起的。”
杨九日也干下一碗,摇头苦笑道:“风生水起个屁!多了些瘙痒反感的奉承,少了位忠言逆耳的挚友...这十几年啊,琼浆玉液进肚子里也全他妈成苦水了,好久没这么酣畅淋漓的喝一次酒了!”
赵大海听闻此言,嘴唇努了努,似乎想说什么。过了片刻后,他将那只被拷打看不出形状的手递出来,手上颤颤巍巍的拿着个碗,道:“咱俩干一个?”语气里少了豪气,多了疏远、多了试探、多了陌生。
杨九日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将手也掏出来,轻轻一碰。道:“干一个!”尽管他在努力的掩饰,但是仍然可以听到他的语调在抖。
两只本该紧紧相握的手,此刻有了隔阂。但隔阂却让他们更加亲密,我能感到你的喋喋不尽,你能感受到我的欲语还休。
二人突然又恢复到了初次碰面的状态,不再说话,只是推杯换盏。又是喝了几个来回,杨九日终于问道:
“这次...跟我回广东吗?”
这句话一出,赵大海的眼前,年少时的一切走马灯般闪烁而过:原野骑射、凉亭饮酒、疆场弑敌。这一切的一切恍如昨日,又恍如隔世。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过了半晌,赵大海终于笑着道:“不回了,我这把老骨头是要死在这儿的...”
他顿了顿,又道:“我也累了,真的累了。”
杨九日见他如此,也是感触良多的道:“你也累了,我也累了。人世间真如一场试炼。只是我现在都担负重任,而宦官狼子野心。大敌当前,你我要束手,只怕时机还未到啊...”
赵大海笑道:“你怕什么,这几个年轻人能成气候,比你我这两把老骨头更胜一筹,将天下交给他们,有什么放不下心的?”
杨九日若有所思道:“那倒也不假...”
赵大海接着道:“小城身为女流,武功人品样样俱佳,除了对情爱之事有点死脑筋转不过弯儿来。也可算是新生代里的佼佼者。”
杨九日白他一眼,道:“说到这儿我就气,你给我好端端的孙女儿改什么名啊?”
赵大海大笑道:“总得让你先头晕脑胀一番才是啊,哪能白白的给你找到。不符合你杨九日的为人。”
杨九日好像突然想起什么,道:“忘了告诉你,小城已经想开了。现在和西栀派的少掌门卿卿我我的,倒也般配。”
赵大海道:“如此甚好。”
杨九日继续补充道:“其实要论这一代里面最出色的女娃娃,还是得属田小娟了。这丫头鬼灵精,心思多的紧!”
赵大海挑起眉毛道:“能让我们杨兄亲口服软的女子,这世间怕是也不多了。就凭这点,这小丫头值得期待!”
接下来,一片寂静。二人面面相觑,似乎都想到了同一个人。
杨九日坏笑着指着赵大海道:“你啊你,那小子愚笨的要命,让他当这代的领头人,怕不是矮子里面拔将军!”
赵大海也叹道:“是啊,这小子武功虽然高,但是太单纯了。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这样的人怎能托付的住?”
二人所说的自然是李绝情了。这句话说完后,又是一片寂静,谁也没有说话。
杨九日道:“不过那小子以德抱怨,挺险伸援。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一个‘侠’字,这样的直小子,世间不多见呐!”
赵大海也点点头,深有同感的道:“还有那日大漠,朝廷发下通缉令。说是要抓他,就连武林大会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开设的。就这样,他还一心要去,你说说,这不是赴死吗?”
杨九日道:“这倒能足见这臭小子胆气不俗。”
赵大海又道:“不过这世间聪明世故者众多,你要让他来替这小子。不一定比这小子做的好啊!”
杨九日也道:“做人能执着到他这个程度,也是没谁了。一不为名二不为利,此等人,若不是青山白骨,就必定是庙堂香火了。”
赵大海沉默不语,过了半晌才开口道:“老杨,此子远胜你我啊!”
杨九日点点头,疲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道:“如你所言,我想通了,也的确该休息一下了,我着实也累了。”
赵大海点点头,道:“那就把这臭小子叫过来,嘱托一下吧。”
杨九日应了,大喊道:“李绝情!滚下来!”
李绝情刚在和周公谈天,突然就被这两个老男人的一嗓子给拉出来了。又摇摇头,将自己弄得清醒了一点,下到牢房里了。
杨九日见他来了,道:“把门关上。”
李绝情回过身去把门关上,道:“不知二位来找我所为何事呀?”
赵大海伸手示意他过来,待李绝情坐在他们二人身边,他和杨九日相视一笑。
李绝情云里雾里的道:“二位前辈是少酒了?”
赵大海笑骂道:“谁他娘的又少酒了?我问你臭小子,如果给你做皇帝,你做不做?”
李绝情慌忙的道:“这怎么敢,绝情不愿意做皇帝!”
杨九日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其实心里在暗暗窃喜,李绝情果然没被权力腐蚀,自己没看走眼。
赵大海道:“我呢,有件事情要给你嘱托。”
李绝情顿时来了精神,道:“前辈请讲。”
赵大海叹道:“我昔日也像你一样,自以为能独善其身。只是到后来顾错了方向,只是爱惜羽毛,丢掉了侠骨柔肠...哎...只希望你能不要走我的老路,一直的坚持自己,李绝情,你很好。比我们所有人都好。”
李绝情有些疑惑,道:“伯父何出此言呢?”
杨九日打断了他,道:“我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要托你帮我传个口信儿。”
李绝情只能把顾虑放在一边,道:“前辈请讲。”
杨九日道:“你告诉小城,让她立刻去广东找她爹杨崇杰,路上给人报广东杨家的名号,就能受人照顾了。”话说完,长出一口气,显得十分轻松。
李绝情此刻方觉出有些不对,二人说话的语气竟好像在转述遗言。他有些慌张的道:“前辈们为什么要告诉绝情这些事?前辈们是想...”
“我们啊,也到了谢幕的时候了。李绝情,不要忘记你的任务!”杨九日义正严辞、不怒自威的道。
李绝情劝止道:“这怎么...”
谈话间,杨九日伸手点了他的穴道。李绝情顿时呆若木鸡。杨九日将李绝情抗在肩上,转头一步步的走上楼。嘴上大声抱怨:“说是要练什么点穴功夫,结果把自己给锁住了,真是笨的可以。”
锁清秋和宇文一刀交换一个眼神,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谈话间到了楼上,将李绝情往地上一放,道:“你们给他把穴道解开吧,老子和他有比赛,不能动手。我就先回去喝酒了。”
锁清秋拱手道:“那是自然,前辈放心。”
杨九日转过身去看了眼杨玉城,笑道:“小城!你是杨家将!无论你将来过得怎么样,永远不要忘了这点!”
杨玉城正在生田林闷气,并不知道这句话的意义和份量,不多做思考的道:“孙女儿知道了。”
杨九日欣慰的点点头,转过身遁入黑暗里。将门反锁了。
赵大海道:“挺舍不得的?”
杨九日笑道:“那都是后话了,来!干了这碗!”说着将二人的酒碗里斟上酒,各自慢慢地饮了一杯。
锁清秋动手将李绝情的穴位戒了,李绝情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上前,疯了一样的敲打着门,喊道:“前辈!伯父!”
赵大海皱皱眉头,道:“臭小子真够吵的。”
杨九日道:“以后就再也听不见啦!”
赵大海将双手搭在杨九日肩上,笑道:“怎么着?一起啊!”
杨九日笑道:“理应如此。”也将手搭回。
二人的手下生出一股劲力,穿过筋脉直到心房。将心包络尽数震断,吐血身亡了。
李绝情想用内力把门震开,但门是炼铁所制,终于还是无功而返。
他瘫坐在地上,心里只觉得无力。他怎么想也不明白,两个人为什么要选择这种结局。
他不会懂的,有些人一辈子也不会懂的。
临尾生变
众人见情势不对,都满腹狐疑地被李绝情吸引过来,把他围住。一个个都看着他。李绝情不知道如何面对小城,如何启齿告诉她这样的话。
杨玉城看看他,脑海间突然电光火石,杨九日所说的那句话一闪而过。现在听来也是感到语境不对,冥冥之中似乎已经知道些什么,颤抖着声音道:“爷爷和...干...干爷爷...”
众人可不像李绝情那么愚鲁,见他表情失落,又听杨玉城问起话来。此时通晓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料他们必是遭遇了不测。而李绝情被点穴游戏控制,也不过是一个掩人耳目的法子罢了。
锁清秋最是能揣测男人心思,可就连她此时也是摸不清头脑。道:“二位前辈...”
宇文一刀叹了口气,戳穿了西洋镜。道:“二位...定是已经厌倦了江湖险恶,人人口是心非这样的局面了。之前之所以在世,不过是责任不允罢了。如今他们老友得见、久别重逢...后辈们也成长的个个茁壮,想必是已经无所顾忌了。”
宇文一刀所说的这番话,竟然和赵杨二人所说的丝毫不差。而在众人听来,也是感觉倍有道理。登时心如明镜,什么都知道了。
杨玉城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她刚刚才和家人团聚,转眼间又是孑孓一人。这娑婆世界,真的是来去匆匆,一切成空。
她的眼睛里满是惊愕,脊背肩膀在不自觉的做着抽搐,众人看着她,无不同情这个女孩儿。就连平日里冷峻于面的不帮愁,此刻的脸上也是露出不忍之色,田林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将她搂入怀中。杨玉城这才嚎啕大哭起来。
人生苦短,两位举世瞩目的豪杰最后竟然选择这种方式辞世,不得不说是人间之憾事,是武林之憾事。但转念一想,这种方式又何尝不是最豪迈、最豁达的呢?
千里寻亲、杀敌击寇、最终两个人在心知肚明里大醉辞世,豪杰当如是。
田小娟也过来,将头靠在李绝情的肩头上。轻轻的摇了摇,仿佛是在劝他想开点。李绝情面带苦笑,那是世间上最苦的笑。他曾经行过不少侠,仗过不少义。只是这次,他真的无能为力,那种与其说是对自己能力不足的抱撼,不如说是对这个吃人江湖的愤恨:
你只能双拳紧握,面带怒火的看着它,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杨九日和赵大海,一位告诉他何为大义,一位告诉他何为小义。两个人是虽然是彼此知己,可相处的时候处处都显着矛盾,但又处处都显着统一,这份友情,因为处处的不和谐,却显得更加弥足珍贵。
锁清秋一敛往日的风情样,在宇文一刀耳边悄悄道:“诶,你是不是听见他们两个人说什么了?”
“没有啊,怎么了?”
“那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连我一个对男人那么了如指掌的人也猜不出来。”
宇文一刀摇摇头,笑道:“你了解男人,但是不了解英雄。”
锁清秋撇撇嘴,道:“不说算了,搞什么乱七八糟的。”
杨玉城梨花带雨,从田林肩膀上离开。闭上眼,兀自调整了下情绪。随后深吸一口气,好像是在给自己以鼓励。道:“绝...绝情哥,我爷爷...和干爷爷...他们还说什么没有?”
李绝情终于缓缓开口道:“杨前辈...让你回广东...去找杨崇杰...那是你的亲生父亲...”
杨玉城嘴角不自觉的一抽,原本被灰暗笼罩的心现在又重新燃起希望,她一遍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我还有爹...我还有个爹...我不是孤苦伶仃。”
李绝情忽地默然,不知自己的亲生父亲,现在还好么?他是否也像自己一样挂念着自己的骨肉?
尽管李绝情总是想起父亲,却从来也不知道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甚至连个线索也没有,这神州偌大,何处为家?
杨玉城抬起手擦了一把眼泪,看着田林,道:“你会陪我去广东吗?”
田林面露难色,这个问题实在来的太也突然,他以前曾打算找到妹子就带回家去禀告父亲。结果被妹子坑的不得不在这大漠顺延归期。现在如果是跟着小城走,那父亲势必会动怒的。
杨玉城见他沉默不说,怒道:“好吧!不劳您大驾了!我自己去便是!”说罢站起身来,大踏步地走出了门。田林忙去拉她,却被她一把甩开。
田小娟见兄长如此愚笨,只能先替他处理了。轻盈的跳过来,在他的脑袋上拍一下。道:“怎么搞的,真就愿意为了个两手一摊啥也不管的爹放弃这么好个姑娘啊?疯了吧?”然后抓起他的手,向门外追了出去。
她施展开轻功,田林被她拉着,也只能按部就班地照做。两个人很快就到了杨玉城面前。杨玉城一见到田林就冷冰冰的将脸别过去,道:“你要干什么?”
田小娟在背后掐他一下,笑道:“我哥有话跟你说。你们两个先说吧!我不打扰了!”随后赶紧离开,但并没有回到茶馆里,而是找了个微微凸起的小沙丘,将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其实,田林已经回心转意,就算是田小娟不掐他那一下,他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鼓足勇气,道:“小城,我和你一同去广东!”
杨玉城侧过的脸忍不住转了过来,直视着他,试探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田林点点头,道:“绝无半点虚言。”
杨玉城这才转怒为喜,道:“那好吧,就且信你一回!”转而去拉他的手,道:“咱们还是和大家一起走,不然你我没有照应,难保不会出事。”
田林连声称是,杨玉城巧笑着捂住嘴,拉他跑回了茶楼。
田小娟也是轻笑一声,耳朵里早已将万事尽收。趁着他们二人没到的时候,急忙的遛回了茶楼。
过了一会儿,杨玉城拉着田林又回到了茶馆,审视众人一遍后笑道:“各位,我和田林已经打算了,我们一起回广东。还请各位和我们同行啊!”
帮不愁摇着蒲扇,道:“去哪呢?”
田林补充道:“想请各位和我们一起到一趟码头,外面人多凶险,我和小城可能难以应付。需要仰仗各位的力量了。”
不帮愁冷笑道:“杨玉城,你两位祖亲尸骨未寒,你就急着和你的情郎返程,一路上还要我们保驾护航,这如意算盘打得好响啊!”
杨玉城羞红了脸低下头去,不帮愁所说的话确实句句在理,但是当今天下,连活者都不能得偿所愿,又怎么能总是被逝者拉住脚呢?
再说到同行的问题,互相照应和保驾护航还是有差别的。可是怎么自己的一片诚心,到这儿让不帮愁一说就感觉有些变了味儿呢?
不帮愁不再多费口舌,他对外人常常这幅态度。道:“二弟三弟,走了吧。我们此行的目标是营救李绝情,现在他已经脱险了。”随即推开门,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帮不愁和愁不帮也跟在他身后,帮不愁回过头看了杨玉城一眼,拱手致歉道:“我大哥向来心直口快,杨姑娘切莫介意。”然后也跟了上去。
杨玉城又将求助的眼光投向锁清秋和宇文一刀。宇文一刀脸上挂不住,正要奉承下来。锁清秋却捂住了他的嘴,把他穴位点了。笑道:“哎呀...这个...我们就不去啦,祝你们小两口白头偕老啊!”然后把宇文一刀推了出门,扬长而去了。
田林愣住了,道:“各位何故都走掉了?”
田小娟倒也不气,仿佛早在她预料之中。她道:“哎呀,你们也不想想,之前击败了那么多人,靠的是谁?不就是万众一心吗?现在杨前辈走了,各人有各人的想法,这股子绳拧不到一起,自然没必要再和我们一道了,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到了广东一走了之了,他们怎么办?”
杨玉城细细品味,觉得田小娟说得十分有道理,自己好像的确是“被迫自私”了。
很多时候,有的人说出来的话是无心快语,会让人产生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杨玉城刚才的提议也是如此,她只想着大家彼此互帮互助,却没有想到到了港口,她和田林一走了之了,只留下剩下的人独自奋战、无依无靠。而鬼见愁和锁清秋显然想到了这点,便先一步走掉,免得到时候再生枝节。
大部分人为侠,都是要建立在出淤泥而不染的前提下的。如今自身难保,肯定不能再执拗赴死了。这话虽然不中听,却十分现实。
李绝情这么大一会儿时间都没有说话,只因他的脑子里也在不断的浮现杨九日和赵大海所说的那些话:
“我们啊,也到了谢幕的时候了。李绝情,不要忘记你的任务!”
李绝情之前在想:“我的任务?我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他这个人很简单,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中毒前他的愿望就是和夏候雪天天玩耍,中毒后就是要解毒,解毒后要给孟勉仁报仇。而所生的这么多事端,都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他心想:“我倘若把梁忘天一刀杀了,那我的仇便是已经报了,可我之后却要做什么?我的任务...难道两位前辈是希望我和铎凰对抗到底么?”
他突然觉得自己和那些大侠好近好近,不由从心底里热血沸腾,想:“若前辈们要让我李绝情来当天下人的踏脚石,那我就把你们送到青云直上!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当下想也不想的站起身来,道:“小城,我和小娟且护送你二人到码头。”
杨玉城十分开心,拍着手道:“多谢了!绝情哥!”
田林也做了个揖,道:“多谢绝情兄弟。”
田小娟有些诧异,拉了拉他的袖子,轻声道:“现在杨前辈的事情也完成了,你不是应该去给孟叔报仇了么?”
李绝情看了看她,毅然决然的道:“我既然侥幸得两位前辈的垂青,自然是不能辜负他们的!”
田小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李绝情的脸,笑出声道:“你这个笨蛋啊,也罢。我随你到天涯海角了,你既然这么好打抱不平,我也只能管管他人的瓦上霜了。”
田林笑道:“李兄弟真乃大侠,田某自愧不如。”
...
几人商量片刻,决定找到附近最近的码头,去问路。可一连走了好几个,都是一无所获:铎凰已经将所有码头封锁,决意要瓮中捉鳖了。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最后一个码头的一位船工悄悄告诉他们。在西首树林不远处,靠海还有一艘悄悄载客的黑船。众人大喜过望,当即付了那船工赏钱,往西边走了。
众人来到一片树林前,这儿树木众多,枝繁叶茂。可遮天蔽日,是骆漠原里独特的一片风景。
田小娟看着那片林子,感慨的道:“想不到在这蛮夷荒漠上,竟然还有这么一片绿洲啊。”
杨玉城笑道:“是了,更想不到穷途末路的关头,也能绝处逢生啊。”
田林道:“你们两个大道理是越讲越多了!”
杨玉城调笑道:“都是跟你学的啊!”
随后众人进入树林,树林真的很密,密的透出一丝丝诡异。两旁的树将太阳遮住,危机似乎就藏在附近的草里,暗暗蓄势待发。树林中央不是什么大道,只是一条小径。
众人走了几里地,仍然没有走出头。林子还真是蛮大的。田小娟四周看看,作为捕头的耐心也被越磨越低了。
这时,头顶上的树林突然传来沙沙声响,李绝情忙抬头看。谁知这是声东击西,突然,田小娟大叫一声,坐了下去。众人齐齐侧首,却发现田小娟的脚踝处被有一个清楚的伤口,旁边则是一条死蛇。
李绝情一见这蛇,反应剧烈无比,这蛇的样子,他一辈子也不会忘。正是五花青口蛇!那个让李绝情童年难过的梦魇,只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李绝情已是无暇顾及许多了,他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娟重蹈自己的覆辙!”急忙上去张嘴去吮吸田小娟伤口,希望这次命运能有所改变,他俯身将蛇毒从田小娟伤口中吸着吐出,田小娟仍有意识,单手撑地,看着他的样子,大受感动。
田林和杨玉城也忙凑到田小娟身边,田林道:“五花青口蛇不可能出现在这儿,这附近一定有养蛇的人。绝情兄,你快去找找。”
李绝情一想起“养蛇人”便猜到了,这个暗中陷害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梁忘天。他目眦欲裂,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怒道:“我不找你,你反而找上我来了!”施展轻功,向林子深处找寻。
赶了几里路,突然发现一个黑衣人在前面奔跑,李绝情大怒,喝道:“梁忘天!”左脚登时一踩,整个人都飞了上去,一拳打向那人后心。谁知黑衣人踩脚调转过来,一掌迎了上去,李绝情在看到那记掌的时候愣了一下,那人随即一掌拍向他胸口。李绝情被震退数尺,所幸有真气护体。不至于伤到脏腑。
那人也不跑了,转过来面对着李绝情。李绝情见这人武功高强,料想必是梁忘天无疑。便喝道:“梁忘天!我幼时和你相识,以为你虽然邪恶,但是是个敢作敢当的人!现在何以带上了面罩,隐藏自己的真面目?!”
黑衣人冷笑道:“李绝情,想不到你还挺聪明的,不错,你那孟叔是我派人杀的,咬你的蛇也是我在灵峰养的,至于今天的这手笔吗?嘿嘿,自然也是我的杰作了。”
李绝情愤怒的握紧拳头,见他将事情一一承认,料想他必定是梁忘天无疑了。立即挥舞起拳头,双脚并用向前,双拳如蛟龙出海,在快砸到梁忘天的脸上时分开,左拳封虎右拳水月。咣咣咣连出数拳,拳拳到肉。梁忘天以极其灵快的身法避开,手出一拳一脚。李绝情以虚御实,左手抓过梁忘天的手,右手成掌打向他。梁忘天吃了一掌后连连后退,吐出一口鲜血来。
李绝情十分欣喜,想不到时至今日自己的武功已经可以伤到梁忘天了,只是有时会偶尔失灵。内力无法挥发,但情势危急,他不加思考的这一掌打出去,可是十足的刚猛了。
梁忘天擦了擦嘴边的血,心下一横。使轻功逃走,李绝情喊道:“你跑不了的!”又发力追了上去。
不料梁忘天飞至一半,突然将速度放慢。李绝情全速冲上,梁忘天回首一掌,拍的李绝情肋骨也要断掉几根。他吃痛坠落下去,梁忘天缓步走到他身边,踢了他一脚。冷笑道:“想不到你武功已经是今非昔比了。”
李绝情恨恨的看着他,道:“真是卑鄙小人!对付我竟然要用这样的手段!”
梁忘天笑道:“无毒不丈夫,今天。就送你去见你的孟叔好了!”说着抬手要打,李绝情心灰意冷的闭上眼,心想:“想不到我居然要命丧至此,可该怎么向二位前辈交代啊!”
梁忘天手还未落下,突然一阵微风吹过。一个灰衣人从上方跳下,连出四指将梁忘天逼退。冷笑道:“师兄,别来无恙啊。”
这人是西栀岛岛主田轩辕了。
灵岛做客
梁忘天似乎是忌讳他二人联手,虚晃几招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李绝情好容易得救,急忙起身拱手行礼道:“晚...晚辈李绝情,拜见田岛主。”
田轩辕之前就对李绝情心生厌妒,他来骆漠原是为了找女儿来的。见眼前这个小子被人暗算,似乎华山大会上唯一的一点灵气也走的无影无踪。又想起他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愠声道:“不必了,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也得知道什么下场吧。”
李绝情愣了愣,摇头道:“晚辈不知,请田岛主明示。”
田轩辕冷笑道:“时到现在还在演戏!”左手一抬立刻聚集起无边内力,眼看就要一指头点向李绝情,将他给毁了。
还没来得及动手,只听得有人叫道:“爹!”这声音浑厚,是田林的。他侧头一看,只发现田林和一个姑娘搀扶着田小娟。
他啐了李绝情一口,道:“晚点再给你算账。”然后左脚一抬,身体如点水蜻蜓般轻盈地来到三人身边,见田小娟面色惨白,道:“她怎么了?”
田林道:“小娟和绝情兄弟本来准备...”说到这儿,他停住了。父亲此刻就在面前,他突然觉得这事情难以启齿。
田轩辕道:“有屁快放!磨磨叽叽的。”
田林迫于无奈,心想:“我且实话实说便是。”只得点点头,道:“是...小娟和绝情兄弟...本来是准备掩护我和小城到码头,可是路途生变,遇见了梁忘天,小娟也给他的五花青口蛇咬了一口。”
田轩辕一下就反应过来这个“小城”不对劲,又看了看一边的杨玉城,道:“这就是小城姑娘?她是你的心上人?”
田林鼓起勇气点点头。田轩辕突然抬起手成二指就要指向杨玉城。田林大惊失色,连忙上去挡在杨玉城身前。田轩辕皱一皱眉,将劲力回撤。厉声道:“你胆子大了!先是违背我的命令,又是和一个妖女勾搭,你想造反吗?”语气间尽是不通情理的意思。
杨玉城看不惯他如此对待田林,顶撞道:“你怎么跟个石头一样?你就没有心吗?”田轩辕不去理睬。
李绝情见几人之间火药味越来越浓,忍痛跑过来,挡在他们二人面前,道:“前辈,现在小娟生命垂危,实不应该再迁怒于田兄了。”
田轩辕怒道:“我在执行家法,你识相,就痛快的滚远一点!我还可以酌情考虑,赐你个体面的死法。”
田小娟不知何时也睁开了双眼,蛮含怨恨的看了看田轩辕,强行支撑着站起,气喘吁吁地道:“绝...绝情...我们走...”
田轩辕质问道:“你现在仍是不知悔改是吗?还要和这个小贼一道?”
田小娟心里悲愤交加,她支撑着站起,道:“你又好到哪里去了?小时候,你先是不顾人情,将我和哥哥还有妈全部赶走...自己为了练什么武功,长大后又要我们为你扬名立万...你可曾把我们当成过你的儿女?我们不过是你招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工具!”说到这儿,心中感情再也难抑,一口血吐了出去,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这一番话给田轩辕造成极大的影响,似是晴天霹雳般,他铁青的脸色似乎有些缓和,他转过头又看一眼同样让自己失望的的儿子。道:“我今天给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你要是还想入我田家的门,就跟上来。如若不然,你只当从来没我这个爹!”
然后调转过头,对李绝情道:“臭小子,把我女儿扛上船去。就在出了这片林子的尽头。”李绝情领命,他肋骨断折,同样遭受着痛苦,但仍然吃力地一步步走向田小娟,忍痛将她负在肩上,向森林尽头走了。
田轩辕接下去就是头也不回的转过身,走到李绝情的前面。只留田林和杨玉城在这儿。
田林脑子很乱,他的计划全部成了泡影,同时内心正在经历着极大的斗争,他到底是该随父亲回岛,还是一条道走到黑,和小城去广东?
杨玉城见他表情挣扎,知道他正在两难境地。她默默心想:“田郎自己是个温和性子,我怎么能让他为难呢?”于是犹豫再三,终于轻声道:“那...你就先跟你爹回去...日后再出来到广东找我。”
田林一愣,他万万没想到杨玉城竟然如此通情达理。心头一热,一把将她抱住,无比诚挚地道:“小城,等小娟病好,我一定会去找你的!你要等着我!”
杨玉城浅笑着,轻轻点点头,道:“走吧,不然你爹该等着急了。”田林紧紧握住她的手,道:“今生今世永不变,此心此情永不渝。”说完后拉着她,一起走了。
李绝情即使身受重伤,但是仍然坚挺着,将田小娟稳稳的扛在肩头。这么一扛,眼泪下来了。他知道,五花青口蛇蛇毒难愈,但他无论如何也要保小娟安全。他心想:“如果现在老天允我一命换一命,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田轩辕走在前面,不时的回头看看,见这小子虽然受了伤,但却对田小娟没有丝毫怠慢,脚步放得十分的快。还挤出几滴不论真假的眼泪,对他印象不说大有改观,也是不讨厌了。
出了森林确实是一片水域,不过停泊着两条船。一条是田轩辕的,另一条才是揽客的黑船。田轩辕到了地儿后,两臂一张,像一只老鹰般飞身上去,李绝情紧随其后,但是由于受了伤又载着个人,他只能用手去攀梯子。
三个人都到了船上,田轩辕这时才要察看女儿的伤势,对李绝情道:“你把她放着坐下,扶稳了。”李绝情依样照做。田轩辕则双腿盘坐下,将手抬起,提一口气于丹田,手运力点在田小娟背上的穴位。田小娟立刻“啊”了一声,随后又昏迷过去。田轩辕手指巨颤,将田小娟体内的毒液吸收掉一半。之前他对田林就这么做过,靠的是以巨大的内力配合南柯派的内功心法。将毒液外发出去,其形式可能是瘤,可能是黑血,也可能是一阵阵汗。
但是过了半晌,田轩辕的身上不仅没有出现任何的反应,反而是面色青紫。又过了一会儿摇摇晃晃的,不受控制的摔了下去。
李绝情忙扶起他,道:“前辈怎么了?”
田轩辕面色虚弱,恨恨道:“直...直娘贼...这蛇毒是蛊蛇的!”
李绝情不明就里,道:“什么是蛊蛇?”
田轩辕白了他一眼,道:“你觉得...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又挣扎着喘息道:“你...快扶我到甲板上躺下。”李绝情搀起他的胳膊,将他安置妥当了。田轩辕将心口诸穴点了一遍,缓缓开口道:“虽然...是蛊蛇,但是好在我已经吸收下一半了,现在...她基本上无碍了。”
李绝情点点头,道:“前辈神功过人,‘霆风’的名号果然名不虚传。”
田轩辕闭上眼睛,似乎肩负着极大的痛苦,他喘着粗气,道:“快滚,别影响我练功。”
李绝情此前成天和赵大海与杨九日待在一起,早已习惯。点头应了,转过身去,又来到了田小娟身边。见她面色惨白如纸,心里好比千刀万剐。想:“小娟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这大侠不当也罢!”这样想着,他将田小娟横抱在怀,也不管是否听得见,安慰她道:“小娟,一切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又过了一会儿,树林里匆匆跑出两个人。一男一女,正是田林和杨玉城。他二人一直拉着手,直到到地方后才肯放开,之后彼此分别登上不同的两艘船,杨玉城将一锭银子交到船长手里,道:“广东。”船长接过来掂量几下,又打量一下杨玉城,确定无误后才喊道:“广东走咯!”
见对面的大船缓缓行驶,田林也喊道:“开船回岛!”水手将锚收了起来。道:“回岛!”与此同时,他急忙来到船的一边,抓着栏杆看着对面的人儿。而对面的杨玉城也是这样的抓着栏杆,正看着田林。二人只是彼此凝望,此时无言胜有言。
李绝情目睹这一副画面,心想:“田兄和小城虽然迫于分别,但二人同时上船,又同时开船,开船后又站在彼此目送。若不是田岛主出来搅局,想必他们也是一对幸福佳人了。”
船缓缓的开远,杨玉城将手卷成半筒形,放在嘴边大喊道:“再见啦!”
田林百感交集,也大喊道:“再见啦!”二人像小孩子那样摇着手,两船的人看了都笑。船在笑声里慢慢的开远了,由于朝廷的原因,他们两条船不能走同一条路,想来也是十分可惜的。
这天船行到晚上,田轩辕和田小娟身中蛇毒都去休息了。甲板上只有水手和睡不着觉的田林和李绝情。
因为情况紧急,所以水手都是轮流顶班的,船可以一天从早到晚无止尽的开。加上风向合适,船帆总是吃得饱风,船速也很理想。
李绝情和田林肩并肩坐在甲板上,彼此间只隔两拳距离。他们看着远处薄薄的星月,眼睛无论如何也不会因为安心而关闭。两个人就这样赏月吹风,过了一会儿,田林突然道:“孟叔对你怎么样?”
李绝情想也不想地答道:“好的没话说。”随后又觉得田林问这句话很突然,道:“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
田林摇摇头,笑道:“没什么。”随即用手揩了把脸。道:“下面准备怎么做?”
李绝情看看星光,思考了一会儿后道:“先给小娟把病医好吧,然后再说然后的事情。”
田林道:“这可是蛊蛇,毒性很强,至少需要半年时间来康复,你等得住吗?”
李绝情义正严辞地道:“为了小娟,别说半年,就是一年,两年,千千万万年我也等。”随后感觉好像没说够,继续补充道:“等不住也要等!”
田林噗嗤笑了,道:“你可知道蛊蛇是什么吗?”
这可就难住了李绝情,他十分诚实的道:“不知道。”
田林只得给他解释道:“蛊蛇...嗯...你听说过苗区女子会养各种各样的毒蛇毒虫吧?”
李绝情点点头,道:“确实略有耳闻。”
田林一拍膝盖,道:“那就好办了,蛊蛇,是将数只同样的蛇关在一起,激狂它们让它们彼此争斗。最后活下来,斗的最多的蛇,就是蛊蛇。其理类似于养蛊,据我观察,咬小娟的这条蛇起码也要八只手下败将。更别提五花青口蛇又是蛇中最毒,这么看来的话,毒性可是可怕的很呐。”
李绝情听得心惊肉跳,田林是医生,想来也不会错,他急切的问道:“那有没有解药?一定有解药的对吧!在哪里找?”
田林笑了,道:“如果我没办法的话,还会坐在这儿和你吹风聊天吗?实话说了,我自从从西域回西栀岛后,为了防患于未然,就开始培育一种专门解蛇毒的花,经过多少次的失败后终于成功了,虽然说效果并不能像祛毒雪莲那样药到病除,但是长久服用总会根治,而且它们生命力倒也茁壮,已经长遍了西栀岛了。”
李绝情欣喜若狂,道:“那可极好了。”
田林又道:“我给这花起名做‘孟李花’,为的是纪念十年前在西域发生的事。”
李绝情笑道:“好名字,孟叔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
田林这时也突然想起孟勉仁,问道:“家叔可好吗?可是隐退江湖了?”
李绝情心里一揪,思忖:“想不到田兄时至现在仍然不知道孟叔已经过世。唉,罢了,我还是别告诉他搅得他伤心为好。”便编个谎言,道:“家叔还好,确实是隐退江湖了。”
田林点点头,道:“退隐好啊,江湖琐事确实太也折磨人了。”
李绝情心痛起来,想:“只怕在这江湖,人除了一死,又有什么退出的法子?”此时才通晓赵杨二人的心思,不自觉的迎合他道:“是啊,江湖琐事的确太折磨人了。”
二人促膝夜谈,向彼此倾诉了许多的知心话。且并不觉得疲劳,一聊,就聊到了第二天清早。
船离目的地也越来越近,田林也在船上给李绝情的肋骨上了夹板。船一刻不停的走,终于在第三天早上就到了西栀岛。
这两天田小娟一直都没有现身,李绝情的心简直要被急坏了,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句话中的意味深长,李绝情此刻方能知晓。
终于,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船舱里缓缓现出,李绝情一眼就看出那是田小娟,她受蛇毒的折磨,头发也枯槁,脸颊也凹陷。不及以前那么好看,但在李绝情看来,她无论怎么样都是那么美丽。
田小娟虚弱的扶杆走出,看见李绝情,嘴角抽一抽,想挤出一个微笑给他看。但是没有力气,只能就那样看着李绝情。
李绝情看着判若两人的田小娟,简直肝肠寸断,眼泪又流了下来。他有神功护体,身体修复起来也是比别人快很多,此刻他肋骨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也已经是没有大碍了。看到田小娟,他不顾田林的嘱托:“不可剧烈运动。”奋不顾身的跑过去,蹲下身将其背起来。这么一动,肋骨险些又断下几根。
田小娟靠在李绝情的肩膀上,轻声道:“绝...绝情,咱们到了?”
李绝情点点头,道:“咱们到了。”用右手擦了把眼泪。
田小娟轻轻点头,然后就熟睡过去。李绝情肩负着她,第一个下了船就往岛的内部赶。
路到一半,迎面走来三个有说有笑的弟子,突然见一个陌生人扛着大师姐跑过来,心里不禁都顿了一顿。
李绝情跑到他们身边,急忙道:“请问一下,田姑娘的闺房在哪里?”
一个弟子向东边一指,李绝情忙道:“谢谢!”随后撒腿就跑,顷刻间已在几丈外了。
李绝情一路走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一座外表的很一般的房子,并无特殊的布置,李绝情一脚踢开门。将田小娟放在就近的一张床上,又拿来被子将她盖得严严实实。这一切都忙完后,李绝情才松了口气,粗略观摩了一下周围的布置:
这座房子的外部如果是一般,那内部只能是非常一般了,主人根本不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屋里的布置也尽都是些木人、木桩这样的东西。一张不是很大的桌子,桌子上面摆着的花瓶,里面养着的花也都枯死。几处死角里还有灰尘,这地方简直不像西栀派千金住的。李绝情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田小娟,灵机一动,给她布置起了房子:
他先是找到扫帚将屋子彻彻底底的扫了一遍,又拿一块抹布擦拭了已经生尘的家具,随后又将木人和木桩个个有规律的摆放的齐整。随后觉得还不够,又将花瓶里的花扔掉,倒了些水进去,随后不辞辛苦的到处搜集花卉以添装饰。
这些都布置完,着实也不是个轻松活计。李绝情双手叉着腰,满意的审视着自己的成果,心想只要小娟醒来时能有一丝的微笑,那自己的辛苦便没有白费。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来人是田林,他手上还拿着一碗汤药。当他第一步迈进房子的时候先愣了愣,随即向李绝情竖起一个拇指。轻声道:“叫她起来把这碗药喝了吧。”
李绝情一手接过,感激地点点头,放在桌子上。另一手去唤醒还在睡眠中的田小娟。
龙虎相斗
何谓江湖?
江湖,一言两语很难概括之,不过话说回来,江湖何须概括?这东西说上来感觉神秘,其实就和洞房时候的床一样没有的时候天天想睡,有了发现也就那样。但是鉴于这世界里还是光棍多一点,我还得把书归了正,将这两个字慢慢和您说道说道...
“江湖”,对田轩辕来说是丛林法则、优胜劣汰、弱肉强食、天下布武。
“江湖”,田小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个字面意思。她生在江湖,长在江湖,对她来说,人就是江湖。
江湖其实是一个屁,你每天吃的五谷杂粮和肉蛋蔬果就好比游侠野客和三教九流。你把它全部吃下去,保不准什么东西就引起了你的反应。肠道全部消化,纠结反应,欲语还休,三推四让后终于是厚积薄发,如五雷轰顶,一个混杂着众生百相的“江湖”就这样随风消逝了...
...
田小娟做了个梦。
在梦里,她的手脚都被铁链捆锁住,整个人身处在一个火圈内,浑身上下感觉如万箭穿心、万蚁噬骨,她张了张口,却发现嗓子发不出声。面前是一条长的看不见尽头的走廊,走廊上一团迷雾,黑压压的。
就这样被折磨了不知多久,直到她奄奄一息,黑雾里突然走出来一个东西,一个似鬼非人的东西。模样骇人,双眼黑洞洞的,上半身裹着土,下半身燃着火。
田小娟在梦中惊醒了,她一睁开眼睛就感觉梦仍在继续,好似被染着火的茅草包裹着从悬崖上扔下来。李绝情见她醒转过来,悬着的心瞬间落了下来,笑道:“终于醒了。”然后打起精神给她喂药。但当他将盛着汤药的勺子送到田小娟嘴边时,田小娟却显示出了极大的排斥性,她眉头紧锁,微微的摇摇脑袋。
李绝情无奈,拿起勺子轻轻的吹了两下,又尝了一口,的确是有点涩苦。他思考了一会儿,一个计策在脑中浮现,只见他拿起勺子,笑道:“药一定得喝。”随后轻轻的向自己喂了一勺,又从碗里舀了一勺,慢慢地递在她面前。田小娟忍俊不禁,心想:“这人真是拙笨,我耍耍小姑娘脾气,他还真的一本正经的。”
但是这样一想,不由得的回忆起了那天自己伤到他的事情,黯然想:“那时候我只是一下性起,他就真的愿意让我伤害...田小娟啊田小娟,以后切不可如此对待这样一个对你好的人了。”
然后立即就收敛性子,将那勺汤药一饮而尽了,李绝情见她喝药,心情好转不少,喜道:“大舅哥说你喝了这药就会好的,果然是药到病除,你看看你,脸色都变红润了!”果然不错,方才面色苍白的田小娟,此刻情况已是大有好转了。
田小娟白他一眼,心中七上八下,忸怩的想:“脸色红哪里是因为什么药...”她一直是一个风风火火的性格,哪知道也会有爱在心口难开的一天。
李绝情给她喂完一勺药,又盛起一勺,正要自己喝。田小娟却制止了他,道:
“我自己喝好啦,你三下五除二给我喝完了可怎么办?”
李绝情微笑将碗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他就这样坐在田小娟身边。看着她轻轻的将碗拿起,看她一勺勺的喝药。
田小娟喝药的时候,其实眼睛已经在房子里走了一圈儿又回来了,她想也不想就知道这是李绝情所为,心里美滋滋的不愿言说,连涩口的汤药似乎也在这种情感下变得像甘甜的美酒一半了。
李绝情看着田小娟这样一口口的喝药,心思却不只为何的的被勾到九霄云外,他默默想:“小娟至少还有家人在等她。我这么长时间以来,连自己的娘都有十年没见了,呵,大侠真就活得这般凄苦?!”
田小娟给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嗔道:“你看我干嘛?”
李绝情一言不发,只是就那样微笑的看着田小娟,心想:“这世界上侠义道对我来说还是太重了些...那些英雄们...都是怎么扛过来的...?”
他年龄算不得大,虽然经历了那么多的刀光剑影和血雨腥风,可当他一旦没事可干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以前的种种。他虽然看着的是田小娟,可心思却完全不在她身上。
他想起自己未明的身世,想起自己那么多次的出生赴死,结果时至今日。自己背负了这么多的苦难,却依然不是一个受人景仰的英雄,他不由得发问道:“那些英雄,都是铁石心肠吗?”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李绝情此刻是真正地体会到了大侠的苦难,他一边想前进,一边又不住的回头看。想不受尘缘拖累,却总是被人情拖累。
田小娟也察觉了出来他在发呆,小心翼翼地道:“你...怎么了?”
李绝情恍惚了,竟然对田小娟所说的话充耳不闻,他不过是个好做英雄梦的孩子,因缘际会才修炼了这么多武功。一时的冲动才行侠仗义。这到底是缘还是命呢?
李绝情心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在酝酿:“如果我当年不去上私塾听课,我今日会是一副什么样子?”此时此刻,他竟然产生了一直以来和他无缘的怯意。
田小娟有些不开心的拉拉他的衣角,道:“喂,我在和你说话,你听到没有啊?”
李绝情这才连连称是,田小娟一眼就看穿了李绝情的心事,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李绝情点点头,他对当前的局面感到沮丧,但是又做不了什么来挽回颓势,所谓无力回天,大致如此了。他叹道:“我...我不想报仇了,报仇好累。”
田小娟愣一愣,她从来也没这样觉得,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李绝情被田小娟这一句掷地有声的话语慑住了,想:“原来报仇才是人之常情,这样看来,累的不是我,而是这个大侠的身份。这个世界上的人们,总是对更厉害的人苛刻的。”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串脚步声,二人转头看去,一个探子上气不接下气、手脚并用地奔跑过来。
田小娟颇觉他仪态失礼,皱了皱眉道:“怎么了?有什么事?”
那探子清清嗓子,跪下拱手行礼道:“禀...禀少掌门...峨眉...峨眉派和青城派...上岛来了!”
当今武林,凡是有上进心的门派,互相切磋和较量是免不了的,田小娟倒也习以为常,道:“那上岛又如何,想必是来领教武学的吧?派大哥和项师哥他们出战不就行了?”
探子惧色流于言表,仍然跪着,道:“峨...峨眉近日里收了位武功高强的女弟子...她那一手峨眉剑使得真是出神入化,田少掌门和项广平师哥...都敌她不过...”
这可奇了,峨眉派往日里和西栀派较量是输多赢无,今天竟然有雪耻的势头。田小娟喜着拍手道:“那也正好,老贼一生图名好利,今日让他叫最瞧不起的几个老贼尼教训了,倒也不失为一桩快事,哈哈哈哈!”
探子低着头道:“掌门请您无论如何也要去一趟,他说。”探子顿了顿,补充道:“这关乎到他的生死存亡!”
田小娟脸色一变,沉默了一会儿,道:“可是我现在身中蛇毒,只怕是想帮他也不能够了...”
突然,她眼睛一转,想到了李绝情,拍着他冲那探子道:“他武功高强,你让他去就好了。”二人闻言都是一怔,李绝情则立马推辞道:“我...我不行的...”探子也帮衬道:“是啊...少掌门可一定再斟酌啊!”
田小娟不高兴了,赌气道:“好!那扶我下来,扶我到比武场,再扶我出招用招!”
探子面露难色,道:“这...”
李绝情看看田小娟,知道她和田轩辕的关系实在是破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略带无奈的道:“我来吧。”探子看看李绝情,又看看田小娟,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
龙虎台上,以一线分。此线为界,左为主,右是客。西栀派的人正齐整整的身着灰袍,为首的田轩辕由于身中蛇毒,不得不坐在队伍前。而在他前面,是刚败下阵来的扬子。
扬子站起身回个礼,一言不发地走回队伍里。擂台中央站着的人手持长剑,青纱绿袖,纤纤细腰用一条金带缠了。容貌脱俗,乌发如瀑。两只眼睛水灵灵的,鼻子却十分挺拔,两道倒竖柳眉更写绝代风华,在小巧玲珑的脸上又添了些许北国佳人的英气。这样的姑娘,哪怕是玩世不恭的浪荡子也会为之心动。只是长剑在手,颇有“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意思。
她的背后则是一袭绿衣的峨眉和青城,烟罗师太和青阳子都是出尽了风头。烟罗师太在那儿兀自摇着扇子,显得气定神闲。而青阳子则沾了四川老乡的光,也端坐如松,一手摩挲着下巴,一手持着长剑。峨眉上下弟子不免也跟着师傅在这儿出出风头,毕竟,能让平时看起来神气无比的田轩辕面色铁青,无论怎么想都是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
那边峨眉和青城趾高气扬,而西栀派这边一片死寂,田轩辕盘腿打坐在太师椅上,须发皆张、呲牙怒目,好像是金刚发威,正恨铁不成钢的斥骂着项广平和田林,言辞犀利伤人。项广平和田林站在队伍里;都低着头,不让人看出他们脸上的表情。
田轩辕武功高强,这骂人的功夫更是只此一家,他先是滔滔不绝的将二人批判一顿,又开始上纲上线的逼问,捎带着连众多弟子一起骂了。只见他面色激动,肢体语言丰富,唾沫星子喷得四溅。神态真是“宛若天人”,而西栀派众人纷纷垂着头,大气不敢出。
烟罗师太本来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只是田轩辕平时的做法让她实在不喜欢,上次武林大会还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说什么“乘龙快婿”这种话,真让人恼也恼也。
台上那姑娘显得有些不耐烦了,道:“西栀派好功夫,但今日看来,也不过是些一般角色,西栀派掌门的嘴上功夫,只怕要比指上功夫更为精纯啊。”
此言一出,峨眉派和青城派有些想煽风点火的人就哈哈大笑起来,烟罗师太和青阳子二则是不怒不喜,看不出脸上变化,但是放纵弟子挑衅这样的行为,心里到底如何想也就不必多说了。
田轩辕哪里受到过如此奇耻大辱?他气的眼前也要生黑。如果不是刚刚服下了田林的药汤,只怕蛇毒发作,气血上涌。他就要归天了。
众人气氛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候,远方突然传来一声“报!”
这一声报将在悬崖边上的田轩辕硬生生的拉了回来,他看到了希望,他只寄期盼与自己的女儿身上,望她能够力挽狂澜。
可是探子过来了,身后却牵着一个男子。西栀岛众年轻弟子一看这人不是他们的师姐,顿时大感失望。但当二人越来越近,台下的众生百相就十分有意思了。那天随着田轩辕去参加华山大会的弟子忍不住惊愕的“咦?”了出来。而峨眉派的诸位弟子也都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曲玲珑微微一怔,接着低下头去,脸直发烧。
烟罗师太之前一直在闭目养神,她对自己这个新收的女弟子十分信得过,以为普天之下除了那李绝情,再无年轻一辈儿的人是她的对手,这时听得众人疑惑,也忍不住睁开眼瞧一瞧,这一瞧却着实让自己吃了一惊。说曹操曹操到,那李绝情居然真的就鬼使神差的来了。
这女弟子的来历倒也奇怪,约莫是一个多月前,适逢华山大会结束。峨眉派正郁郁寡欢地往回走的时候,突然遭到一伙飞贼劫路。这伙飞贼武功高强,烟罗师太一拳难敌二手,正当一筹莫展之际,突然一名年轻女子杀出。她手上招招用的是不成路的剑法,时而是武当一气化三清时而是全真阴阳虚实结,根本无法从她的武功里看出她何门何派。但是招招凌厉,没一会儿就反客为主,帮助烟罗师太驱赶掉了贼寇。
事后烟罗师太十分感激,问那女子想要什么,女子却只是坚定的说要拜入峨眉。其实烟罗师太知道,这女子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江湖上带艺投师的情况虽然不是没有,但是实力如此相近却还要拜师,难免让人心生芥蒂。
不料这女子十分干脆,当即化去了自己之前所练的所有功夫。烟罗师太大受感动,再不好推辞。收她做了关门弟子。
这女子真名无人可知,她化名为霁月凡。霁月凡一入峨眉后就展现出了一个掌门接班人的样。上不畏入门早晚,下不惧细活累人。砍柴送水、不耻下问、勤勉克己。霁月凡入峨眉的一月以来,展现出了所有人师想象中弟子该有的样。其地位也是如芝麻开花节节高。半个月内已经具备了教授低阶弟子的能力,终于在最后一天击败曲玲珑,将峨眉大弟子的身份取而代之。
田轩辕指着李绝情,怒斥探子道:“我让你找少掌门来,你给我把他找来干什么?!”
李绝情和田轩辕打过交道虽然不多,但已是将田轩辕的脾气摸透,心想:“这掌门脾气可真是顽劣的紧,我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来的好。”便不卑不亢的行个礼,道:“田掌门,晚辈自认武功天下第一,败在您的手下,心服口服的排天下第二。今日既然有人寻衅滋事。那晚辈自然不能让您被压一头。如若不然,晚辈岂不是要排到老三了?”
其实什么天下第一第二无非是李绝情急中生智随口胡诌的,但是在田轩辕听来却是十分的过耳。他脾气渐渐的也平静下来,张嘴刚要说什么,却被一旁台下的青阳子打断了:
“这位少侠既然不是西栀派的传人,那自然是不备资格参与比武的。”
这一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田轩辕本烧的滚烫的心上,他面色难看。嘴唇紧闭,过了半晌道:“小子,他说的对,你不是我门下弟子,不能强出头。”
霁月凡站在台上,冷嘲热讽道:“只怕这位少侠就算入得了场,也不是我一合之敌啊。”
她这番话可真是惊人,烟罗师太自己尚且不是李绝情的对手。她麾下的弟子又能成什么气候了?这句话一出来,无论是西栀派还是峨眉派,所有见识过李绝情武功的人无不都替她捏了把汗。而队伍里的曲玲珑则更是不满意,她此前就对这个霁月凡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嘟囔道:“小心被打得落花流水。”心里竟然开始不由得的支持李绝情。
李绝情默不作声,田轩辕心想:“我麾下弟子虽然众多,但除了领头的几个外其他的实在不够看。这小子内功精纯,我且传他几招破月指里最浅薄的功夫,他以破月指对敌,如果胜了,大可归功于我西栀武功精妙,如果败了,只让他自己背黑锅就是。”
便一拍大腿,道:“你今天不能拜我为师,但是我以武林前辈的身份传你一招半式。你拿它们对敌,如何?”
李绝情拱手道:“谨遵前辈教诲。”
**难避
田轩辕虽然也像其他武学宗师一样爱才惜才,但在他的雄心壮志面前,一切东西都黯然失色。就好比夜明珠周围其他的珠宝,他盼望自己的西栀派可以有朝一日成为天下第一大门派,这早已是人尽皆知。
其实各派掌门。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天下向来是重形式而轻结果的。直白如田轩辕、无耻如向无家。总是受人鄙夷的,有的时候,“伪君子“比“真小人”更多。
田轩辕点点头,道:“很好,在此之前,你须得知道我的几个规矩...”随后开始巴啦巴啦的讲解起来。
见李绝情现学现卖,峨眉派众人一下松了口气。烟罗师太暗暗想:“就算你这小子再深的功夫,只用几招生疏的三脚猫把戏,上了台来还是要现原形的。”在她身边的曲玲珑看着李绝情,心里暗暗焦急起来。
田轩辕道:“首先,我这破月指教你可是有代价的,你要是将台上那个峨眉小丫头打不过。你就立刻从我西栀岛上滚出去。”
李绝情早也知道自己不受他待见,心里不舒服但却忍住不发,微微点点头。田轩辕这才继续讲了起来。
“破月指”原本就仰仗武人内力,所以是先由简入繁,再由繁入简。只要火候深,简简单单的杀招也是能大显神威的。田轩辕内力深厚,却始终也无法参透由繁入简的法门,只有一招“指月摘星”,大巧不工,杀力不凡。却是当年牟求月指点给田轩辕的。换句话说,田轩辕除了这一招外,别的招数大都繁杂冗长。
“招如棋,落子无悔,式似水,覆了难收。一定要走一步想三步,要谋定而后动!”
田轩辕接着道:“我先给你示范,示范完毕后你照猫画虎,打个似是而非就行了。”随后双腿盘坐,双手向外画圆,双眼圆瞪。启口吐纳。面色渐渐变红,那是在集力。两只手也自然而然的成指。随后凌空虚点几下。劲力全部外泄,脸色也由红转白。好像是在拜完天地后立刻搭建灵堂。
田轩辕身中蛇毒,做得十分勉强。众弟子担心的看着他。事毕后闭目凝神,过了半会儿才缓缓睁开眼,道:“怎么样?”
刚才田轩辕做的几招实际上也不是很难,但李绝情不知为何,做起来的时候就是很别扭。总是差一口气:不是圆不够圆润,要不就是吐纳的不够深入。再或者就是手上的劲力发不出去。总之就是看起来古怪的紧。
田轩辕大为失望,摇摇头道:“你笨的真是够可以的,够难为你了。”
李绝情仍不气馁,他努力地回想着田轩辕的每一个动作。不知为何,这一个西栀派入门的招式,在他看来,练成难度犹甚登蜀道。
李绝情又依瓢画葫芦的来了几下,仍然是毫无进步。田轩辕看得有些灰心,霁月凡更是大肆嘲讽道:“这就是搬来的救星么?我看西栀派也不过如此吗!”
霁月凡这一招“火上浇油”用的可真是妙极,田轩辕气得牙痒痒,一看李绝情仍然是拖泥又带水。简直是火冒三丈,大骂道:“你真是头蠢驴!快出去和她打过,莫要再这么拖延了!”此时此刻他已经是对胜负不再抱任何希望,只盼着早点了解这桩子戏码。
李绝情没有练成,但田轩辕不由分说的就赶鸭子上架。他只得顺从,几步轻功上了台。站在霁月凡对面,看着那姑娘冰冷的面孔和手中更冰冷的剑。默默想:“今天怕是要丢人了,我托什么大呀!”
他这样想着,看着霁月凡。“这姑娘倒也真的很漂亮。”李绝情这样想,霁月凡也一敛此前的狂傲,轻轻的点头回复示意。
霁月凡微微欠身行礼道:“有礼了!”随后掉转剑锋,脚尖轻点。婀娜的身姿带着剑就飘了过来。手臂在半空中微曲,到李绝情身边后立刻打开,剑气涌动,两剑连发。一招是“日出峨眉”,一招是“潇湘冷风”。李绝情赞道:“好剑!”随后往左边一侧身就躲开了那两招。
霁月凡又处处紧逼,不肯容让。挑扫刺劈,不够狠辣的招式不用,不够大气的招式不用。李绝情好几个回合都察觉出了她的破绽,只是碍于自己要为西栀派争光,对敌手段单一,将大好机会白白浪费,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好在他内功深厚,对付消耗和车轮战是得心应手的。
田轩辕在台下坐着,看着霁月凡招招致命,逼得李绝情只守不攻,心里着急。喊道:“老贼尼,你峨眉派的功夫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横辣了!”
烟罗师太身为峨眉掌门,眼睛自然是更雪亮。从霁月凡打出第一招“日出峨眉”的时候,她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
李绝情正躲得紧张,忙里偷闲间突然瞥见这个姑娘无论是握剑的姿势还是出剑的手法,都像极了夏候雪。他心里一怔,突然想道:
“南柯派!”
随后聚精会神于霁月凡的手中剑,又看了一会儿,果然不错,这招“日出峨眉”本是以峨眉九阳功为基础的剑法,堂堂正正、光明正大。而霁月凡所出的这招只是借了个“日出峨眉”的皮,其实际是“明月刀剑”里的“梅花三弄”,正和夏候雪那天在大漠所出招式一模一样。
霁月凡好像被他看穿了心事,立刻就将剑法又转化为了峨眉派式,招式的威力一下大大减弱。从横辣凌厉变得端庄堂皇。李绝情沉思想:“这妹子果然机智过人,我可不能再轻敌了。”随后又打起精神,与其周旋起来。
青阳子微微皱眉,道:“霁姑娘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田轩辕不理个中头绪,见霁月凡剑势缓慢,只道她是招数用老。喊道:“快点动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言下之意是,你用不用破月指也无所谓了!把她打败就好了。
但李绝情却不这么做,他心想:“现在这姑娘剑法不明不白,又混入峨眉,八成是来找我的。我切忌打草惊蛇。”再加上违约乘利,实非英雄行径。李绝情只是认真踏实的和霁月凡拆着招,多余的一下也不出手。
田轩辕和田林都目睹李绝情如此作为,但评价却是各不相同,田轩辕以为这是妇人之仁,是难成大事的表现,而田林却觉得这是君子所为。嘴上不敢忤逆父亲,心里对李绝情是大加赞赏的。
曲玲珑看出了其中不对,在烟罗师太耳边轻声道:“师傅,月凡上次就是用那不明不白的剑法把我击败的。”她此前曾经多次和烟罗师太提起这事,只是在当时的烟罗师太看来,这不过是失败者给自己找的借口而已。也没怎么当回事儿。可到了今天,她自己亲眼所见,才觉出事情的不对来。
她此刻提防心顿时提起,细细一想这姑娘的来历确实处处都透着些古古怪怪的感觉,实在是有些巧合的过了头,就对曲玲珑悄声道:“回峨眉山后,你将她监视着些。”
霁月凡耳聪目明,刚才烟罗师太和曲玲珑所说的话全都尽受耳里,却不动不怒,只是微微一笑。带着些冷碴子。好像是还没化开的春江水。手上剑法立刻又从峨眉转到了明月刀剑,索性不加掩饰了。
李绝情一看她的剑势又变快了,忙做好准备。只见霁月凡向后轻踏一步,手中长剑如游蛇般刺出。李绝情对这招虽然没有印象,但是招式快捷又着在险处。必定是明月刀剑了。
田轩辕这下也看出了些许不对,皱着眉头道:“这姑娘的招数怎么摸不透?招数里好像有那夏逍遥和小师妹的影子。”
这样想着,李绝情终于是横下心。在躲开一记足以毙马的直贯后。左手一扬,右手成拳打向霁月凡。只见这拳力量巨大,速度奇快。眼看就要打到霁月凡身上,在场所有人的屏住了呼吸。霁月凡却以极快的手法从腰里掏出个石子儿,掷向李绝情,李绝情心下一惊。随即感觉那石子来速奇快,不避不行。忙躲开后质问道:“你怎么会这一招,你和梁忘天什么关系?”
霁月凡不置可否的耸耸肩。随即将衣服一甩,轻步回到了峨眉派里。
李绝情看她要走,急忙上前阻拦道:“站住!有些话没说清楚!”但是霁月凡已经站在烟罗师太旁边,再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了。只得将手背过,悻悻地走回了西栀派的队子。
田轩辕见这场比武胜负未分,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相比起前两次告败来说,这次的成果令人满意了。于是在李绝情走过来的时候,轻轻的点点头以示鼓励。
烟罗师太知道,力大而不能久,霁月凡攻势快强自然不假。只是不知道能维持多久,而李绝情前面虽然看着又躲又藏,实际上是在等待机会。若是再打下去,结果只怕是难言了。所以这次霁月凡不胜也不负,在她看来已经是很好的发挥了。
烟罗师太微微拱手,道:“田岛主,之前多有叨饶,还请谅解,西栀岛武学果然深厚,我烟罗佩服得紧,眼下就回山去,争取有朝一日,能与您齐头并进,共同为中原武林提供人才。”说罢将手一扬就走,青阳子站起身行毕礼,紧随其后。田轩辕只是坐在椅子上,斜眼看着他们来来去去。
田林细细想想,突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这场比武的真相似乎绝不仅仅是找回场子这么简单,走近几步在田轩辕耳边道:“爹,烟罗师太和青阳子道长今天来的实在是匪夷所思,专挑着我们状态都不是很好的时候来。”
田轩辕则觉得这是自己儿子一贯的“弱者思维”,不屑地道:“赢得起也要输得起,再不想输,如今木已成舟了。难道我还能不认吗?”听他的话语意思,俨然是把田林的话当成是慰辞了。
田林听出父亲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道:“孩儿不...”
话还没说完,项广平就抢着道:“掌门说得对,咱们得赢得起输得起。”田轩辕气定神闲的拍拍手,稍加赞许地看了项广平一眼。对田林也不再搭理,田林无可奈何,只得作罢。
谁知峨眉派走出没多远,人群中的霁月凡突然折返掉头,走过来几步。手上一扬,一枚暗器直直飞向李绝情。李绝情眼疾手快,胳膊一下如沧龙出海般夺出去,二指将那暗器夹住。
霁月凡见他接住,微笑着喊道:“李公子,手上的东西可要好好利用哦!“随后调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绝情疑惑满腹,心想:“好好利用?莫非这暗器里藏着什么玄机么?”便将那枚四角暗器放在手心上,目不转睛地盯了半稍。突然发现暗器的两面交合间有一条微微的细缝,这暗器似乎能从这儿入手将其掰开。就轻描淡写的一分,果不其然,那枚暗器分为两半,中间藏匿着一张字条。
李绝情将两半暗器放在地上,去看那字条,上面写着八个字:
“月残月圆,人去人来”
李绝情嘟囔着念了出来,不料田轩辕却浑的一震,连带着椅子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反应极为激动。将手伸出,冲李绝情喊道:“快把那字条给我!”仿佛下一秒再不给就要出手抢了,李绝情反正也看不懂,就给了他让他观摩。
田轩辕双手颤抖着,将那句话反反复复地念了好几遍,将那张纸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决定无误后他的神情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喜悦和激动,张开嘴咬破了右手的一根食指,好似痛感也已经消失的将血滴在了那张纸上。
李绝情也不由的凑近来看,随即发出疑惑的“咦”的声音。
纸条上竟然出现了一个符号!
李绝情顺着田轩辕的目光看去,只发现纸上左边慢慢出现了一把剑,右边慢慢出现一把刀。二者分别向中线靠拢,刀并剑,剑并刀。合在一起成为了一个十字。
项广平惊道:“这...这不是师公的手法吗?”
田轩辕涕泗横流,双手像筛糠那样止不住的抖。道:“这...这...是我求月派的符号!师父还活着!”随后连忙差遣身边的田林,道:“快...快去把那小妮子请回来。无论用什么方式,也要从她口中套出师父的下落!”
田林却道:“爹...还请斟酌,这可能是梁忘天的诡计也说不定...”
这番话一语中的,既然田轩辕看得出这是牟求月的手法,那么剩下三个弟子也未尝不可。只是在田轩辕情绪激动时候说出这些话未免显得有些没有眼色。
田轩辕果然怔了一下,长叹一声后极其不满的看了田林一眼,道:“送我回我房间去。”后面立即走出两个弟子,一人一边,抬起田林的椅子走了。一批弟子也都四散开,各干各事去了。
田林连续两次碰壁,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这时项广平走过几步,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轻声道:“以后...还是少说些这样的话吧。”接着扬长而去。
李绝情忽然觉得自己其实也蛮幸福的。通过这几天看田家人相处,他似乎也悟出了一个道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这样想,随后见田林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上去主动和他搭话。道:“大舅哥!”
田林尴尬地笑笑,道:“怎么了李兄弟?”
李绝情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想开点儿。”
田林应付着答道:“是,劳你费心了。”又想了想,突然问道:“你说...峨眉派今日上岛来会不会是受了谁的指使?”
李绝情沉思道:“是...我也这么想过,十分的有可能。”而后又自问道:“那又会是谁呢?”
接着突然想起,道:“就是梁忘天没跑了!勾结朝廷的是他,沙漠里偷袭我们的也是他,只有他才知道我们的一举一动!他是这一切的背后主使!”
田林点头称是,道:“可这...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又为什么要苦心费力的安插一个间谍进峨眉派?他现在气数已尽,要死不过是几天之内的事情。”在他看来,垂死挣扎实在是有**份的事,就连作为强者徒留的一点尊严也会消失殆尽了。
李绝情每当想起梁忘天,心里都会不由得的感到愤怒,昨日血海深仇仿佛又在眼前浮现。道:“这人真不得好死,有朝一日要将他千刀万剐!”
田林不再多说,道:“我去采爹和小娟下顿的药吧。”然后摆摆手,也走远了。
李绝情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惆怅,心想:“我也去找小娟吧。”现在,小娟就是他的避风港湾,只要想到她,自己的心就会感到一阵阵的甜蜜。
...
走到了房子不远处,李绝情突然发现田小娟房间的门大开着,他突然感到一阵慌张,急忙跑到房子里,却发现那张本应承载着田小娟的床空空荡荡的。
一个人也没有!
幕后黑手
田轩辕此时正坐在大厅的,中央的凳子上闭目养神。
田轩辕贵为一岛之主,自然是锦衣玉食相伴。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卧房也是必不可少,但他还是往大厅里跑得欢。这儿有两个原因:其一,西栀岛事务繁多,只要田轩辕不练武,必须每一个汇报都亲自过目。有的时候一审阅就会耽误休息时间,而客房离大厅还有好远一段路,远水解不了近渴。只得在凳子上神游一宿。其二,每当田轩辕在练“破月指”遇到瓶颈的时候,他就会在这张凳子上打坐闭目,以调气养生来取代睡觉。为的是让睡觉也不忘练功。求的就是一个“事半功倍”。
久而久之,西栀岛大厅就被弟子们戏称为“养心殿”,而那张凳子则被叫做“安神塌”。
田轩辕正坐在“养心殿”的“安神塌”上休息。突然,从外面传来了有节奏的敲门声。
“咚~咚咚!”
一下轻两下重,田轩辕眼皮抬也不抬地道:“广平,进来吧!”
“吱啦~”一声,门被推开了,来人正是项广平,他将衣服朝左边一撩,单膝跪地道:“弟子项广平,拜见师傅!”
田轩辕仍然是闭着眼睛,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直说好了,不必如此。”
项广平悻悻地点点头,道:“是!”随后将衣服一甩就起来了。
田轩辕缓缓睁开眼,那双眼睛如今又恢复到往日里鹰那般的锐利。投射在项广平身上好像一张镜子。让人内心的心思遁无可遁、无处可藏。
田轩辕朗声道:“要干什么,就说好了!”声音中气十足,丝毫没有中毒的迹象。想来是他内力浑厚,激发了药性。于是只是两剂药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项广平汗颜道:“是!禀师傅。夏掌门送来请帖,要求我们于十月初五和南柯派共登临天顶,诛灭梁忘天!”
田轩辕没有回答是与不是,问道:“还有谁啊?”
“禀师傅,一同前去的还有少林、东柳、武当、峨眉、华山。叫得出名字的名门正派都前往了。”
田轩辕冷笑道:“就只有这些吗?”
项广平心思似乎被看破,慌张地道:“徒儿不敢隐瞒,实则还有西域的赤衣帮和西北的曲沙帮。”
田轩辕道:“曲沙帮?只怕是天下里已经没有这么个帮派了。”
项广平不语,田轩辕摩挲着胡茬,自说自话道:“这可有意思了...这趟诛魔怕是还另有大事发生...”
过了半晌,他沉声道:“告诉他,我身中蛇毒未愈,不便参加。”
项广平显出难色道:“师傅...您不是一直说要找梁忘天寻仇吗?怎么到了今天又不肯了?”
田轩辕深吸一口气,眼睛又闭合上。沉声道:“我总是感觉...这一切好像都没那么简单,这事儿先暂且搁置。”
项广平还欲劝诫,田轩辕打断他道:“好了,话不投机半句多,不用在这儿白费口舌了。有时间赶紧去将功夫再练高些。”
项广平碰了一鼻子灰,无奈的道:“是,师傅。”随后转身要走。
门突然被推开了,来人是李绝情,他满脸慌张样。一进门就直喘粗气,田轩辕面色阴沉的道:“如此失态,成何体统?!”
李绝情不去答话,他一路连赶带追,此刻浑身乏力。就自丹田内吸出一口长气,瞬间觉得浑身如沐秋风,快美难言。疲倦一扫而空。他又惊又喜,想:“想不到今日我这内功修为居然已经如此深厚了!”随后才抱拳作揖道:“田岛主,事关重大。我不得不如此。”
田轩辕来了兴趣,道:“哦?什么事情?”
李绝情稍作定了定神,道:“小娟不见了!”
田轩辕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加掩饰的失望,他轻哼一声。将身子往后靠了些,道:“那丫头性子顽劣的紧,说不定只是出去闲逛了。”
李绝情急忙打断他道:“不是的!我各种地方都找遍了,都没有她的踪迹!更何况她身中蛇毒,又能跑远到哪儿去呢?”
田轩辕看看他,呛声道:“难不成你还怀疑她被人带走不成?”
李绝情点点头,道:“真是如此。”
却不知道这一句话激怒了田轩辕,他从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右手狠狠拍在座位边的扶手上。扶手立刻出现一道深约两寸的裂痕,这还只是田轩辕没有完全恢复、患病在身的境地,足见其功夫高深。
李绝情说话一向是口无遮拦,他不知道田轩辕此人素来自负。无论是对任何方面:
江湖上盛传他西栀岛戒守森严,连一只苍蝇也逃不过守卫的法眼。今天李绝情说有人在光天化日下将田小娟带走,岂不是在变着法儿的骂西栀岛徒有其表吗?
李绝情却没想那么多,他急躁了起来,心想:“我再耽搁一会儿,小娟就多一分的风险。”于是直接开口顶撞道:
“是!你西栀岛就是如此,一群酒囊饭袋!你身为掌门,轻大道而重虚名,身为父亲,疏子女而亲功利。身为宗师,总自傲而不自谦!你跟梁忘天只怕也是一丘之貉,牟爷爷要是知道他调教出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弟子,非得气活过来不可!”
李绝情骂得畅快,他本来也就受够了田轩辕对自己一直以来的吆五喝六,今日见他却连子女都不顾,真的是再也无法忍受,索性一顿乱骂,想到什么骂什么。把田轩辕说成个不忠不孝、不礼不义之徒。
田轩辕脸色气得苍白,倒不是在乎他骂自己的种种。而是他言辞中颇有对自己师傅不敬的意思。田轩辕生平最敬重的人就是师傅,说起自己的武功来路或年少记忆,一改以前的严厉模样。如数家珍般说个不停,言辞里尽是对师傅的敬重之意。平日里更是连关于师傅的一句坏话也不让弟子们说,上次只是因为一个刚入门的弟子抱怨了一句求月派武功如何如何。田轩辕立刻抽了他二十来个耳光。
尊师重道,这是西栀派立派以来就有的规矩。所以外人看西栀派,总会觉得田轩辕的弟子是如何相敬相爱,对田轩辕是如何的敬畏。却不曾想,在这表面的祥和下,孕育着多少弟子的愤怒和不甘。
田轩辕气得吹胡子瞪眼,道:“你的意思是我西栀岛上有内奸了?!”
李绝情倒没想过这个问题,但眼下田轩辕紧紧相逼,他只好一不做二不休。硬着头皮道:“正是!要怪就怪你这老糊涂不辨是非,误伤好人!”
田轩辕面色难看的好像下一秒就会喷发的火山。他直视着李绝情,心里动了杀意。
项广平见局势剑拔弩张,连忙不失时宜的道:“师傅请息怒,我带着李少侠去找小师妹就是了。”说这走来拉起李绝情的手二人就往外走。二人出去时,田轩辕还在对李绝情怒目而视,李绝情也毫不示弱的反瞪回去。直到项广平带着李绝情出去。
项广平出来后擦了把汗,想起李绝情之前的所作所为,仍是心有余悸。战战兢兢的道:“你好大的胆子,师傅若不是还没完全恢复,一定要你好看!”
李绝情忿忿不平的道:“他倒有理了?若不是小娟现在生死未卜,我一定得和他大战上几个回合。”
项广平听他这么说,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有些畅快,其实不仅是他,西栀派上上下下都是积怨已深。对田轩辕的种种做法颇有微辞。项广平刚刚目睹了这样一场好戏,也出了口气,心里一下子痛快多了。道:“李绝情,是吗?”
李绝情点点头,道:“是,敢问阁下...”
“项广平。”
李绝情这下知道了,项广平突然问他:“你是在找师妹对吧?她怎么了?”
说到这儿李绝情不由得感到一阵沮丧,道:“小娟不见了,只是比个武回去的功夫就不见了。”
项广平安慰他道:“罢了,我陪你找吧,找人不能像没头苍蝇一般胡撞。你最后一次见到师妹是在哪儿?”
“她的房间。”
“那咱们快去师妹的闺房一睹。”项广平随后前一步施展轻功,两个人很快就到了田小娟房子的门口。
项广平看见屋里的场景倒也没有惊慌。沉思一会儿道:“先在房里找找线索吧,如果小师妹真的被掳走了凶手肯定会留下线索的。”
李绝情心急如焚,但也只能应了。两个人在房里七上八下的找寻起来,上到桌子板凳这样的大物件,下到床底墙角这样的小角落。没有一处不经过细细的核查。
过了差不多一盏茶功夫,李绝情正在勘查一个花瓶,突然听到项广平的一声怪叫。连忙就走了过去。
只见项广平面色凝重的看着自己的指甲盖,李绝情顺着看去,发现了在他的指甲缝里有一些黄色的药粉。李绝情想这也许就是线索了。于是问道:“这...”
“别说话!”
李绝情不敢再说,只是默默的看着项广平在那儿一个人鼓捣:一会儿凑近到眼前看看,一会儿又放在鼻息下细细品闻。
过了一会儿,项广平用一种震惊到不可置信的语调道:“李兄,你一语成谶了。”
见李绝情有些不明白,项广平深吸一口气,道:“西栀岛...确实是出内奸了。”
李绝情一脸惊讶的道:“怎...怎么会?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项广平摇摇头道:“李兄不必如此惊慌,这药粉是我们西栀岛绝学。是由前任大师兄白贡研发,如今的少掌门田林改进的。用以增强内力的药粉,名为‘九黄散’”
李绝情舒了口气,道:“既然是增强内力的药散...又怎么会出自叛徒之手呢?”
项广平道:“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九黄散是由多种珍稀药材和奇花异草制作而成。俗话说,是药三分毒,九黄散中的两味药药性顶撞,倘若口服那便无大碍,可如果是入鼻,那就是致人迷晕的毒药了!”
项广平顿了顿,又补充道:“九黄散向来是由我师哥扬子保管,往往是首阶弟子在练功时候才会运用得到,只需少少的一点,就能让平时突破不了的难关变得简单,而同理。少少的一点吸入鼻口,最多也只是头脑胀痛。如果凶手是将小师妹毒晕绑走,至少需要用到二钱的九黄散。而在我们西栀派,任何用药都是需要向少掌门申请才可获批准的。”
事情渐渐的明晰起来,李绝情后知后觉的道:“凶手竟然能用九黄散动手,证明此人一是熟悉药性,二是权力过人,能借到二钱的九黄散。”
项广平叹口气,道:“你聪明的紧,眼下也别再拖了。咱们速速去找我师哥扬子吧!”随后又快马加鞭的迈开步子,李绝情跟在他后面,心事重重。眉头紧锁,隐隐觉得将会有要事发生。
过了没多久,项广平就和李绝情到了一间屋子外面。项广平走上前去敲了敲门,喊道:“师兄!你在吗?”
里面无人作答。
李绝情突然就慌了神,项广平也倍感压力。之后又敲了三到四下,里面仍然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项广平安慰自己道:“师兄会不会在午睡?”
李绝情却不这么想,他将气力全部集中在右拳上。运足后一拳打向了门。门摇摇晃晃的随即倒下,里面露出的场景让李绝情和项广平稍作了些安心。
扬子果然睡着了。
项广平长出一口气,笑着道:“师兄今天怎么这么有睡性?”走近些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搭将他翻身过来。随后的反应却像是耗子见了猫那样的跳脚起来,放声大喊。
喊声吸引来了李绝情,李绝情走进一看:扬子虽然熟睡着,但嘴唇发乌,眼睑发红,脸上更是血肉模糊。已经看不出原有的脸了。
李绝情倒吸一口凉气,同时也注意到了扬子下巴上的一些黄色药粉,轻轻用指甲盖剜过来一看,果然和项广平向自己展示的无疑,很显然,这人不仅杀害扬子,更是田小娟作案的元凶,连作案手法都如出一辙。
李绝情将药粉放到项广平面前,项广平悲愤的道:“这...这贼人...如此陷害我师哥...断然是前来窃药却不得,就对我师兄下此毒手!”
李绝情听见“下此毒手”这四个字,想道:“扬子既然已经如此...那小娟儿...”想到这儿直感觉天旋地转。世界仿佛都在和他开玩笑。他忙道:“项兄,这实在是马虎不得,你我还是赶快去找下一次线索吧。”
项广平擦擦眼泪,道:“下...下一次线索只能问少掌门了。”
李绝情浑身猛的一颤,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这事情很可能会和田林有关,项广平的句句话语无不将矛头都指向了田林:
熟悉药性、权力过人,更凑巧的是他与田小娟是亲兄妹。他有足够的不打草惊蛇的把握。更可怕的一件事
李绝情脑子里电光火石地想:
会不会是田轩辕处处维护田小娟,田林这个做哥哥的起了妒心,竟然要杀妹泄愤!
不想则已,这么一想。忽然觉得田林自从和他相识以来的每一句话无不透着可以,还有此前和他在擂台前分手,他说的那句:
“我去采爹和小娟下顿的药吧。”
这药,果真就是九黄散吗?!
田林定是离开后绕了个弯儿,去对田小娟施凶杀人!
李绝情气得牙痒痒,他凭着自己的主观臆断,硬生生地将“杀人凶手”这么大的一口黑锅扣在了田林身上。
他越想越气,问项广平:“田林住处在哪里?”
项广平刚说完,李绝情就一步迈出了门,去找田林了。
田林住的房子在西栀岛东边的一所低矮茅庐里,李绝情初见它时也是吃了一惊,他原本以为小娟的住所就已经是贫寒之极,想不到田林的更是如此。
这样想了想,他猛地摇摇头,喝道:“李绝情,你居然还对一个杀人凶手打抱不平,脑子当真是被驴踢了!”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茅屋门前,抬起一脚将门踢开,见田林正坐在炉子边煎药,而田林见到李绝情前来,也是吃了一惊。
田林忙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道:“李兄,你来了?”
李绝情冷笑道:“我是不是来得有些不合时宜啊?”
田林笑道:“怎么会?随时欢迎。”然后拿起一张凳子放在李绝情面前,道:“坐。”
李绝情见他表现的仍然和以前一样,不禁扪心自问道:“我会不会是冤枉好人了?”
田林笑道:“李兄你先坐,我去把药汤端下来。回头你记得盛一碗给小娟。”
他是那么得体,这句话又显示出对事情的一无所知,若不是此前种种证据,李绝情甚至都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杀人犯了。但又转念一想,若无其事的盘问道:“田兄,你最近都有些什么好药啊?”
“海了去了,你想要什么拿走便是!”
李绝情仍然不死心的道:“那给我看看可以吗?”
“可以!有什么不可以!”田林一边将焙好的药汤倒入瓷碗里,一边回复答话。
李绝情终于放下戒备,心想:“我到底还是冤枉好人了。”随口一问:“田兄,有没有九黄散呐?”
“哗啦”一声。
那是瓷碗摔碎的声音。
智取东风
有的时候万事水到渠成,你需要的只是一阵东风。
田林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苍白,李绝情原本松懈下来的心弦又绷紧了。他快步走到田林身边,抓住他的手腕。质问道:“九黄散到底哪里来的,你老实交代!”
田林脸颊边滑下一颗豆大的汗珠,他嘴唇发白,结结巴巴地道:“九...九黄散,我自己私自留了些...”
原本扑朔迷离的案子此刻又变得清晰。李绝情激动中脑海里又浮现出了田小娟的样子,想到她生死未卜,李绝情更加顾不得什么正人君子,威恻地道:“你快说出你把小娟怎么样了...否则....莫怪...”
谁知田林听到这句话,原本忐忑的表情立刻被惊愕所替代,他诧异的道:“小娟怎么了?”
李绝情万万没有料到他竟然会在这当口上反问一句,毕竟在李绝情看来,目前人证物证俱在。点头揽罪似乎都来不及了,哪里还有可能提出问题?他这样想想,心里想起了先生曾经告诉过他的一句话:
“世人最善骗别人,其次就是骗自己。”
于是没好气的道:“你可别再这样演戏了,你是小娟的哥哥。我只是吓你一下,只要小娟没事。不可能对你怎么样的。”
田林急的直跺脚,道:“到底怎么了?从一进门你就套我的话。现在不知道哪里不对,你竟然还开始逼供我了?”
李绝情气不过,心想:“这人简直是难缠的紧。”愤愤的道:“好,我让你直面清楚!刚才龙虎台比武过后,我去了小娟的房间。可她居然不见了,多亏了项大哥的帮助,我们在地上找到一些九黄散。而你身为医生,自然明白九黄散的药理药性。当然,我们起初也没有一口咬定就是你,是先去找了扬子,发现他已经遭到不测。而且作案手法都是一样的,整座岛上,熟悉药性、身居要职、手握权力的人除了你,我想不到第二个。”
田林听完后,愣了一下。随即据理力争道:“绝情兄弟,我是偷偷的藏了些九黄散,但是那是我拿来增强内力用的,我此前输给那峨眉弟子,猜想爹会因此不高兴。于是便想着更上一层楼。能早日再把这场子找回来。仅此而已!话又说了,我是小娟亲哥,我愿意用一生去保护她,她在我这儿的分量不比你轻多少!我宁可自己伤的体无完肤,也不愿别人动她一根手指!”
这番话细细听来似乎有些道理,李绝情不由得打量了一下田林,想起他此前做过的事,心想:“或许他是无辜的。”心一软就放开了田林的手。李绝情刚才由于情绪激动手上失了轻重,田林的手腕上顷刻就留下一个紫红的手印。
田林震惊的看着自己的手腕,想不到李绝情的内力如今已至如此深厚的境界,只怕是相比于当年的魔教教主也不遑多让。自己好歹也是西栀派里的第三把交椅,和二把手自己的亲妹妹都是略有胜负。自己的西栀派内功也是修炼的到家,谁知竟然还是不够他打一打的。所幸他今天没练成破月指,不然只怕自己的手腕就是要废了。
李绝情见自己把他弄伤了,歉疚之余又有些惊讶:“怎的内力又进步了些?怪也怪也。”
其实不然,李绝情之前已在大漠练成大元纯阳功,只是碍于外功不到家,不能发挥出其威力。结果今天和田轩辕随便学了几个把式,竟然就已经无意间学成了一两招。
田轩辕传授给李绝情的,是入门的指法。的确是简单易懂,只是现在李绝情有大元纯阳功加持,无论多简单的武功到了他手上威力都是无可阻挡。这学了不到三招半的指上功夫,打出去威力可媲美西栀派最精妙的武功。
用着爽,学着难。大元纯阳功虽然内力磅礴,但无意间也让李绝情练成武功的门槛变高了许多,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就在此时,门突然被推开,来人竟然是项广平,他身后还带着一大票弟子。他愤怒的指着田林道:“少掌门!师妹到底在哪里?爽爽快快地说了出来吧!”
田林显得异常冷静,他不像李绝情那样有的时候会慢一拍,他已经察觉出了岛上有人在捣鬼,而且这个人还想嫁祸于他。项广平妖言惑众,搞不好是和他一路的。心想:“大丈夫岂能白白死了?我既不能放着身处危险的小娟不管,也不能抱着戴罪之身死去,眼下只得把他们打发了。”便拱拱手道:
“各位都是我田林的师兄弟,是我的同道。田某为人向来行得正坐得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绝不会更改,今天各位既然心系小娟危难。想来也是和我这个做哥哥的一样心情,眼下外敌未除,家仇切忌再翻。”
他这番话说的无比诚恳,当真是出自君子之口。那些被项广平带来的人其中不少和田林交好,此时听了他这么说。心里的疑惑大大消除。李绝情看着身边的田林,已经知晓了他确是忠良。心有余悸的想:“多亏一念向善,要是莽撞鲁愚些,岂不是错杀了好人?那我这个大侠又有什么底气呢?”
项广平却显得并不受这番言谈的影响,他指着田林的鼻子骂道:“果然是牙尖嘴利,字字词词都撰清白,只是眼下铁证如山,你再怎么说也是徒劳。少掌门,你少年英雄,只可惜心术太邪,竟然对自己的妹妹痛下杀手,当真是以为占着个掌门之子的位置无法无天了!”
项广平这一番话同样说的义正严辞、正气凌然。一帮墙头草的西栀弟子也开始犯难,不知道该帮哪一遍。
李绝情品出了这话里的刺,项广平虽口口声声说正道,但这话却是句句绵里藏针,口蜜腹剑。既无形中挑拨起了众人天生的嫉妒心,又将话头不失偏颇的转到自己这儿,占领了道德高度。
田林显得有些惆怅,他本忠良,不饶口舌之利,如今要他说出些能挽回颓势的话似乎也是不可能。他涨红了脸,终于忍不住道:“项师哥...我真的没有。”
项广平显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势头,道:“你说没有就没有了?真是痴言。你是比别人金贵还是怎地?还是你出口成章?天下若人人都长你这样一副好口舌,能混淆黑白,指鹿为马。只怕是点石成金这样的事也不在话下了。”
李绝情看不下去了,劝道:“项兄不必这么苦苦相逼,田兄未必就是凶手。”田林点点头,这种时刻,舆论已经在项广平那边了。能出来为他发声的人,他是着实感激。
项广平横眉道:“李兄弟,你怎么也如此的是非不分了?你别忘了,这人可是绑架了自己的亲妹妹的,你说他是个吃肉不吐骨的畜生只怕也浅薄了些。”
田林再也无法忍耐,喝道:“项师哥,你我同门一场。家父对你有栽培之恩,你也曾在我小时候将我带回西栀岛。你了解我不浅,今日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信口雌黄?辱没田某清白?”这番话虽然听起来还是有些不痛不痒,但对田林来说。这已经是接近“破口大骂”的水平了。
项广平还欲争辩,突然听得一边柳树上传来一个声音:
“啧啧啧,多几张嘴就这么神气。再给你几个人只怕这两个傻子也活不下去了!”
众人在这儿口舌相争激烈的行当儿突然迎来一个不速之客。齐齐侧目相望,只见一个少女身着素衣,长剑系于腰间,眉俏眼蛮。只是颇有不近烟火意味。
李绝情眼刁,一眼认出来了这人便是霁月凡。他喊道:“姑娘,原来你还没走啊!”
霁月凡盈盈一笑,露出两个酒窝。道:“本来就不是她峨眉的人,多谢你把我打败啊,我也刚好不用装了。”
李绝情觉出出这话里略带讥讽之意,十分无奈地道:“姑娘,你武功太高,李某实在难掌握好分寸。”
项广平瞧出来李绝情已经倒戈,正愁于找不到合适的罪名往他头上安。这姑娘来临简直解他燃眉之急,他立刻道:“李兄弟!你怎么也和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峨眉小尼走到一道儿去了?难道你也是内奸不成?”
这句话一出,西栀派各人都握紧了手中长剑。气氛被烘托的剑拔弩张,似乎下一秒就要刮起腥风血雨。
霁月凡娇笑一声,道:“恶贼,要得罪他们,先问问我手中剑答不答应!”随后单脚一蹬,整个人轻似落叶般飘下。左手一起,长剑不知何时出鞘。已被抢在了手。
田林有些惊讶的道:“姑娘...这事和你无关...你不必趟这滩浑水。”
霁月凡略带神气的瞧他一眼,又将宝剑握紧了些许。道:“姑奶奶我爱趟浑水,尤其是趟狼子野心、吃里扒外的人的浑水。”
项广平气得脸白如纸,颤声道:“你胡说什么?”
霁月凡笑道:“实话说吧,你和那太监那天说话的时候,姑奶奶我在梁上睡觉呢!你说巧不巧,我正是翻了个身,就听到了些不该听的东西,你说呢?安国侯?”
原来铎凰败于大漠后就打起了西栀派的主意。他在不知几日前打听到了川蜀双雄上西栀的消息,觉得这实在是个天赐良机。就找到项广平和他密谋:
由铎凰派的人打听好消息,决定作案手法后劫走田小娟,项广平只要顺水推舟,迷惑住李绝情再安几个莫须有的罪名给田林,就能兵不血刃的折西栀派一员大将,谅田轩辕再何等铁石心肠,也难免洒几滴英雄泪。
李绝情像是被人打了一棍子那样的突然清醒,他和铎凰交过几次手。又从“太监”和“安国侯”两个字眼中猜测出了他的身份。
喜欢许些不切实际的痴愿同时又好耍小手段的太监,这条件给出来,就算是小孩儿也能猜出来,简直比喝水还简单些。
李绝情明白自己受了蛊惑,怒道:“项广平!你才是那个主谋对吗?杀死扬子嫁祸田兄这些事想必也离不开你在背后做推手吧?!”
项广平语塞,半晌后突然冷笑道:“不错,是我做的又怎样了?你还想和我动手不成?”
话语刚落,一把冰冷的剑抵在了他温热的血管上。
一个声音道:“师兄,你勾结外敌,坑害本家人。还冤枉少掌门,西栀派人人得而诛之!”
项广平阴笑道:“那就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随后一手反撩,从背后的四位弟子身上一一划过,这手可出的出人意料。三位弟子当场毙命,一位皮肉被划开,捂住肚子连连后退,脸上尽是惊异之情。
李绝情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项广平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撩,就将三位西栀派弟子置于死地。
他缓缓仰起头颅,脸色急剧的变化:眉毛上慢慢结出冰雪,嘴唇也乌若檀紫,面颊更是苍白。
田林诧异道:“这是什么功夫?”
李绝情此前见过这种情景,他一下就反应过来,喊道:
“寒冰**!他现在是太监了!”
李绝情对“洞房”的执念颇深,所以永远记得初入杨府那一天,也永远记着这门自己曾经垂涎的功夫练了之后是会断子绝孙的。
尽管这句话是实话,但在现在说出来难免使人发笑,霁月凡捂住了嘴,轻笑道:“呆子,乱说些什么?”
项广平并不在意,过了会儿他脸上的冰雪慢慢的消散,他扭一扭脖子,全身的骨骼都咯咯作响。冷笑道:“还真有识货的,今天也让你们死个明白。”
寒冰**原本是南蛮人的一套武功心法。其历史古老可追溯到周武王时代,相传在《周礼》中有记载:
“凌人掌冰,正岁,十有二月,令斩冰,三其凌。”
这番话表面是在写制冰的方法,实际上则暗中记载了寒冰**的武功门路。只是当时宫里上下都无人看得清楚,真正的被发扬光大还是在宋朝太宗时期。
当时天下盛行“文治”,宋太宗更是以身作则,后身名言传为:“书中自有颜如玉。”
宫内自然也不乏读书之气,因缘际会下,《周礼》中记载寒冰**的章节被一个叫小林子的太监发现其中奥妙。无奈小林子文化不高,曲解了其中意思。按着错误的方法练习,竟然也阴差阳错的练成了。
人体本讲究阴阳共济,其中阴路的功夫适合女子练,阳路的功夫适合男子练。而像太监这样不男不女的。两套武功路子都行得通。
小林子此后的日子每天服食凉性的食物及药材。原本就不良的体质更现阴寒,不过这样一来倒给了他练习寒冰**的绝佳平台。之后的日子,小林子每天日赴以继的练习寒冰**,终于有一天养成了至冷至寒的内力,竟然能化水为冰。
只是这种练法实在是有悖练武强身健体的本心,身体每日每夜的处于极寒之中。待到练成那一天,内力寒冷,身体更是难以接受这种负荷。所以小林子没几天就死了。
小林子早就有预感大限将至,但他放不下的始终还是寒冰**的武功,就将自己理解的寒冰**抄著成册,交给了自己在宫中最好的朋友让其代为保管。
三天之后,小林子撒手人寰。没有人会记得他是第一个发现了寒冰**秘密的人。
小林子的朋友转手就将心法呈上了宫,立刻享受荣华富贵。宋太宗龙颜大悦,命宫廷五十名武师取其精华,去之糟粕。终于是将伤人的弊处打了几个折扣,却依旧不能将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因为小林子留下的手抄本不过是他的想法,其记载所写不及原本寒冰**的一半威力。
只是这段秘密,都随着小林子的去世飘在风中,再也没人会知道最初的寒冰**会是何等绝妙无伦的功夫。
时间来到铎凰这一代,他自己不屑于练这种武功,将其分为几部分,分别当做给属下的奖赏,平公公所练的寒冰**,则是比小林子留下的残章还要稀缺。
而站在李绝情他们面前的项广平,早已在东厂做了多年卧底,练就了一半的《寒冰**》,内力阴冷绵软,无孔不入。相较于平公公的实力,更要上一层楼了。却不显山不露水,西栀派上上下下无人知晓其真实实力。
李绝情见他这一招阴狠毒辣,也是吃了一惊,想:“世上竟然还有如此邪门的功夫?”
霁月凡沉不住气了,素手轻挑,一记凌厉逼人的明月刀剑就撩了上去。项广平侧身一躲,冷手就要向前拍去,速度端的是雷疾电闪。李绝情急忙抢过将霁月凡推开。一只手和项广平拍了个正着。
李绝情顿时感觉寒气刺骨,他咬咬牙,运起纯阳内力和其相抗。而项广平也只感觉到热气腾腾,自己的寒气似乎都要被化尽了。
两招对抗间,李绝情渐渐取得上风。项广平慢慢露出疲态...
神秘羊皮
项广平露出败相,手臂中渐渐感到热意。心惊道:“我原以为我练成寒冰**半部,江湖上已是独步自在。谁知道这小子内力竟如此精进。”当下决定不可久战。就卸了功。内力失去节制,源源不断的流入李绝情的体内。犹如阵阵寒流般切骨。
李绝情感受到与他相搭的那条胳膊愈发的冷了,咬咬牙抽回手。项广平立即虚晃两招,将欲追击的田林和霁月凡挡住。再看他时,已经在数丈外了。
李绝情感到胳膊被冻的麻木了,忙不迭的调气运功,阵阵热流淌向那只胳膊。李绝情背部开始冒起冷汗,这是将寒气排出体内的表现。接着李绝情又觉得胳膊处胀麻无比,想来是将项广平留在体内的内力又吸收了,身体不能很快利用,在一个地方堵塞住了。
项广平使这一招聪明又险,甚至可以说有壮士断腕的胆略。他在和李绝情交手过程中就觉出了他的内力是阳刚一路,和自己的寒冰**是大大顶撞。斗气既然无法取得上风,久拖不变又是必败。所幸不破不立,发些内力到李绝情体内,让他体内两股内力相撞。一时间无法再动手,自己正好可以逃跑。
要说项广平这人机智就在这儿了,从古至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例子不在少数,项广平宁肯散去自己体内四成的内功。也要将眼下的危机化解了。要知道,寒冰**不同于大元纯阳功,内力要重新练起可是很难的。他今天为了对付李绝情牺牲颇大,至少要用两年的时间恢复了。
霁月凡望着远去的项广平啐了一声,道:“跑的还挺快。”接着转过头瞧了李绝情一眼,不痛不痒的道:“怎么样?”
此时寒冰内力已经被同化,流向李绝情体内各处。他道:“不打紧。”接着又好像想起什么般的道:“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
眼前这个姑娘去了又来,似敌似友。既用手中长剑让他们下不来台,又在千钧一发时候点破项广平阴谋。对二人施以援手。李绝情要是不问上一问,就只怕她又会做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情出来。
霁月凡挑眉道:“不关你事,你只要知道我能找到你的小娟姑娘。”
李绝情之前还在打坐调气,一听这话连忙翻身起来。拱手道:“还请姑娘明示,李某必定有重谢。”
田林附议道:“此言极是,劳请姑娘指点。”
霁月凡刚要开口说什么,突然传来一阵阴风。她皱一皱眉,道:“没完没了了。“随即左手抓住李绝情,右手抓住田林。道:“且随我来,有些话慢慢再说。“接着施展轻功,二人为了不拖累她也都展开各自的武学。三人马上就离开了好远。
三人在一棵巨大的柳树前停下,李绝情四周看看。确定无人后询问道:“姑娘为何带我们来此地?刚才那阵风又是何为?”
霁月凡二话不说,走到柳树下。左三步有三步,仿佛是在探查土地虚实,确认无误后在一个地方轻踩两脚。拿出长剑将那块地方画了个圈,接着就用长剑开始铲土。
她忙活了好大一阵。丝毫不顾忌身后李绝情和田林疑惑的目光。待到旁边垒起的土堆有半个人那么高时,她兴高采烈地道:“是了!”接着跃下去在土中鼓捣一阵,不知道到底在干什么。
再从土里出来时,她的手上已经多了一卷羊皮。李绝情问道:“这是何物呢?”
霁月凡将羊皮揣在自己衣服夹层里,有些不耐烦的道:“我说得可能不够清楚,那我现在挑明了说,你如果想见到你的小娟姑娘。”
到这儿顿住了,又指指田林道:“你如果想见到你的妹子,最好不要问长问短,很惹人嫌。”
李绝情吐吐舌头,想:“这姑娘倒真的是火气大,我还是不要招惹她为好。”
田林却不以为然,正色道:“姑娘从我西栀岛上取得此物,应该向我父亲禀报才对。若是外人想来西栀岛上窃宝,田某也无法作壁上观。”
霁月凡看了田林一眼,笑道:“这东西本来就是我的,物归原主你懂么?你爹老田头是个腐朽不开化的老头子,你看来也不是个有趣的男人。”
田林脸立刻涨得通红,他嗫嚅争辩道:“家父...家父清誉不许你这样诋毁,霁姑娘,请你放尊重点。”
他嘴上说的似乎是在意父亲名誉,实则是对那句“有趣的男人”产生了芥蒂,他心想:
“我只听过好人和坏人,这有趣的男人又应该是怎么个样子?”
霁月凡不再搭理他,将剑收回鞘。懒洋洋地道:“总之,你们大可放心,田姑娘好得很呢。不必为她劳神费力了,明天戌时来这儿见我。我带你们去找她。”接着将长剑一跨,头也不回地走了。
田林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消失在地平线,心里一阵惆怅,这个姑娘让他想起了杨玉城,她的一颦一笑、古灵精怪,无不使他神伤。想到杨玉城,心里又是一阵酸楚,那天牵手船舶分别,让田林回味到如今。人生最苦是相思到底不假。
李绝情拍拍他肩,道:“赶紧先把这土堆收拾了吧,回头再商议怎么应对。”
田林点点头,二人找不来工具,只好用徒手一个劲的填。
忙活了没一会儿,突然听到后面一个威严的声音道:“真是我的好儿子和好贤侄,还在忙活呢?”
众人转过头去,发现了田轩辕,他一身灰袍。脸上的神情五分愤怒五分凝重,身后还站着几个西栀派弟子。
田林似乎没有预料到田轩辕的突然来临,有点紧张的将手藏到背后,道:“爹,您来了?”
田轩辕出言相讥道:“怎么?来得不是时候了?是不是你们杀人越货密谋藏尸也不应该看见?”
这句话一语点醒梦中人,李绝情这才反应过来:“项广平定是派人将杀害四名弟子的罪名安到了自己和田林的头上。偏生自己还在这挖坑,倒真想是田轩辕所说的那样了。”
田林相辩道:“爹,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是被冤枉的!真正的叛徒是项广平,他已经走了!”
田轩辕面色稍有缓和,他道:“那就暂且一信你。告诉我小娟去哪了?”
田轩辕不说则已,一言出来。身后的几位弟子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田轩辕全部听到,微微的皱皱眉。
身居高位,有时候你只能放弃不愿割舍的感情,原谅积怨已久的仇恨。因为你要“作表率”。要大公无私,要快意恩仇。
田林不知道如何如实相告,将求助的眼神投向李绝情。李绝情会意,道:“田岛主...小娟很安全,霁姑娘会带我们去找他们的。”
田轩辕一生要强,轻生重道,将胜负凌驾在一切之上,霁月凡败他几名弟子,他难保不怀恨在心。现在竟然连姑娘的性命都被掌握在她的手里,在田轩辕看来,这是**裸的挑衅。
他不满的神情溢于言表,将被弟子埋怨的心情顺带着也归咎在田林身上,唯一一丝的心慈手软被磨灭。换上那副一概的生硬语气。道:“你身为一派传人,勾结外敌。连自己亲生妹妹也不顾,该如何问责?”
李绝情帮田林开脱道:“田岛主,少掌门不一定是您说的那样,还请您放下争执。专心对敌啊。”
田轩辕背过身去,道:“事情我会查清的,在这期间你最好不要再给我看见和外人混迹一气。”接着背过手去。
李绝情和田林刚松一口气,田轩辕突然站住了脚,回过头来打量了一下他们身后的柳树。接着大步过来往洞里一瞧。面色变得惊怒,犹甚方才的表现。
在牟求月还没有去世之前,曾经给过他一张羊皮卷。田轩辕将它依照师傅的指示埋在地下,现在都过去了二十年。田轩辕早就忘记了这儿还有这样的一件物事,只是一看见柳树触景思忆。一下子就回想起来了。
李绝情觉得有些不妙,立刻拉了田林的手就要跑。田轩辕暴喝道:“哪里跑!”然后追将上去。但他大病未愈,这样一来十分的耗损身体。跑了没几步就不得不运气归元。
田林被李绝情拽着走,没几步就看见了父亲身体仍然虚弱,刚想去上前照顾,李绝情忙把手上劲道又加大了三分,他知道田林的脾气秉性。是绝对不能让他重蹈覆辙的。
李绝情拖着田林赶出十几里地才气喘吁吁地停下。道:“你爹那样一个老顽固...你难道还以为他会听你的么?”
田林则直接站起身来道:“李兄弟,你说我可以,绝对不能说家父的坏话。否则莫怪田某动手了。”
李绝情摇摇头,心想:“愚忠愚孝到这个地步,只怕也是反受其害的。”
突然传来一阵阴风,二人都为之一颤。真是此前接触到的那个人,李绝情站出一步,大声道:“哪位英雄!请出来露面!”
这时只觉得又一阵阴风从脖子上拂过,李绝情忙回头一掌。和那人对了个齐全。
李绝情内功高深,那人不是他对手,被喷薄而出的内力击退几步后踉跄站住了。李绝情也在此时才看清了他:
只见这人一身黑衣,带着面罩将脸笼住了。身材高瘦,好像是个刺客。
田林大声道:“何方英雄!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那黑衣人饶有兴致地看着田林,用一种沙哑的声音道:“想不到啊林儿,你都长得这么大了。”
田林一愣,道:“阁下认识我?”
黑衣人浅浅的点点头,又看向李绝情,道:“你这小子倒着实有些本事,比这一代里的臭鱼烂虾强多了。”他的眼睛里传射出一股凌厉不可避的锋芒,和田轩辕的非常相似。
李绝情拱手道:“有礼了,敢问阁下是何人,为什么暗算我们?”
黑衣人道:“暗算?你们是丢了胳膊还是少了腿?什么事情都没有,怎么好意思说被暗算?”
他回击凌厉,李绝情被堵的说不出话来。田林这时继续问道:“敢问阁下究竟是谁?识得我么?”
黑衣人摆摆手道:“不能说的事情就别再问了。我问你,你俩有没有兴趣加入咱们?”
李绝情寻思:“我既然都不知道你是谁。又怎么能加入你?”但是面前这个人功夫过人。刚才有一路跟踪着他们二人,绝非善茬,还是不要得罪为好,就叹了口气作惋惜状道:“还是不了,小弟我一只闲云野鹤,这位朋友又是拜在西栀派门下。不便于和您同行。”
江湖的事,一旦拜入师门,终身是本门弟子。倘若改投他派,那是欺师灭祖的死罪。骂名要背到阴曹地府去的。
黑衣人将手插在兜里,满不在乎地道:“人世间哪有那么多好坏,田轩辕他自己不也是从求月派里出来后建立的你们西栀吗?”
田林听这黑衣人对自己父亲出言不逊,激烈的同他争辩:“师公是遭奸人所害,家父才不得已而出师门的。武当的张真人不亦是如此吗?”
黑衣人冷笑着道:“那就由我来验收一下你的成果吧。”说时迟那时快,左脚踏前一步抢过,右手钢刺在握,明晃晃的,直冲着田林的眼睛去了。
李绝情知道田林不是他的对手,上去一把将其推开。眼看着钢刺越来越近,倒冷静了下来。终于在离眼眶不到一寸的时候,伸右手将钢刺握住拉了下来,随后连出三拳,黑衣人一边招架一边撤退。李绝情向前,黑衣人往后,两人僵持了须臾,黑衣人双手蓄力后一把拍上去,强大的气力反推出去,将黑衣人击出几尺远。
黑衣人调整姿势,最终是以单膝跪地,没有摔得太狼狈。心知这小子内力深厚,自己若是与他周旋,定是占不到便宜。此地不宜久留。便站起身来拍拍膝盖上的土。看着李绝情道:“有点意思,少陪了!”接着施展轻功远去。
田林却沉不住气了,追上他喝道:“英雄来无形去无踪,好歹留下个名号容我等日后讨教!”
黑衣人冷哼一声,竟然将速度放慢了。田林不知是计,冲将上去。黑衣人突然反手一指。虚点向田林的膻中穴,他大惊失色,眼看着手指挟着内力就要到了,黑衣人突然用另一只手。狠狠的在他肩头一拍,这一拍将他拍落了,但也同时将他拍活了。
李绝情见田林急坠下来,连忙去接他。身体腾空而起,飞在半空中往他身上轻轻一拍,田林的身子就倒转过来。平平稳稳的下落站住了,再去看那黑衣人,已经是像一只飞鹰一般地去了。
田林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是在为自己还活着而感到庆幸,李绝情不禁问他:“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差点把命送了。”
田林看着黑衣人远去的背影,用一种不可思议地口吻道:“那人...那人会破月指...他刚才使的...是最难的‘指月摘星’...”
李绝情睁大了眼睛,道:“你是说...”
田林摇摇头道:“虽然我不想相信...但这人似乎真的是我的大师哥...”
田林的大师哥何许人也?
白贡。
就是那个活在别人嘴里的,以一招破敌,力压王愈夺得武林大会头名的白贡。
就是那个学会了“指月摘星”后离开西栀派,去治病救人的白贡。
李绝情想着,惊呼道:“那之前项广平所说的人就是他了?”
会医药,了解西栀派,懂得怎么得手,应该是非白贡莫属了。
田林抱住头,痛苦地道:“想不到他现在和东厂混在一块儿,竟然要回过头来对爹爹报仇了。”
李绝情却不是这么想的,他认为:“以田轩辕的性格,肯定是又提了些上纲上线的要求。两个人才搞得不欢而散的。”但是他不好明说。
两个人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田林道:“咱们还是到西栀洞避一避风头吧。”随后站起身来,引着李绝情到洞里去了。
西栀洞很大,里面还有一股新鲜的雨水味儿,两个人走到里面靠壁坐下。看着眼前的东西一言不发。
李绝情正百无聊赖的四处打量着,突然地上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映入了他的眼帘。他走上去俯身捡起来,走到光源处观察着,发现这是一块碎片,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田林看见了,笑着解释道:“这是白晶碎片,是我和小娟小时候留下来的。那时候我们还小。娘亲还在世,她给我们一人磨了块儿白晶石。我的上面写了‘长命’,她的那块儿写了‘百岁’。娘让我们佩戴在身上做护身符,我和他小时候来这儿瞎闹,她把我的白晶石给打碎了...可真怀念那段日子啊。”
话说完,却不见李绝情有任何反应。田林心里疑惑,发现他正对着地上不知道在看什么,就凑了上去观摩一下。结果他也吃惊的长大了嘴:
地上亮晶晶的碎片,依稀可辨析出一个“百”字!
戌时夜雨
李绝情和田林心照不宣的交换一个眼神。异口同声的道:“小娟可能在这儿!”
田林用手去感受坑坑洼洼的地面,冷静下来后,思索着什么,道:“西栀洞里没有藏人的地方...就剩一块儿石板,和墙卡着丝丝间隙,人根本过不去...”
李绝情仿佛是听见了什么惊天秘密那样兴奋。他此时正在一面石板前,听闻此言,伸出手来用指节敲敲板面。道:“这东西好像也不实,把它砸开看看?”
田林皱眉道:“也不是不行...只是可能性太小...而且父亲嘱托过我们千万不能闯进去。”
李绝情本来都要放弃了,一听田轩辕反对,立马道:“小爷今天进定了,非进不可。”随后双手贴在冰冷的石板上。闭眼凝神,同时集气。丹田感觉似巨浪拍礁石,似苍鹰搏青天。没过一会儿,是感到内气开化,四肢百骸全部流遍,以手最甚。
李绝情大喝一声,田林忙捂住耳朵。他这啸声清亮高亢,洞里回声久久不绝。李绝情双手向石板上拍去。石板浑的一震,剧烈颤动起来。
李绝情又咬咬牙,再次发力打向。石板哗啦啦被震碎,声音石破天惊。几乎要将二人耳朵震聋了。而且石板倒塌引起的沙土弥漫得二人久久睁不开眼。过了半天,李绝情感觉差不多可以了,这才缓缓睁眼。
田林也凑过来,二人向石板里部看去,发现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密道。心弦都是不自然的一绷。
田林摇头道:“咱们还是走吧,这洞里啥也没有。”说着就转过身。
李绝情却被这密道吸引了,他心想:“小娟下落不明,但据霁月凡姑娘说,她肯定是在西栀岛上。既然是在西栀岛上,这密道外又有‘百’字,肯定是小娟给我们留下的信号。”
这样想想,他鼓起勇气,道:“大舅哥,我要进去探探里边。”
田林倒也不意外,只是道:“这密道里可能有毒气,你...”
李绝情笑着拍拍胸膛,道:“我有纯阳功护体,不碍事。”随后朝那深不见底的洞穴看看,迈出了第一步。
田林担心的看着渐渐消失不见的李绝情,他没有火把,怎么看得见路呢?!心想:“绝情为了小娟如此奔波,我也不能在这里独善其身了。”随后又看了看那洞穴,下定决心的跟了上去...
密道很窄,窄到只能容一个人侧着身通过。李绝情摸着墙壁两边,慢慢的渡了进去。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喊:
“绝情兄!”
李绝情惊慌失措的回头看一眼,这密道里黑漆漆的,不通星火。不由得让人将其与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联想在一起。李绝情没有回答,而是以极快的速度在脑内盘算着想:
“我这一生干过什么坏事么?没有呀,那怎么会...”
就在这行当里,突然一个人跌跌撞撞的碰到了密道入口的石壁。李绝情忙紧张地道:“谁?谁在那儿!”
田林下坡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膝盖擦破了点儿皮,鼻子撞了点儿青。他倒吸一口凉气,龇着牙道:“我!大舅哥!”
李绝情的心这才如一颗大石坠了底,出了口气道:“你怎么来了?”
田林没有说什么“我放心不下你”或者“我担心”这样的话,他觉得这难以启齿。道:“我来看看情况怎么样了?”
李绝情继续往里走,答道:“也没什么...就是这路实在是又臭又长,感觉这一辈子也走不完。”
田林也挤着身子,一步一步地慢慢腾着。附和道:“是啊,也不知道这岛上谁当初建的...我这个西栀人都没来过,今天倒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李绝情笑着道:“那说不定是...哎呦!”他一脚踩空,掉了下去。
田林只听得一声“咚”和一声惨叫,还以为李绝情遭遇不测。连忙更用力的向前走,走了半盏茶功夫。他突然发现前面已经没有路了,从这儿望出去是一个巨大的石窟。
田林知道这就是密道尽头了,李绝情说不定只是和他搭话时忘了警戒才不小心踩空的。他在边缘吸了口气,轻轻纵身下去。
下边李绝情刚从被摔的疼痛中缓解过来。见田林在上面像一只枭鸟般轻盈落下,不由得感叹的道:“我现在算是明白‘后人乘凉’这四个字怎么写了。”
田林道:“你别贫嘴了,咱们快在这石洞里到处找找。”随即挑了个方向,去仔细搜查了。
李绝情刚那一下踩空其实本该是要了他的命。所幸是他摔的时候是屁股着地,加以大元纯阳功护体。损伤才不至于过重,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就也去搜查了。但他刚走出几步,却疑惑地“咦~”了一声。
田林别过头来看,二人齐齐发现了石窟中央有一张石桌。石桌上放着一本生尘的书。
李绝情兴奋的走过来拿起翻阅,却发现都是些他看不懂的文字,隐约有些熟悉感,但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无奈地将其放回。道:“我还以为是什么武功秘籍,看来也不是啊。”
田林走过来,拿起它翻阅了几下,沉声道:“爹怎么会在这儿放一本这样的书?”
李绝情凑上去道:“你认识这上面的字?”
田林点点头,道:“这上面写的是蒙古字,而且确实应该是武功秘籍,名字叫‘开天指’,不过应该是元人的武功。”
李绝情吃了一惊,道:“元人武功?莫非你爹爹也是...”
田林面色越来越严肃,翻到最后一页时终于失声道:“是了!”
李绝情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田林按捺不住激动,道:“这...这书上写的元人武功...是我破月指的原型!”
李绝情一愣,道:“啊?!”
田林把他拉过来,指着第一页上的几行字道:“你看,这一行字,用元人的话说。就是‘卸劲转力’,但是在我们西栀派里,这一招被叫做‘指点江山’...”
李绝情张大嘴,道:“你...你是说...”
田林仰天长叹一声,过了半晌苦涩的笑道:“绝情兄,天下人人在骂你武功不纯...现在看来...坦荡的人一直是你啊...”
李绝情也难以置信眼前的事,又对王愈所讲的故事产生了怀疑:“既然‘破月指’是元人武功...那么牟求月的真实身份到底是...武林大会的招开现在看来也绝不仅仅是狼子野心这么简单...”
李绝情这样想着,冷汗像蚂蚁一样爬满了脊背,颤声道:“那...会不会只是巧合?”
田林惨淡笑道:“这...书上记载的武功,从起始所用的心法和我们不同以外...招式大都大同小异,而且‘破月指’不够强大的地方,书上也全部是完完整整...我们西栀派一直以来修炼的...竟然就是元人武功的残本...”
李绝情实在无法体会田林的心情,他此刻莫名想到了赵大海,心里默念道:“伯父...元人扬名了...你可以安息了...”
田林对照着书看了半天,长吸一口气道:“李兄弟,我要将这本书上的指法练成。你能不能帮我在旁边守着?”
李绝情爽快的答应了,道:“这本来就是你们西栀岛上的东西。你一个少掌门无权过问的话,我只怕是连看的资格也没有。”
田林淡淡笑道:“李兄谬言了。”随即盘腿坐下,闭目凝神。一股热气流经体内...
李绝情将书放在田林的眼下,方便他对照着练习。
田林一边看,一边心里默念道:“百会穴...气海穴...”
如此练习了半个时辰,却是无功而返,反而把自己体内的内力都消耗殆尽了。田林心中想起从小到大受过的一切教育,他觉得那些都是谎言...一个人连每天练习的武功都可能是假的?还有什么不可能!
田林心灰意懒,堆砌的信心正在如同劫后余灾般倾塌。他心里一直以来没有越过的那道坎感觉要在此时此地化为泡影了。整个人如坠无边黑暗...
...
“田郎。”
嗯?这声音...小城!是小城!他来看我了!
“小城?”
“我在。”
田林突然长叹一口气,语气里尽是悲凉和不甘,李绝情担心的看着他,唯恐他走火入魔...
“小城。”
“嗯?”
“我好想你,我好后悔。当天应该和你一起走的。”
“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什么。”
“不!我要提的,一定要提的。我要让你知道我离开了你确实很痛苦...小城,这些天来我没有一觉睡的安稳...没有一顿饭吃的香甜...你等我回来好不好?我这就回来!”
李绝情惊讶的看着田林头上冒着氤氲的白气,口中又不断梦呓。说着“吃饭”、“痛苦”等不搭边的成语,心想:“这人一定是练武走火入魔了,得及时补救。”就走到田林背后,轻轻的拍了拍他。想用这样的方式来让他苏醒...
“你还记不记得,你在我手绢上题的那首诗?”
“当然了。”
李绝情见田林久痴不醒,下定决心。左手运转气力,一掌拍上。田林立刻睁开眼睛,只见他神情仓促、汗流浃背,四处张望下才道:“我在哪儿?”
李绝情道:“你练功走火入魔啦,这会儿在地府,我是阎王殿小鬼。”
这一番言辞把田林逗乐了,之前的惆怅烦恼被一场梦搅的一去不复返,他笑道:“这武功我练不得了。”
李绝情满不在乎地道:“那咱们就快点去找线索吧?”说着袖手要走没几步却感觉一只腕子被抓住了。
李绝情回过头来看,发现田林那张脸上满是诚恳的道:“李兄...这武功我练不得,你练得!”
李绝情笑着婉拒道:“你们家这功夫我本来也不会学,现在要变得更难了就更不会了。”说着甩甩胳膊要走。田林却依然不肯放弃的道:“李兄,今天你我在此发现这本书就是缘分,你倘若不练。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的一番美意?”
李绝情其实有些心动,谁不会为了武功心动呢?但他想想小娟,顿时觉得天底下所有的武功加起来也没有她重要。又担心自己性子愚鲁,这武功要是学个三四天的,岂不是错过了小娟?
他叹道:“实不相瞒啊大舅哥,若是小娟在这儿,我一定要把这秘籍练得滚瓜烂熟,但是她不在,什么东西对我也没有意义,咱们还是快点找线索好了。”
田林大受感动,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大舅哥刚才在运功时候发现有力使不上来,估计是功体的差异,这也能解释了为什么你那天学破月指吃力,兴许你学这个很快呢?”
李绝情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思忖道:“我那天在龙虎台上无论怎么学也学不来一招半式,难道真如大舅哥所说,是我所练的内功差异?既然如此倒也不妨练上一练。练不成再说练不成的话好了。更何况小娟他爹一定是个老顽固,我若不练一练将他打败,如何能甘心?”便打坐下来,道:“大舅哥,你念吧!”
“好,这一招叫‘卸劲打力’...”
......
说来也奇怪,李绝情那日在学破月指的时候,十分的挣扎,总是感觉有力发不出去或者有劲使不出来。但今天他练这套正统的“开天指”,却是进步神速,事半功倍。两个时辰,三十六路开天指功夫已经是全部学完。
李绝情练完后只觉得手指滚烫,好像能供自己支配的内力也变多了。忍不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迫不及待的要试试这开天指的威力了。
田林念完后,有些担心的看着李绝情,唯恐他贪多嚼不烂,如此迅捷的练了这么多武功,把自己也搞得心力交瘁。不过现在看来,他是多虑了。
田林上前问道:“你感觉如何?”
李绝情点点头,道:“妙不可言,这开天指真是神功!”
田林心里百感交集,说他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正人君子,只能将这份情绪深深压抑。取而代之的是遗憾。
自己身为西栀派少掌门,按理来说指上功夫应该是远胜李绝情,可偏生自己永远循规蹈矩。这大好的功夫不能练得,现在李绝情后来者居上,只能叹时也命也。
李绝情看出了他的想法,毕竟是人之常情,他笑着将开天指秘籍装进田林的衣服里,道:“我不过是运气好了些而已,西栀派弟子众多,才俊更是不少,有朝一日,你也一定能练成。”说罢后拍拍田林的胸膛,转而又去找寻线索了。
田林怔在原地,摸了摸胸前的秘籍。想:“他所言甚是,难道这世界上运气不好的人就不能成事了?我不过是此时不能成功,又不代表将来也无法翻身...哎,要论苦中作乐啊,我还真的短着他一截...”
随后抬起头看看石壁,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笑着自言自语道:“小娟啊,你总说这小子是傻小子,我看他比谁都聪明。”接着收拾整顿难以平复的心情,跟上了李绝情,二人出了石窟去搜寻田小娟的下落了...
...
过了整整一天,两个人虽无孔不入的找了,旦仍然是一无所获。眼看要到和霁月凡姑娘约定的时间了,二人走到树下不谋而合的靠在树上打起了盹,他们实在是太累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绝情睁开眼睛,发现霁月凡就在大树不远处坐着。他忙拍拍田林,道:“该走了。”然后率先来到了霁月凡的身边。
月光皎洁如水,霁月凡坐在草地上看着远处的青山,不知道在想什么。月光如素妆般粉饰在她的脸上。夜空是紫红色的,像女娲补天时遗留下的水袖。
她在李绝情离她七八步的时候就听见了他的来临,尽管李绝情步子放得缓而轻。
李绝情坐在她身边,道:“小娟...”
“嘘。”
李绝情看向她,发现她正将一根手指放在唇前。眼睛里是灿烂的夜空。脸色如雪般清澈,李绝情不由得看呆了。
“你看过夜空吗?”
“看过,怎么了?”
“你数过星星吗?”
李绝情噗嗤地笑了,数星星?这不是小孩子才会干的事吗?他刚想调侃一番却发现霁月凡看了过来,眸子里满是认真。这对眸子有神奇的力量,李绝情顿觉得下面的话不该再说出口,只得老老实实的道:“没有。”
霁月凡轻轻的站了起来,道:“你们都到了,那就走吧。”
李绝情回头一看,田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背后,心里惊叹于霁月凡:竟然能一边说话一边赏月,又能用耳朵去听人的脚步声。
田林拱手道:“姑娘有劳了。”
李绝情站起身来,看着霁月凡脱俗清秀的背影,一时间心中栗六。竟然忘记了自己的目的。
田林回过头道:“走了绝情,发什么呆呢?”
李绝情应着,摇摇头走了上去...
....
“你还记不记得,你在我手绢上题的那首诗?”
“当然了。”
“我当时笑你,你却说这首诗是你最喜欢的。”
“嗯。”
“怎么说来着?”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
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况此残灯夜,独宿在空堂。
秋天殊未晓,风雨正苍苍。
不学头陀法,前心安可忘。”
因果轮回
在靠西栀岛岸的地方,有一艘游船。这艘船前几天还是在给西栀岛提供着蔬果,到了近来。船舱里装着的就是人了。
这艘船体量中等,及不上乘风破浪的福船,但比什么一两个人的画舫确实又大了好多,船身被漆过,导致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甲板上三四个水手正在吹风,他们虽然赤膊,但是一个个都没有在海上讨饭吃的样子:他们本应该生满老茧的双手现在看起来简直可称细皮嫩肉。背上也全是伤疤,大大小小的有十几处,而在甲板下的仓库里。放着三套飞鱼服,还押着一个姑娘。
姑娘秀眉微簇,眼神炯炯。手脚都被一根麻绳绑了,根本挣脱不得,正是田小娟。
说来奇怪,没有人敢去对田小娟这么漂亮的姑娘轻薄几句,因为铎凰曾在他们出征前就说了:
“其有一女,名娟。多智而近妖,实不可与其争锋焉。”
这些人绑来田小娟,就是为了几天后大肆反扑西栀岛时,手中能有一张底牌。
而现在看来,这天也已不远了。
...
三个水手打扮的锦衣卫靠在甲板上,兴趣极高地攀谈着。他们或是醉,或是醒。或是子句肺腑,或是言不由衷。
左首那个锦衣卫摸着鼻子,脸上十分不满地道:“唉,我让李绝情这家伙坏我和大哥几次好事了。”
右首的锦衣卫摆摆手,道:“过去的事,还提它作甚!来喝酒!”然后将手中酒壶举着一饮而尽。接着闭眼赞道:“啊~这...酒就是烈。”
左首锦衣卫笑道:“这三十年的关外白酒,多亏南哥出手阔绰。咱们今天才能大饱口福啊!”
中间那个被叫做“南哥”的人其实看模样非常年轻,也不过十五六岁光景。他脸上写着朝气,笑着道:“哪里的话,两位哥哥赏光。我这个当弟弟的唯恐孝敬不及呢。”
右首锦衣卫拍拍南哥的肩膀,醉气醺醺的道:“这...嗝...这就是...人杰...了。”
左首锦衣卫也慢慢的显出醉相。打着嗝道:“是...嗝...是了...南哥...这种...人...生下来就...大富大贵。”
右边的人一直很上脸,左边的人只是越来越上脸。现在二人都是到了舌头打结连话也说不清楚的阶段了。
南哥苦笑着摇摇头道:“你们可别说了,我都说了这次来是来找哥哥的,我在这儿呆不久。最多是逢场作戏而已,就这,娘都说我重话了。”
左首那人眼睛眯缝,伸出一只手摇摇,笑道:“不要紧....不要紧!”反正你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醉人妄语罢了。
南哥无奈的摇摇头,道:“我到船舱下看看去,就到最后一天了,可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
右首的人打着嗝,在衣服上摸了又摸。终于历尽艰难险阻后拿到一串钥匙,颤手递给他。笑意从嘴角爬上眼角,道:“南...南哥...那小妮子....小妮子细皮嫩肉的...你享受一番...享受一番去。”
南哥接过了钥匙,转过身叹口气道:“咱们是好兄弟...这样的话以后休要再提。”然后迈着步子下甲板去了...
田小娟正百无聊赖的等着,其实这时。心里突然想起了李绝情,暗骂道:“臭小子,你要不来救我我永远也不原谅你!”忍不住笑了。搭话道:“诶,你也是太监?”
她问话的方式倒也真是粗暴直接了,南哥看了她一眼。笑道:“我不是太监。”然后多余的一个字儿也不说,就在那里检查各项东西。
这招有意无意间的“欲擒故纵”倒着实挑拨起了田小娟的兴趣,田小娟一边问:“你今年多大了?”一边又犯了职业病,以极快的速度将这人打量了个遍,过程中心里突然想起了李绝情,一时百感交集,生气甜蜜兼而有之。暗骂道:“臭小子,你要不来救我我永远也不原谅你!”
南哥心不在焉的道:“鄙人年方一十六。”
田小娟听着这明明稚气未脱的语调中还掺杂了不少强装的老气横秋。忍不住笑他道:“你明明还这点儿,怎么尽说大人话?”
南哥看了看她,认真的道:“姑娘不也只有十七八么?难道我说错了?”
田小娟摇摇头,轻笑道:“我是十七八没错,可咱俩的阅历完全没法比啊?你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少不经事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我呢,我是见识海了!”
南哥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英雄自古出少年。像是那近日里的李绝情大哥。爹总说他是大英雄,还让我和哥哥以他为荣呢!”
田小娟听到这儿噗嗤的笑了,她看着南哥那张认真的脸。心中念叨李绝情道:“臭小子啊臭小子,你现在可真的是把名气闯出来了。”随即眨巴着眼睛,道:“你说话声音这么大,不怕被那些人听到了抓你杀头啊?”
南哥义正严辞的道:“锦衣卫本来就是朝廷鹰犬而已,难道朗朗乾坤下。百姓心中的这杆秤也不能自己定夺吗?!”
田小娟听他话,双目流出赞许的光。道:“那你为什么要加入这锦衣卫嘞?”
南哥话头被牵动了,叹道:“是为了让大哥迷途知返,常言道长兄如父,可是我从小到大就没有感受过大哥的爱,他长我五年,也长绝情大哥五年。照理来说应该是名声在外了,实则不然。他不论人品还是武功,没有一项及得上绝情大哥,有的时候...我还真希望自己的兄长能是绝情大哥哩。”
田小娟受到触动,她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心想:“家家到底还是有本难念的经,我爹虽然顽固不开化,妈妈也走的早。到底我还是有个亲哥哥爱我的。”
她想到这儿,轻声道:“你别管他一口一个绝情大哥了,他和你一般大。你们两个回头拜个把子也行啊。”
南哥显得十分激动,他道:“姊姊你当真认识绝情大哥?请务必为我引见!”
田小娟笑道:“你做探子连功课也不准备的吗?”
南哥笑道:“不是的,只是...江湖上有好多个关于绝情大哥的传言,有的人说他是个风流浪子。玩弄女人心不费吹灰之力,人送外号‘玉面情圣’。”
田小娟想想李绝情每次被自己整蛊时苦大仇深的那副样子,又把他和所谓“玉面情圣”联系在一起,忍不住放声大笑。连肚皮也要笑破了。
田小娟自己笑了半天,见南哥一副诧异的样子。
南哥支支吾吾的道:“我...我说错了吗?”
田小娟强忍着笑道:“没有...但是差了点准度。”
南哥道:“实话说了吧,我此次加入锦衣卫还有个私心。就是想见识一下绝情大哥的飒爽英姿。”
田小娟琢磨:“飒爽英姿倒还不算太离谱,这家伙身手倒也不错。”然后继续道:“诶,你再给我说说,绝情大哥还有什么传闻吗?”
南哥道:“有的,传闻他为了自证清白,在华山力败各大掌门。最后力竭不敌,让心爱的女子偷袭刺伤了。”
田小娟想起这件事就颇为不满,尤其是南哥的言语里还称呼夏候雪为什么“心爱的女子”,让她十分不满,没好气的道:“这种烂话还是少听人说点,有没有关于李绝情的情史的?说来听听!”
南哥点点头道:“有的,江湖还传说李绝情是一个采花大盗,表面上去华山是深入虎穴。其实是为了博得六扇门的女捕头的欢心。”
田小娟听闻此言,脸不由得红了。心嗔道:“这些说书的还挺会找原型的。”道:“那还有呢?”
南哥没有察觉她的异样,他此刻正陶醉在李绝情的故事里无法自拔。听田小娟这么说,又开始绞尽脑汁的想故事。过了半天灵光一现,拍手道:“有了!”
接着兴冲冲的坐在田小娟面前,道:“这个故事很长,我们那儿说书先生每天都要讲...我背给你听。”
“嗯嗯。”
“传说,绝情大哥实际上不是什么玉面情圣,也不是什么采花大盗。他就是一个有点儿普通的男人。
他的武功是阴差阳错练成的,所有福都是因祸得的,所有祸都是不单行的。他风雨飘零十几年,无依无靠。
他好像生下来就比别人少根筋,总是固执己见、一意孤行。别人不撞南墙不回头,他是撞塌了一面南墙继续撞第二面。
他桃花运自小就很好,和别的姑娘玩的很来,但是他择偶也和他处事一样,是认准了一个就不回头的。
他有的时候很聪明,有的时候也很笨。但是他总是很可靠的出现在别人需要他出现的地方。
对了,相传那个六扇门的女捕头,和他相依相偎,两个人出生入死。情比金坚,江湖上都把他们和昔日的神雕侠侣相提并论呢!”
田小娟听着听着,眼前不由得红了。却仍笑道:“这是谁说的?说这么好!”
南哥笑着道:“我们那儿的说书先生,据他自己说啊,他还曾经给绝情大哥教过书呢!爹啊,每次听这段故事都流眼泪,你说他是不是老小孩儿?”
田小娟现在想起李绝情,心头就被幸福塞满了。这是她甜蜜的珍藏,他可以是任何人的绝情大哥,但只能是田小娟一人的李绝情。
她看着眼前这个小不了自己几岁的后辈,道:“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南哥摇摇头,道:“不知道,只是铎公公说你是和绝情大哥一派的,让我必须抓你起来。”
说完这句话后,他鬼鬼祟祟的四周看看,确定无人后压低声音道:“现在他们都喝醉了...你要走赶紧走!我替你解绑!”
田小娟大受感动,道:“你不怕被他们抓吗?”
南哥得意的道:“他们拍我的马屁都来不及呢,你赶紧...”
“来者何人?!”
南哥听到甲板上传来叫喊,便知道出事了。低声道:“我先走一步,你等会儿!”然后跑来上去,田小娟看着远去的救星,有些怅然和失落。
南哥跑了出去,站在上面往下看,只发现两男一女。自己目前还不知道他们的消息。
左首锦衣卫将手握圈,放在嘴前吹个哨子。船舱里熟睡的人一下变得躁动起来。南哥抢过一步,站在栏前喊道:“敢请教英雄尊姓高名?”
“李绝情!”船下一人说完这句话,立刻施展轻功飞了上来。南哥一愣,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李绝情飞身上来,左踢右打。将几个还没睡醒的锦衣卫又弄的睡了过去,有的暂时,有的永远。
田林和霁月凡也都不甘示弱,锦衣卫人数虽然占上风,但实力差距实在是天壤之别。李绝情一个人打得十几名围殴的锦衣卫还不了手,左手封虎拳大开大合,右手开天指穿针引线。霁月凡那边一柄长剑使得出神入化,如入无人之境。田林移花接木,大巧不工,破月指虽然不如开天指威力磅礴,但熟能生巧,几年来田林在指法上的经验积累是李绝情完全不能比拟的。
几人很快打过了所有人,李绝情也没有忘记留个活口审问:“被你们关押的那个姑娘在哪儿?”
“在甲板底下。”
李绝情得到答案了,却不是从想要的人身上。他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正站立在一边。
霁月凡握紧长剑,道:“斩草除根...”接着似乎就要向前,却被闪身过来的李绝情拦住了。霁月凡不爽地将剑往鞘里一收,转过身去不再言语。
李绝情看着这少年,笑道:“多谢兄弟。”然后就从他身边穿过,去到下面找田小娟了。
南哥杵在原地,满脸都是受宠若惊和难以置信,他一遍遍地让心情平复下来。却一遍遍遭到大脑的拒绝,并且每次都附上了一句话:
“李绝情刚才叫我兄弟了!”
...
田小娟听取外面一片厮杀,心里就有点期盼来人的身份,果不其然。
李绝情奔赴下来,看见被绑着田小娟。喜出望外,上去紧紧地将她抱住,道:“小娟,我挂牵你的紧你知不知道?”
田小娟心里美滋滋的,她知道这绝对是李绝情的实话,而且就算是假话,她也十分爱听。噘嘴道:“臭小子,给我把绳子解了再说。”
李绝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才忙活起来。
田小娟一边看他解绳子,一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李绝情想也没想的答道:“这还得多亏了霁姑娘,是她领我和大舅哥来找你的。”
田小娟表情复杂,古怪的重复了一遍:“霁姑娘?”
李绝情点点头,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辩解道:“不是...霁姑娘只是和我认识而已。”
田小娟噗嗤笑了,道:“瞧把你吓得,我相信你。”接着又仰头看看天,自言自语道:“要是以往啊,我这时候非得喝几坛子醋不可...但是绝情啊。”
李绝情帮她把绳子解开了,听她好像有要说什么的意思,挑眉应道:“怎么了吗?”
田小娟看着他的脸,心里莫名感到一阵痛,帮他整理鬓发,笑着道:“梳梳头能去晦气,你不知道吗?”
李绝情觉得她答非所问,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还是坐下,轻声道:“你给我梳梳?”
田小娟轻笑着用手帮他整理头发,道:“我啊,捕快当惯了。不像别的女孩子那样,手边总有梳子...”
李绝情觉得她今天实在是奇怪,忍不住道:“怎么了吗小娟?”
田小娟,这么一个一直以来我行我素、不可一世的姑娘,现在竟然犯起了自卑。
她一边帮李绝情把头发扎好,一边将下巴轻轻放在他的脑袋上,喃喃地道:“但是绝情啊,你不知道你对别人多么重要...”
李绝情感觉到她的体温,瞬间浑身如电流经过,心神不宁起来,一时触碰着自己焦虑,一时抚摸着她的温柔。他不再做过多的言语,只是听她箴言。
田小娟发了一会儿连自己也不能够解释的呆。这下感觉愁云初散,道:“咱们走吧!”语气中又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
李绝情支撑着站起来,一步步的走到外面去。见田小娟兴冲冲的指着刚才那个指路少年道:“他!就是他!有话要和你说!”
南哥看着对自己挤眉弄眼的田小娟,立刻通透了她的意思。连忙跪下抱拳道:“绝情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李绝情愣了,连忙扶他起来道:“怎么了兄弟,有话直说无妨。”
南哥笑道:“大哥,你不知道你的名号啊,现在可吃的开了!小弟听闻大哥事迹,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和您结识!”
田林笑道:“李兄弟,我就说你名声在外了。”
李绝情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感慨和受用,一边想让自己谦虚,一边又忍不住飘飘然。但说句实话,他本来就是个游侠性格。面对这种要求又岂能拒绝?笑道:“那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结人情吗?好说了!”
这厢将衣服一撩,面对着南哥跪下。道:“兄弟,你我相处无妨。但是我在西北已经有了一个大哥,你我二人若是结拜。须得将他也计核在内。”
南哥毫不迟疑的道:“二哥说的人,那肯定也是大英雄!没问题!”
“拜了?”
“拜了!”
“好,痛快!”
二人面对着天抱拳道:
“晚辈李绝情。”
“晚辈谈正南。”
“在此结拜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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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昏暗的沉下去了,好像是将一条手绢扔在墨汁里浸泡。直到压抑窒息,直到深邃黑洞。墨洗锦花,夜净繁星。
“养心殿”里此刻灯火通明,田轩辕坐在主座“安神榻”上。他面色凝重。而他左右两边各都摆上了一列椅子,每列四张。总共八张椅子。
这是西栀岛的议会“八仙过海”,田轩辕每次举棋不定时都会倚仗于此,成员排除田轩辕外,自然而然是八个人。都是由田轩辕精挑细选出来的年轻才俊,其中包括田小娟、项广平、扬子、田林。负责在田轩辕不确定的时候为他出谋划策。
这下可好,八仙过海少了四个,这非得淹死不可。
田轩辕眉头紧锁,眼前的情况实在是棘手。他并非痴人,早已观察出事态有些不对,无论是峨眉的突然来访、小娟和项广平的失踪,还是田林玄之又玄的背叛。一切看起来就好像是精心设计,又好像是无意而为之。
余下的“四仙”里,两个与田林辈份齐平,另两个都各差着一辈。不过,一个向上,属田林师哥,和扬子同辈份;一个向下。和项广平同辈份。田小娟是这里面辈份最低,但主意最广的那个。
见师傅愁眉苦脸,和田林同辈的刘立阳站了起来,主动道:“师傅,依立阳所见。我田师兄实在是被冤枉的,这具体的事项,还是得等个几天。”
武林中人,称呼自己师门同窗时,总是要自谦一辈儿。比自己资历老的叫师兄无可厚非,但和自己一样辈份的最好也叫声师兄,毕竟人在江湖混,全靠一张嘴吃的开。能动嘴就不要动手。这是亘古以来不变的规律。
田轩辕扶着头,眯上眼睛,没有回答刘立阳,好像是在思考事情。
与刘立阳对坐的花落红白了一眼他,心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几天呢?大敌当前,风驰电掣都唯恐不及,你可倒好。当真的要让我们糊里糊涂的死。”
花落红是刘立阳的师姐,曾经和他有一段孽缘。二人分离之后,由爱生恨。花落红经常利用自己师姐的身份给刘立阳穿小鞋,刘立阳也颇有微词。只是二人谁也不说穿,暗地里勾心斗角而已。
坐在花落红一边的秦韦华和她同辈,为人老实敦厚,广结人缘。其平生不好斗只好解斗。只是一两个眼神之间,就已经察觉出来刘花二人气氛不对。便握拳放在嘴边,轻轻咳嗽了一声。暗示:此时千钧一发,当以大局为重。
刘立阳倒也有眼色,见师傅不痛快的紧,师哥又在给自己台阶下。也不待田轩辕命自己坐了,等了一会儿后自己坐下。
沉默是灭亡的钥匙,原本就少言寡语的议会如今更是死气沉沉。
田轩辕看看刘立阳身边没有说话的金古温,道:“你说呢?古温?”
金古温摇摇头,他一向寡言少语。但一旦张口,所言必中。每一次的判断都没出过太大的岔子,今日既然连他也想不出解决方案,那可就真的棘手了。
秦韦华道:“现如今阉党作乱,弟子觉得近日来的几起事件都和他们脱离不了干系。”
刘立阳点头道:“师哥说的对,东厂势力大盛,早已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如今天下人人各怀鬼胎,只怜惜苍生疾苦。”
花落红颇示不屑的白了他一眼,道:“我西栀岛人,从来就不以什么救国救民为己任。倒也少了许多心口不一的伪君子。”
花落红这话却没说错,田轩辕心性逐渐变化,前几年命弟子“有邪必斩,有魔必诛”的要求也都做了古。
刘立阳看看她,无奈地道:“师姐,你我难道非得这么剑拔弩张?”
花落红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田轩辕抚摸着颔下微须,愁眉未展。这时突然听得一个声音道:“苦也苦也!”
田轩辕眉头一皱,刘立阳站出来道:“是哪一位梁上英雄?怎地不下来说话!”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翩然而下。田轩辕一瞥,却见这人脸被罩住,长相看不出来,身型和声音却都和之前的大弟子十分相像。他此时被事务所累,见到得力的助手难免会做一下揣测,心想:“莫非是贡儿来助我了?”便有些试探地道:“贡儿,你来了?”
那人果然摘下面罩,漏出一张沧桑不堪的脸。风尘作眉眼,奔波化皱纹。饶是如此,田轩辕还是一眼就看出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多少年的大弟子重新回来了。当即喜不自胜地站起道:“快,快见过你们师哥!”
刘立阳、秦韦华和花落红交换一个眼神。不待师傅催促二遍,三人单腿跪了下去。抱拳道:“参见师哥!”
四座都跪了,只有一人例外。
田轩辕见金古温不肯跪,皱皱眉头道:“古温,快见过你师哥。”
金古温表情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坚毅。他死死盯着白贡,双手则紧紧握着椅子边的扶手。
田轩辕虽然不明白这个一直以来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徒弟怎么会突然的如此叛逆。迷惑不解的同时又有些恼羞成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违抗师命。实在是一件让人不爽的事情。
白贡那双本应灵动的眼睛此时像死鱼一样,同样也紧紧看着金古温。另外三名弟子也都觉得二人似乎有些渊源,跪了一会儿后也都各自起来了。
田轩辕看着面前这个顽固不化的弟子,心中渐恼。道:“金古温,我不管你有多傲气,现在去给你师哥磕头。”
金古温抬起头,看了看田轩辕。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不能磕!”
田轩辕有些诧异,但知道金古温说话向来斟字酌句,很少会说些不负责任的言辞。他既然如此反感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师哥,事出必有因,一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白贡突然爆发出哈哈大笑,田轩辕此时也不解地看看这个久别重逢的大弟子。不明白他此番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是怒火却渐渐平息了,冷静下来。转身坐回到座位上。看着白贡,道:“贡儿...你这次来...”
“想不到时隔多年,你仍然在用同一套方法教弟子啊,哈哈哈哈哈。可真是英明神武。”
在座的所有人都品出来这话带刺,刘立阳不解地道:“师兄何出此言?师傅他老人家对我们都是极好的。”
秦韦华附和道:“是,师傅多年来勤勉克己,咱们弟子上下都很服他。”
“服?我看是怕吧!”
众人都愕然了,这句话不是白贡说的。
花落红不知何时从椅子上起身,走到白贡身边,一只手靠在他的肩上。道:“姓田的,你身为一派掌门却毫无半点宗师气节,每天执着你的那些虚名伪利。将我们这些弟子都当成你的工具。多少年前是如此,多少年后亦是如此!”
白贡得意地笑道:“人心总是雪亮的。”
田轩辕将身子往后靠靠,在灯火照耀下,仿佛一下老了几十岁。但没有长吁短叹,田轩辕只是默默地道:“那看来,师徒重逢这样的戏码,还是我想多了。”
白贡道:“不错!你一直以来仗着自己‘霆风’的身份飞扬跋扈,痴迷武学。连你膝下儿女都不肯相信,天底下还会有人去相信你吗?”
田轩辕疲惫地笑道:“我就知道,之前的那些事,都是你的手笔吧?项广平想必也...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早已改头换面的项广平。他左手长剑,走到白贡身边,用长剑指着田轩辕道:“姓田的,你坏事做尽。终尝恶果,今天就让你挫骨扬灰!”
余下三名弟子此时都已围在田轩辕身边,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态度。
白贡道:“剩下的三个,快点归顺。还可记你们一记战功,若是执意和东厂交手吗...嘿嘿...”
秦韦华道:“妖人住口!家师的清誉岂是你们能够在这儿诽谤的!”
金古温也抽出长剑道:“舍生,取义。”
刘立阳悲愤交加地看了花落红一眼,道:“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花落红也有些于心不忍,但转头去不再看他。道:“是你负我!今天就让田轩辕也做你的陪葬品吧!”
外面喊杀声冲天,惨叫声不绝于耳。田轩辕缓缓闭上了眼睛,道:“今天,是得灭我西栀岛门吗?”
项广平道:“正是,老实给你说吧,爷们儿早就不愿意在你底下干了。你去问问,除了少部分愚鲁的人,究竟还有谁信服你?连你自己的女儿都不!”
田轩辕想到田小娟,心一揪,又想起了亡故的爱人,他摇摇头道:“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兵戎相见好了。”
他拨开弟子们的掩护,站起来走出两步。做了个预备式后道:“来,让为师检验一下,狗的本事,是否够咬主人的手了!”
项广平道:“将死之人还在大放厥词!看招!”然后一脚踏出,手中剑立即横斩出去,田轩辕避开。项广平为了预防他抓住空隙反击,立刻就调整了姿势,连出四五剑。田轩辕已经从他的武功路子中得出他所用的不是西栀剑法。想到自己视为珍宝的武学在弟子这里居然还不值一提,心里隐隐作痛,想起了梁忘天。
此时,他早已不奢望什么浪子回头,可如果这些人里有一个能以西栀武功胜过他的,或许他死的时候,能感到一丝丝安慰吧。
田轩辕防守密不透风,项广平越打越急,终于是在一招直贯上给田轩辕瞧出破绽来。他一招“吴刚伐桂”轻松地震慑到了项广平。项广平连退几步,田轩辕本有上去再打的功夫,但他没有。他击败项广平后缓缓道:“自古以来,徒弟们就要靠打败师傅扬名。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所以。”
他说到这儿顿住了,扫视一下三人道:“要想扬名立万,师傅是你们第一阶的垫脚石啊!”
他说这话时,语气藏不住的悲愤。田轩辕一生最恨欺师灭道之人,他自己的恩师牟求月就是因为对座下弟子太过轻松,没有一点师傅的威信,才酿成了苦果。花落红将脸藏过去,不敢直视他。
多年来他对西栀门人一直是严大于爱,只期盼能够不再重蹈恩师覆辙,怎料人算不如天算,他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田轩辕突然心明意澈,笑道:“人这一生,除非不入江湖。否则哪会有那么多的风平浪静,之前是我想错了。现在看来,以后的你们,也会落得个我同样的下场啊!”
白贡却不多废话,道:“田轩辕,你练武练到老眼昏花了,我早就摒弃了什么师徒情分。今日来灭你的门,不掺杂任何情感,明天我会去峨眉,后天我会上华山。而你,也不过是牺牲品罢了,劝你别想太多。”
然后转过身,带着花落红和项广平要走,刚走出没几步,突然听田轩辕道:
“你还记恨着我,是不是。”
白贡闭上双眼,手中拳头捏得连连作响。嘴唇紧闭,咬牙切齿的道:“你能不能闭嘴!”
田轩辕继续试探着往前走,道:“你还是记恨我,当日在众多弟子面前批评你,让你这个当大师兄的下不了台,是不是?”
白贡长出一口气。转过身,眼里是三九风雪。道:“既然你用激将法,那么告诉你,你成功了。”
白贡一记掠上,右手二指并出。身姿似虎般矫健,正是破月指中的“指点江山”,田轩辕看着这招,心酸不已。想想他西栀派多少年来,座下弟子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将破月指练到白贡的水准。田林努力有余,灵气不足。田小娟过目不忘却是个调皮捣蛋的性子。唯一的自傲弟子,此时竟然要来取自己的项上人头。想到这儿,田轩辕不躲也不避。就直直地站在那儿。
白贡愣了愣,随即又闭上眼睛咬咬牙。无比巨力的一指头点在了田轩辕身上,田轩辕急叠失措的连退好几步,终于是站住了。只是吐出一口血,再难风平浪静。
白贡一指点完后,突然感觉多年来的赌气自负都沉了底。如田轩辕所言,他确实是憋着一口气,而且非出不可。
白贡啐了口唾沫道:“我们走!”然后迈步要出门去。
“请留步。”
三人回过头来,花落红看着狼狈不堪的师傅,突然地心疼。道:“...师傅,你...”
项广平伸出手挡住她,自己向前一步抱拳道:“田前辈,可还有什么事?”
田轩辕心如死灰,他想:“人生再多虚名,终究是要入土的,我武功再高...又能如何呢?”
他冲着身边三人道:“你们也快跟上他们走吧...今夜过去,江湖上就没西栀派这个万儿了。”
秦韦华流泪道:“师傅,您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岂可弃您而去?!”
刘立阳也愤声道:“今天,徒儿就陪您血战到底!”
田轩辕苦涩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他喊道:“白公子,看在我曾经...我曾经照料过你的份上。我死后,三个师弟...就烦你照料。”
白贡的脸是背对着田轩辕的,谁也没有看见他的嘴唇抽了一下。
良久,他道:“嗯。”
田轩辕欣慰的笑笑,以极快的手法在三人的穴位上各点一下。三个人突然说不出话了,怨恨的眼泪还未风干,不竟的呐喊还在喉头堵塞。竟然就已经要在现实面前低头了吗?
没一会儿,从门外冲出两队人,将三人带了向外走。另外有几个开始将桌椅板凳弄倒,铺上些干草和枯枝一类的东西。
田轩辕强撑着站起,白贡呼出一口气,见三人都已撤离后道:“我们走。”
白贡一行人走出几步后,项广平提议道:“师哥,依我看...”
“你叫我什么?”
“...白大人,依我看。逆党余孽实在不能留,姑息养奸迟早会惹祸上身的。”
白贡不屑的看看他,道:“你是在说你自己吗?”然后背过手兀自走远了。花落红也极为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抬脚跟在白贡后面。
白贡不愧是田轩辕最喜爱的弟子,连脾气秉性都像是和他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项广平忿忿地看着远去的白贡和花落红,咒骂道:“一个叛...一个婊子。”他原意自然是要骂白贡为叛徒,可他自己又何尝不是?难道还能自伤一千损敌一千?
....
“养心殿”外侧燃起了火焰,里面的空气焦灼了起来。田轩辕静坐在那儿,等待着炙热的火舌给自己的死亡披上最隆重的衣裳。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响,田轩辕以为是木头被烤时候所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也就不再去理会。
昏暗之中,一只手突然摸上了他的脸,紧紧的将他的嘴捂住,田轩辕以为又是白贡的人。心想:“我田轩辕何等样人,岂能沦落到连个死法都不能选择的地步?”突然又恢复了火气,要翻身去打那人。却被那人以一记极其迅捷有力的指法给一点。当即昏昏沉沉的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