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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打马过三关     旗未动txt下载     旗未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波又起

    老人抱头掩面,如此静寞地坐了一会儿,一句话也没有出,和之前那副意气风发、轻描淡写之态截然不同,浑是一个为世俗纷扰斗争所累的俗人。

    李绝情看着他这副模样,心想:“听他此前和谈行歌的言语,便是一向自负惯了的,经此大变。一时接受不了,那也是人之常情。”

    李绝情打过胜仗不少,可他也吃过败仗许多,心里自然理会得巅峰到落寞这一夕间的落差感。想想这是自己一手酿成,不说自责,却还是有些可怜他的。

    所以,他十分识趣地和田小娟站在一旁没有说话,更是站起身来,动手将棋子都收拾进篓里去,没有再让老人多麻烦。

    过了一炷香功夫,老人终于站起身来,这期间李田二人都似程门立雪一般的那样站着,即使田小娟有出言相劝的意思,也被李绝情叫止了。

    老人站起来,看见光净的棋盘,愣了愣神,随即用赞赏的目光看了一眼李绝情,道:“绝情大侠,不但胆气十足,更是谦逊有礼,不以胜者气凌老夫,哎...想我年轻时苦尽其生钻研棋道,自以为这棋盘便可尽人生百学。到头却忘了习棋本心,只争这方寸间的输赢,眼界到底还是太狭隘了...”

    说完这话,他长叹一声,伸出手在棋盘四个星位处飞快地各点一下。

    正当李绝情和田小娟纳闷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何的时候,却发现眼前亭子开始剧烈地颤动,李绝情慌了神,握紧了田小娟的手,喝道:

    “你这是要干什么?”

    老人微微一笑,道:“绝情大侠不必惊慌,老夫只是在为你们揭示下一步将去到的地方。”

    他话音刚落,李绝情就惊讶地发现,那张石桌底座挨着的地面部分不知何时开了个偌大的洞。接着,就看见那石桌急坠下去,在地下发出“轰~”的一声响。

    李绝情惊怒之色未消,接着居然又看到一块和周围地面完全相嵌合的地面升了上来,只是缝隙仍在,看上去就好像在白纸上画了一个圈儿一般。

    老人笑道:“这就是我欧阳家的机关术了,我家主聪明非凡,一生对奇术涉猎众多。只怕在当今世上,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聪明绝顶的人才出来了。这厢乘这圆板下去,就能见到小姐了。”

    李绝情想想来的时候庄子内部建筑物的构建排列,以及来这地方时候那曲折离奇的经历,已经对老人说的话十信有八。抱拳道:

    “前辈,刚才误会,绝情口无遮拦说错了话,还请恕罪。”

    老人笑道:“自然,自然。”

    李绝情瞧着老人的样子,觉得他和风林火山四人不同,思索再三,终于是开口道:“只是,绝情有一事不明。”

    “绝情大侠所疑,老夫不敢不言。”

    李绝情道:“实不相瞒,这次我们所来并非是为了见令庄千金,而是想拜访庄主一面。不知前辈可否借为引见?”

    老人脸色一沉,道:“绝情大侠若是说别的老夫都可代为求恳,唯有此事是老爷亲口下的命令,老夫实在爱莫能助。”

    李绝情万万想不到在这看起来十分好说话的老人面前也吃了瘪,懊丧的同时又不禁想:“这欧阳策究竟是什么人,来这金锋庄尚且未见着他一面就领教了他这多神通,想必接下来又会有那许多劳什子。”

    老人作势示意他们上去,李绝情拉上田小娟的手。走上那圆板,他二人刚一站稳,圆板就开始缓慢下落。

    田小娟站在李绝情身边,拉拉他的手,道:“诶,你觉得,欧阳家小姐会是什么样子一人儿啊?”

    李绝情皱眉,道:“我在来这庄子之前,只以为欧阳策是个胸无大志却又好行奢靡之人。现在进庄一睹。倒有些佩服这人了,虽然有些毛病我实在无法认同,但他的本事我却也不得不佩服,他如此做,应该是在唱空城计吧?”

    田小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你的意思是欧阳策在故弄玄虚咯!”

    李绝情道:“正是,欧阳策正是利用了众人的好奇心理,又在这路上设下关卡重重,众人闯不过来,自会以为欧阳家千金会是什么美艳动人的女子,娶她要经历这多的艰难险阻,嘿嘿。到时候一见是个丑女,后悔也来不及了,对欧阳家来说,闯过这些关卡的自然又不会是什么凡夫俗子,到时候欧阳策只需略施手段,聘得佳婿一名。啧啧啧,这人算盘打得好响!”

    田小娟早就笑弯了腰,抱着肚子,擦擦一对眼睛,道:“你...你...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李绝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我胡乱一猜啦,只是觉得这欧阳策要求当真是高...”

    田小娟这时停止了嘻嘻哈哈,疑问道:“绝情,你说,这板子会带咱们去哪儿呢?”

    李绝情思索一番后,露出不甚所喜的表情,道:“应该是地底吧,哎,居住在地底下又能有什么好人呢?”

    谈话间,二人突然发现一直相对着黑洞洞的墙壁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映入眼帘的是这样一副景色:

    放眼望去,直面而来的便是一道长长的石桥,桥下水流难溯源头却可瞧见其急湍不息,壁顶石乳冰花有如水晶那般璀璨晶莹。照理说,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出现在一起应该会显得有些突兀,可这次却偏偏相反,因为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存在,它们于冲突中显融洽,呈现出了一副相当奇特的富丽堂皇的景色。

    在以前,李绝情会以为“地底”所指就是睁眼闭眼一摸黑,永远不见天日,永远昏暗低沉。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像昆仑墓那样有几盏长燃不灭的星火。眼前这景色,倒真的要让李绝情张口结舌,揉揉眼睛了。

    李绝情正值这出神之际,却听得身边田小娟“咦”了一声,当下不解其意,向她看去,发现她伸出一手,指着那石桥的对面,道:“你看那儿,怎么会有个那样式的房子?”

    李绝情循声望去,果真在石桥对面,看见了一座材料用工都颇为考究的一间房子,心中和田小娟一般不解,道:

    “这屋子不会就是欧阳小姐的闺房了吧?”

    田小娟摇摇头,道:“总之事情真假,还是看过再说。”于是拉起李绝情的手,变乡自然而然地去闯那石桥,突然听得耳后生风,有人凛声道:

    “不是冤家不聚头,今天就好好地与你做个清算吧!”

    李绝情心里一惊,当下想着的首要事便是保护田小娟。他武功比起田小娟自然是要高明不少,田小娟刚刚意识到危险将近的同时,他却已经能听声辨出位来了,立刻回转过身,双臂齐出,向着来人的方向对上双掌,片刻后他掌力迸发纷飞,恰如长江三叠浪,喝道:

    “去罢!”接着一运劲,那人就被击飞出去。

    自从西域亲生父母惨死后,李绝情就恨透了对他身边亲眷下手的人,这一掌打出去用了五分力。且自信这力道普天下间接住的决计不会超出五个人。不料那人在空中吃力虽深,却打个筋斗继而复立,后退几步后站稳了。

    李绝情大奇,心想自己武功如今已是天下第一,除了那不问世事的恩师和铎凰以及三大高手,大概都不会有人具备这等功力。

    可,恩师和田轩辕都是和自己亲近的人,而铎凰身为一军之帅,出动也应该不会如此轻薄。张鸿辉和自己虽然有些不愉快的芥蒂,但远远不到寻仇滋衅的地步,夏逍遥就更是离谱,他上次共李绝情交手,内伤未愈,这会儿前来上门更像是自杀来的。

    这样的话,这人的身份可就十分值得猜测了,李绝情见他带张古怪的面具,瞧不出真面目来,道:“这位英雄,普天下想要李某这项上人头的人不在少数。你要是真有此意,至少也得报上名来,让咱将你看个清楚才是。”

    那人哼一声,随即动手摘下了面具。就在他真面目显露出来的那一刹那,李绝情和田小娟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人居然是蔚成风!

    不过他的容貌大有改变,和五年前的时候已经像两个人了。他原本乌黑的头发此时全部雪白,那张昔日可引神注目的俊美脸庞也变得苍老,简直就是不人不鬼。

    李绝情惊道:“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蔚成风冷笑道:“这都得要拜你所赐啊,先后两次将我心爱的人从我身边夺走,若不是你,我会变成这样?”

    他看着自己此时白渗入骨的手,喃喃道:“这么多时间以来,我一直在寻找打败你的方法,李绝情。我以为我喜欢的人是杨玉城,我以为我喜欢的人是夏候雪,现在我才明白了,我喜欢的,不过是那种和你争锋的感觉!”

    他说到这儿脸色变红声音变粗,歇斯底里起来,像一只病态而发疯狂躁的野兽,嘶吼道:“我自从遇到你以来,我的人生就没有一天好过过,你像个梦魇一般笼罩我的生活,我蔚成风何等样人?!肯屈于你之下?无奈贼老天一直偏爱你,他将原本属于我生命中的一切都给了你!”

    他说到情绪激动处就背过身去,这时转过脸来,阴森恻然道:“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在这五年内练成了足以和你那什么邪术媲美的武功!今天恩怨情仇,尽此一笔勾销!”

    说完,他一个箭步冲将上来,速度快得出奇,运起一套令人眼花缭乱的拳法就冲了过来,李绝情起初还感如临大敌,想用“无用神功”却发现根本也找不见他的具体位置,只见其步伐左踏右沉,似醉酒般。

    这种武功向来最让李绝情着恼,表面上不成规矩实则招招险奇。“无用神功”这隔空取物固然好,但多以死物为准,再上一个台阶,就是面对活蹦乱跳的人,这样李绝情也有办法。可就是奈何不了步法的躲闪,这就好比是擀面杖织布功夫虽大却无用武之地。

    李绝情正在为找不到对付他的办法而发愁,这一会儿就已经吃了好几记拳头,只是奇怪,李绝情但觉他这拳头打来之时,拳中隐隐蕴寒冰之力,不然自己怎么会感到没来由地浑身冰冷刺骨呢?

    田小娟在一旁相看,原本以为李绝情对付蔚成风绰绰有余,哪知蔚成风说的根本也不是打哈哈,他是的的确确地练就了十分精妙的武功,远远看去,就像是一道黑旋风在围着李绝情转,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田小娟忍耐不住,喝道:“绝情!我来助你!”随后轻跃赴前,一套“破月指法“这时施展开来,已经是具有了相当高的水准。她出手极快又准,几指头点出去尽向着蔚成风背后来不及护卫的穴道。

    蔚成风吃了这几指,沉闷地哼一声,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李绝情也在这时把握住这良机,提手抬足,拳防蔚成风攻势,脚暗地里作势反击,唰唰唰数脚踢出,正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如影随形腿”。

    这以拳作防以腿主攻之套路,便是之后广为流传的“拳为两扇门,全凭脚踢人。”

    如此以来,二人所采取的“犄角之势”果真有效,只见蔚成风被逼得后退连连,终于是从那圈中被挟裹出来。

    李绝情此时气血沸腾如火,早早就将刚才残留在体内的寒意尽数化去了。现在边出手如雨打芭蕉一般快捷,蔚成风却招架不住,徒吃了许多拳脚。

    李绝情一边打,一边喝道:“你这厮,为了些虚无缥缈的仇怨,连自己的男儿身都可弃之不要么?”

    蔚成风使手回挡,冷笑道:“若是今生不能和你交手而报得此血海深仇,这男儿身要或不要,又有什么区别?”

    李绝情现在终于明白了他为何看起来和之前截然不同,也明白了他的武功怎么会在短短几年内有这样的进展。但更让他为之震撼的,是蔚成风对自己那不知从何而起的仇怨,竟然会这么深,这么重。

    李绝情横下心来,想起了当断不断这个理。眼下左手作鹰钩状,在蔚成风眼前迅速划过,却只是假招并无真格。骗得蔚成风刚要收手回撤,右手自上而下,先后扣在肩胛骨、大臂、脉门三处,又将他手指捋顺后依次撅断,蔚成风惨叫一声。李绝情本还想将他筋脉也废掉,却因为这一声嚎而动了恻隐之心。收手站回,道:

    “我和你算不上有什么深厚的交情,你怀疑我横刀夺爱,三番四次地向我横施毒手。我都能谅解,只是那天我爹惨死之际,你也在场。这只手,就作为你为虎作伥的报应吧!”

    李绝情说这话时义正严辞、掷地有声。蔚成风则是因为难捱痛苦地低下头去,紧紧握住了自己那条还尚存的手臂。

    李绝情看他一眼,叹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去,却听见蔚成风诡异地笑了起来,李绝情原本还可以和田小娟自走自的路,直到蔚成风开了口道:

    “李绝情,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为何我会出现在这儿么?”

    李绝情心中一凛,想起了此前在亭子中和老人下棋的谈行歌。

    他猛地回过头去,上前一步抓起蔚成风的领子,厉声道:“你们总共多少号人!来到这儿的有多少?”

    蔚成风这时被他提溜着,却露出了胜利者的姿态,他惨然笑道:“李绝情,不瞒你说。我和谈行歌不过是眼线而已,铎凰已经亲征云南,在这附近安营扎寨了,你以为你们一路过来的隐秘...嘻嘻,告诉你好了,就连你在船上遇见的那些**,也是我们的探子。眼下,他们应该快到了,哦,顺便提一句,你们的那些部下,可都给我们找人宰了哟...”

    李绝情勃然大怒,愤道:“你说什么!”说着抬起手正要打下,却被田小娟给抓住了。

    田小娟身为捕快,即使面对最危难的情况,还是能保持住相当出色的思考力的,她道:“他今天来找你,便是有恃无恐。你若真的把他杀了,只怕会再难收场,眼下还是保持冷静,将他口鼻手脚缚住,藏在个隐匿的地方好了。”

    李绝情只得落下了手,怅然道:“你说的是,就只能放他一马了。”但是如此却又无法甘心,想起惨死的兄弟们,李绝情怒火中烧,收回了刚才那个“只留一手”的决定,动起手将他四肢一一废了。随后把他打晕过去,口鼻全部捂住,扔到了另一旁。

    羊皮还没拿到,敌人却又要来临,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绝情道:“咱们现在怎么办?”

    田小娟道:“自然是继续找那家千金了,兄弟们都已经惨死,覆水难收了,不把羊皮拿到,如何祭拜他们的在天之灵?”

    李绝情沉声道:“也只能这样了。”语气中充满了无奈与苦涩。

    是啊,谁曾想这一生竟然会如此颠沛流离。

错行错付

    二人这便来到那房子前,里处屋主身份混沌。田小娟刚想提醒李绝情别直接问话,却见李绝情伸手轻轻叩门,道:

    “我等是来拜访欧阳庄主的,尊驾可否接为引见?”

    田小娟心中一凝,看了看李绝情的侧脸,不再多作言语。

    如此过了一会儿,里面响起个懒散而婉转的女声,乍一听就好像春天的黄鹂鸟那般令人惊喜。只听得她开口道:

    “是绝情大侠吧?你就一人儿进来就好啦~”

    这声音起初听起来甜腻腻的,好似青楼中唤人接客的老鸨。但是相比起前者更多一分清亮诱人,似乎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与年轻时的锁清秋倒是颇有异曲同工之谐。

    李绝情听见这声音却是愣一愣神,但时过境迁,此刻修为等身,他自然也不再是以前那种一点诱惑也受不起的少年郎。饶是这声音千娇百媚,他听在耳里却都是一样的感觉,向田小娟看了一眼,道:

    “里面这人似乎是个女子,咱们是硬闯进去还是依她吩咐,我入内去,你在外等候?”

    说完这句话他随即就开始觉得自己可笑,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的一句话,自己竟然会动起这样的念头,当真是无稽至极了。当下笑着摇摇头,拉起田小娟的手,正要什么也不顾地往里赶,却感觉田小娟在这时放开了自己的手。

    李绝情诧异地看她,田小娟神情严肃,道:“绝情,这趟咱们既来。这庄子前前后后都将咱们摸的透彻,你可发现了?”

    说完这些话,她压低声音道:“之前遇到的老人还可说是活得久见多识广些,可这屋内女子声音听起来明明三十不到,人家却只凭借声音就能认得出你我,这就代表有备而来,兵家这时最忌讳轻举妄动,你就依她的去,我在外面等着你。”

    李绝情看她神情坚定,十分可爱。一时间起了挑逗调笑之意,戳戳她的下巴,笑道:“你就不怕这人一眼相中了我,从此把我缚在屋子里不叫我出来么?”

    田小娟莞尔,也不甘示弱地指指李绝情的心窝,笑道:“你自己都不会答应的,何须说这些话来哄我喝醋呢?”随即正色道:“快进去吧,小心些行事。”

    李绝情暗叹一声,想他这次和田小娟重聚以来,尽皆是为世俗繁务所累。他还从未和田小娟有过一段能清闲自在的日子,本以这次初涉云南是隐秘行动,却不料依旧闹得满城风雨。和她在一起不过多时,竟然又要分别。想到这儿,他不由得为情所触,又感到一阵伤怀。

    他抬手推开了门,临走前依依不舍地看了田小娟一眼,道:“小娟,你在这儿等我。哪里也不要去!”

    田小娟则略微皱眉,觉得他值此分别之际表现的实在是有些嗦,不似平日之态。却还是赔笑道:“好,我应允你,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陪你。”

    李绝情这下方点了点头,走进屋里去了。

    初一进屋,李绝情只见屋中桌椅板凳都摆放得整齐,除了这些家具外,再有的就只剩些屋中常备的摆设。可无论是椅中床上,都不见人影。如此一来便是奇怪了,刚才那女声是谁发出的呢?

    李绝情心中存着疑窦,抬眼环视了一方四周摆放着的物件儿,可无论怎么看,他都找不出一丝一毫可称之为“线索”的东西。

    “奇哉怪哉...”李绝情嘟囔着,眼下既然找不到线索,他便自然而然地生出些退意出来,刚将手放在门上,却惊觉脚下不知为何物的机关启动了,李绝情原本踩着的那片地板一下就空了,李绝情自己更是直直坠落下去。

    “他妈的,中计了!”李绝情这样想,在坠落的过程中就伸手运功想去捉个物件儿来延缓自己下落的趋势。可什么都抓不着,李绝情闭上了眼睛,以为自己马上就变的粉身碎骨了。

    “轰~”的一声巨响,李绝情摔落下来,但却没有按照他所预料的那样粉身碎骨。徒觉脊背直直撞上一方大床,他落势虽急且赶,但是被褥究竟软些,加以他体内真气护体,这摔一下却不感到十分的疼。但是冲力犹在,要想完全不痛不痒却也是不可能的。

    李绝情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惊喜般地未死,再看右手下所枕着的东西,居然是床。

    李绝情一个翻身坐起,正要纳闷为何会如此,却突然觉得一只滑腻温润的玉手不知何时爬上了自己的脊梁,正躁动不安地向他的脖颈袭击去。

    李绝情一惊,料想到那人是个女子,估计八成便是在屋中以身音示他的人了。她却为何要这么做?此举目的何在?种种想法冲突下,李绝情肩膀发力将她甩开,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抢了下去,戟发鬓张,指那女子,刚要出声骂,却一愣,随即脸色一红,再也说不下去了。

    床上女子身形窈窕曼妙,水蛇纤腰。模样俏似出水芙蓉般绝艳,鼻效皎玉钩,唇若点绛红,这时伏在床上,却是媚态。笑嘻嘻地看着李绝情。

    李绝情十分难堪,他一生中这风流韵事经历不少,却从未见过女子这般样子。这时候一见,脸更是红的像猴屁股一般。

    他转过脸去,一言不发。

    女子笑起来像风铃一般,道:“绝情大侠,好色而慕少艾,人之天性所在。何苦如此纠结?”说着,她又拍打了下旁边床铺,娇滴滴地道:

    “绝情大侠,小女子对你可是倾心已久了~”

    李绝情闭上眼睛,兀自克制着那股不断上涌的血气,他神功在身,再大再难的**也是转瞬即逝。

    稍作平和后,他冷冰冰地道:

    “姑娘请自重,李某已有家室,这等好事无福消受,请姑娘将衣物着好。”

    他虽然没和田小娟拜堂,却早就是把它当成了自己的妻子。

    那女子四处看看,故作惊讶地道:“啊呀,附近没有衣服,这可怎么办啊?绝情大侠,我换不了了?”

    李绝情闭上眼,道:“就请姑娘随便扯条被单什么的,先裹住身子再说,这男女有别,李某始终纠结于此。”

    那女子蛮不高兴地低应一声,李绝情过了会儿却听她道:“好了!”

    李绝情这下转过头去,见她果真穿了衣服,暗地里出了一口气,却也不敢和她坐在床上,侧目一看见旁边有副桌椅。就走了过去,将那椅子拉开坐下了。

    李绝情刚一坐下,就发现桌子上还燃这副香,他也没多想,只道是女子天性喜胭脂香粉,转而斩钉截铁地道:

    “姑娘,想必就是欧阳庄主的千金了?”

    那女子摇摇头,站起身来,从一旁桌子摆着的瓶瓶罐罐处拿出壶茶和一对小杯子,素手拈起那壶,给李绝情和她二人各斟了一杯,拿了两杯茶,笑吟吟走来。

    李绝情双手抬起,拜领了那杯茶,将它放在桌子上,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道:“姑娘,想必就是欧阳庄主的千金了?”

    那女子微微笑着,摇了摇头,拿起那茶杯,朱唇轻启,将里面的茶薄薄地了一小口。道:“我不是。”

    李绝情大感意外,道:“那...那姑娘怎么会出现在这金锋庄内,又对我们行踪如此了如指掌?”

    接着,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好意思地红着脸道:“姑娘莫非是欧阳庄主的夫人?”

    那女子摇摇头,轻声道:“不是的,我就是欧阳庄主啦。”

    李绝情如受电击般,站起身来,看着她厉声道:“姑娘请莫要在说笑,欧阳庄主威名在外,这般冒名顶替怕是不好。”

    那女子却哼一声,也站了起来,道:“在李大侠的眼里,英雄从来都只能是你们男子咯?你宁肯相信外面的传言,也不肯相信经历千难万苦后亲眼见着的答案?”

    她牙尖嘴利,这番话辩驳的李绝情根本也还不了嘴,只能红着脸道:“不是...只是...欧阳庄主年岁很高了,姑娘看起来却...”

    欧阳策格格笑道:“世人都说李大侠正直善良,在我今日看来,却是有一点点的笨呢~”

    说着,她背过手去,踱步起来,自顾自地道:“原本,我金锋庄也不是如此对外人戒严。我欧阳家世代家传绝学便是‘驻颜术’,也只有在我家的驻颜术乃是正统唯一。欧阳策,这个名字也并不是我的真名,这只是一个代号而已,古往今来,我欧阳家先先后后有二十多名家主,都号自己是欧阳策。久而久之,倒都忘了自己的真名是什么啦。”

    这样说着,她自嘲般地将手中茶又一口,道:“家父原本秉承以诚待人,对四面八方慕名而来的人,无论贫贱,一视同仁。也都是好生招待,可有一天,一个经常受父亲礼待的人,不知从哪里勾结了南柯派掌门,要来庄中掠夺驻颜术秘籍,家父年事已高,自然喜静恶斗,不会是夏逍遥的对手,我欧阳家家传绝学也就落到了中原武林中。”

    李绝情听她所言,心中一凛,暗道:“原来娘亲从夏逍遥处夺得的驻颜术秘籍是这么来的。”

    欧阳策抬头望天,道:“家父丢失秘籍后,急火攻心。没几日就与世长辞了,这么多年来,我暗中接过了欧阳策的名号,一边重整河山,一边又开始暗中打探夏逍遥的消息。终于是让我将这黑白两道人人觊觎的羊皮拿到了。”

    她说到这儿,顿一顿回转过头,看着李绝情道:“今日绝情大侠来这儿的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我对谁主沉浮不感兴趣,只是关心大仇得报的问题。”

    说到这儿,她坐回了一边床上去,看着李绝情,饶有兴致地道:

    “羊皮自然是可以拿来交换的,只需你把夏逍遥的人头拿来给我。同样,你和你的小娟姑娘在云南的这期间内,我也会对你们施以援手。”

    说了这么多,她眼神迷离,直勾勾地看着李绝情,道:“怎么样?这个交易,还算得公平吧?”

    李绝情点点头,道:“也只得如此了,就依庄主的意思办吧。”

    欧阳策看着桌上早就倒好此时有些发冷的茶,努了努嘴道:“既然绝情大侠拿我当自己人,就请把这杯茶饮了吧!”

    李绝情心想:“我既然要和她合作,那么这点儿必须的信任还是得交出的。”这样想想,他举手拿起了那杯茶,一饮而尽,随后还将杯子掉转过来,以示饮净。

    欧阳策见他喝完茶,却突然在不为人知间显出个奸计得逞的笑容,她站起身道:“绝情大侠,如此便要走了吧?来,我送送你。”

    李绝情应付着,站起来,却在刚站稳那一刹那感觉脑袋中翻江倒海,眼前直冒金星。他又惊又怒,想站定却感觉脚底抹油,时刻都会摔倒,无奈下他只得扶住那桌子一角,质问道:

    “你...你...给我喝的茶里有药?!”

    欧阳策露出胜利者的微笑,这时又将香嫩玉软的身体靠得离李绝情近了些,用一种极其诱惑的语调在他耳边道:

    “不只是茶哦~绝情大侠...”

    李绝情这时才发觉自己所吸那香味道甜蜜,绝不正常。暗暗叫苦道:

    “这中了这女子奸计...李绝情啊李绝情...你简直太不成活...”

    他原本振神想骂,却发现浑身上下用不上一点儿点儿力气。一股酥软的感觉从脚底爬上身子,整个人都如同泡在热水那般畅快,但觉四肢百骸暖洋洋的,快美难言,只有倒头便睡方是快活。

    他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过了不知多久,李绝情逐渐有了知觉,这厢睁开双眼,却发现天花板直直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自己身上却还盖着被子,正称奇,知觉回转,他突然感到胸口阵阵压力袭来,抬头一看。却发现欧阳策枕在自己的胸膛上,熟睡正酣。

    李绝情脸色一变,连忙将被窝掀开一观,果真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具无敝身衣物。

    李绝情大脑一片空白,撑持着坐起,欧阳策一直枕在他胸膛上,李绝情这么一翻腾将她也给无意间吵醒了。她揉揉眼睛,看看李绝情兀自睁大了眼睛,双手抱着头,喃喃自语道: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欧阳策道:“什么可能不可能的?你在说什么啊?”

    李绝情苦于找不到人发泄,这时罪魁祸首自己送上门来,自然不会有好脸色看。怒目圆瞪,吼道:“你还说!”随后伸出一只手,将她脖子扼住,道:“我一向不打女人,这时是逼不得已,得罪了!”

    他手劲大的非凡,欧阳策给他掐的脸色变红,脖子上血管暴露出来,她不住的用双手掐着李绝情的手,想挣脱出来。

    李绝情自然于心不忍,手轻轻放开些,最后收手回来,而欧阳策则是一手撑床,一手捂住胸口,调了好长一会儿的气。

    李绝情见她给自己掐的脸红脖粗,一时恻隐心起,却又无论如何也怪罪不起来了。但是想想她的所作所为究竟是意难平,摇了摇头道: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欧阳策还过气来,倒也不如何的生气。反而笑嘻嘻地看了会儿他,小鸟依人地靠在他肩膀上,道:

    “因为我欢喜你啊,就这么简单。”

    李绝情啼笑皆非,道:“你胡闹什么,你我素未谋面,这第一次相见,你如何欢喜我了?”

    欧阳策却十分认真地看着他,摇头道:“谁说不能喜欢一个没见过面的人呀?你声名鹊起,哪家的女子不想嫁给你?又听说你貌比潘安...就...”说到后来声音越放越低,脸也浮现出红晕之态来。

    李绝情捂住了脸,他实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种事情,过了半晌后道:

    “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欧阳策是你的代号而已,你真名是什么?”

    她的脸浮现出惊喜神色,过了会儿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我...我叫欧阳昭...”

    李绝情不语,欧阳昭却十分激动地道:“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关心我的真名呢!”

    李绝情苦笑着倒了下去,望着天花板,这节外生枝实在是有些玩笑了。过了许久,他道:

    “昭,我...我虽和你有夫妻之实,但恕我不能久伴...何况这事儿来的也太紧张...”

    欧阳昭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勾住了他头颈,将自己一颗脑袋全部埋进他的怀抱里,喃喃道:“我才不管那许多,只要你心中有我那便够了。”

    李绝情五味杂陈,想:“这种方式的让我来记住你的话,只怕这辈子忘掉也难了。”

    李绝情和她良久无言,过了会儿,李绝情横下心来,道:“我有事在身,要走了。”接着要走,手却被欧阳昭伸手拉住了。

    她站到李绝情前面,抱住了他。同时又掂起脚来,去吻李绝情。

    李绝情原本只是闭眼,不愿回应也不舍推辞,却突然感觉不知什么东西掉在了自己脸上,似乎是水。

    李绝情睁开眼,发现她不知何时流出眼泪来,他当时心头一触,饶是再好的修为也抵不住了。他一把将欧阳昭抱起,与她热烈地拥吻。

    二人接着共赴巫山**,不过这次,李绝情神志清楚,至于大事如何,早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灭门之祸

    正值二人这颠鸾倒凤、温柔无限之际,突然听得头顶上方隐隐传来刀兵相接的声音,虽然不是很响,却被李绝情清清楚楚地听在耳里。

    这一阵声音好像一盆冷水,泼醒了醉情中的李绝情。他闻言一惊,暗道:“不好,小娟有难!”随即一个鲤鱼打挺立刻从欧阳昭的臂弯中脱身出来,转而一把抓起了床边的衣服,开始一件件地往身上套。

    欧阳昭见他如此,眼中是掩藏不住的失落,想到他如此奔波往返却是为了另一个女人,醋意盎然道:“你为那位小娟姑娘,当真是心力交瘁啊。”

    李绝情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儿的穿衣服。脸色显得懊丧,他这时清醒过来,实在是后悔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觉得此举一来是违背了小娟对自己的一片真心,二来更是有悖自己秉承的伦理道德。

    欧阳昭见他这副模样,也忍不住,嗔道:“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也只道寻常,你既已做下这等行径...不如...在庄中多盘桓几日?”

    李绝情闻言,正在忙活着**衣服的手凝了一下,他转过去,看着欧阳昭,脸色缓和了许多,道:

    “小娟有难,我不能置之不顾。”

    只此一言,就如最冷最坚的一堵墙。将欧阳昭远远地堵在了李绝情的心门之外,她似乎也没料到李绝情会是这样一个回答,毕竟在她心中,男人向来都是新欢胜旧爱的酒色利徒,就算绝情大侠也难逃例外。

    除此以外,她更是自认容貌姿色,无论哪样自己都绝不在田小娟之下,田小娟有手段高明,自己也有奇技淫巧。何况自己和李绝情如今已是有了夫妻之实,照理说挽留下他的心,实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了。

    欧阳昭一张俏脸像是被露珠打蔫的荷尖儿,双眼如雾如梦,迷离伤心更在其中,同时另有一种失败者的不忿和无奈,被深深地锁在她的瞳孔深处,那片不为人知的区域。

    她气得暗暗抓紧了被角,恼恨妒忌心渐起,像响尾蛇发现猎物那般躁动摇摆着,心中只存一个念头,那便是:

    “我当真就那样不如那个田小娟吗...”

    她如此想的工夫间,李绝情也早已火急火燎地整着好衣服,尽管有些地方看起来还不得体,但根本也管不了这那许多。刚将靴子蹬好的那一刹那,李绝情的身体就已经开始不听自己使唤地向门外凑拢过去,眼看着李绝情跟那门的距离越拉越近,他马上就要离自己而去了。欧阳昭再也忍不住,出声道:

    “慢着。”

    李绝情的手刚刚触碰到了那门,却在这时被她给叫止,李绝情转过头去疑惑地瞧了欧阳昭一眼,见她坐在床上抱着双腿,两眼含泪,道:“绝情,我...做了好生对不起你的事...要是我害你和小娟姑娘分开,你会记恨我吗?”

    她这句话表面看上去是在自责,其实是在暗中警示李绝情这样一个道理:你若是去找田小娟,你可能还会面对与她分开的危险。但在我这儿,你绝对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李绝情虽然没她想的那么多,却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愣一愣神,旋即愁眉苦脸道:“是啊...要是...要是把你和我的事情说出去,小娟自然会生气发火的!”

    “上钩了。”欧阳昭这样想,暗自窃喜。脸上愁态故旧,道:“那...要如何呢?”

    李绝情思考短短一瞬,一个想法在他脑中像电火花般闪烁着跳跃而过,他脸色一变,坚毅地道:

    “若是她生气上火,我就作牛马来伺候她。若是她再不睬我,我就伴她天涯,等她心意回转的一天好了。”

    欧阳昭听得心中急切,几乎就要破口骂道:“你简直比驴还倔!”但还是强忍着克制住了,李绝情也在这时瞧出些不对,疑惑道:“昭,你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李绝情这无心一问却正好点醒梦中人,欧阳昭想到个办法,简直要喜形于色,心中暗暗想:“这种法子来对待他这种男人最有效了,绝情,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哟...”

    李绝情见她不说话,道:“我走了。”说着将门推开,前脚刚踏出门槛,就听得屋子里传来了呜呜咽咽的低声啜泣。

    李绝情回过身来,见欧阳昭兀自一个人盖着被子,在那儿偷偷抹着眼泪,睫似剪花飞蝶登高枝,泪似清涟流苏洒银河,端的是“凄凄惨惨戚戚”。此情此景,又怎一个惨字了得?

    李绝情不明白女子家的这些心意是何,但看见她们流起泪来总是手足无措。心中一边想着鏖战之际的田小娟,一边又看着独自怜泪的欧阳昭,一时徘徊不定。想了想,终于狠下心来,决定去找田小娟。

    欧阳昭这边作戏,眼瞧着李绝情回来了,心里正美着呢。可还没高兴多久却又见他要走,如此一来,难道就再无计施了?

    李绝情走了没几步,突然听见屋中传来凌厉至极、令人断肠的哭声,其中还夹杂着一段十分清晰的话语:

    “我的孩儿啊!你爹他不要我们了!”

    这一嗓子下去,李绝情耳朵根子直发烧。他五六岁年纪时确是不经世事,可时过境迁,这般浑浊天下,谁又能久而不染呢?李绝情对男女之事已有憧憬,更知道了孩子是如何被母亲和带到这人世上来并抚养长大的。痴痴傻傻地立在一旁,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害怕,脸直发烧,喃喃道:

    “这...这不可能...”

    这样想着,李绝情跑了回去。他见欧阳昭仍在床上捂脸哭泣,这时自己心中所想却不仅仅是关心了。他有些犹豫地靠欧阳昭坐下,道:“你...你...不会真...”话虽未说完,但意思却都展露无遗。

    欧阳昭猛一下抬起头来,此时哭得活像一只花猫,生气地道:“你...你...做了事就像不认账,是不是?”

    李绝情忙摇摇头,道:“绝不是...只是...”他脸色红了,嗫嚅道:“我...要是真的生下个孩子来,我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欧阳昭听见他这句话,心中略有宽慰,想到他不是什么负心薄幸之人,再一想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手段吗...似乎也真的并没那样光彩。

    欧阳昭轻声道:“这天下间...自然不缺得让女子生不出娃儿来的药,你若真的嫌我们娘儿俩累赘,有损你绝情大侠的名声。自告诉我一声,我不教你为难便是。”

    李绝情听了这话却急了眼,忙不迭地从床上站起,道:“干嘛不生啊?生吧生吧!大不了我以后隔一段时间跑一趟云南就是。”

    欧阳昭被他这番话给逗笑了,捂嘴莞尔道:“你...这是能跑几趟能解决的问题吗?”言下之意自然是孩子长大需要陪伴,这种方法行不通。

    李绝情却不吃这一套,头垂下去,道:“这可就麻烦了...”

    欧阳昭这时直给他气得不行,揪住他的耳朵喝道:“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是真的连这听不出来吗?”

    李绝情给她这么一吼,倒开了窍。迟疑半晌后道:“你...你是让我在这儿陪着你吗?”

    欧阳昭恢复扭怩态,脸色一红,低头下去。虽然没有多余的任何表示,但那样子明显就是了。

    李绝情思索了一会儿,欧阳昭则一直在等待着他的答案。当她看到李绝情肩膀微微耸动,以为就要听到那个自己所梦想的答案之时,却见李绝情站起来,毫不犹豫地向门前走去。

    欧阳昭在意外的同时又感到愤慨,喊道:“李绝情,你为了那女人,真的宁肯连孩子都不要吗?”

    李绝情背影微微一凝,欧阳昭自然以为还有机会挽回,正要开口之时,却听见李绝情道:

    “这孩子我割舍不下,可小娟对我的情深意切我更是割舍不下,你...你若是怨我负你...就把孩子...”

    他说到这儿也难以自己,叹气出走。耳畔只听得欧阳昭的喊声中带着哭腔:

    “你要是走!就别后悔!”

    李绝情闭上眼睛,只得装作没有听见,同时将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些。

    ...

    李绝情走小路到了上面来,他长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将在屋中的所有事情都忘掉。随即环顾四周,见景色依旧,却不见田小娟的影子。一旁角落里的蔚成风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李绝情疑惑之余东张西望地将附近景色又看一遍,确认自己没有走错路后才喊道:

    “小娟!小娟!你在哪儿啊!”

    石洞中空旷悠远,他这声音更是充沛激荡,喊将出去,只听得“在哪儿啊...在哪儿啊...”的声音此起彼伏、悠悠不绝。

    李绝情心中愈发慌乱,定性既失,更是连什么乱七糟八的想法都抢进脑海里。想:“会不会是小娟早已知道了我和欧阳姑娘的事,她心灰意冷地走了?”

    这想法自然不成,且不说**幽语如何能和刀剑相击发出的声音相比拟。古往今来,相战者哪有不出声自壮威风挫敌锐气的?李绝情听见刀剑相击的声音浑因他耳聪目明,饶是如此,斗争中夹杂的话语声他也是听不见,既然如此,前面的原因就显得更加滑稽可笑了。

    做贼者心虚,李绝情自觉做了对不起田小娟的事,就会把一切有关她的负面事归咎在这地方,无关多牵强附会,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自己的负罪感,也是人之常情吧。

    李绝情发疯找着田小娟,一边一遍又一遍地大声喊着她的名字。他眼睛慌乱而无神地四处搜寻着什么,忽然间。他发现一个小小的信卷被一根红绳儿系了,就在一旁石头暗面,背着光。

    李绝情一路小跑,将那红绳取下。将信封打开,当上面的字一个个呈现在他的面前时,他默念着,各握住信件一角的手却青筋暴露,那纸也被印出两条深深的褶皱,不过字还是看的清楚的:

    “绝情将军此次携夫人造访云南,对吾等实是不胜之喜。为尽地主之谊,吾等特派二名遣使前去迎接,并嘱托他们一定要将您二位毫发无伤地迎接过来,可属下办事不力,吾只得另派高明。这次前来,倒果真是得见了尊夫人的金面,只是未有幸亲自接见绝情将军,这又是一桩憾事。

    绝情将军为人高风亮节,铎凰一向敬佩有加,这次也同样备下水酒一杯,不成款待,聊表心意,尊夫人既已先至,就请绝情将军而后来。”

    李绝情看完这信,便知道了田小娟是被铎凰他们给绑走的。他心里担心,慌乱看清了那信筏下所留有的地址,赫然便是“木府”二字。

    李绝情狂奔出去,站上那上升的圆板,过了一会儿后却发现它纹丝不动,没有一点反应。这时急火攻心,李绝情还以为是哪里出了故障,奋力地跺两下脚,震得那石板发出轰隆声,却还是没有一点动静。他抬头看看,见通道最高处黑暗一片,没有阳光照射下来。

    李绝情心想:“这上面在我们下来前原本是开着的,现在应该是被是石桌给挡住了。”

    李绝情懊丧不已,伸出手用力地捶了下周围的石壁。竟惊讶地发现石壁表皮粗糙,似可登攀之状。心生一计,运起高明轻功,整个人好像壁虎一般牢牢地贴靠在了墙上,再走起来,任凭这通道怎的黑幽深邃,任凭墙壁如何磨手残肉,依旧是健步如飞、如履平地。

    因为不知道道路的尽头在哪里,李绝情只得把一只手伸出去挡在身前,以此来辨位判向。走了不知多久,李绝情的手突然感觉碰到了些什么,他心存疑惑,摸了又摸,确定了这东西面积庞大。心中一凛,想:

    “这便是石桌了。”

    李绝情深吸一口气,双腿岔开各立一侧,左手同样撑持着墙,右手有了这样保障,将手放在石桌底部上,开始隐隐运“无用神功”以巧力将其移开。

    片刻后,待到力量积蓄的差不多了,李绝情大喝一声,手掌猛地向前推进,那石桌立刻应声腾飞起来,李绝情也趁这空隙,一个蹿跃从通道口中翻了出去,他这位一失,石桌失去力量托持,接着坠落下去,只听取低沉沉“轰”一声,从通道底部激扬出些纷飞的灰尘。

    李绝情趴在地上气喘吁吁、余惊未消。他回头看看那已经被自己一手毁掉了的地下通道,却没有丝毫内疚或惭愧的意思,而是在想:“好险好险,要不是刚才动作机灵快捷,只一个迟疑我就得被石桌子压下去砸成粉末。”

    李绝情稍稍出了口气,终于踉跄着站起,却看见之前陪自己下棋对弈的老人不知何时躺在了亭子的一角。

    李绝情忙上前去查看他伤势,用手在他鼻下轻轻一探,发现早已没了气息。可死相蹊跷,证明不是受伤,否则不会一点血迹也没有,就算是内伤也得吐出些来。其次便不会是暴病,李绝情清楚记得这老人下棋之时落子有铮铮声,似金石碰撞相击,能更别提能够察觉到自己和田小娟的行踪。内力如此不凡者,自然不会因暴病而死。

    在这时,李绝情心念一动,突然想起了自己在洞里捡到的那封信。思考再三后还是将他尸首横翻过来对准自己,见他面部臂部...反正只要是裸露出来的皮肤,都变成了青紫色。

    李绝情倒吸一口凉气,瞧出来这是被“寒冰**”内力所侵的缘故。只是发作起来比五年前迅猛得多,威力也大了许多。

    慢,既然如此...

    李绝情抱着能用“无用神功”化解掉的想法,将那老人衣服拉开,却见他胸口处也是一片青紫,寒气已经侵入心脉,是活不成的了。

    李绝情叹一口气,又将那老人衣服整理好,随后向他的尸体鞠了一躬,想:“要不是前辈放我们下到山洞里去,只怕他自己也不会惨遭那等毒手了。”

    李绝情离开了此地,心里一直在想:

    “为何铎凰的‘寒冰**’还能有如此进展?起初和他交手,他的寒气很快就能被压制。到后来临天顶,小娟的寒气发作速度就已是猖狂无比了。现在...自从和老人分开再上来这么会儿功夫,也不过两个时辰之多...却又怎么会...”

    抱着这样的疑惑,李绝情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房子门口,这正是他和田小娟来这儿的通道。却见墙壁出现一个大可容一人通过的洞,将光投射进去把整个房子照亮了。

    李绝情自然不会不知道这是铎凰的手笔,不过这样一来倒也要感谢他替自己照亮了,使得自己过去时能少一事。

    李绝情穿过房子,来到了金锋庄外部,原本还在头痛出去的路不好找,却发现铎凰早已差人在墙上做好了标记,李绝情只是按照标记循路出去,便看见了大门口。

    李绝情刚一走到大门口,便看见四具尸体混乱摆着,正是风林火山,他们手中的扫帚也都被拆的凌落纷纷。

    李绝情心痛之余,也切身意识到了这些事所提供给他的血淋淋的警惕,便是:

    “一定得将速度再放快些了...”

荆轲刺秦

    这天晴朗,日光丰沛,树叶因为不堪太阳过分的厚爱而将身体微微蜷曲了起来,本来该是秋深了,照理说不应再如此炎热。可这儿是云南,这是浪子的埋骨同乡,是文人的折桂蟾宫,是一面玲珑剔透的八棱玉镜,从不同的角度能折射出每个人不同的所想。

    这是奇迹之地,这里无所不能。

    李绝情走在大路上,今天秋风萧瑟阵阵,和同样猖獗的日光相洽合就是又冷又热,风声很大,吹得李绝情脚下的树叶总是簌簌作响,两边植着树,年龄应该都很久了,毕竟能在这样苛刻又无常的环境中活下来的,一定会是枝叶最繁茂而树干也最粗壮的那一棵。

    李绝情脚步沉重而缓慢,他看着远方那逐渐开始清晰的目的地,心中却毫无喜意。

    他抽出别在腰间的酒壶,将塞子启封开来,一手提溜着酒壶,高高举起向自己的嘴里倒。

    这酒是他在前面驿站打的,酒水说不上多么清冽或甘甜,喝起来只觉得辛辣和刺激,但是李绝情还是闭上眼睛仰头将它喝了个底儿掉,因为这酒中有粮食的厚重感,李绝情今年二十岁,已然不小。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时光少之又少,他从西域逃亡到大漠时,倒有十年光阴是饥寒交迫的。

    十年,人生不过白驹过隙,又能有几个十年哪?

    悲戚的时光给人唯一的作用便是使他们珍视自己目前的境遇。所以李绝情从来也不喜欢糟蹋五谷,他菜可以不动一筷头,馍馍面食等定是要一点儿不剩的消灭的。

    再说喝下这酒去,等会儿大战的时候,李绝情或许就不会感到十分的疼了。

    酒精能麻痹人的心灵和感官,是一种最高级的逃避现实的途径。

    李绝情咕噜噜喝了许久,从壶中所倾泻出来的液体益发稀少,终于,酒壶内部枯竭,一滴也倒不出了。

    李绝情抬手将酒壶打翻,看着木府里那气派恢宏的建筑,伸出手擦了下嘴边酒渍,这举手投足间颇有燕赵慷慨悲歌之士的气概,酣然道:

    “小娟...若是你在,一定有最巧妙的办法能救出我。可我脑袋笨,除了横冲直撞外,便是什么也不会了。今天救出你,则成万古流芳,救不成,我便遗臭万年。”

    这样想想,他但觉那孰能与天公比高的石牌坊,也在自己眼里变得矮小了起来。

    他不做再多逗留,只是信步,走了上前去,随着他越离越近,那些把守大门的卫兵也开始暗自称奇。

    李绝情来到了木府门口,这儿有四个举着长枪的士兵负责把守镇压。见到李绝情来的时候穿的衣服破破烂烂,还道他是走错了路的生人还是醉汉。正要不耐烦地拂手将他赶走。却见李绝情对他们如若无睹一般地要向里面赶,忙不迭地格起手中长枪,左右各二的挡在前面,封住了李绝情的进路。

    李绝情脸色红通通的,这就更加印证了士兵们所想,看来不过是一个借着酒劲撒疯的醉汉而已。

    如此想想,那些士兵可就来了兴致,送上门来的受气包不能不欺负,尤其是右边打头的一个,将手中长枪握在一边,另一手则十分不礼貌地点着李绝情的胸膛,道:

    “孙子,瞧清楚了吗?这儿是木府,是咱们九千岁的地方,撒酒疯冲你婆娘撒去啊,赶快滚!再来这地方,哥几个可就不饶你了。”语气恶蛮横霸,狗仗人势之意显而外露。

    见他这么过嘴瘾,剩下三个可也不甘落后了,左边和他相对的兵卒则是上前来,直接打了李绝情一个巴掌,嬉笑道:“小子,醉的不轻啊?喝了不少吧,这儿是木府,擅闯是要掉脑袋的,还是说你是荆轲,要给咱哥几儿唱出刺秦呐?”

    面对眼前这几个自视甚高之徒,李绝情酒气上涌,不怒不嗔,反倒是哈哈大笑道:“凭你们这几个小喽,也配挡得你家爷台的去路么?”

    他这一声运足真气,高彻辽远,直叫个伏狮慑虎,那四个兵卒但觉得震耳欲聋、各自丢戈扔兵地去捂住耳朵,李绝情则在这时使狠手将四人一一打死。随后便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地从大门外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他一进门来,只听得玉音楼处哨声大作,想是他那一嗓子实在是太过引人注目了。就在这时,四周施以回应的哨声逐渐开始此起彼伏,响成一片,好似鹰隼啸叫般,久久不绝于木府的上空。

    李绝情知道敌军增援很快便会像潮水一般攻过来,面对此困兽之斗。他倔强性起,不仅无惧怕之意,反而更感热血沸腾,这厢站定了,用上十二分的力气大喊:

    “小爷今天要血洗木府!不怕死的,都把一对招子给我放雪亮了!”

    他一声吼毕,四周环顾一下,发现这儿场地虽大,打起架来却终究不能过瘾。东寻西瞧的寻一番路,这厢来到了一片儿豁大的区域,此处既为木府议事厅。

    李绝情刚来到这儿,便见到一众锃盔亮甲的刀斧手从里屋跑出来,各自领左右两条路,人数有一百之多,都握紧手中兵器,死死盯着李绝情。

    李绝情见他们将自己呈环形包围起来,倒也不急着动手。只是问道:

    “你们那狗屁千岁呢?叫他出来说话。”

    “放肆!”

    这一极具威慑力的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都给吸引了过去,李绝情抬头望,见一个人站在议事厅大门口,双臂环抱,模样十分熟悉。

    李绝情又看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迟钝地道:“啊...原来是祝帮主啊,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你也来这儿啊?这些虾兵蟹将可能保护不了你的周全哦。”说话间,李绝情声情并茂,在说到“虾兵蟹将”的时候,手指乱点,却处处都向着众人,脸上更是露出了十分鄙夷的神色,包围他的士兵各个气得要死,却都不敢轻举妄动作出头鸟。

    祝战冷笑道:“大言不惭之辈,徒在这儿逞这一时口舌之快,今日就要叫你命丧此地!动手!”

    若是要论管理手下,祝战可是要比夏逍遥胜出不少,夏逍遥虽然也曾做过一派掌门,但他管理的弟子大多都是在拜入其门下前就对他“夏大侠”的名声有所耳闻,心悦诚服之徒,管理起来自然简单。而赤衣帮起初只是作为个强盗窝子,鱼龙混杂青黄不接也是必然,在这种情况下,祝战却还能抵住大势,一己之力将赤衣帮做成三千之人的大帮派,其实力可见一斑。

    果不其然,那些兵卒这次纷纷亮了兵刃,速度极快地向李绝情冲锋而来。

    李绝情冷笑道:“好一群死士!你死有余辜不假,但笼络人心倒也是真。”

    祝战捋须笑道:“谬赞了。”

    “礼”已行尽,眼下自然是要到“兵”的时候了,李绝情左脚发力蹬地,将那地面踏出一个凹陷,随即双臂打开,立刻便将左边一部分的兵器夺了过来。

    那些士卒们则仿佛早有预备般,兵刃脱手后不慌不忙,而是从身旁随即拔出把短刀,悍然无畏地向李绝情冲锋而来。

    李绝情心中一凛,将兵器全部转到右手处,在面对左边突击的时候将右手一张,刀枪剑戟,诸多把白刃映着寒光,直直地便向右边兵卒冲去,登时死伤无数。

    这时,左边的诸人也都举着短刀杀过来了,李绝情知道眼下再夺兵刃已是不可。别无他法,只得将目光选中了正面朝着自己而来的两个士卒,决定以他们来做突破口。便在这二人离自己五步之余,运起毕生轻功绝学,从那两柄直直插入过来的刀间空隙,穿了过去,那两柄短刀则不偏不倚地被他夹在腋下,巧似见缝插针。

    那两个士兵大惊失色,李绝情身手太快,他二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却就已经抢了过来。这时面面相觑,见李绝情不知何时出现在中间,饶是熊心豹胆,也是为之一悚。

    祝战喝道:“别分神!他不会什么瞬移法!齐齐围截他!”

    李绝情斜眼瞧正在指挥的祝战一眼,这一眼却把祝战瞧得心中发毛。只见李绝情大喝一声,周身发力出来。所夹两柄短刀登时碎成几半,李绝情妙手一起,用无用神功将那些碎的刀片夹起,手所至处,刀锋飞舞,血花乱溅。不多时已经割开了数位士卒的喉咙。他手法精准快妙,众多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发生何事,只是喉管一热,随即就没了气息。

    祝战在台上瞧得兀自心惊,他见这一百多位士兵在李绝情面前也不过如一碟开胃小菜一般,心生去意,正欲转身离开。

    李绝情目睹到了,喝道:“狗贼!哪里跑!”说着将手中活计一撇,施展起轻功追上。

    他来势极快,祝战当真是心惊。这时,却见得一个红影一闪,一个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祝战身边,使一记劈空掌将李绝情去路封了。李绝情抽身离开,片刻后才看出,这女子就是伊如婉。

    祝战惊魂未定,将手搭在伊如婉肩膀上,气喘吁吁地道:“婉儿,真是多谢你了。”

    伊如婉则将他手甩下,看着李绝情,如临大敌地道:“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份人情。”

    李绝情站定,看着这二人,冷笑道:“毒妇小人,你俩倒也真的是一对了。”

    伊如婉哼一声,道:“臭小子,今天就送你去见你爹!”

    伊如婉倘若不说这话,李绝情倒还能抑制住狂性不自发,眼下她此言既出,便像是锤子一样狠狠地击叩着李绝情的心,血海深仇齐齐涌入脑海,将他原本稍有克制的杀心彻底引燃。

    原本五年间,李绝情杀性太重,已堕修罗业,与田小娟重逢后他才稍作克制,不过眼下他戾气已是颇盛,就算是谁挡在他面前也是毫不犹豫的杀掉处死。狂性酒气难除,李绝情大喝一声,身子跃起,一记“封虎拳”直直打出去。

    伊如婉抬手欲格,却感到这股力量根本不是自己能够撼持的,忙用眼神示意祝战。

    祝战立刻反应过来,也是上前去一掌对了上去,可螳臂不能当车,螳群亦复如是!

    终于,眼看着二人就要被这股力量给击垮压扁,伊如婉出声艰难喊道:“行歌...”

    她话音刚落,一个青年就从议事厅内抢出,只是看了一眼就通晓了情况为何,他也是二话不说就加入进来,三人力聚一处,和李绝情相搏。倒真的似是三英战吕布。

    可惜,三人成众可兴万古大业,三人与共可令人信虎,这三个人在一起却不能让李绝情复仇的**退让一丝一毫。

    李绝情的力量像一座大山一般死死压制住了妄想翻身的三人,眼看李绝情大仇就要得报。底下台子的一个小兵却俯身从地上拾起长枪一杆,奋力向李绝情扔去。

    李绝情侧目一看,枪真瞄准了自己的头,自己现在所有力量都在压制这三人,根本也分不出神再来保护,可如若不这么做,自己只有脑袋开花。

    无奈之下,李绝情恨恨收手回撤,同时就伸出手控制住了那杆长枪,扭头一转,似怒目金刚般瞪了那人一眼,随后连恐惧的机会也不给他,李绝情抬手一抡,铁枪夹着大力飞过去,那人来不及避闪,肚子就被铁枪贯穿出一个口子。而且铁枪力度也并未在这时候有任何衰退迹象,仍然往地下深穿,最后甚至像钉子一般将那人钉在地面上。

    这一景象实在是让人害怕和恐惧到了一定境界,那些自诩为“壮士”的士兵也都作鸟兽散,奔逃而走了。

    而祝战、伊如婉、谈行歌三个人却因这一个士卒的牺牲从而获得一线生机,跪在地上,疯狂稳定着躁动的将要跳出嗓子眼的心。

    李绝情看着那三人,森然道:“真是可惜,那人就这样为你们白白送命了,而他为你们结局所做出的改变,却也只是时间而已。”

    谈行歌吐一口血,道:“你...你...我是你兄长啊...”谈行歌面对这即将到来的宿命,殊死地打着感情牌。

    李绝情恨恨地踢他一脚,道:“亏你还跟我是一个爹生的,你这等狗贼,也配和我称兄道弟?别把人大牙笑掉了!”

    谈行歌气喘吁吁,当即只是不语。

    李绝情又看了那二人一眼,厌恶心顿起,他不准备给他们任何对遗言再做申诉的机会,抬起手一掌欲落,却听得远处传来个十分洞明清晰的声音:

    “绝情将军,别来无恙?”

    李绝情侧目作视,看见两个人缓缓向自己而来,左边那个身材高些,面容枯槁阴冷,头发披散,穿的衣服却是龙袍。

    而右边的那个,却更让李绝情惊讶,随着视线的推移,甚至几乎要让他失声叫出那个人的名字。

    田小娟!

    铎凰押解着田小娟,缓慢过来,他右手就按在田小娟的肩膀上,指甲黑而乌长,整个人和李绝情在大漠初见到是已经不一样。再想想蔚成风和项广平,或许这可能就是修炼寒冰**所带来的反噬吧。

    李绝情看见了田小娟,连什么生死大仇一并抛在脑后,他跃步下来,看见田小娟的脸,喊道:

    “小娟!”

    田小娟这时的模样看起来却是十分的诡异,倒不是说她的容貌发生了如何的改变,只是她那一双平日里活灵活现的眼珠却在这时像死鱼眼一般,嘴唇乌紫,毫无生气。对于李绝情的呼喊,报以的却也只有木然和沉默。

    李绝情立刻反应过来事情有些不对,怒喝道:“你这死太监!对她作了什么?”

    铎凰装作无奈地摊开手,道:“绝情将军,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是我们的座上宾,您的夫人自然也是同理。我们哪敢对她作出一丝一毫的出格之举啊?我见尊夫人火气很旺,只是喂她服用了颗祛热的丹药而已啊。”

    李绝情心中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绞痛,见到昔日活泼好动的爱人变成今天这副半死不活的木偶样,眼泪简直都要滴下来,但他却又决计不肯在这些人面前露出丝毫的胆怯,当即强忍眼泪,道:

    “果然是中了寒气,是么?”

    铎凰哈哈大笑,道:“不错!正是藉由夏掌门所饲养的五花青口蛇,再配上我体内的千年玄冰所炼成的‘九寒九伤丸’,普天下自然是无药可解,不过这药倒也没必要解就是了,也不会在几天几月内要人性命,只是会让人神志全无,触感麻木,变成木偶,最后再变成一尊无意识的冰雕啊!哈哈哈哈哈!”

    李绝情目眦欲裂,嘶吼道:“你这狗贼!你到底要什么!”

    铎凰脸上此时满满都是胜利者的姿态,他笑道:“倒也简单,只要让你将兵权拱手让出,带着你的小娟姑娘从此浪迹天涯、不问世事。这倒也是个不错的建议吧?”

    铎凰一直以为,御**的脊梁从来都只是田小娟而已,李绝情不过是一个有勇无谋、刚愎自用之徒,只要抓住痛点再恩威并用地施些手段,这种人就会任凭自己差遣。

    果不出他所料,李绝情趴在地上,患得患失地道:“只要我交出兵权,你就能饶小娟一条命,是么?”

    铎凰心中狂笑,一切都在按照着他所预料的走向来,他点点头,道:“不错,作为交换,用兵权来抵她的性命。”

    李绝情双手撑地,站了起来,冷笑道:

    “但是,我拒绝!”

虎口脱险

    李绝情这厢把这话说完,不待铎凰有任何的反应,一个纵步跃了上前。大手张开,就已凭空捉住了田小娟肩头衣物,“无用神功”果然是普天下最奇最妙的武功,在牵引下,李绝情身体无论向哪个方向,田小娟果然就随着他手动而动,就好像木偶戏里随着操纵人的节奏而动弹的木偶。

    铎凰脸色一沉,却没有动作,而是任凭李绝情把田小娟夺了去,李绝情和铎凰拉开数丈之距,好容易脱险,立刻将田小娟负在自己背上,转过头去要跑。

    可不容李绝情高兴多久,他只一侧首,便发现大门口处,一下子齐齐出现了三十余名刀斧手,都亮着兵器蠢蠢欲动地向自己这边靠近,想来是此前便已经潜伏在此处准备暗算自己的。

    李绝情现在背着田小娟,自然是不会腾得出手来对付他们了。他转过头去,终于明白了铎凰为什么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原来他早就是有准备的。

    铎凰也冷笑着道:“绝情将军,你一身高明武艺委实不好对付,我不得不防啊。”

    李绝情表面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铎凰,实际里却是在用余光扫视铎凰身边的那堵墙,他仍然没有放弃逃生的希望,边看边想:“我轻功不错。带一个人飞檐走壁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到时候就背着小娟,从墙顶上过好了。”

    而铎凰却好像能够洞穿他的心思都没有,成竹在胸地撮手吹了个哨,房顶上好像为了响应一般,也立刻传来一片的声音,似乎是人的脚步在砖瓦上摩擦而发出的。片刻后动静渐渐慢下来,这期间铎凰看着李绝情的脸,发现他的嘴唇一直在一张一合,仿佛在念念有词些什么。

    铎凰皱眉,道:“绝情将军,这是在算什么?”

    李绝情看了他一眼,道:“我是在算,房顶上你安插了多少人,数到刚才那个停了,总共是一十五个人,没错吧?”

    铎凰点点头,露出赞赏的笑容,他面对强者,即使是立场不同也会很佩服的。道:

    “绝情将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即使没有看到却依旧能凭脚步声将人数辨得清清楚楚。”

    如今的这些奉承话听来却都是变了质,不是十分的过耳。李绝情沉声道:“铎凰,有话就敞开说吧,今天我要带走她。”

    铎凰拱拱手,道:“那也简单!”随即见他闭眼抬臂,右手起李靖托宝塔式,空气剧烈凝动,过了一会儿,让李绝情也忍不住为之瞠目结舌的景象出现了:

    只见铎凰右手愈发的白,其颜色程度已近透明,甚至可以看见在他手指下涌动奔腾的血液。而就在他手上,缓慢而真实地出现了一个冰球,还在散发着阵阵逼人寒气。

    李绝情这时强抵着心惊,类似的场景他不是没有见过,他的恩师牟求月昔日就可以凭借江水制出水球,再从水球之中注入自己的功力使得水球可以激浪翻潮。李绝情虽然还没有达到他当年那般功力,但是如果要做却也是没什么难的。

    而铎凰的功力看起来竟然更复精进!此前他体内的寒冰真力虽然刚猛,却也无法到达今日“以无形力有形化”的地步。今日凭空制出冰球,当真是“至矣尽矣,蔑以加矣。”,李绝情任凭再怎么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却也只能甘拜下风了。

    铎凰在那耀武扬威地亮着手上冰球,道:“绝情将军,我这招还请多多指点啊。”

    李绝情心底却充满了不敢相信与饱受打击的思绪,想来想去无外乎是:

    “他今天神功大成,应该是将那‘寒冰**’练至最高境界了,想我李绝情一生对武学孜孜不倦,到头来却也是比不上他吗...”

    人一生最苦所精学之事被他人所超越,田轩辕如是,棋亭老头亦复如是,只是李绝情想不到,一向以来自认云淡风轻的自己居然也会为这些事介怀。

    他先是极其的不可避免的懊丧和烦恼了一会儿,思绪翻涌时,他却无意间看到了田小娟耷拉在自己身前的手,李绝情一看她那双手,没来由得感到鼻子一酸,随即立刻告诉自己强作镇定:

    “我一定不能急,我一定要救出小娟...我必须得在这刻站得住脚。”

    一想到田小娟的生死安危,李绝情但觉万事都能被搁置下来了,他心里这时澄如明镜,脸上表情自然也恢复如初。

    这件在旁人看来不值一提的事却让铎凰心凛一下,想:

    “莫非...这小子已经看出了我的把戏?”

    这种想法的驱策下,铎凰为探李绝情底细虚实若何,笑呵呵地开了口,上前一步道:“绝情将军,你我二人交手次数众多,今天看来,只怕我还是更胜一筹啊。”

    说话间,手上也在略显刻意地搓玩着那冰球,态度和动机如何,已经是很明显了。

    李绝情微笑,心想:“铎凰这厮定是在唬我,他武功若是真的到了那样高的地步,早就上来和我动起手了,而不是要布置这些有的没的东西来更进一步的掩饰他的心虚。”

    一步错,步步错。李绝情心起了对铎凰的怀疑,就开始觉得他处处透着诡异,果真又是无心一瞥,便瞧见铎凰肚子微微鼓胀。似乎是有饮水之故,只是...饮水...冰球?

    李绝情想到了什么,笑道:“久闻千岁的寒冰**威力无穷,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还请千岁再作展示以饱我眼福。”

    铎凰愣了愣,随即笑道:“好说好说。”接着正欲故技重施,祝战却上前一步,厉声道:“千岁,这人心怀不轨,您莫要上了他的当!”

    李绝情一个激灵,眼看事情就要被坏,铎凰却摆了摆手,示意无碍道:“祝帮主,绝情将军难得开口,我今日便再给他看一眼,又有什么了?”说着继续鼓手,掌上空气随之飒飒作响,威慑十足。

    李绝情虚惊一场,出了口气。这次却没有看他的手,而是一直将目光紧紧对准了他的肚皮,果真看到当冰球被创造出来时,铎凰的微微鼓胀的肚皮就又小了一大截。

    李绝情心中一沉,道:“果然是了。”

    铎凰自傲如故,没有注意到李绝情的目光毒辣。他醉心潜研武功,现在虽然还没有得到小林子所抄录留下的《寒冰**》原本,但是已经凭借着自己多年的武功经验,无师自通,将自己原本的的修为又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境界,从只能引导内力冰冻他人,再到可以随心调控自己体内蕴藏着的水,着实以臻化境了。

    过了会儿,他将冰力全部吸收至掌缘,微微笑,接着出其不意地拂袖抬手,一记寒冰掌力凌空飞出,直直对准了李绝情的头,李绝情反应极快地侧身闪过,那记寒冰掌力则冲撞到一边墙上,那白墙立刻就被击出一个豁大的洞,又过了半天,那洞中竟然缓缓结出了一尺冰凌。

    他这招意欲为何已经十分明显了,就是想显显威风再施施压力。而李绝情侧身避开,这倒也出现在了他的意料之内,相对的,铎凰早就做好了应对方式,只见他拱起个手,仍然不失大体地道:

    “绝情将军神功盖世,这记寒冰掌力是粗浅至极的功夫,权搏一笑。”

    事实并非他所言,自古以来,虽然不乏内力掌法均是俱佳的好手。能以掌作媒介传递力量,但是像“寒冰掌力”这样的武功,却只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奇功,这掌法乍看确实粗浅寻常,实际上玄机暗藏。对发功者要求极高,首先要求的是内力深厚,其次便求心静意平,这点倒也没有多么稀奇,基本上内力深厚者,往往是在不自觉间就得到了此等能力。

    而“寒冰掌力”的发功则是一个相当冗长而艰难的过程,众多武学高手诸如夏逍遥等也未必能记得熟练。那便是全身发功,却将力道集中于一处,这期间却要求内力像头顶一碗水一般不晃不倒,甚至连一点波纹也不能起,可内功这东西,越深厚越难把握,诸多人都是卡在了这一关上过不去。

    而像铎凰、李绝情这等的武学奇才,即使过得了上面一关,却也难在下一步中有所突破:

    将周身内力平稳无误地集中于手掌后,再将磅礴至大的力道转变为虚无缥缈的浅力,以这股浅力将手掌上所汇聚的寒冰气推射而出,中了这道寒冰气的人便会像那墙中豁口一样,在短短时间内浑身发冷而死。

    铎凰为了将这招修炼得到家,整整七十二天内将自己锁在练功房,等他可以将这股力量挥洒酣畅、收放自如的时候,这道“寒冰掌力”才算是真正的大功告成。

    李绝情见识不短,虽然中原早有“火焰刀”、“六脉神剑”这种以深厚内功催化掌力的武功,但是尽皆失传不见,这种武功也是李绝情从江湖流言中得知的,今天得此一见,不禁感叹武学瑰宝诸多,却落入了铎凰这等乱臣贼子之手。

    铎凰见李绝情不语,还道是自己威慑住了他。笑道:“绝情将军若不介意,自可在府中留下,你我二人再对武学之道,好好地做些计较。”

    这句话算是变相地抛出橄榄枝了,李绝情却不领情,只横扫他一眼,道:“不必了,今天款待至备,李某打道回府了,告辞!”说着一转身,便要走开。

    铎凰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他自觉受到侮辱,但是一直不动手的原因却是复杂至极,你当然可以认为铎凰是在抑制怒火,但更有可能的一种答案就是他忌惮李绝情的武功修为,不愿意在没有摸清敌人底细下贸然出手。

    可铎凰自诩“千岁”,是个典型的心比天高之人,你要如何让他忍耐的住李绝情那不屑和轻蔑兼之的一瞥?这样一来二去的一想,铎凰再难忍耐,一个箭步踏上前去,双手齐出,直取李绝情防备薄弱处。

    李绝情老早就找准了他的软肋,所以对他这贸然进犯显得也准备十足,抬起一腿去踢铎凰膝盖不说,一手护住自己和田小娟,另一只手极快的应着铎凰的招,但究竟是形单影只,很快就在铎凰进攻下招架不住。

    李绝情这次出手也本来就是抱着拖延时间的目的,但正因目的简单,他出手才越要谨慎小心,不容许因为一个无心之过而葬送全局。

    铎凰手风伶落,逐渐开始密不透风地将李绝情包围起来,李绝情已经为同时防守两个人而感到劳神费力。如此被逼无奈,他只能把防守集中在田小娟身上,而自己则卯足一口真气在体内,以此种方式将铎凰雨点般落下的拳头所带来的伤害略微减少。

    铎凰这般出招,却也只感无趣,出到第三十五招时,刹地收手了,李绝情正准备迎招,见他停手后诧异不解,道:“你又准备搞什么鬼把戏?”

    铎凰道:“你把你背后姑娘放了,咱们如此真刀真枪的打一场,你若是赢你就走,若是败你就死。怎么样?”

    赢者生,败者死。这倒够公平,也够真实,真实的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李绝情心想:“无论他究竟是在打什么主意,我也只能接受了。”

    于是当机立断地道:“好!”说着肩膀一松,双臂缓慢下沉,李绝情也俯下身子去,轻而柔地将胳膊环保着的田小娟轻轻放在地上,临走时,他低下头去,不舍而温柔地轻吻了她那有些蜷曲的眉毛。看着她那张小脸,心道: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这样亲你抱你了。”

    终于,李绝情转而去面对着铎凰,朗声道:

    “有礼了!”

    语毕,他一个滑步上去,双手突出,正是“破月指”中的起手式,这一招出的又狠又准,四周兵卒见了也不禁赞一句:

    “好功夫!”

    李绝情招数繁多,这一招破月指在点出一半时候,就在半路改招成了少林中的“龙爪手”。面对这随心所欲的改招,铎凰下面的回手显得也游刃有余,他将手掣过,刚好格挡绞掉了。

    二人此出一招,那应一着。斗的难分难舍,可战斗的时间越顺延着向后,李绝情那身兼武功多种多样的优势就更暴露无遗了,他前一招使少林功夫光明正大,下一招就是武当功夫刚中带柔,千万般变,变中有变。虽然不堪大用,但是拿来做前后招里的衔接还是绰绰有余的。

    铎凰开始露出败相,从起初能和李绝情有来有回再到现在被李绝情占领风头。他的额头缓慢沁出细而微的阵汗,这是大势已去的表示,咬紧牙关想:

    “看来不得不亮杀手锏了...”

    李绝情也在对战之时,未曾将视线从铎凰的表情中离开过,他清楚地看见铎凰的眼睛杀机渐渐盛起。照理说,在这种时刻,应该稍微做出些让步才是,可李绝情计上心头,手上速度反而更快了。

    铎凰暴怒性起,双手运上了十足的劲,李绝情顺水推舟,装作被击退样,立刻后退几步,到了田小娟身边。

    铎凰立刻开始运气,将寒意运至手上,李绝情眼瞧得他肚子又小了些,知道他下一步就要打出“寒冰掌力”来重伤自己了。

    片刻后,铎凰周身骨骼开始咯咯作响,寒意传袭至血脉,他右手作刀一掌挥出,“喀啦”一声,一股刺骨寒意作刃袭来。李绝情也在这时立刻将田小娟负在他肩上,在那寒冰掌力来势极快的时候伸出一只手,运“无用神功”将它扼制住。随后,便像扔回力镖那样,将那股寒气所来的力道方向改变,擦着自己的身子而过,直直击向那些原本立在门口的刀斧手,惨叫声一片,死伤大半。

    铎凰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为李绝情做了嫁衣,正在原地呆立时,李绝情却在这时回过头冲着铎凰笑了一下,贱兮兮地道:

    “千岁...啊不,狗太监,多谢你的寒冰掌力!”

    话音刚落,李绝情背着田小娟,这时候在门口守候着的刀斧手所剩无几,李绝情对付起来可就容易得多,只是将手一挥,一股气流顿时横泻出去。那出口就变得空阔了,李绝情带着田小娟,速度赶上房去。一阵脚步声过去,二人就不见了。

    祝战急得跳脚,却又不敢动怒,一个劲地催促铎凰道:

    “千岁,他们走了,您...”

    他说到这儿却顿住了,因为他看见了铎凰伸出的一只手,示意他不要再讲下去了。

    祝战在这时听铎凰怅然道:

    “武人一诺千金,这小子贼心眼果然不少,以后对付他的的时候可要更加小心才是。”

    祝战露个贼笑,附耳过去道:

    “千岁,我已经在路上安插了关口,这小子今天是不可能过的去了。”

    铎凰愣一愣神,随即露出个心满意足的笑容,叮嘱他道:

    “这事办的深得我心。”

    随后他又转过去,对着伊如婉和谈行歌道:“以后做事都得像祝帮主这样留一手。”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深鞠一躬。

莫失莫忘

    出了木府去,李绝情连头也不敢回一个,只身负田小娟一路狂奔,他没有直取单道,否则会留下脚印让人发现,究竟是夜长梦多。所以每隔一会儿之后,李绝情就要换个不同的方向,他如此做法的效果倒也真的很快收到灵验,身后敌军穷追不舍,但是也都被他给甩了开来。

    半柱香功夫过了,李绝情总算跑到一片密林处,这儿树多叶杂,仅仅用以遮蔽逃跑的路线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他看着这片出现的相当及时的森林,喘了好几口气。只觉得此前一系列剧烈的活动已经让他有些乏累,不过又因为他在脱身之时高度紧张,所以一直没有察觉到,这时候情绪稍有松弛,就感觉疲劳一阵阵地传递过来。

    现已正午,日头正大之时,李绝情背着田小娟疾驰一路,周身乏累不说,口干舌燥也是有的。在这样情况的驱使下,李绝情带着田小娟来到了附近的一条小溪,他把田小娟安置在了溪流旁的一颗大石头旁,自己刚好就在她左近取水喝。

    李绝情来到溪水旁,这水清澈透明,刚好投射出了他的倒影,李绝情初见到自己的影子,但见自己须发因为奔跑而散乱,神态中狼狈之色明显。猛然一怔,一时之间竟有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像蚕丝一样堵在心头,拉也拉不断,抽也抽不掉。

    离愁别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李绝情只短短一瞬就将这事情搁置在一边,在那掬起一捧水喝了,溪水冷,他只觉得将这水饮下后周身暑气皆散,口渴干燥一次解决,说不出的畅快淋漓。

    他又如此喝了几捧,渐渐喝得饱了,就将田小娟抱着也来到此地,自己亲手喂她水喝,过程中,他看见田小娟的脸,还是会忍不住心里难受和自责,他实在没办法把在金锋庄发生的众多事情的责任归咎在除了自己以外的别处。

    田小娟喝了些水,气色仍不见好转,李绝情抱着她,望断溪水那一边,想:“现在左右应该无事,我不妨尝试一下用自己的无用神功去化解小娟体内的寒气啊。”

    李绝情这样想想,当即敲定了主意,他将田小娟放在地上,自己则在离他数尺的地方伸出一手,刹那间,这只无形手便将田小娟托了起来,李绝情闭上眼睛,暗自开始运转内力,想将她体内所累积寒气化解去。

    他所使的,自然是“无用神功”中化解他人内力的法门,照理说习得此招,普天下间应该就不会有因内力再灼体寒身之事,哪曾想李绝情使了半天,仍然是摸不着这股寒气的源头究竟在哪里。

    这样一来李绝情可就慌了,他心中打鼓想:“坏了,莫非是我学艺不精,没有将无用神功中这那许多的使用方法记会?”

    可他想想却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无用神功”中,若是能做到随心所欲的遣力移物,则必须要在此之前对以力化力等法门的研究有所突破,李绝情自然习得,可是却因为现在不能用这方法去化解田小娟体内的寒气,他自然而然地就慌乱了手脚。

    一次不成,李绝情再做二进宫,只见他闭眼凝神,又缓慢将手伸了出去,只是这次的结果亦是同然,李绝情除了在田小娟体内感到那无穷无尽的寒意之外,这源头却始终难寻。

    李绝情急得忙站了起来,又走向田小娟,看着她秀眉灿眼,浑无要醒过来的意思,这时忍不住要落下泪来。心想:“不能为小娟排忧解难...她体内寒意极盛已至脏腑,若是不将速度再放快些,只怕当真会...”

    他本就心力交瘁,这时再想起铎凰口中所言的“木偶”、“冰雕”等词句,更觉得悲从中来,好像自己费尽心力从铎凰手中救出的她,如今看来都是在白费力气一般。

    他看着田小娟,悲极反笑,道:“小娟,你是在和我玩儿游戏对吧,是不是你累了,所以不想走,想让我背你才这样的?你醒过来吧,只要你醒来...我带你去到天下间任何地方...”

    说到后来语气中呜咽悲怆,李绝情自然知道这些东西是痴人说梦,田小娟是不可能醒来的了。

    他背起田小娟,喃喃道:“小娟,我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在那挖上一方土,咱俩人就躺进去,我陪你...”

    他慢慢走远,虽不知方向在何处,但是就那样随心所欲地走,拨枝跨丛,趟水过河。居然真的被他找到了一块儿完全符合他描述和想象的地:

    这块儿地周围都植着树,树荫笼罩遮蔽,整块地自然是幽静而又神秘的。好似个

    李绝情看着这块地,原本一直悲伤的他此时却要忍不住笑出来,过了半晌,他眼中带泪,喃喃道:

    “这就是老天赐的白绫呐,我在生之时不见老天待我有丝毫的好,倒是在动了死念之后方能随心逐愿。”

    李绝情此时绝望心死,所说的话在旁人听来是假,但从他口中说出却殊无谬义,因为他当真就是如此想,也当真就是如此做。

    他将田小娟放了在那片地上,用脚去丈量一个坑,想算清楚到底是需要多大的一个坑才能将他们二人埋骨于此。

    过了会儿,他倒真的动手挖好了一个坑,大可容纳其二人进去,李绝情先是动手将田小娟的衣物什么都整理妥当,她一生风光,想必同样不允在这种时候有所例外,又将那些枯枝败叶全部捡拾净,所有事情都处理得妥当了后,他将田小娟抱起,轻轻的放在右边。

    田小娟躺平后,李绝情又十分不舍的依恋地看了看他,自己才躺到了左边去。

    他躺在左边,望着织得密而细的树幕,心中想:“如果说死了之后,人应该就会像这些枯枝败叶一般,化为遗骸滋润土地吧。”

    他这样想想,顿时感觉自己回溯到了多少年前,那时候的他也面对这样的处境,也作这样傻傻的痴想,不过那时候大哥倒是来了,他将自己的疑惑和痴难全部化解了。

    “不知道大哥还会不会来。”

    李绝情聚精会神的看着树盖,这样想着。

    突然,天上缓慢飞下来一朵花,扑在他脸上,不偏不倚地刚好盖在他左眼睑,遮盖掉他一半的视线。

    李绝情没有拂去,反而是兀自出神在想:

    “这花是哪里来的呢...”

    李绝情用手捡起那瓣花,放在眼前看了个仔细。发现这花呈六角形,整体像红又偏白。他看这朵花,越看越出神,这朵花似乎有什么魔力一般俘获了他的视线,李绝情看着它,喃喃道:

    “这...这花是哪里来的呢?”

    李绝情想了想,突然猛地坐起,想起了什么,只见他自言自语道:

    “花...花...”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表情在飞快地变化着,经历了由悲转喜的过程。接着,只见他兴冲冲地弯下腰,将田小娟负起在肩上,复而奔走了。

    李绝情不是失心疯发作了,也不是在呓语狂话,相反,他此刻很清楚,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楚的多。

    他在心里,已经规划好了自云南一路通往西域的路线。

    花落者无意,却被李绝情这个有心的拾者捡起,以为是老天降给他的启示。

    那在西域极寒之地盛开的花朵,那能祛百病的圣莲。昔日孟勉仁为救他命,面对众多苦难险阻一往无前,便只是为了求得这一朵小花而已。今天李绝情旧路重走,希望也能将田小娟救下。

    李绝情背着田小娟快步走出密林,既已经自觉甩开追兵,也就不再走这那许多曲曲折折的弯路,择一条乡野小路而行,他背着田小娟,突然觉得太阳毒辣了起来,李绝情抬头看看天,有些担心田小娟的身体状况,想:

    “此前赶路都是为了避开追兵,现如今已经安全,倒也末得走那些冤枉路。”

    这样想着,李绝情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人烟聚拢之处,只独站路畔放眼望,便见大片大片的耕地,此时秋收不久。垄地中全是被收割不久的残梗,地势矮些近源,水洼就好像一朵朵银花般盛开在这田野上,更有农夫赤脚立在路边。注视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李绝情心念一动,想:“这地方就有人了,我倒可以问人询路去。”

    抱着试一试的念头,李绝情向距他最近的农夫走去,换上了一副谦卑有礼的样子,搭话道:“大哥,请问这儿有没有不出关口的路?”

    李绝情言语有礼,神态自若,若不是因为他的衣服破破烂烂且衣角上有暗红的污迹,说不定农夫就会说了,只是他这般样有多狼狈他不自知,问起话时更强作若无其事状,言辞又和“关口”、“野路”有关。

    那农夫赤膊搭襟,看了李绝情一眼,听他说话没有口音,肩膀上也背着一个脸色差极的女子,实在没办法不起戒心,喝问道:

    “你是干什么的?强盗是不是啊?那姑娘是谁家的,赶快放下来,不然我报官了!”

    李绝情听见“报官”这两个字心中登时一紧,刚想辩解些什么,却听得远处一片马蹄声响起,是追兵到了!李绝情惊慌失措地四处望,却发现周围地势开阔,注定是跑不远的。可他急中生智,瞧见了立在那庄稼汉背后的麦草垛,想也不想就带着田小娟躲了进去。

    李绝情躲进麦草垛里,这才想起了那位于外面的庄稼汉,心中焦急,想:“这人原本就瞧我不顺眼,这下一定得把我供出去了。”

    “啧,无毒不丈夫!”

    这样想着,李绝情心一横,手中暗运内力,准备在那追兵赶到问话之前将他毙命,可他当手从那麦草垛中缓缓探出之时,突然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心想:

    “我这么做,当真是符合我的义道么...嘴上说这要为天下百姓谋福,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这般行径又和那些狼子野心之辈有何分别?我如何能对得起自己?”

    他的手此时显得无处安放,终于,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收了回去,藏在了麦草垛中,两只胳膊,像盾牌那样箍住了田小娟。他是准备再听到外面的人言语的时候,就立刻带田小娟离开。

    李绝情没了声音,闭上眼沉下心,开始了焦急的等待,心静则清,如此一来,只听得马蹄声越来越近,他的心跳也在这时,越跳越快。

    “哗啦”一声,是骑兵翻身从马上下来碰到鞍子的声音,李绝情聚精会神地听着,握紧了拳头,时刻准备着带田小娟从陷境中脱身出来。

    此时,只听得有人开口问:

    “喂,有没有见过一个男的背着个女的,跑得很快?”

    这声音沉昂有力,中气十足,再结合这人问话的内容,想必就是追兵头目了。

    李绝情瞧一眼麦草垛外,将身体又缓缓地向边缘靠了近些,双腿绷紧,以便随时发力。

    “啊见了,他往那边走了。”

    李绝情一愣,心想我不就在你身后么?但是他来没来得及去想下面的事,就听见那追兵头目答了一句“多谢”,随后又听得马鞍上褡裢互相撞击的声音,伴随着马蹄声的再度响起。

    追兵们,居然去了。

    李绝情根本也来不及细想,只是先将紧拥田小娟的怀抱松懈下来了,旋即便听见草垛外那农夫开口说话道:

    “出来吧,里面暗暗的,不好说话。”

    这句话仿佛有魔力一般,实际上,除了些贪得无厌之辈,世人都很难拒绝一个在危境中对自己施以援手的人的要求。

    李绝情果真从麦草垛里迈腿出来,田小娟依然在他背上,李绝情看了看那农夫,有点不好意思地向他欠了欠身。

    某种程度上这农夫算是救了他一命,对以救命恩人如此倒也合情合理。可那农夫冷眼看待着李绝情,而在一贯意识中,这种态度示人,这农夫本应该将李绝情出卖了才是。

    他的态度和做出的实事前后不匹配,让李绝情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农夫也在这时,终于开了口道:

    “你不必谢我,我不会给你指道,你把那姑娘放下就走吧。”

    李绝情不知怎么开口向他解释,也不知道有没有解释的必要,可却也不愿就这样一句答谢的话不说便走,只能分辩道:

    “这...这位大哥,事情并不是如你所想。”

    那农夫哼一声,道:“你们这些人不做好事,整天有手有脚,不帮父母种地,游手好闲。善事总不做,恶事总多行,路上瞧见人家姑娘好看,就起歹心了不是!小心多行不义必自毙!”

    李绝情哭笑不得,他稍作冷静,看着那农夫的脸中竟是大义凛然之色,心念一动,想:“这人瞧样子不是坏人,或许能跟他将实情如实说出。”

    李绝情嘴唇抽动几下,想将实话说出来,可话临到嘴边,却是无言。只是摇了摇头,对他鞠了一躬,道:

    “多谢大哥了,可这姑娘...恕我难以放下!”

    说罢便要走,那老农怒道:“你莫走!”说着竟然十分不知天高地厚地伸出手,扒了李绝情的肩膀一下。

    此举出乎李绝情的意料,那老农手刚搭到李绝情肩膀上,李绝情体内生出一股反激之力,直接将老农的手震开,老农的手被震到虎口出血。

    起初,由于李绝情身体里内力磅礴,老农的手刚触到时,只觉得一片树叶飘了上来,后来抬头一看,除了苍苍莽莽的天外,哪里有什么树?这下反觉出那“树叶”是什么东西,忙回过头去看那老农,道:

    “大哥,你没事吧?”

    李绝情的手一触到他,老农反应便十分激烈,粗暴地将李绝情的胳膊甩开了,看着他,恨恨道:“你一身好武功,不去投御**杀逆臣。尽用在这些歪门邪道上。”

    说完这些,似乎又觉得不过瘾,恶狠狠地在李绝情的脚边啐了一口,道:

    “瞧你年纪轻轻,却胸无大志,想那绝情大侠,十五岁时就能在大漠剿杀那么多阉狗乱党,你徒长他许多岁数,那也罢了,何以竟做这等背德弃理之事!”

    说罢,他收拾起摆在一旁地上的犁头,转身走了。李绝情呆呆地立在原地不知所谓。

    天渐渐冷了,李绝情背着田小娟,他虽然还是没有找到最近而准的路进到城中,但历经了那么多路程,总算是入了内。

    人群熙熙攘攘,李绝情和她找了家裁缝铺改换了衣服。晚上投宿住店,又服侍她一口一口地吃饭。直到晚上该熄灯时,李绝情才觉得无论他走到哪里,都一直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即使是现在都已住进房中,还是不例外。

    门外,一个黑影正在蠢蠢欲动。

    李绝情待在门后面,等待着门打开的那一瞬间,田小娟已经被他安置好了,现在在床上呆着的,不过是一尊和她身形相近的木偶。

    喀啦,门被推开了。

敲定出走

    敌明我暗者,若伺机而动,可后来者居上。

    几乎就是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李绝情从墙后倏地闪出,占了这先手之机,对着那看不清样子的黑影连出了数招,他在出手时有所顾忌,将声音尽量压很低,不敢使些横霸威风的招数来迅速制敌,否则搏来关注,到时候又必定是众矢之的,谁又说得清是福是祸呢?

    那黑影反应则稍慢一着,在李绝情招行至末时才举剑格挡,二者相碰撞,发出一系列“哐哐铛铛”的响声,听起来沉闷无比。

    李绝情心一横,想:“剑锋锐利,剑鞘钝重,这人举剑鞘也能挡下我这么多下的进攻。武功应该不会太低。”

    在断定了来人身份不是一般的追兵后,李绝情就有了主意,眼瞧着那人还在用剑和自己周旋,立刻使“开天指”中的招式,速度极快地在其手腕环处选了三个不同的位置各点一下,那人但觉手腕一酸,原本握紧在手中的剑好像重了许多一样,不得不把它弃掉。

    李绝情反应很快,在剑落地时伸出只手将剑一把兜过,避免了剑砸到地板上发出响声,同时另一只手抓住了那人胳膊,低声道:“老实点!”接着带着他,一个闪身腾挪进屋子里,又在二人脚步刚刚踩在地板的一瞬伸出手来将房门掩了。一切发生在睁眼闭眼的一瞬,丝毫不拖泥带水。

    回到房里,四下无人。李绝情先将那剑随手放在一旁,因为他感到了被抓着的人的挣扎,此举便是为了换手,多出一只手来,李绝情立刻像锁链那样死死扣住了那人的另一只胳膊,将他按在地下,好像是猛虎伏鹤一般,逼问道:

    “你是哪儿来的,是谁派你来的?”

    那人奋力挣扎,语气中似有呜咽意,又好像是恶毒又含糊不清的低语。

    李绝情将一对眉毛上挑,道:“你若不说,我可要自己看了!”接着,便不由那人分说,抬手一把扯下了她的面罩,却在看到她容貌的那一刹那,愣住了,以至于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

    “曲...曲掌门...你怎么会在这儿?”

    曲玲珑脸色羞红,嗫嚅道:“等...等会儿再和你解释...你先起来再说。”

    李绝情经她这样一说,才发现自己之前为了制敌,将她的双手压在地上,而自己整个人覆在她身上。这姿势当真是不怎么雅致,李绝情脸色也同样红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收手站了起来。

    曲玲珑接着也站起来,将身上衣服抖落抖落,道:“恩师传我峨眉剑法的时候,我并没有好好听,就算是今天当了掌门也不过是三吊子半,所以...是我...我学艺不精,并不是峨眉剑法输给了你...”

    李绝情不禁莞尔,心里只觉得这曲掌门当真是可爱又不服输,败给自己已成固然,却还要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得一干二净,好让那峨眉剑法的名誉不至于受到损伤。

    李绝情笑笑,找个位置坐了下来,他在之前一直担心着来人的身份和数量,如今见到她发现居然是自己的朋友,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道: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峨眉剑法自然是名扬天下的,我李绝情自然啊也不是沽名钓誉之辈,打败了你自然不需到处和人去说,又如何会将整个峨眉踩在脚下来彰显自己的地位呢?”

    经过这番误会的风波,二人的开场白还算得上轻松愉快,曲玲珑也笑一笑,脱掉了那身黑衣服,露出里面一袭青衣。却不急着落座,而是看了李绝情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的剑...”

    李绝情一指,道:“那边桌子上。”

    曲玲珑闻言过去,将剑举在手上,李绝情借着月光,此时将那剑看了清楚,见剑鞘污黑笨拙,似一大块废铁,除了整个形态是瘦长如一,能略微地看出些剑鞘的影子外,别的实在是没有可取之处。

    李绝情看完剑鞘,正想看看剑身,却记起擅窥他人宝剑有违规矩,正欲把话题引导回正轨,却见曲玲珑十分配合地将剑亮出,和外面包裹的剑鞘拙朴不同,这三尺青锋可是十分夺目,剑身似光耀水晶,剑缘好像添了荧火淬炼一样,做工精美到甚至会让人怀疑它的主要作用不是杀人而是观赏。

    正当他望着剑身出神,却听见曲玲珑轻声道:

    “这剑...很好,是么?”

    李绝情点点头,没怎么多想,应道:

    “是,这当真是一把好剑。”

    “那就物归原主了。”接着,便见曲玲珑收剑归鞘,转过身来将宝剑横握,手拿着宝剑,伸出了些,冲着李绝情。

    李绝情诧异地道:“这...”他实在不能理解,曲玲珑何以竟会说这把自己从来也没有谋面过的剑,是物归原主呢?

    曲玲珑好似看破了他的心思一般,轻声道:“你自然记得之前在华山的大战了,你那时候在和谈行歌交手之际,把剑和你的那副手套都给损毁了,这把剑...”

    李绝情激动万分,他对兵器的研修与日俱增,祖卑荣的“一手二剑”、武当派的“绕指柔剑”、少林寺的“燃木刀法”。只是五年以来一直找不见一把用的称手的神兵利器,现如今曲玲珑所展示的这把兵器,很可能就是自己上下求索而不得的了!

    李绝情激动地道:“你...当真是要把这剑给我?”

    曲玲珑微笑着将剑复递到了他手上,既不答话也不拒绝,那基本就表示默许了。

    李绝情兴奋不已,将那剑拔出鞘来举在空中,对着月光,难掩兴奋地道:“这剑当真是锋芒难当,想不到那堆我以为的废铜烂铁,居然有这么大的用处!”

    曲玲珑看着他开心的样子,自己的心情都变得好了些,但是她其实也有对李绝情隐瞒的事情。

    其实,当日华山一战后,曲玲珑确实是有将那把剑和手套拾了起来。只是和李绝情所想有些出入,这把剑的大体和剑身并非是那手套和断剑所铸。

    李绝情那时年少轻狂,将剑掰折,手套划破,两个材料的大体都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很大的损伤,曲玲珑当时带着这两个东西去找工匠,也根本没有办法重铸,这把剑真正本体,其实是峨眉精钢。而且,在出工即将完成的时候,曲玲珑又将自己的剑扔进炉中,这无数的精石良矿配在一起,才有了这把剑。

    李绝情看着这剑,心中兴奋燃起,曲玲珑看着他像一个小孩子一般,也不禁笑着提议道:“这剑自制出来的那一刻,便一直没有姓名,就是想要让你这个原本的主人为它取一个。”

    李绝情爱惜地擦着剑身,瞧着剑锋寒光吐露,花纹斑驳。猛然间想起了下午时分,那老农向自己说过的话。

    “御国剑。”

    曲玲珑眼睛睁大,道:“御国剑?”

    李绝情看着她不解的样子,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道:“我本就是御**中头领,人是御**,剑号御国剑,这样一来岂不是更般配?”

    曲玲珑喃喃道:“御国剑吗,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名,只是剑到底是平凡,就算再怎样强的神兵利器,也谈不上‘御国’,不如...”

    她灵机一动,道:“昔日周天子说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既然是御**,这剑倒不如为了避讳...”

    “叫个‘王臣剑’好了!”

    李绝情兴高采烈地拍手,道:“我喜欢,好名字,王臣剑。这样一来,师出有名,剑也有名!”

    剑名王臣,尘埃落定。

    取名风波已过,李绝情在这时想起了自己在之前向他提过的那个问题,道:“曲掌门,这赐剑之恩,李某自不敢忘,只是要斗胆再问一句,莫非曲掌门这次独行前来,所为的目的即是专程向我送这把剑来的?”

    曲玲珑面露难色,道:“说是也是,说不是却也不是...她想了想,看着李绝情的脸,道:“绝情大侠,你是个可推心置腹的人,我就向你说了实情好了。”

    她轻轻嗓子,周围望望,开口道:“我是听闻你和小娟姑娘在这儿争夺那第三张羊皮,来暗中助你们一臂之力的。”

    李绝情闻言,怅然地道:“哎...曲掌门,你,你来迟啦!”随后就将那事情一五一十地掰直捋顺说与她听,当然,其中有些不适合说出来听的内容,他也都十分聪明地回避了。

    待到曲玲珑听完全部的话时,她脸上也露出一副懊恼的表情,道:“那...那你现在,是准备带着小娟姑娘往西域去么?”

    李绝情点了点头,随后就感情绪低落下来,想他此时身处城中,本来就便于人家搜寻追捕,再加上他还身负着田小娟,目标更加醒目,若是想不惊动一草一木就出得城去,只怕是不太可能的。

    曲玲珑听了许久,顿觉李绝情一个人走来这许久的路着实不易,说不清是因为之前对她奇妙的情愫还是侠肝义胆,总之她早就起了相助之心。

    李绝情却察觉不到,曲玲珑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讲,只是脸色一红,道:

    “那个...绝情大侠...我...我或许知道一条出城去的路。”

    这句话可当真是在李绝情一筹莫展之际的一根救命稻草,他闻言霍地站起,脸上难掩喜色,道:“真的吗?那样可太好了!”

    曲玲珑点点头,道:“是的...我当时来的时候,便是那样过的关口,只是眼下你枷锁缚身,想撤出去。是万万的不易。”

    李绝情愣一愣,道:“什么意思?”

    曲玲珑轻声细语,又道:“你一路过来的时候,虽然换了衣服,可现在他们搜寻你的速度比以前也快多了,尤其是在各个关口上都增添了守军,说是要把你围堵截拦在这儿,再慢慢地找起。”

    先将范围缩减至最小,再进行密不透风的地毯式搜索。铎凰手下兵卒众多,要找出个人来,实非难事。

    李绝情倍感压力,他知道,眼下乔装易容是不可能逃掉了,横冲直撞动静太大不说,自己到底是血肉之躯,也不会百战百胜,自然更不太现实。

    曲玲珑瞧得他一言不发,还以为他是在思索事情,道:

    “你可有了什么法子?”

    李绝情挠着头,问道:“守这关口共多少人?”

    曲玲珑低下头去,拈起手指默数了一阵,过了半天后她抬起头,道:

    “应该有五十来人。”

    李绝情抬起头,道:“那,这便是不可能的了。”

    接着,似乎是为了抒怀心中忧愁,李绝情一个人走到了窗边,月光被窗户的条条框框给切割成了丝丝缕缕,落在李绝情的头上,将他半边头发染成了白色。

    曲玲珑也静默地坐在椅上,想不出主意,她为此焦头烂额。

    过了会儿,李绝情忽然道:“曲掌门,若是我遭遇不测,就请你将小娟送回西栀岛去吧!”

    曲玲珑站起来,道:“你要干什么?”

    李绝情将王臣剑插在腰间,毅然决然地道:“我一定得让你们两个逃出去,他们要的人是我,不是你们。我今天晚上再去一趟木府,这次把动静搞大点,等这儿乱了,你们再逃出去便是。”

    曲玲珑忙挡在他面前,道:“不可!你别做傻事!有千千万万种法子可以逃走,你为什么一定要伤害自己呢?”

    李绝情无奈耸肩,道:“现在情况如何你不是不知道,多耽搁一天便多一天的危险,我现在冲出去,他们只杀我一人,你们二人便可趁乱逃走。我李绝情大好男儿,又怎可龟缩苟且?让你们陪着我一起送命呢?”

    曲玲珑听了他这番颇有男子气概的话,不禁春心荡漾,但这样却更加坚定了她挽留住他的决心,道:“你先别急,且坐下。事情再急也不急这一时,你先听听我的办法,若是不成,你再要去,我绝不拦你。”

    李绝情听她这样说,也只能作罢。回到椅子上,道:“那你有何妙计?”

    曲玲珑这番话倒还真的不是胡诌来骗李绝情的,她刚才情急至处,倒还真的生出个主意来。她坐在李绝情的对面,侃侃而谈起了自己的设想...

    首先是现在时节,云南百姓多以务农为生。每到秋收时分,总是要将囤积下的多余的粮食卖了换钱,而这些来来往往的百姓由于数量繁多,一般不会被特殊对待,只是简简单单的检查一下便可放行通过,因此这样的冒名顶替是最保险也最安全的了。

    所以,曲玲珑的设想便是,他二人化装成农家夫妇,将田小娟藏身在装在粮食的车中,就此浑水摸鱼过去。

    当曲玲珑将最后一句话说完,她眼含企盼地看着李绝情,仿佛是那种做了好事在等待师长表扬的小孩。

    李绝情一拍大腿,道:“好,就这么办了!”

    曲玲珑有些失望,但她随即就在暗地里埋怨自己道:“曲玲珑!人家都已经有妻室了,你到底在乱想些什么?”

    李绝情看她表情有嗔怨,却不知她这样做的原因是何,还道是自己惹怒了她,出声道:“曲掌门,我是不是哪儿惹到你了?”

    曲玲珑忙摇摇头,讪笑道:“不...不是,我...我...我...”

    一连说了好几个“我”,却也不说清楚自己真正的原因怎么回事,这东西如若要启齿还不得羞死了?

    眼看着李绝情瞧自己的眼神愈发不对,曲玲珑忙及时转移话题道:“那个...我明天去找两套衣服你之后换上,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接着打开门,跑走了。

    李绝情摇摇头,上前去把门掩上,道:“姑娘们怎么一个个都不把话说全乎了?”

    次日,李绝情照常和田小娟待在屋子里,而曲玲珑不知道哪儿学得的手段通天,居然真的在正午时分变戏法儿般地带回了两套农装。

    曲玲珑扔给李绝情一套粗布麻衣,还有一只高檐草帽。边给他拿衣服边说:

    “这草帽给你带上,记得把绳子系好,把帽檐压低点。”

    李绝情嗯嗯呀呀地应着,边搭话便将衣服一套套地往身上套,这厢换好转过,将一个麻袋从床底下拽了出来,将田小娟放了进去。又动手在麻袋上割开了一条缝。将麻袋负在肩膀上,旁若无人的向下走。

    下到楼下去,不少宿客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但是李绝情装作没有看见,就自顾自地走到了门前,门前停着一辆马车,装载着一车麦草,李绝情一句话也不说,将那些麦草伸手拨拉开后,又将麻袋放了进去。接着走到前面,坐了下去。

    这时,曲玲珑也从楼上走了下来,来到了车前面,坐到他旁边,低声道:“走。”

    李绝情同样放低声音,顾忌屋中后患,但见曲玲珑却没有任何反应,忍不住问道:“你把里面的人都买通了?”

    曲玲珑得意笑笑,道:“一切顺利。”

    李绝情点点头,扬起马鞭,抽在马的身上,喝叱道:“驾!”

    马慢吞吞地走了,留下两道辙痕。

棋高一着

    一切都在按照曲玲珑所想的走,他们这天早上出门,一路上见到好多和自己打扮相近的农人,也都是赶着马车,货物稍轻些的背着个竹篓。他们没走多远,就开始被迫跟在队伍后面,排起了长队。

    李绝情望着看不见尽头的队伍,总算安下心来,压低了声音,对一旁的曲玲珑道:

    “今天看起来不错,等会儿过关口的时候再将戏演足些,那便成了。”

    曲玲珑嘴里叼着杆麦草秸,一只脚随意且懒散地耷拉在马车上。道:“嗯嗯,我知道了,等会儿盘问起来的时候,你一个字也不要说,就在一旁坐着等着好了。”

    李绝情应了一声,随后曲玲珑抬起头来,看着天上的太阳,又望望之前的排着有如一字长龙那般的队伍,心里不知这漫长的等待何时可以结束。

    渐渐,前面人走的走散的散,总之李绝情他们已经走到一半,看到前面队伍所剩不多,李绝情心底才有些宽慰。

    “就是可惜小娟了,这么热的天还要待在麦草堆里...”李绝情这样惋惜地想。

    队伍继续往前迈进着,三个人很快就来到了距关口很近的位置,不过李绝情则由于困乏其身,竟然在车上半昏半醒的打起了盹。

    李绝情闭目养神正值安泰之际,他突然听得身畔的曲玲珑冒出个怪声儿,好像是鼻子发出,且尾音拖得很长:

    “咦?”

    李绝情将草帽微微抬高些,看着曲玲珑,不解地道:“怎么了?”

    曲玲珑指着不远处前面关口一人,疑惑又好笑,道:“你看那人,他怎么会只有一只手呢?”

    李绝情闻言心中一惊,忙从坐得舒适的马车座上翻身起来,顺着曲玲珑所指方向看去,果真在不远处见到一个人:

    身着长袖宽袍,腰间配一把东瀛武士刀,胡须像杂草那样生着,三根黑里倒有两根快白了。头发却黑油油的十分羡煞人,就是选用的发型十分奇特,整部头发都用梳子划拉着向了后,再用草绳束起来,发髻朝天。眼下瞧着他手执单刀,正在那吆五喝六的指使着过关口的人。

    李绝情心中咯噔一下,暗骂道:“怎么会是他?坏了坏了...”接着,仿佛是因为担心背后说别人坏话会被发现的缘故,他将草帽压的更低了些。

    曲玲珑凭借着对李绝情表情的观察,便已经知道了这个独手人绝非善类,兀自将气息屏住,声音放低,只用内力以“传音入密”之法对李绝情道:

    “怎么,你很害怕他吗?他是谁?”

    李绝情汗颜,也同样以“传音入密”之法对答道:

    “此人和我过去过节颇深,他是扶桑国来的武士,以前是在为梁忘天做事的...他的那只手,便是我叔叔斩下的。”

    他这厢边说,边觉得这陈年旧账着实多的没有办法去清算,只得以总结的口吻道:“这人...如果他发现了坐在马车上的人是我的话,我们可能连逃的机会也不会有了。”

    曲玲珑听他这番话说的沉重,心底却也随着他的这句话变得警惕起来,如履薄冰般。原本好容易打消这念头,现在却又回到了心里。

    可无论你害怕与否,时间的车轮都不会为了你有一丝丝的停留或驻足。

    队伍越疏越短,李绝情他们,很快就来到了领头羊下一班的位置。这期间他二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曲玲珑两排贝齿简直要把麦杆磨断,李绝情一只握着缰绳的手也在剧烈地发颤打架。

    祖卑荣就站在他们前一个身位处,这时还没有注意到他们,正在和前面的农夫施以盘问,问的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类似于家常话的问题。李绝情这样听了听,心想:“看来问的问题总不会至于露出马脚来了。”心里也随着他那么想,稍稍轻松了点。

    这时祖卑荣也已结束了对前一个人的审问,摆了摆手,示意他通过,那把门的卫兵心领神会,喊道:

    “下一个!”

    李绝情沉着的拉一把缰绳,马悠悠地带着他们上了前来,李绝情将帽檐仍然压低,同时另一边的祖卑荣也开始了对曲玲珑的审问,只见他伸出一只手,指了指曲玲珑们马车上所装的“货物”,道:“这些几斤呢?”

    曲玲珑早就在事先称好了数目,这时脸不红心不跳地答道:“禀大人,这些总共是二百斤,头一日永昌运过来的。”

    祖卑荣点了点头,然后大手一扬,道:“把手伸进去!查查货物里有没有藏人!”

    曲玲珑闻言先是一震,可随即就安慰自己道:“李绝情将麻袋塞到了最深处,加上这些麦草又一贯粗糙,仅凭摸他们是绝对摸不出来的。”

    那几个士卒果真就将手伸了进去,在那堆麦草里又摸又握,过了一会儿。几个人纷纷探出头来,看了祖卑荣一眼,摇了摇头。

    祖卑荣道:“那就快回来!”曲玲珑知道自己这瞒天过海之策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虽然想笑出来,可她还是没有,只是将这股悸动压制在了内心最深处,她可不想因为这一点小事就将之前满盘皆输掉。

    祖卑荣摇了摇手,道:“走。”

    “太好了!”听见这指令的,无论是曲玲珑还是李绝情也好。二人心中都是激动万分,纷纷想:“只要出得这关口,我们便自由了。”

    李绝情得到了这命令,用手将缰绳一扯,马儿就开始嘶鸣。

    “等一下!”

    李绝情听见这话,心凉了半截,原本握着缰绳的手这时候松了下来,曲玲珑却还比他稍好一点,转过头去,强颜欢笑着问道:

    “您...还有事儿么?”

    祖卑荣这时快步上来,手上拿着个碧绿色的荷包,递给曲玲珑道:“你刚才过去的时候太急了,把这东西掉了下来。”

    眼看和露马脚的事情无关,曲玲珑心情这才略有好转,拿起那荷包点了点头,道:“多谢您了。”

    祖卑荣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说了句和眼下局面看来毫无边际的话:

    “你知道么,我并不是中原人。”

    曲玲珑五根手指用力攥紧了荷包,在那翠绿的绸面上压出五个深深的手印,此时心中无论再怎么紧张,却还是笑着道:“啊,看不出来呢。”

    祖卑荣指着那做工精美的荷包,笑道:“我是扶桑人,在我的家乡,也有一种很名贵的布料,和你的这个做工相似。”

    曲玲珑不知他这样用意为何,只好以为他真的是睹物思乡,和自己说这些只是为了遣怀心中乡愁而已。

    “曲玲珑,再加把劲儿,你可以的,顺着他的话聊下去就是了!”

    曲玲珑这样在心中告诉自己,终于,她露出个笑容,道:“哦,是么?”

    祖卑荣抬起头来,望着天上的太阳,此时他已经在这里耽误了多时,后面的百姓怨声载道,更有不少人走上前来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祖卑荣忽的笑了,道:“当然了,这种布料在我的家乡唤作‘西阵织’,你的这块料子...”

    说话间,他十分轻车熟路地从曲玲珑的手中拿起荷包,将它放在眼前观摩了一阵,不知因为何等缘故,曲玲珑这时的戒心也稍稍下了些,耳听这扶桑人三句话不离布料之事,看来这人对这东西还颇有研究啊。

    祖卑荣将荷包拿在手中,道:“这块儿料子...是峨眉山的工艺吧?”

    曲玲珑惊的几乎要呼吸停止,但在他说话的那一刻,就感觉浑身血气上涌,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祖卑荣看见曲玲珑这模样,也露出个十分奸诈的笑容,高声道:

    “那边那位!草帽摘下来看看你的真面目如何!”

    李绝情兀自坐定了,像泰山那样一动也不动。

    祖卑荣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上去,抬手一把掀开了那人头顶草帽,但在草帽之下隐藏的,却是一个一动也不动的木偶。

    祖卑荣愣了一下,曲玲珑也愣了一下,几乎是所有人,都在此时愣了一下。

    这时,从麦草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掐住了祖卑荣的脖子,一个人影随即从麦草中跃将出来。冷冷地在祖卑荣耳边道:

    “怪不得你永远都是输家。”

    这人,正是李绝情!

    只是他如何进到麦草堆里,又是如何出声动弹的,曲玲珑却也不知道,但转念一想,李绝情有门叫“无用神功”的功夫,这样倒也都解释的通了。

    那个下客栈去的人,只是木偶罢了。真正的李绝情,藏在麻袋里,用隔空取物,牵着这木偶移动。

    众军士怎么也不会想到,竟然会从麦草里突然蹦出个生龙活虎的大活人,一时震惊的有,害怕的有,却绝无敢上前去对峙的。

    祖卑荣被李绝情挟着直直往后退,李绝情一手起,从麦草堆里拉出个麻袋来。同时一手将它扔给了旁边的曲玲珑,喝道:

    “托稳了!”

    曲玲珑双臂一搭,才发现这麻袋重量非凡,似乎是有人在内,再一看底部,不知何时被人用刀子划了条口出来。

    祖卑荣先后两次栽到李绝情手上,这时心底怨恨无比,道:“你...你...”

    李绝情手上加了点劲,祖卑荣随即就感到脖中呼吸窒碍,几乎要闷死了,维系这一口气就已经是实属不易,更别提开口说话了。

    李绝情冷冰冰地道:“你们扶桑人,连续败在一个人手下,难道不会切腹自尽么?”

    这时,众兵卒也都反应过来事情变故偌大,手持着兵刃向前逼近。

    李绝情另一只手伸出,以剑指众人,威迫道:“你们再敢上前一步,我保证送他魂归西天!”

    祖卑荣脸色恨恨,却也说不出什么话,只是张开一只手,示意士兵们不要再向前。

    李绝情为自己和同伴争取到了这一线生机,掉转过头对曲玲珑道:“快把麦草都倒下去,驾车离开,到西域和我会合!”

    曲玲珑应着,将麦草全都卸下,将田小娟又放了上去,自己坐上马车主乘,看着李绝情,咬着嘴唇道:

    “你...”

    “快走!”

    曲玲珑眼中泪花打转,但还是转过脸去,将鞭子抽在马上,喝道:

    “驾!”

    马也像通了灵性一般,加紧速度甩开蹄子,奔波起来,速度逾箭,只片刻间便已不见。

    众兵士看着曲玲珑远去,有人遗憾地道:

    “那女的...要是一起上的话说不定打得过啊!”

    “是啊,好不容易一个邀功请赏的美差也握不到手里...”

    众人虽然言语间没有真真切切地暴露出来,但是话锋间指代的分明便是在埋冤祖卑荣不争气,误了他们升官发财的机会。

    李绝情笑道:“你看看你手下带的一帮好兵,各个都是忠肝义胆啊?”

    此语意在嘲讽,可是祖卑荣却也不能反唇相讥,只能闷闷沉沉地哼一声,倒是兵卒们听见这话耳根子都红了。

    这时,关口后突然闯出一队兵士,都骑着马飞快赶来,手持着弓箭,他们一行人中打头的那个身着火红铁甲,便是祝战。

    祝战勒马停住,喝道:“放箭!”

    祖卑荣开始剧烈地摇头,射箭众人在看了这表情后也都不忍下手,转过头去看着祝战,道:

    “帮主...当真要...”

    “我说话你们不听了是不是?放箭!”

    箭雨齐发,像一只只洪水猛兽密密麻麻地扑了过来。祖卑荣闭上了眼,道:“看来,我今天就要毙命于此了。”

    “唰”的一声,箭尖破风划过,祖卑荣的鼻尖甚至都能感觉到那股凉意。

    “下一秒,我应该就要死了吧。”

    祖卑荣在心里这样想,可当他在黑暗中等待了许久,仍然没有感觉到疼痛的袭来。他不禁睁开眼,却发现向自己这个方向发射而来的所有箭,都停在空中不动了,就好像是凝住了一般。

    他回头一看,见自己肩膀上搭着一只手,正是李绝情的。

    他心中一凛,想:“莫非...刚才是他救了我?”

    李绝情手隔空制住那许多箭枝,这时也感到不支,喝道:“走!”随后将手一张,许多箭顿了一顿,像失重一般落了下来,李绝情费了好大的力气争得一线生机。那只抓着祖卑荣脖子的手,这时候握住了他的胳膊,拉着他转过身极其快地逃走了。

    他速度快,一路上带着祖卑荣边跑边低头看看土路上的痕迹,若是看见辙痕,就立刻迈上一脚将辙痕踩花,然后再煞有其事地在旁边路踩几个脚印,正是为了将那些大批大批的追兵引到自己身后。

    祖卑荣手臂被扭了过来,李绝情动作又十分地大,根本说不清是故意还是无意,祖卑荣一张脸疼得变形,同时不住地倒吸凉气。

    李绝情瞧着辙痕淡了,这才动身,手上拉着祖卑荣,向着另一条路跑过去。期间他一个大转身,像因引果一般,祖卑荣那条胳膊随即发出“咯吱”一声,听起来相当清脆响亮。

    祖卑荣终于忍不住了,骂道:“要杀就杀,折腾这些劳什子作甚?”

    李绝情并不答话,只是肩负着祖卑荣一直赶路。祖卑荣的那条胳膊就被甩在李绝情背上,耷拉过来又过去,显得无处安放。

    过了一柱香功夫,李绝情屏气凝神,又听了半晌,确定身后已经听不见渐渐逼近的马蹄声,他一把将祖卑荣甩在地上,随后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取路走了。

    “等一等!”

    李绝情扭过头来,看他一眼,眼中满是疑惑。道:“你有事么?”

    祖卑荣骨碌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嘴角渗出血渍,他却也不擦,只是喝道:

    “你快把我一刀杀了!今天败在你手上,我祖卑荣脸上无光!”

    李绝情漠然地看着他,接着快步走了过来,面对着他惊谔交加的表情,抬手从他腰间抽出那把武士刀,寒光一闪,刀锋立刻就抵在了祖卑荣脖子上。

    刀冷肉热,祖卑荣一双眼睛贼溜溜地瞥一瞥那刀,刀锋寒芒吐露,绚丽如斯。刀面如琉璃的水镜,甚至可以从它上面倒映出祖卑荣那畏生惧死的样子。

    李绝情这时走上去,对着他的脖颈吹了口气,立刻就有几根贴近刀刃的短短的毛发被斩断,从他脖子上飘落而下,那一刻,祖卑荣的心跳都几乎停了。

    李绝情收刀回鞘,将刀反拿,刀柄向着他。将手往前送一送,道:

    “那天在地牢里,你说什么你是什么狗屁武士,保护不好君主,此为第一次失败,你逃了。眼下这是败了第二次了,你不挥刀自裁以谢罪?”

    祖卑荣怔怔望着那刀,过了半天,他伸出一只手,缓慢将刀托载了起来。

    他握着那刀,两条腿颤抖如筛糠,可握刀的那只手却异常平稳。

    他将刀对准了地,另一只手向后收,刀从鞘中缓慢抽了出来。拍在石头上,发出磨砂般的声音。

    祖卑荣握刀,手依然平稳不变,刀缓慢上升,李绝情冷眼相看。

    祖卑荣将刀下到肚子周围,却停住了。他看着李绝情,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道:

    “祝...祝您武运昌盛...”

    李绝情心中一凛,祖卑荣抡刀便刺,说时迟那时快,李绝情立刻俯身捡起一颗石子,击飞出去,力道极大,将他刀击得震落。

怒效风雷

    李绝情这发石子打将出去运上了四成力,却已经好比是一般高手的全力出招了。石子飞快而凌厉,打得祖卑荣虎口出血,那刀自然也被震得脱了手,他痛苦地将手回缩,看见了地上的碎石子,抬起头望李绝情,惊怒喝道:“你又要怎么样?”

    如他所想的话,自会以为李绝情是在旧事重提,千方百计地折磨自己便是要让自己偿还上一次在沙漠中暗算他的代价。

    可祖卑荣随即就意识到自己这番火发得是十分不明智的,自己一手不说,若正要将他激怒,一掌把自己打得脑浆迸裂,那也是会有的。

    “他强我弱,似乎也只能如此了...”祖卑荣这样想,心面俱如死灰。

    不料,李绝情却走过去将那刀捡起来,重新递到他手上,斩钉截铁地道:“我不杀你了,你和我走。”

    祖卑荣愣一愣,面对着这个看起来绝不正常的提议,迟疑半晌道:“你...你是要让我入你的伙么?”

    李绝情哼一声,道:“这还用问么,路上多个人总多个照应,反正你现在回去也不会有人信你,就和我走吧。”

    祖卑荣面色一凝,随后就感觉到一股没法抑制的感动,是的,李绝情此言既出,让祖卑荣真真切切感觉到了一股前四十年生命中很少存在的东西,那便是:

    “接纳感”

    除了在他的第一任同样也是最后一任宗主武田一文字身上,祖卑荣曾得到过这种感觉,再到之后他来中原曾效力过的人,无论是梁忘天还是铎凰,这些人对待他都想在对待一个普通属下一样,给他一种十分疏远的感觉。

    在祖卑荣的家乡,武士是一种很体面的身份,祖卑荣既生如此,自然会受到身边人的推崇,他原本为这自傲,可来到中原后,祖卑荣一下变成了没什么青眼可看的寻常人,他起初很不忿,可到后来经历那么多琐碎,逐渐也像行尸走肉一样,将那血肉和尊严全部掏空,开始麻木不仁地行走了。

    眼下,祖卑荣又感觉昔日那股荣耀和热血正随着李绝情这一递,回流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毕恭毕敬地单手托刀,抬起头看着李绝情,颤声道:“你...你不怕我再次出卖你么?”

    李绝情复杂地看了看远方,道:“我也不想信你,我在脑子里一直告诉自己:‘这个人不可信’,但当我看到你能那样无畏地赴死时,我觉得你是对得起你的刀的。”

    语毕,李绝情又瞥他一眼,道:“你现在死还是为时尚早,我也不会让你真的死的那样轻松,你从此就入御**内,为我征战至死,那样不也符合你们武士马革裹尸的心愿么?”

    祖卑荣激动地点了点头,将刀收了起来,这次,他是真的心悦诚服了。

    当天两人便结伴而行,一路上寻人询路,从云南开始缓慢地往西域走,李绝情但以为这一路风平浪静,应当不会再有波澜才是。

    这日清早,距李绝情大闹木府劫人出走,已经过了一月余了。二人这期间内为了躲避追兵,大路不走走小路,旱路不走走水路,顺路不走走绕路。虽然不知道这样做的办法能否奏效,但是仅仅瞧瞧他们一路过来时那不断恶劣的环境。似乎也能跨口称赞一句:

    “神机妙算”了。

    风渐渐收敛起了自己留给人世最后的一点情面,边缘开始锐化,变得锋利而干冷。呼呼地直向人袍子里钻,让人不禁要把衣服再裹严紧些。

    李绝情走在路上,看看周围无人无物的一片荒瘠,拄着手杖,但觉一步步走得越来越困顿难忍。

    倒并不是和体力或康健有关,只是李绝情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堪忍受这寂寥零落之景,眼所至处尽是黄沙野土,几根从石头缝中偶尔蹦出的草,就算是难得一见的清新。李绝情已经记不清上次自己住到客栈时是什么时候了。

    李绝情问问一边的祖卑荣,道:“咱们这...这是走了多少天路不见人影了?”

    祖卑荣沉思一番后,答:“禀将军,已经是有半月了。”

    二人说话好像是某种预兆般,只听得“呼呼”声大作,风又起了,李绝情捂紧衣服,大风将沙土带起,扑扬在他们脸上,李绝情眼里口里浑被塞满了沙子,想出口呐喊,却发现嗓子堵哑,仿佛普天之下也只有他和祖卑荣两个人而已。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就心照不宣的快步避过风沙,却在前面不远看见一处破旧无人的草房。二人犹豫半晌,还是决定上去敲门。

    “咚咚咚”

    李绝情连叩三下门,他虽然脸上狼狈,但内力至处,神情却飞扬如故。祖卑荣则在一边,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过了一会儿,屋中仍然无人应答。

    李绝情还准备再敲,可祖卑荣失去耐性,他可不像李绝情拥有那样好的定力。累乏交替早已把精神消磨殆尽了。

    祖卑荣抬起一脚,轰开了门。他正欲再往前走时,却被李绝情伸手拦住了。

    祖卑荣不解地看看李绝情,李绝情面色冷峻,道:“你记住,你现在已经是御**了。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咱们在外给百姓们的形象,因此咱们一定得管束住手脚了,切记不可妄动。这次下不为例。”

    祖卑荣吃了批,神情显得有些沮丧,李绝情也觉得自己有些吹毛求疵了,于是又温言相劝道:“这次...倘若人家问起来,咱俩说什么都不承认,那也够了。”

    这言语果真有用,祖卑荣嗤笑一下,点头道:“知道了。”

    这时,他们二人已经面对着大开的空门许久,祖卑荣在外就看见这屋里陈设摆置一应俱全,之前和李绝情对话时,脚便已经迫不及待地踏在了门槛上,仿佛随时都决定以最短的时间一步迈入内。

    李绝情沉声道:“咱们进去吧。”

    他一声令下,对祖卑荣来说可真是解了他燃眉之急,二话不说地向屋内冲,将身子迫不及待地放到了那一旁有些破烂的床榻上。

    李绝情平稳很多,进屋内,先是将门反手关了。接着就开始将自己外穿的衣服一件件脱下来,放于一旁的木椅子上。

    这时争得空闲,李绝情也终于有机会好好赏略一下这屋内风光究竟如何:

    这屋虽难以称得上大,但诚如祖卑荣所见,这屋中零落摆设十分丰富,吃的用的无一不备,倒也算得上是五脏俱全了。

    李绝情将衣服披在椅背上,接着从那兜里抬手摸出一锭银子,道:“这是晚上的房钱,今天晚上风沙过去,明天天不亮就启程。”在说完这番十分简短的话语后,李绝情将银子拍了上桌。

    祖卑荣笑道:“将军,这荒野僻壤的,哪里有人用得上银子啊?你倒不如收起来咱们赶路,等咱们大业一成,再回过头来好好感谢这位屋主。”

    李绝情摇摇头,道:“人家用不用得上是人家的事,我们给不给是我们的事。”

    祖卑荣听他这么说,倒也只好作罢,在床上翻个身,却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接着就觉得身下一空,那张床突然就陷进去一个大洞,祖卑荣惨叫着坠了下去。

    李绝情听见动静,立刻回转过身**喊道:“祖卑荣!”,随即上前去,而床却也在此时关闭,任凭李绝情再怎么推靠挤贴压,仍然是纹丝不动,将踪迹全部删除,就好像这世上从来也没有祖卑荣这一号人物般。

    可李绝情明明是亲眼看着祖卑荣摔了下去,找不到方法救他,自然急得心火大作。李绝情躺到床上,又滚又翻,好像赖了床不肯苏醒过来的婴儿一般,若是旁人见了定要取笑,殊不知这是李绝情在尝试救人。

    李绝情发了疯般乱动乱甩,突然之间,他居然也真的碰到个机关,只听得清脆的一声“喀啦”,那床也开个大洞,将李绝情摔落下去。

    李绝情摔得多了,居然也觉得这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他筋骨强健,又有内力护体,一般险山陡坡却也奈何不了他。

    谁知坠落的时间根本不长,李绝情先是直摔下去,随即便感觉感觉靠到个什么东西一样,距离本就不大,再加上背后有这么个东西用以缓冲,落下去的力道几乎接近于零了。

    李绝情还没来得及暗自庆幸,边听得身后传来微弱的响声道:

    “将...将军,是我...”

    李绝情忙不迭地翻身起来,果真发现自己找的祖卑荣就被压在自己身下,他看到祖卑荣那张脸的时候,又是歉疚又是好笑。但还是扶了他起来,道:

    “你怎么样,有事儿没?”

    祖卑荣苦笑着摇摇头,道:“我原来是没事的,给你一靠就有事了。”

    李绝情啼笑皆非,像祖卑荣既然无事便就好极,抬起头来一看,却发现自己所在一个巨大的溶洞内,头上石壁全部结出石乳,距自己的头顶也不过有四五寸高度。空间相当闭塞不提,脚底所踩的石路也是覆着冰面,险奇交加,只要一个不慎,便会从路上失足滑下。

    李绝情心底犯了嘀咕,想:“怎么老是觉得在哪里见过这景象...”

    他先经摔落,脑袋一时有些不太灵光。但当他拍了拍脑袋,之前的记忆便都好像流水般重新涌入了他的脑海,当然,他的脸也红了。

    “啊...这...金锋庄底下也有个和这类似且相像的溶洞,而且...”

    他想到这儿,神情略有落寞,原想闭口不说,可还是抑制不住想她的心情,最后还是自言自语道:“小娟...就是在这地方被害的...”

    不说还好,如此一说。那天在屋中发生的事情就依次在李绝情脑中折跃、闪现。好让他永远铭记,自己是因为一时欢愉而抛弃了自己的结发伴侣。

    祖卑荣原本一直在整衣服,现在听到李绝情说这话却站了起来,知道他是在为田小娟的生死担忧,劝慰他道:“咱们快些赶路,早些将田姑娘救出来。”

    李绝情点点头,可望着这陌生的景象又感到一阵头痛。之前好不容易走了许多路,却因贪图一时之逸而来到此地,现在又要在这条路上将出口重新找起了。

    正当他发愁时,祖卑荣却好像注意到了什么,伸出手指了指一个地方,李绝情循他所指望去,果真看到了一个箱子被搁置在墙角。

    祖卑荣道:“这箱子里说不定会有什么,咱们找找?”

    他话说完,不待李绝情应答,便信步走了上去,却没料到这冰面极滑,祖卑荣狠狠栽了一跤,摔得他臀腿酸痛。

    李绝情皱眉道:“这路走不得,还是先想想办法吧。”

    祖卑荣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抽出佩刀,将那些原本踩着滑脚的冰面铲出几道痕,冰屑飞舞,但冰仍然是覆盖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绝情看了看,走过来道:“这是千年坚冰了,我来帮你。”说话间,李绝情从腰间剑鞘抽出王臣剑,唰唰唰闪过三下寒光,那祖卑荣奈何不了的冰面就像砍瓜切菜般给李绝情斩碎了。

    祖卑荣看着在李绝情手里微微泛着光的王臣剑,赞道:“这真是把绝世好剑,好剑配英雄,嘿!”

    李绝情微微一笑,并不作答。手仍然不停地在那凿着冰,如此过了不多时,冰块大片大片裂开,李绝情还没把剑拔出,祖卑荣就用刀将它们一一掀起,露出下面粗糙的地面。

    二人这样边走边挖,合力协作了一番,终于是来到了那箱子左近处,祖卑荣双手俯撑着站起,举手开箱,却发现箱子紧密合缝,自己根本也无法开启。

    祖卑荣低头一看,发现箱子连接处被一只锁子给锁了,他举起那锁子端详几眼,喃喃道:“将军,这锁子怎么办?”

    李绝情看到那锁子的一瞬,便想也不想地举剑砍下,哪知这锁子坚硬异常,刃触锁身的那一刻,火花迸发,发出“砰”的响声,将李绝情手中剑给弹走了。

    祖卑荣看得目瞪口呆,望着那锁子,思忖:“这把锁子居然能将王臣剑给格挡开...得亏我没急吼吼地上去尝试,不然我的刀怕是得当场断裂开来...”

    李绝情拿着王臣剑,又望着那锁子,久久不语。

    祖卑荣眼看着这等神兵利器也奈何不了这锁子,心里早就不愿再多作尝试。道:“将军,咱们还是走吧...这箱子里装的东西或许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绝情面色锋冷,一如手中王臣剑。剑面人面交相应和,模样宛如天人,祖卑荣看着他,不禁心底生畏。

    正当祖卑荣想看他在作何打算之时,李绝情将剑扔在地上,将手作掌高举过头。

    祖卑荣似乎明白了他想做什么,大惊失色道:“将军,这可是连王臣剑也切割不断的金石锁...”他话还没说完,就见李绝情掌刀劈落下去,砍在锁上,祖卑荣也忙不迭地以手捂眼,避免看见预料中可能会出现的触目惊心的惨样。

    过了半天,他没有听见李绝情的惨叫声,不免疑惑地睁开了眼,却发现李绝情的手根本也没有据自己所想那样,因为剧烈的冲击而变形。

    祖卑荣有些吃惊地看着李绝情,却见他神情专注地盯着锁,这时生硬而简短的说了句:“刀。”

    祖卑荣忙应着,用手去取王臣剑给他,却被李绝情喝止道:“要的是刀不是剑!”

    祖卑荣傻了,他知道这锁子坚硬异常,连王臣剑这等名器也砍不断,自己的刀若作尝试岂不是白白送死去?

    他咬着嘴唇,低头看了看自己跨着的刀,心中有些不忍和纠结。道:“将军...我就这么一把刀了...”

    李绝情喝道:“别废话,赶紧的,回头给你拿这锁子重铸一把!”

    祖卑荣看看那锁子,虽然黑而弥坚,可体积太小,尚不及自己巴掌大,打个小刀都是艰难,又怎么能撑得起自己的刀?

    祖卑荣这样想,又看了看李绝情的脸,发现他面色凝重,绝无戏谑之意。摇着头,喃喃道:“疯了,真是疯了。”但依然照他吩咐,当即抽刀奋力一劈,刀劈下去,落在锁上。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祖卑荣脸色登时变了,正欲抽刀回去,却发现锁子好像一张大嘴一样把它吃住,连带着自己的胳膊在内,一股强大的吸力自锁子中传递出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和刀吸进去。

    眼下局势已近失控,祖卑荣情急之下,破口骂道:“快来帮老子!老子就剩这一只手了!”

    李绝情也忙搭手上去,一只手握住他胳膊,另一只手以“无用神功”将他向回吸。两股力量就好像一根绳子的左右端,相驰角力。

    如此过了半晌,锁子吸力倒是弱了,没等他们高兴起来,二人只觉得脚底一震,整个溶洞开始剧烈的震颤,随即一股强流喷出,恰似苍穹搅日月,江河吞太行。祖卑荣单刀气罡,啸风烈烈,那锁子似乎是在飓风中心般,自其中搅动风暴,无边气流将二人都包裹在内,颇有天崩地裂之势。

    祖卑荣被吹得面目全非,想骂人却骂不出来。

溶洞脱险

    这锁匣内释放出的力量相较上次吸附可要大出许多,以至于在之前能用内力与其僵持的李绝情也露出败相来,他手虽然还朝着相反的方向,可整个身子却也是在不听自己使唤地往那边靠,将自己和那面墙的距离越拉越远。

    祖卑荣感觉风呼呼啸作,扶桑地虽小,好战喜斗之风颇盛,戾气久存于心而弥于外,以至于鼠目獐头者多甚,不知是不是因为来了中原待了多年净心平气的缘故,祖卑荣还算得上面相端正,可给大风这么一吹,眼斜嘴歪。那扶桑人的穷恶相自然显了出来。

    祖卑荣但觉自己也好单刀也罢,都得被这股力量给引封进这小小的锁子里,恋生厌死之欲的操纵下,竟然再一次的忘了主仆之分,忍不住大声道:“快想想办法把这锁子开了呀!”

    李绝情的处境虽然和祖卑荣并无二致,但他却要冷静许多,但他素知世人品行怯懦,不会在这时候再强求祖卑荣言语得体,他只是不时地看看锁子,又不时地看看腰间王臣剑。

    祖卑荣一脸生无可恋,看了看李绝情,自嘲地想:“哎...眼看投得明主,却不能尽人臣之义,我祖卑荣难道死,也要带着个逃兵的名号遗臭万年么...”

    他虽然如此想,嘴上却严密至极,不肯透出一丝惋惜或遗憾的口风,反而大声道:“想不到,你我居然这么早就要死了!”语气里满是游戏人生的味道。

    一个人的嘴会骗人,但一个人的眼睛却绝不会。

    李绝情眼光毒辣,瞧出了祖卑荣眼里的悲戚,却不答几句安慰的话,而是将另一只手默默地搭在了王臣剑剑鞘上。

    同时瞧着祖卑荣的脚步,看他离那锁子越来越近,心中似乎已有盘算。

    李绝情这一想,祖卑荣的刀已经被吞入半截了,祖卑荣握着自己刀柄,而在它之前却还有半截泛着寒光的刀刃在坚持。

    “祖卑荣,弃刀!”李绝情几乎用一个不由分说的口气下达了自己和祖卑荣这主仆间的第一个指令。

    祖卑荣听到这话,随即又摇了摇头,想:“将军一定是失心疯了,这溶洞里吸力如此之大,甚至连石壁上的石笋也吹断开来。现在弃得刀,也只是保一时之命而已...

    真正的武士,应该坦然无畏地死去!”

    祖卑荣这样想,拒绝了李绝情的要求,这也宣告了李绝情这第一次指令下达的失败,相反的,祖卑荣将手中刀握得更紧了些,像握住自己生命一般地紧紧握住了它。

    李绝情也在这时急得大喊:“你误会我...哎!”

    说话间,他意识到求人不如求己,祖卑荣既然不愿,那说什么也都是不愿了。便自己举手过头,在石壁上轻轻一握,居然真的给他握到了一束倾泻下来的石笋。

    他大喜过望,想也不想地就运劲至手,轻轻将那石笋掰下一节握在手里,随后,他便将石笋轻轻瞄准了祖卑荣握刀的那只手还在不断的被拉扯,和箱子的距离正在越来越短!

    李绝情深吸一口气,以巧劲将那半截石笋推进出去,这武理和“拂月弹”是有所不同的,虽然看起来擅属暗器一门的功夫,实则是李绝情用自己“无用神功”中的劲力,将那附在石笋上的威胁一层层减少,好像在弹丸上包裹了一层油脂一般打出去不致伤致死,只是会将目标击出些距离而已了。

    祖卑荣自然想不到自己的老大居然会对自己下此毒手,他还聚精会神地等待着“英灵归天”的那一刻,握刀的手却突然没来由感到一阵酸麻,这感觉就像是闪电一样传递,在他身上游走,祖卑荣一个疏忽,手便将刀放开了。

    李绝情立刻把握住机会,右手已起,灵光一截,王臣剑又出,不过李绝情这次却没将目标选择在锁子上,而是一剑直贯,对准了锁子和箱子所连接在一起的锁环。

    锁环却要脆弱许多,“喀啦”一声,锁子就和箱子分离开来,说来也奇怪,就在锁子从箱身中脱离的一瞬间,整个溶洞原本猖狂肆虐的风暴,也缓慢平静下来,又过片刻,若不是地上有两个狼狈不堪的人和那因震击坠落碎开的石笋残骸,真的很容易便相信在这洞里,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事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可祖卑荣却绝不能再这样承受第二次,他这时捂住胸口,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潮红似血。

    过了会儿,整个溶洞内,除了他们自己的心跳声外,什么也没有了。

    李绝情先强打着精神,支撑自己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了那箱子旁,却不急着伸手开箱好一窥宝物如何,他先垂手,将那锁子捡了起来,放在手心。

    这锁子看起来模样精致,表皮乌黑如墨,看起来就如祖卑荣所言,只有巴掌不到一片大,可就是这样一把锁子,让李绝情握在手里的时候,竟然不自觉地连连后退几步。

    祖卑荣见样忙道:“怎么了将军,这很重么?”

    李绝情调整一下精神,摇了摇头道:“不是...只是刚拿到手里的时候,没有想到它重量体型完全不相称,虽然不是很重...但这锁子至少也有二三十斤了。”

    祖卑荣一骨碌翻身起来,走到他身边,伸手去握那锁,李绝情也十分配合的将手取开,结果真如李绝情所说,祖卑荣在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还是差点打了个趔趄。

    但他兀自站稳了,将那锁子拿在手中,痴痴凝望道:“这锁子...会是用什么材料所铸的呢?”

    李绝情走到了箱子前,边开箱边和他搭话道:

    “或许...是玄铁吧...我曾听闻神雕大侠他老人家就曾有过一把精是玄铁铸成的剑,那剑无锋无刃,钝圆身板。却攻无不克,无坚不摧。”

    祖卑荣两眼放光,将那锁子握得更紧,道:“世上还有这么神奇的事情么?以无锋无刃剑伤人,难道是凭借内力?”

    “谁知道呢...这也说不...咦?”

    李绝情将声音拉长,仿佛目的就是特意吸引过祖卑荣的吸引力。祖卑荣倒也实诚,真就循声过来,嘴上还道:

    “我看看到底是什么...”

    话语到这儿戛然而止,因为祖卑荣也站到了和李绝情并肩的水平线,他们二人目光交汇处,有一样东西,却不得不让他们感到惊讶和无语:

    箱子中,除了一卷发黄且破烂的手书外,什么也没有。令人不禁感到大失所望,谁会想到,那么神奇且精妙的机关闯下来,经过了重重困难,解开了那样坚硬的锁子,呈现在自己眼前的却只是一卷手书?

    祖卑荣大扫其兴,摇摇头道:“搞了半天,还以为这里面会有什么能帮助咱们逃出去的工具,结果...就是一卷破书么!”

    李绝情却摇摇头,面色郑重地道:“如果这只是一卷普普通通的手书,封箱人应该不会大费如此周折。”

    祖卑荣倒也觉得有理,将锁子握在手里,道:“你的意思是...”

    “我看这玩意儿像武功秘籍!”李绝情这样说着,一边极其兴奋地伸出了手,将束缚在手书上迫其成卷形的红绳解开,将信摊开了,可就在此时,一个棕红色的小荷包从手书中掉了出来。

    李绝情看那荷包一眼,心却没法平静了,他将荷包举起,握在手上,注视良久,过了半天后,突然开始极其激动和兴奋的跳脚,将这溶洞都连带着震颤了几下。

    祖卑荣不明李绝情此意为何,道:“将军,您怎么了?”

    李绝情哈哈大笑,过了半天,才极其艰难地掩饰住了脸上笑意。正要将秘密说与他听,却好像忌惮周围有人一般,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低笑意,道:

    “这...这就是第三张羊皮了!”

    祖卑荣猛的抬起头来,他的脸色变化过程也是十分微妙,先是震惊,随后又是雀跃,接着情绪激动完后感到一阵空虚,又乘这空虚将情绪稍作冷静,提出了自己的问题道:

    “可...第三张羊皮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李绝情原本喜悦的表情也在听到这消息后一愣,随即沉下脸道:

    “是...按着那人提供给我的说法来看,这或许不是第三张,而应该是...”

    话说到这地步,连李绝情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会如此好运而铎凰等人的运气有真的会那么差,以致于什么好事都给自己撞上。

    自己算上手头的羊皮就已经有三张了,而这东西正像是田小娟所说,没有人会造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假。所以可以确定的是自己手中这三张羊皮的真实性,基本上是可以盖棺定论的了。

    现在问题就出现在欧阳昭那日和他说的那些话了,欧阳昭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在他手中有第三张羊皮,而自己却在一个根本也和她没有关系的地方找到了它。这就不得不让人开始怀疑欧阳昭所说的话究竟是真几分假几分了。

    李绝情头脑紊乱,倒不是因为得到了第三张羊皮兴奋过度,他只是在反复地思考一个问题:

    “欧阳昭为什么要骗我?!”

    李绝情这样想着,愁眉不展,只感到一股说不出哪里来的难受,祖卑荣也瞧见他不对,随口问道:

    “将军,有什么事儿我能帮您的么?”

    李绝情愣一愣,随即强笑道:“没...没什么。”尽管如此,心底却不免出现些波澜涟漪,决定还是将这事情深藏在心,不说与他人知晓了。

    李绝情接着摊开那手中攥了许久的手书,他原本只想着拿到羊皮后便收手,可这手书说到底还是个线索,不能弃之不理。这样想着,李绝情默念了起来:

    “吾乃欧阳家第二十五代家主,名奕风,家有一女唤单字作‘昭’。

    我欧阳家世代精通机关术,四宝之秘的保护便交由我等负责。昆仑墓、听雨洞、参天柳、幽风谷四处地界,除参天柳无机关安置外,剩下三处尽以归里得当。

    欧阳家幸蒙高人垂青,才能一步步有今天的位置,大恩大德无以为报,此命生既为死,愿枯骨效木,以燃新焰。”

    李绝情读完,反应过来:“这便是昭的爹了!他原名是叫欧阳奕风来着。还有,原来此前经历过的那么多机关,都是出自他们欧阳家的手笔。只是...这信上面写的,‘枯骨效木,以燃新焰’是什么意思,我却有些不懂了...”

    李绝情正思索着,祖卑荣却也在这时急吼吼地凑过来,看着那信上的内容默念,同样,等目光移至“枯骨效木,以燃新焰”这一段时,祖卑荣的脸色倏地一白。

    李绝情注意到了他前后的表情变化,问道:“怎么,祖卑荣,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祖卑荣点点头,不胜唏嘘地解释道:“这...这篇幅的意思便是说,欧阳家世代家主,都在陷阱完成后,自毙于穴...”

    李绝情恍然大悟,却也有些不解,道:“这是为何?好端端地为何要死?完成了从里面出来不就成了?”

    祖卑荣苦笑着摇摇头,心想李绝情虽然是地地道道的中原人,但是年龄究竟太小了。竟然需要自己一个外来客同他阐述这其中奥秘,不过这一来倒也好,毕竟自己的这主子除了这些地方用得上自己外,别的他自己也能摆平。于是清清嗓子,开始了耐心的讲解:

    “凡是修造王陵、地宫、秘道者,在修建完毕后,一般是要以身殉葬的,原因倒也简单,就是因为王陵地宫这类地方都要保持十分的神秘性,为了避免他人侵犯,常常会布置下陷阱或是什么的。这些人既然参与了对这些隐晦的建筑物的建造,便代表他们对这其中的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难保出去后不会泄露机密,而绝对没有一个人希望自己死后平和的生活会被打扰,为了防患于未然,要将这些声音,咔嚓。”

    他说到这儿,以掌示刀,做了个切喉的动作,随后道:“扼杀在源头里。”

    李绝情听得浑身一凉,他虽然早就知道有这种制度的存在,但从来不觉得这些东西离自己有多近。想想这些人豁出性命去守护的宝贝居然就被自己这样轻而易举的偷窃了,一时自责惭愧涨满了心房,几乎要让他举步维艰了。

    祖卑荣则出言相劝道:“就算我们不拿走,还是会有人来拿走的,我们今天这样做其实也是帮了他们一个忙。”

    话虽这么说,可李绝情的心里还是很不好受,他将羊皮和那手书一并塞回贴身的衣兜里,打算在帮田小娟治好病后就立刻携着这两样东西去找欧阳昭,他要和她当面对质。

    事不宜迟,有事要动身了,眼下就要出去了,可是又如何出的去呢?

    李绝情先是恃自己武功高强,将王臣剑握在手里,对着石壁使出一套剑法,却只是削下几片薄薄的石屑,除此之外也无他法。

    李绝情也不气馁,将剑收了回去,以内力运掌,唰唰唰地对着一面墙壁连出十余掌,眼看到后面就能破石而出了,李绝情却停手了。

    为何?李绝情这掌掌真力十足,打上墙去,不仅影响到面对的石壁,甚至连头顶和脚下的石壁都有波及,阵阵震动传来。再到后,李绝情每出一掌,两面石壁就开始剧烈的晃动,到后来整个溶洞就开始颤抖,只怕这一面墙还没打垮,就要被坍塌下来或裂陷开来的石壁害死。

    李绝情郁闷地坐在一旁,瞧着一旁坐着的祖卑荣手捧着那锁子,如获至宝一般地痴痴观赏着。

    李绝情无名火起,走过来将他锁子一把夺走,道:“你还在这看什么?这就是一把破锁子而已,材质再好又能如何?到时候我们都被困死在这里,你看看它会不会救你一命咯?”

    祖卑荣却露出个神秘至极的微笑,双手拄地站了起来,又不忘将那半把断刀握在手里,道:“将军,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东西是怎么出来的?”

    李绝情意以为他所指的是那场极其不正常的风暴,当即如实相告,摇了摇头。

    祖卑荣伸出手,道:“借您剑一用。”

    李绝情用疑惑的眼光打量了下他,但却还是选择了相信,将剑奉递到了他手里。

    祖卑荣拿起剑,毫不犹豫地就向李绝情手刺去,李绝情大惊失色,忙举手去挡,这一挡却刚好将锁子碰到了剑。祖卑荣却也在这之后立刻收步回撤,将剑反握递给李绝情道:“得罪了,将军,请看!”

    他话还未说完,就见周围的石壁忽然开始剧烈地颤抖,又是一股熟悉的风生出来,但是这次却没有吸力了,料是箱子被打开的缘故吧。

    整个溶洞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毁灭,二人在这里面站立不稳,李绝情更是一个不小心摔在地上,四脚朝天,十分狼狈。

    祖卑荣也在这时开口道:“就请将军挥一掌打向这地好了!”

    事到如今,李绝情也只能选择相信他,将手高举又落下,拍在地面上,发出轰的一声响。

    溶洞,恢复正常了。

倒行逆施

    待到这溶洞喧闹动静归于平常之际,李绝情已于地上滚了一番,原是为了便于出逃,可眼下却又无倾颓之险。随即双腿蹬展站立了起来。打量下四周环境如初,想祖卑荣妙计已成,又惊又喜地道:“你如何便知此理了?”

    祖卑荣嘿嘿笑着,这次不多加请示,手上十分自然地将王臣剑从李绝情腰间鞘里抽出,面对石壁轻轻划了几下。那石壁便似轻软若无般的,给他轻轻削下一片片透明表皮。

    祖卑荣一手掣剑,另一只断腕则伸出去,轻轻托住一片那被自己纷纷削落的表皮,见李绝情面有称奇之色,单膝跪下,断手端物呈上,微笑道:“属下不加请示就私使将军剑,还请恕罪。”

    李绝情从来也没拿这将军的身份当如何一回事,摆摆手示意无妨,同时抬手将它取了起来;拿在手里,观摩半天,眼观手抚一番后,但觉这物轻微虽甚,可表皮却是粗粝至极,问道:“祖卑荣,这到底是什么?”

    祖卑荣将剑复递给李绝情,走出几步,面向着那墙,朗声道:“将军可曾想过,这机关实际不必破么?”

    李绝情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想刚才溶洞内声响大作,几乎要把山掀开来,这等险极危极的机关,何来的不破之理呢?

    祖卑荣见他不语,兀自道:“很简单,将军,试问,若是为了防守巩固住羊皮秘密,只需在此地安插上刀阵剑壁即可。何须费尽苦心,造出这么个悚心慑胆的机关呢?”

    李绝情细细着想,倒也觉得祖卑荣所说颇为有理,若是四张羊皮都用极其险峻残酷的机关押解住,那任凭他们再怎么聪明,也是闯不过去的,这羊皮天机,又怎么会流传到众人手里?

    祖卑荣扶墙,继而笑道:“‘寒风裹袍,烈日祛衣’这个道理,将军不会不懂,这也就是设置机关的人本意所在,他们看似设下天罗地网、危机重重。实则都是些检验人心气的东西,徒占一个声势热闹罢了,真正用来杀人的机关,远远不需要这么麻烦。”

    他话说完,一手捉住袖角,将自己整只手包裹在里,对着那面石壁,擦了复擦,不过多时,那面石壁居然露出真实面目:

    原来那些看似“透明”的皮,就是机关的机密所在,祖卑荣提手将它们削去,见石壁实则是由根根窄而长的石柱搭建而成,柱面光滑,近似琉璃。

    祖卑荣选了其中一块,用弯钩手指轻轻叩了几下,道:“洞中回声便是如此来的,锁子释放出的力波,依次于四堵墙上游走。四墙共振,声势自然浩不可当。”

    李绝情恍然大悟,突然明白了为何自己择一堵墙而击时,动静甚至都会波及到剩下三堵墙。原来“寒风”和“声音”都是这四面墙的杰作。

    李绝情思至此处,却又不得不思前人思想瑰丽,赞道:“原来如此...欧阳先生当真是文丰采足,居然能构思出这等妙至巅毫的机关!”

    祖卑荣附议道:“是,这毕竟是无忽名一生所致的才学,需要妥善安放好,同理又是,能取得它们的,自然也不会是凡夫俗子之辈。”说这话之时,脸上却是志得意满之色。

    李绝情见他这样心下称奇,问道:“怎么,你也曾拿到过?”

    祖卑荣早就等着他开口问自己了,却又不好明说,这时李绝情顺梯而下,他喜滋滋地开口道:“那是自然了!想当初我右手未断时,一手使刀不说,另一手还能使暗器借为己用。那时候的我也是能单枪匹马夺得羊皮的,只是现在...”

    话到这儿,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断手,眼里满是惋惜之情,过了许久怅然出声:

    “唉!”

    李绝情见他这样,本欲出言相劝几句,却想他的手偏生是给自己最亲爱最敬重的孟叔砍断的,一时住了口,转而开导他道:

    “哎,你也别这么想,有得必有失,失得自相衡。你虽然不能使暗器,却也把这把刀用得炉火纯青了,若是你今天右手还在,说不定也不会有这样的刀法造诣。”

    祖卑荣想想,倒也释然了,正如李绝情所言,若不是自己断了一手,又怎么会为了活命苦研剑法,得出个“一手二剑”的招法出来?

    他站了起来,将那锁紧紧握在手里,道:“将军,您说要用这锁,再为我打一把刀,此言非虚?”

    李绝情笑道:“虚不得,咱们找出去的路吧。”

    既知道这陷阱原理,要找出去的路也只易那凡事一桩,二人打起精神,李绝情效仿祖卑荣手部动作,亦持一剑,在石壁上划划道道,像是在雕刻冰雕那般。剑锋至处,那透明表皮就像花瓣一般,簌簌抖落纷飞下去。

    他二人分工合作,剑刀协力,不过多时,就将一面墙上的透明表皮削落完毕。

    祖卑荣将手抬高,开始一寸又一寸,极其细致地触碰那石壁,过了半天,终于是在石壁正中的地方,用手规划一个圆形出来,对李绝情道:“将军,就是这地方,来一剑。”

    经过了之前那么多次的劫难后余生,都是拜祖卑荣所赐,这次李绝情不再怀疑,直接听取他言,抽剑出鞘,对准祖卑荣方才所划的区域,运上力道,一剑直贯出去。剑锋锐不可当,先前坚硬无比的石壁,这次却像棉花一般被毫无征兆地刺了个大窟窿出来。

    洞中原本不是十分光明,李绝情这一剑捅出个窟窿,却十分有“凿壁偷光”的意思在里面。

    一股强光照射了进来,李绝情好奇,想:“我们一路所来尽是飞沙走石,不见天日。怎的溶洞外面却又是另番光景了?”

    这样想想,他将眼睛凑近了那洞,对准着外面的景色,直直地看了出去,却见自己身据高处,所看到的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天空,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

    李绝情心惊,脱口道:“莫得这大雪纷飞?竟然是来到了西域?可此前一直在云南盘桓,就算是出了大理去,这儿距西域恐怕也有些距离吧...”

    正当他想这行当,却觉得一股强烈的寒风扑面而来,更携了些什么东西,自己的脸已经给扑的湿答答的了。

    李绝情很快反应过来,这是雪花!虽说现在已是深秋,落雪也道寻常罢了,这雪花何以竟如此冰寒刺骨且数目众多呢?

    除了西域,李绝情想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地方。

    祖卑荣自然也感到了这丝丝寒渗入骨的凉意,他同样觉得奇怪,凑了过来,道:“奇怪了...如今就算出了云南去,也不会转眼就入西域吧?”

    二人所想皆同,不禁对外面的景色兴趣更为炽烈了,李绝情又抬起手,连刺了几个洞,都扎在那圆洞附近,每刺一个,洞内的光明就多一分,扎到后来,洞逐渐被刺得连成一片,豁口自然也越来越大,强光聚成一团照射进来,整个溶洞都因此光亮了不少。

    李绝情扎得兴起,每捅一个,就感觉光明多一分,耳边呼啸的寒风就多一丝凛冽,到后来竟然会被这简单又直接的动作迷住,好像不拿剑捅石壁,便会不痛快。

    他刺得兴起,浑忘了自己身处何处,直到石壁被捅成豁大的一个缺口,已经可容纳李绝情将头和胳膊伸出去了,但就是这样,他也没有显示出要停下的意思,身边的祖卑荣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开口道:

    “将军...差不多得了,您看看这溶洞。”

    李绝情蓦地住手,回首望望洞内,果真感觉到了地下仿佛在摇,虽然很轻微,却清清楚楚,而且不禁地下,仿佛整个溶洞都想喝醉了酒一样,开始摇摇晃晃。

    李绝情脸色一变,接着扭头一瞧那被自己扎得烂七八糟的石壁,阵阵寒风正透过自己创造的便利,呼呼地吹了进来。

    李绝情心里一凝,又看看那即将完成的作品,好想想到了什么一样,又高举手,开始重复自己此前的所做。

    祖卑荣脸色震变,道:“将军...您这是...”

    李绝情还在用剑,不知疲倦地伐着那高壁厚墙,听见祖卑荣问他,却也只是梗住脖子,不回头,答道:

    “活人不能被憋死,这溶洞内没有可借的出路已成定局,那也只能由我自己来开辟道路了。”

    祖卑荣情急之下,口不择言,道:“可这样到底会把我们都害死的!”

    李绝情愣一愣,手上的动作止住了,他随即凝望向溶洞的另一面墙,貌似出神地道:“我在五年游历的这期间,以假身份,有幸结识了不少好朋友。其中有一个少林寺的僧人,岁数长我一年。有一天我和他相约在一家面店里,聊到了自己眼下的处境,大意就是:‘为什么我活得如此累,要顾及这那许多人的想法?’你猜他怎么说?”

    李绝情这丝毫不慌、娓娓道来的语气好像有魔力一般,祖卑荣原本提心吊胆,现在也正襟危坐,听他讲完,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后来呢?后来怎么了?”

    李绝情微笑道:“我问他,他却只是一个劲儿地微笑吃面,后来捺不住我一再追问,他就诵了两句他们佛教中经典《金刚经》的经文,我一辈子里听过佛教众多经典,却就记住了这一句。”

    祖卑荣却显得失望,道:“什么经文呀?故弄玄虚,你也别再吊我胃口了!”

    李绝情持剑,站了起来,道:

    “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

    祖卑荣不解,还欲追问,李绝情却自己参破,道:“这句经文本意是指,若是能将那些颠颠倒倒的念想抛置开,人便能涅重生,登至无我。”

    他说完这句话,思绪便不可遏制地开始翻涌,想起了此前自己正是为这许多看似举足轻重的事情挂怀,才导致了自己和身边的人都一般的凄凉悲惨,若是做事情不顾虑许多计较,能从这反复不定的纠结中脱身出来,却也是觅得生路一条,不必再受纠结之苦了。

    李绝情现在只想救出田小娟的命,然后带她退隐江湖,这江山谁愿意,就让谁做主去好了!

    李绝情想起了田小娟,现在不知她在何处,如此想想,他举起手中剑,仿佛置若罔闻一般地,又开始了刺洞的过程。祖卑荣这次也不加阻拦,只是在一旁观看着。

    随着李绝情手臂一下又一下的动作,缺口越来越大,溶洞内的动静也越来越大。

    “啪嗒”一声,祖卑荣望去,见洞顶所结石笋也被震落下去,摔在地上震成碎碴。

    祖卑荣面有担忧,却瞧见李绝情一个人在那聚精会神的凿洞,实不好打搅与他。只能将这事情且住,寄载心间,闭口不提。

    “哗啦”又一声巨响传来,李绝情手起剑落,将那石壁破开大半,寒风顿时像娇蛮惯了的女子般,呼叱起来。传进溶洞内,和所立四壁同声而起,整个溶洞开始剧烈地颤动。

    祖卑荣再难忍受,正要说话,却觉得李绝情一只手伸过来,已经束住了自己的胳膊,随即感觉身体被一带,来到了那危峙处。

    李绝情拉着祖卑荣来到豁口处,二人透过一望,见溶洞外白白皑皑,似一条银蟒一般盘踞在底下。

    风雪袭面,二人所在又是高处。这时候望下去,但觉脚底发麻,浑身瘫软。就算最胆大豪迈的英雄来到这儿,敢不敢纵身一跃,都得尚且按下不表。

    杂音纷多,李绝情高声道:“就从这儿!往下跳!”

    祖卑荣惊了一惊,就要转身回去,他虽然早在来到豁口处的时候就已经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但和亲耳听到这种无稽至极的话语,却还是两种不同的感觉,如果说第一种是朦朦胧胧,那么第二种就是那种残酷到令人望而却步的真实了。

    李绝情感觉他要回去,提前制住了他,道:“你宁肯被倾落下来的石头压死,也不愿意试试这出路么?”

    祖卑荣被他说中了,在他看来,或许还是面对砸将下来的石壁比较轻松一点,搞不好自己还能留个全尸。但他又不敢如实地说自己心中所想,只能眯着眼睛,装作耳朵听不清的样子大喊道:

    “你说什么?风太大了我听不....啊!”

    一声惨叫过后,李绝情带着祖卑荣,从洞口飞跃下去,他轻功高明固然,若是自己跳下去也就罢了,轻身翩然如燕,说不定可以毫发无伤的落地。可现在还带着一个一百来斤的中年人,二人若是能像祖卑荣所说,留个全尸,都是蒙老天开眼了。

    李绝情一手探出,“无用神功”之巧力在山面上游走攀登,系李绝情想这雪山高逾千尺万丈,山面应当不会如何平整,应该会有些圆石枯枝什么的,供自己一抓才是。

    正是因为有这等打算,李绝情才敢做如此尝试,想与其束手待毙倒不如向死而生,至于成与不成,倒也看天命如何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李绝情正下落间,忽然感觉眼前一道灰影闪过,李绝情抬起头望,果真看到一块儿巨大的圆石,心中喜甚,想也不想地伸出手去,以“无用神功”捉住了那巨石边缘。

    二人原本坠落极快,这时全凭李绝情伸出的一手所救,好像蜘蛛织网一般的吊在那里。

    祖卑荣惊魂未定,原本都已经做好了葬身于此的准备,哪知李绝情神通盖世,硬生生地在这等地步把二人解救下来,祖卑荣又低头望,看自己所处位置虽然高似依旧,可是竟然能够辨清底下景物若何了?此不可不称之为喜讯。

    他气喘吁吁,脸上惊得全是冷汗,稍作平复后,开口道:“将军果然...”说到这儿,话语却停住,没有下文了。

    李绝情救得自己和他的安全,虽然只有一时,却也想听听他如何夸赞自己。此时见他话语停止,将自己最期待的溢美之词略去不提,有些着恼。刚要开口说几句来调节气氛。却忽然感觉山顶轰隆隆声音传来,疑惑之余不免抬头观望,却见此前供自己和祖卑荣所容身的洞竟然坍塌了!而这引起的连环反应,却是...

    雪崩。

    群山好像打了个喷嚏一样,抖落下不少塌陷的石块,其中更有一块,大到从摔落下的那一刻起就让祖卑荣手脚冰凉。它只是地从山体上滚落下去,向着李绝情他们。

    李绝情在看到那块石头时,竟然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石头却距离他们只有一半距离了,当真是比火烧眉毛、兵临城下还紧迫。

    李绝情再也顾不得山下是否还会有圆石的这那许多,当即松了劲力,接着就只见他二人,再一次的向山下摔去。

    尽管如此,石头的速度却还是要胜过他们不少,眼瞧着这威胁越来越近,李绝情心惊之余又有计生。他想起了祖卑荣在溶洞内告诉自己的那一段话:

    “这机关实际不必破。”

    这落石实际不必躲。

    李绝情这样想,对着那落下来的石头,伸出一手。他也不知道这样的决策是否能救的了自己和祖卑荣的性命。

    眼下危难之时,不容半点差池。

重见天日

    李绝情这手大张,本来是寄希望于自己的“无用神功”上,希望能以虚力托住大石,自己再乘着这短短空隙,将他二人与石头的距离拉开些许,不谈最终结果如何,既然能保住这一时的性命,就要全力以赴。

    这本是延时之计,可是他如此做,却错在了没有度德量力,天下间学武之人众多,但绝没有谁的运气能糗成李绝情这样,再退一步地说,倘若真的有武林同道不幸遇见这等天灾变故,应该也不会作出这等近似于以卵击石的行为,反而要心平气和的回顾下一生所行,然后放弃抵抗才是。

    学武者纵使在太平地上多么威风快活,在面对这等局面下,却也是无计可施。和普通人的差别,不过是腿脚灵便和膂力强劲些,何德何能敢动一动阻得这磅石去路的想法?李绝情这等轻狂傲纵之人,世上绝无二等,只怕当真是前既无古人,后不见来者了。

    石性原本坚沉,再轻再小的石子,也能作为天生的暗器以伤人。而这等级别的巨石,就算是缓缓不动,也绝非十人连众之力可当。现在石更是坠似离弦之箭,黑压压的一片,离李绝情是越来越近了。

    李绝情在空中姿势是仰躺,见石头渐渐逼近,他的计策也不见成效,心下一横,想:“小爷绝不能死在这儿,今天非得逃出去不可。”

    动了想法的那一刻起,李绝情忽然想起了自从自己出桃花源以来,再也没有练习过,且到今天也不会用的招。说不定在这等时刻会有什么奇效。

    李绝情单脚踏在山上,虽然没有把距离拉得很开,却也让自己的身子调转了过来,和祖卑荣一样,面对着那万丈深渊。

    这时,李绝情突然感觉脑袋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敲打了一下,因为眼不能视,李绝情在感受到那碰击的同时心中一惊,还道是巨石已来,结果转过头看,却发现有无数的小石子,还有大片大片的白雪,也自山顶纷纷落了下来。

    李绝情心念一动,想:“是了,这就是因为溶洞坍塌导致的...这些石头散乱...或许可以利用。”

    这样想着,李绝情横下心来,一手抢过,以气御住了一片石子。那些石子原本速度也快,这厢给他一控,石子则都像他手中木偶一般给他牵了,悬浮在空中,随着他的手一起。

    那诸多石子的牵力就像引线一般在李绝情指间游走,他暗暗运力,呼出一口气,心想:“老天爷,这事情都得靠你庇佑了,是生是死就在这一手了,着!”

    话音刚落,一片石子好像弹珠一般,齐齐打了过去,击向巨石。本希望石群能够起一点点甚至最细微的作用,可巨石连停也没有停,势头不见缓和,就像是滚滚驶过的马车不会因为碾死了一只螳螂而停留。

    李绝情心灰意懒,暗骂:“贼老天,果真是记仇的很。”

    这么一来二去,李绝情兴致再高,也给磨的泯灭了。眼看背后的黑影越来越大,李绝情也有心放弃抵抗了。

    “哎,可惜了,临了临了没和小娟拜堂,也没能看见我儿子是长什么样子的...”

    李绝情这样想,顿觉周围群山耸立,自己仿佛也是群山之间的一粒小石子,无数次的抗争,无数次的奋起。可最后也是徒劳,抵不过这冷情木石。

    哎...

    李绝情这样想,眼角居然不自觉地渗出一滴泪,李绝情惊讶之余,感觉这滴眼泪在自己的脸被狂风吹的寒冷的情况下,存在感仍然不减,料定是眼泪被吹冷所致。

    这泪冷,将李绝情冻得醒了过来,见他忽然瞪圆了眼睛,这一滴眼泪仿佛是天之昭示,他的思绪,被这一滴眼泪,牵引到了五年前的一天...

    “‘无用神功’便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要将手边一切感觉无用的东西拿来为自己所用!而不是被拘泥在兵刃拳脚里,我问你,这气,有用吗?”

    “这气,平时丰盈不缺,大家都不拿它当回事。算不上有多大用处。”

    “用不上的东西,却不能缺少。类似的你还能想到什么?”

    “水...”

    水!

    李绝情大喜若狂,原本准备做停歇的手在此刻再次伸出,向准了那伴着落石飞泻而下的雪,一股热力自他体内延伸而出,正是“大元纯阳功”中的真力,丝丝热流如同蛛网一般地将雪包围聚拢了,不过眨眼功夫,那些雪就被融化成水,倾举而下。

    这时峰回路转,又见柳暗花明,李绝情心中激昂,凌风呼喝道:“来得好!”随即便见其手一偏一吸,那原本许多的融雪化作的水,也都渐渐聚拢过来,成了一个个透明剔亮的水球。

    李绝情一手御住那许多水球,心想:“我现在虽然还不及得师傅他老人家的功力深厚,但是要抖擞浑身解数,只求一生,也未尝不可。

    这样想了想,李绝情又在山壁上踏了一脚,转身过来向着落石,五指分开,那许多的水球也都依他手势排列开来,李绝情暗暗着想:“这成败孰定,皆系我这一念之间了,若是成,便皆大欢喜,若是败...”

    一想到这儿,李绝情猛地摇了摇头,想:“自古以来都是不予成事之人说丧气话,若是败了,如何能够?且看真章吧!”

    李绝情这样想,大喝一声,前臂曲而复展,似指挥官下令一般,那水球也都像无畏的士卒一样,冲向了巨石。

    二者相碰的瞬时,发出“轰~”的一声巨响,好似惊涛拍岸般雄伟,李绝情同样欣喜地发现,巨石在下坠过程间,很明显的顿了一下。而就在这顿的一下,就足以供他俩脱身逃命了。

    李绝情又踏一下石壁,整个人又变得背对巨石,他向下一瞧,却见地上的景物逐渐清晰了起来。而自己和祖卑荣的降落点,却整好又是一块巨大的圆石。

    李绝情心中一凛,知道如果自己什么也不做他二人究竟难活,发了发狠,两只踏在山壁上的脚再次发力,这次双脚齐出,将他原本在山壁中走得好好的态势一改成落。祖卑荣不明所以,兀自在那惨声大叫。

    李绝情带着祖卑荣,觉得他身子太重,自己胳膊若是受束,定要双双葬命于此,于是暗自发力,胳膊将祖卑荣的身子一提,祖卑荣先是被甩到了上面距李绝情数尺的位置,接着又缓缓而落,不偏不倚地伏在了李绝情背上。

    李绝情那一刹那吃重不少,但所幸轻功了得且距离已是缩短,当即只是咬咬牙,喝道:“抓稳了!”随即全身运功,周身筋骨发出噼噼啪啪般宛如炒豆般的响声。见他身子在空中从原来的直坠而下再到趋于平稳,现在身负着祖卑荣,双手大张。形似大鹏展翅般威风赫赫。有分教是:千尺天险如履平地,吞风饮露且任回翔。

    李绝情内力深厚,眼瞧着离落地只有一段距离,忽然听得一声鹰啸,一只苍鹰自狭处冲出,爪尖喙利。直直向着李绝情冲来。

    此时李绝情身负祖卑荣,双手更是疲于出招,已是无暇再顾及这鹰的去来,本想着自走自路,它便不会招惹,殊不知这鹰脾气恶暴,直接冲向李绝情的面门,要啃食他一对招子。

    李绝情怎生消得去避?只是扭头又侧首,两手正在起引航作用,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祖卑荣单手挽着李绝情,自然是不会生出第二只手去驱赶那鹰了,将断腕伸到它面前,那鹰却毫无反应。

    “啊!”的一声惨叫,祖卑荣大惊失色,道:“将军,你怎么了?”

    却不见李绝情搭话,而是将一只胳膊伸转过来,一把死死掐住了那鹰,将它的身体连带着脑袋整个掉转过来向着下面。

    可他刚才完成这许多事,凭借的自然不可能是脑袋,失去了一只胳膊的引航,李绝情和祖卑荣二人在空中又感到一股失重感游离在他们身上。

    经过这一番折腾,李绝情已经彻底的感觉疲乏无力,再也不愿作过多挣扎,只是放松了身子,听天由命。

    眼看他二人离地面的距离越来越近,李绝情倒也有些宽慰,心想:“这次若是好运说不定就只落得个断腿断手,死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可能的了。”

    正当他这么胡思乱想,却听见背后传来“轰!”的一声,二人有心转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却都做不出反应。李绝情则盯着眼前的冰面,一语不发的等待着落地的那一刻。

    突然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李绝情瞪大了眼睛,瞧见自己二人原要降落的冰面此时大片大片地碎裂开来,居然露出了几洼湍流甚急的溪水。

    二人这下齐齐落入水里,却见到前面的冰面也都纷纷断裂开来,仿佛是为了给他们让步一般。冰面断裂开来,这时,眼前出现了一条小河。

    河水冰凉,他二人衣服都被泡湿,且水势猖狂,流动的十分快,他二人不需多作动作,就如坐了船一般的给水带着跑了。

    祖卑荣回头看看,哈哈大笑。

    李绝情不解,道:“怎么了?”

    祖卑荣回手一指,道:“那块石头!是它落了下来砸陷冰面的!咱们的命是它救的!”

    李绝情愣一愣,随即也哈哈大笑起来,但觉世事如此,前一秒要迫害自己的东西却在这一秒为自己开辟出一条生路,所谓无常有命,亦避不开这其中章理了。

    河流急切,他们溯流而下,一路上看见眼前大片大片的冰原雪山,这是广寒宫还是瑶姬境?

    河流渐渐缓了,汇入一片偌大的海水中,他二人经历了刚才的一段生死咫尺,觉得海水刺骨也在这时是最贴心的温柔。

    二人扒拉了几块石头,从海域中走出去了,李绝情手上还提拉着那只死去多时的鹰。

    上到冰面上,祖卑荣先至一步,放眼望冰面辽阔,喃喃道:“真不知这是什么地界啊。”

    在他身后的李绝情道:“还是先寻些火种什么的,好吃饭取暖。”

    祖卑荣附应道:“如此也是...”随即转过头来,却在看见李绝情脸庞的那一刻惊了惊,指着他的脸道:“将军...你的眉毛...”

    李绝情不久前和鹰搏斗,鹰虽然没有啄伤他的眼睛,却在他那左眉上狠狠嵌了一记,李绝情那生的十分好看的眉毛,从中间断了一截。

    李绝情笑着摸了摸,道:“这样一来,我却和我大哥更有几分相像了,哈哈!”

    祖卑荣没有说话,想李绝情都不在意,自己这样反而显得有些婆婆妈妈了,于是放眼望那一望无垠的冰原,惆怅道:“这冰原茫茫,何处去寻火呢?”

    李绝情倒也不甚在乎,在他看来,捡得一条命,那便够了,吃喝什么的东西总会有的,眼下却也不急这一时。

    二人便拟定好了计划,边搜寻物资边打探出路,当天,二人就寻着一只黄獐,先是动手将它杀了,接着负着他肉身循脚印来到了一片平原。

    二人先是取来许多草木搭建了一个露天棚,又钻木燃起火堆,将湿透的衣服全部取下烤干,李绝情又用王臣剑将那黄獐大卸八块,串在树枝上烤了起来。虽无盐椒等调味品,但肉质鲜美,二人都吃得满嘴流油。

    李绝情拔剑割下一大块后腿肉握在手里,吃的那叫一个大快朵颐、不亦乐乎。

    祖卑荣一边拾来些枯枝什么塞进火堆里,将火烧的更旺,一边搭话道:

    “这曲姑娘要是知道你拿这等好的兵刃来割肉取食,不知是怎么想的?”说着用半把断刀,好容易地才割下一块筋头巴脑的肉。塞进嘴里大嚼了起来。

    李绝情看他兵刃已经不行,便将自己的王臣剑反递给他,道:“那有什么办法?大侠也得活命不是?要是哪天世道趋正,百姓富饶,再好的兵刃也得归到匣子里去吃灰呀。”

    李绝情所说的这番话,便是五年前杨九日在船上告诉给他和田小娟的话,虽然意思可能并无关联,但总的来说也是大同小异。

    祖卑荣愣了愣,伸手接过王臣剑,这王臣剑果真利极,只是一下便能将那肉分离开来,连截面都是齐齐整整。

    他吃肉,笑道:“可惜没有酒喝,要不然简直可以高歌一曲了。”

    李绝情笑道:“你们那边的人所喝的酒,和我们这儿有什么不同之处么?”

    祖卑荣摇摇头,道:“酒倒是没有什么差别,都是一样的饮,只是在喝下去的时候,想的东西有所不同吧。”

    李绝情舔舐完右手手指,又撕下一块肉,道:“你想的什么?”

    祖卑荣道:“在家乡喝酒的话,会想起在樱花树下,看喜欢的女子跳舞,在这儿喝酒,想的应该会是刀兵相交吧。”

    说完这些,他似乎觉得说的不充分,补充道:“在每个不同的时间和地方,和不同的人喝酒,想的自然也是不同的。”

    李绝情笑笑,以手指了指自己,道:“要是今天我做东请你在酒楼喝酒,你会想什么?”

    祖卑荣没有说话,只是盯了他许久,末了说一句:

    “将军,属下有问题想问,将军可愿为属下解答迷津么?”

    李绝情摆摆手,示意他说下去。

    祖卑荣缓缓道:“将军心怀百姓,明文尚武,今天举‘御**’的大旗更是仁义无双,若是大业得成,贼寇真除,驱掳出境,继见歌舞升平、安居乐业之日。百姓间自然谨拜您的大恩大德,彼时民心所向,又值任良举善,将军首当其推,天子不成气候,将军大可取而代之。到那时...”

    “够了。”

    祖卑荣愣了一下,见李绝情面冰如霜,擦了擦下巴道:“我不当皇帝,我不会当皇帝,更不想当皇帝。”

    祖卑荣并不气馁,道:“成王败寇,继往开来是天命使然,高祖昔日不过沛县流寇,本朝太祖也曾落发为僧,今日将军虽然落魄,可风云变色,合久必分已成定局,皇帝老儿气数将尽,将军何苦费此大力行无用之事?只消习那前人陈吴,先立旗号再拢命心,何愁不进得大殿受庶黎参拜?”

    李绝情心中郁闷,将头别了过去,不知为何,所有人都在奉劝让他做皇帝,可他已应允过了赵大海,自己是绝对不做皇帝的,眼下说这么多,又何能破君子一诺?

    祖卑荣吁了一口气,道:“中原也好,扶桑也好。人无外乎都是一个样子,要想不被别人欺负就只有先欺负别人。再说起义者,都归咎于官逼民反,可谁有没有那点小九九呢?一个个口中尽称什么为了天下百姓和黎民苍生,嘿嘿,真的坐到那位子上去却也是翻脸不认账了。”

    李绝情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沉吟道:“没法子,人心是会变的。”

    祖卑荣咬下一块肉,含糊不清地道:“是啊,人的心是会变的。”

    这时天上明澄一片,夜色美丽,没有星星。

齐心同力

    二人来到这世外冰原,起初也觉新鲜,可如此过了数日,却难免感到厌烦。李绝情更是因为担心田小娟而开始寻出路,可这冰原苍苍莽莽,要出去是谈何容易?李绝情经常是在日出时去寻路,又在黄昏时一无所获的回来。

    李绝情时常懊丧地想:“不知何时能走到西域了...小娟和曲姑娘现在都还好吗?”

    他如此焦急耽搁的过每一天,祖卑荣虽和他一道,但显得总是要轻松悠闲很多。每天睁开眼就去捕猎,吃完嘴一抹倒头便睡。这儿白天不热,晚上更冷,祖卑荣还十分贴心地给自己纳了一张兽皮用以裹身。

    一天傍晚,在经历了又一次的无功而返后,李绝情闷闷不乐地坐在地上,旁边架起了火堆,祖卑荣则将身子全部蜷缩在他的那张兽皮里,烤着火暖洋洋的睡着了。

    李绝情用手拄着下巴,望着燃烧的火堆出神,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得到西域啊...”他说这话时语意中似有闷调,情绪并不十分高昂。

    祖卑荣舒服地将腿往里收收,道:“急什么?什么时候老天爷叫咱们走,咱们就走了。”

    李绝情听的又好气又好笑,想道祖卑荣这么多天以来尸位素餐,直接站起身,一把抓住他后颈,将他从被窝里提了起来,像抓一只小鸡仔那样。

    祖卑荣原本在被窝温暖舒适的环境里待的安逸,给李绝情这么一提,整个人立马失去了温暖的庇佑,便感觉寒风肆无忌惮地往他身子上吹,他忙把衣服裹紧,下巴打架道:

    “将军...冷...冷。”

    李绝情愤愤地:“咱们二人同沦落至此,我出不去你也别想出去!你怎么不想想,这冰原上的雪鸡野兔,他们生一只你吃两只,他们两天生一只你一天吃两只,若是都给你吃完了,咱们都得活活冷死饿死!”

    祖卑荣无奈地摊摊手,道:“那也没办法啊,以后我少吃一点吧。”

    李绝情简直要气蒙过去,想不到他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原人居然会在这和一个扶桑人做口舌之辩,最可气的是自己居然还辩他不过。

    李绝情喝道:“这说的是一个东西么?你不要在这儿顾左右而言他,我问问你,既然你之前说老天爷的意思,那你现在看看,老天爷是什么意思?”

    他说这段话,本意是为了出气与发泄,怎料得祖卑荣闻言,突然摇了摇头,李绝情不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什么,一时愕然,忘记了发力,祖卑荣也在这时从他手中挣脱开来,着走开了,期间,他的那双草鞋不断地被他踩在脚下蹭着走,发出“吱啦吱啦”的声音。

    李绝情看他走动,也忙跟了上去。生怕他出事,见他从二人所匿身的林子中直直走出,来到了那片冰原上。

    李绝情不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何,还道是自己那样做伤害到了他,提一口气,在后面追着喊道:“来这儿干什么?”

    祖卑荣在他面前十几步处突然停脚,接着,就见他神秘兮兮地转过脸来,对李绝情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抬起头长望夜空。

    由于他模样古怪,动作诡秘,李绝情却也不敢出声制止,因他听说有人在鬼上身后就是这副表现,这种人往往会给有一种癔症的感觉。这时候却也不能出声制止,不然病人便会浑身疼痛,七窍流血而死。

    李绝情大气也不敢出,就在他方圆数尺间徘徊不定,想看看他究竟会怎么样。

    只见祖卑荣手扶额,一双贼亮的眼睛上扫下视,却始终不离开那漆黑的夜空,李绝情如此看了他许久,心里也犯了嘀咕,再联想到他之前说什么“老天爷的意思”云云,不禁想:

    “这人不会是在观天相吧?他真个把自己当成诸葛孔明了?”

    过了会儿,便见祖卑荣缓缓走了回来,李绝情看他这时模样却也和平常无二,料定了他不可能是疯病发作,于是放心地开口问道:“怎么样,看出什么玄机没有?老天爷怎么和你说的?”

    祖卑荣从他身边擦肩而过,临走之际摔下一句:

    “等。”

    李绝情一愣,旋即心想:“真是好笑,你要我等,我便等么?只怕你也是故弄玄虚,想唬弄人吧?”当下决定并不采纳祖卑荣的建议,而是依旧我行我素。

    ...

    又是几天日子过了,李绝情依旧没寻得见出去的路,心中焦灼难当,每天茶不思饭不想,原来就算不得多精壮的身子又瘦了不少,若不是声名在外,世人只怕当真会以为他是一个病书生。

    当李绝情又一次在晚上回到他们驻扎的营地时,祖卑荣却一反常态地没有睡觉,而是全副武装,俯身下去,用一块砺石条在那磨他那半把断刀。

    李绝情见他这样,也来了精神,道:“你想通了,要和我一起找出路?”

    祖卑荣头也不抬地在那兀自磨刀,沉声道:“不是我想通啦,是老天爷的意思到了。”

    李绝情虽然不通晓他在说什么,但是看他将那半把断刀反复磨来磨去的样子,却是好笑,道:“你将这刀磨的这样短,现在非匕非刀的,不伦不类。”

    祖卑荣答道:“在我的家乡,一个武士的佩刀和发髻,就像是生命那样重要,我在第一次叛离上主的时候,就曾将发髻削下,自我放逐示为浪人,眼下我重仕得明主,这刀身为我武士的唯一身分,自然要好好的保管了。”

    他说到这儿,笑了一下,对着那刀吹了一口气。

    李绝情点点头,感慨万分地道:“你真的对这身份很介怀来着。”接着正要转身走,却听见祖卑荣出声道:

    “你的东西我已经给备好了,就在你左手边。”

    李绝情闻言一望,果真看到自己的行囊被归置妥当,放在了左手边的一棵树下。

    李绝情道:“你将我东西都给收拾着备好,谁觉得咱们这次一定能走出去么?”

    祖卑荣摇摇头,道:“不是,只是因为如果有后路在的话,人这一辈子永远也不可能走到真正的远方。”

    李绝情无语,背上行囊,且和他走了。

    二人一连走出数日,这期间天气转暖,吹起东风,他二人随风而走,正好是向着西域,李绝情大为称奇,对身边这个扶桑人却也不得不高看一眼。

    渐渐的,不见冰天雪地,风头也转柔和,他二人旅途劳顿,却也只能吃些野果充饥,所幸祖卑荣贴了几天的秋膘,一路上不至于被饿的脱了骨相,李绝情有长生天内功,倒也抵挡得住,只是和祖卑荣比起来,究竟是显得有些便利了。

    “原来他早就想好了。”李绝情暗暗想,心里对祖卑荣此时已经佩服了个十足十,觉得他虽然没有田小娟那样机敏多智,但也是极富谋略之人,和她处于伯仲之间,若是当真有天治好了田小娟的病回了岛去,这二人便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卧龙凤雏。

    一天下午,二人来到一大片平原上,李绝情但觉周围景色熟悉过眼,远处昆仑圣山也是若隐若现,兴奋地道:“终于来到西域了。”

    祖卑荣倒显得沉着些,他用手拄着拐杖,道:“那咱们还是快些去找曲姑娘她们好了,你和她相约在了什么位置?”

    李绝情犯了头痛,懊恼道:“分手的时候太过急促,我只告诉了她在西域见,却没告诉她在西域哪儿。”

    祖卑荣鬼叫一声,半晌后叹了口气道:“你实在太蠢了,罢了,咱们还是找个酒馆什么的歇歇脚,旁敲侧击地打听些情报吧。”

    李绝情也觉得这计划可实施,便满口应诺下来,毕竟酒馆是鱼龙混杂之处,是天生的情报处,想找的人想遇的事,都能在酒馆找到。

    只是...这酒馆在哪找呢?

    李绝情犯了愁,祖卑荣却一脸神秘地道:“怎么找有人的地方?简单!”随后将手摊开,冲着李绝情,道:“拿些碎银子过过手。”

    李绝情不明白他的意思,就取出了两三块碎银子,放在他手上,道:“够不够?”

    祖卑荣握成拳头,打着哈哈道:“你放心,绝对够了,多的话他们会怀疑是陷阱,不会捡的。”然后转过身,悄悄地压低了背,走出些路程,过会儿时间又回来了,这次摊开手,却什么也不见。

    李绝情压低声音道:“你把银子放哪去了?”

    祖卑荣用比他更低的声音道:“你管那许多劳什子作甚?随我走便是!”随后将手一扬,示意李绝情跟上。

    李绝情随着他,二人来到一条土路上,顺着祖卑荣所指的方向看去,李绝情发现了两块碎银子,正完好无损的躺在路上。

    李绝情埋怨道:“这鸟不拉屎的土路,依我看,你就算是在这中间摆满了银子也不会有人来捡的。”

    祖卑荣笑道:“你错了,就像老鼠问粮食香一样,人是会闻见钱味的,过不了多久...嘘!来了来了!”

    他话音刚落,李绝情就见到奇迹的发生:

    原本一直无人的那边的土埂上,突然探出个贼眉鼠眼的脑袋,东瞅瞅西望望,在确定无人后,蹑手蹑脚地轻步走出,生怕是出一点点儿动静。随着他越来越近,李绝情却也看清了他的长相,而在这时,忍不住大吃一惊。

    那人来到路的中央,却不急着伸手拿银子,而是装作无事的站立在一旁,双手在衣兜里的不知在捣鼓些什么,过了片刻,从他衣服里掉出一张黄纸,他装作无心地“呀”了一声,随即就弯腰去捡,不过他的目标却不是黄纸,而是那两块碎银子。

    这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之计端的是妙不可言,李绝情在一旁观看,简直要为他的聪明才智而折服。

    “**的,干什么?你爷爷的钱也是你动的吗?”一声呼喊过后,祖卑荣先按捺不住,走了出去,李绝情则紧随其后,二人前后脚地依次亮了相。

    那人慌了神,忙不迭地将手中银子随手撇下,要跑,祖卑荣却一个箭步直贯上去,抓住了他胳膊,厉笑道:“捡啊,刚才不是挺聪明的吗?这会儿怎么了?”

    正当祖卑荣气焰嚣张的时候,一旁的李绝情却冷冷地开了口,道:“祖卑荣,放手。”

    祖卑荣啐了一口,悻悻地松开了手,李绝情迎面上去,看着那人道:

    “金二龙...是吧?你可还记得我是谁么?”

    金二龙猛地一抬头,看见了李绝情的脸,紧张地居然连话也说不清了,只是一个劲儿地道:“绝...绝...绝....”

    “绝你奶奶的狗臭屁!”祖卑荣气他不过,挥手又要打,却被李绝情给制住了。

    李绝情一手挡在金二龙面前以护住他不被祖卑荣打,一边审讯道:“金二龙,你此前一直是祝战的手下,你这次怎么没有和他一同去木府?现在在这儿,你的本意是何?”

    他语气较为缓和,金二龙稍有迟疑地看了他一眼,犹犹豫豫地道:“你们不是来杀我的?”

    祖卑荣骂道:“呸!别把自己当块儿材料了,你也配给我们杀吗?”

    金二龙也在这时认出了祖卑荣,惊讶地道:“诶,你是...你不是竹下么?”

    李绝情看了祖卑荣一眼,努努嘴指着金二龙道:“你认识他?”

    祖卑荣无奈地扶头,道:“认识,以前都是在铎凰手下做事的,怎么会有不认识的可能,一来二去,其实还蛮熟络的。”

    金二龙见祖卑荣也认出了他,欣喜万分地道:“你...你还认得我。”又看看他在李绝情身边,小心翼翼地道:

    “竹下...你也和我一样,被逐了么?”

    祖卑荣挖苦他道:“谁和你一样啊,你是被扫地出门,我这叫弃暗投明,这能一样吗?”

    李绝情不明白他们二人在说些什么,皱眉道:“什么被逐不被逐的,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祖卑荣无奈地指指他,道:“这人平常在军中嗜好耍些要不得的小聪明,赤衣帮中职位还挺高的,自己以为能和诸葛相比,却也不想想他的主子祝战是个什么人?一来二去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把他踢了,他...就到了现在这一步境地。”

    李绝情听完这一席话,低头瞧了金二龙一眼,见他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全程都是跪着的,面有惊慌之色。心中动了怜惜之情,躬下身去扶他起来,道:

    “你别怕,我这儿还有一些银钱,今天来这儿只是想和你打听打听,你是否见过或听过一个赶马车的女子的踪迹?”

    金二龙摸着下巴,沉吟道:“好像是有...又好像没有...”

    祖卑荣破口骂道:“什么好像不好像的?消遣咱们不是?”

    金二龙忙摇了摇手,又思索了半天,这时才战战兢兢地开口道:“听...听过,相传那姑娘一个人上昆仑山去了,去采那什么雪莲好像是,那东西我从来也不关心啦。”

    李绝情心中一凛,想:“想不到曲姑娘速度居然如此快,却不知她从哪里知道祛毒雪莲能医百病的消息?”

    这样想想,和祖卑荣交换一个眼神,随即又按着约定,摸出身上所余的银钱,交到金二龙手里,道:“如此多谢了,你拿着这钱去找个活计干吧。”说着,便要和祖卑荣相约着离开。

    临走之际,李绝情突然感觉袖口被拉住了,他惊讶地回转过头,看见金二龙跪在地上,手抓住了自己的袖口。

    祖卑荣气得抬起一脚就要踢翻他,口中还骂骂咧咧地喊着:

    “你这打不走的癞皮狗,手是放还是不放?”

    却被李绝情示意着拦住了,李绝情看着他,道:“还有什么事儿么?”

    金二龙犹豫半晌,污泥漫布的脸上终于鼓足出一丝勇气的迹象,道:“请您收留我吧!”

    李绝情一愣,面对这金二龙的恳求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祖卑荣。哪知祖卑荣却将头偏转过去,道:“这东西你看自己,别来问我。”

    李绝情看了看金二龙,心想:“他以前暗算于我,现在投奔我,却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且试探试探好了。”

    便点点头,道:“可以,那你便随我们一同走吧。”

    金二龙激动不已,又要叩首,却被李绝情伸出的双手给拦住了,金二龙正不解,李绝情道:“你既然在我麾下,便没必要纠结于这么许多烦人的礼数,君臣间以手足相待,快起来吧。”

    金二龙感激涕零地站了起来,李绝情看着他,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个问题,道:

    “那时祝战扫你出门,你可记恨他么?”

    祖卑荣猛地抬头,心想李绝情问的是什么问题,这种时刻,为了讨得新主的欢心,就即使不记恨也得说记恨呀,这样怎么能问到真心话呢?

    哪知金二龙愣一愣,思索半晌后道:“这...说实话,在我还在赤衣帮里时,祝帮主待我还是很好的,今天这处境...兴许也怨他不得。”

    李绝情颇为赞赏地看他一眼,道:“君子绝交,不出恶声。金二龙,你以后就随我麾下,和祖卑荣并成我的左右手。”

    金二龙开心至极,又要不自觉地弯腰下去,却被祖卑荣搭住了。

    祖卑荣骂道:“真是蠢材,一个大蠢材带两个小蠢材。”

    他骂完这句话后,却绷不住,片刻后,三人不约而同地爆发出惊人的大笑。

再谋他计

    李绝情得到了情报,便感觉心中安定,虽然还未亲手将那雪莲摘得,但总好过眼下无头苍蝇般乱飞乱撞。再者言之,李绝情如今通天本领,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也如探囊取物,纵天潜渊更道寻常,上昆仑山摘得朵雪莲,又何足道哉?

    三人向着目标,结伴同行。一路上快马加鞭,当天晚上便已经来到了昆仑山脚下。

    祖卑荣看昆仑山山势奇险,峻峭秀伟,忍不住出声赞道:“这昆仑山当真是美极奇极,却不知曲姑娘现下在何处?”

    祖卑荣本是扶桑人,扶桑国小,无大山大川,祖卑荣虽然来中原已待了二十多年,从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成了年过不惑的中年人,可心地眼界却是依旧,总在看见奇瑰壮美的天景时啧啧称奇,赞誉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李绝情从马鞍上一跃而下,手牵着缰绳,四处看看,道:“咱们在附近看看有没有马桩子,说不定能找见曲姑娘的线索。”

    金二龙自告奋勇地道:“我对昆仑山山势熟悉,我来!”随即翻身下马,将缰绳交付给李绝情手中,奔赴着走了。

    祖卑荣看他背影远离,忍不住说出心中所想,道:“将军,你还是起点提防心比较好,这人八面玲珑,要是哪一天他心意回转...”话到这儿停了,可如此一来,其中意思却“不言而喻”,利害被阐述的更加清楚。

    李绝情却豁达笑笑,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已被收入我麾下,那便推心置腹,手足互待,而不是时刻提防。”

    既然李绝情都已经这么说,祖卑荣再说这样的话,就不是忠言逆耳,而要占煽风点火之嫌了。祖卑荣自然识趣,也闭口不提,下到地上来,和李绝情并排而站,共同等待着金二龙带来的捷报。

    过了不多时,金二龙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来到二人面前,双手相撑着膝盖,气喘吁吁,胸口起伏不停。口中却还不住地道:

    “那...那边...”

    李绝情见他这样,微微笑道:“不急,你且等会儿说。”

    金二龙闻言,果真就不再言语,而是在那平复定神,过了半天,但觉胸腔里呼吸已被调匀。这才开口道:“那...那儿,倒是有一根马桩子,不过...我还在那找到了这个东西。”

    说话间,他将那只胳膊抬起来,原来一直紧攥着的手掌张开了来,李绝情这才发现,在他的手心中,藏着一样自己极其熟悉的物事。

    李绝情一看之下,那脸色登时变了,一把将其夺了过来,但见那东西碧绿通透、呈出珠光宝相,莹然流动。居然是一块双鱼玉佩,只是被掰成了两半,上面更是写着“生阔”二字。

    李绝情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东西是田小娟与他的定情信物,自己所持为“死契”,她拿着的则是“生阔”,两物只有严密贴缝地完全嵌合在一起,方是一块真正传世的美玉。

    李绝情这时看见那玉佩,激动之劲头初过,这时也转了神伤,不再言语,只是紧紧握住了它,却不说话,但感觉自己那佩身的玉佩仿佛是受到征兆一般,此时也开始“泠泠”作响。

    祖卑荣将一切看在眼里,作出了最坏的打算,道:“曲姑娘...莫非是遭遇不测了?敌人故意将这物品流放在此来诱咱们上钩?”

    李绝情将那半幅玉佩也塞进了自己贴身的衣服里,他尽管定力高明,胸襟开阔,能不为万物萦怀,六根清净,却也只消得一刻。但见到任何和田小娟有关的事情上时,便又恢复到了以前那为情所困的凡人堆里。

    眼下细细一想,沉着道:“祖卑荣说的是,曲姑娘身为峨眉掌门,修炼过高深武功,其实力定不在昔日其恩师之下。若是背负着小娟,想必也不至于会颠颠簸簸,撞出这东西来。”

    金二龙也补充道:“依我看,这人一定是对将军了解甚深,才能施这等辣手妙计。咱们现在...却又该如何是好?”

    李绝情脸上愁云惨淡,他抬头看看昆仑山,喃喃道:“便要上得那顶峰去,一睹这贼子真容,再将小娟和曲姑娘从他手中救出来了。”

    祖卑荣忽地叹道:“难!难!难!”

    二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他,金二龙没好气地道:“祖卑荣,你说些什么话?现如今敌我双方尚未交锋,如何便难了?”

    祖卑荣却道:“我说的难,不是将军救人难,亦不是将军去采雪莲难。”

    金二龙皱皱眉头,道:“你有话快点说,别在这儿拐弯抹角的绕弯子了!”

    祖卑荣将手伸出,道:“你看,首先,这人能够敌得过曲姑娘,便代表武功并不是泛泛之辈,其次,这人绑走她们,却也不毁灭踪迹以掩人耳目,而是要故意留下线索,惹我们上钩。还有便是,前面你也已经说过,这人对将军了解颇深,二人的交情恐怕不浅。这一来,武功高、准备足、知深浅。这人只怕不好对付哇。”

    李绝情点点头,道:“祖卑荣所言分毫不差,正是如此,现在敌暗我明,我们不知道他的底细,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他又审视一眼山巅,道:“你们二人在这山下等我,我且到山上去找找有没有她们二人的踪迹。记得一定互相照应,莫以讧术相乱。”

    说完这句话,他解下腰间所佩的王臣剑,递给祖卑荣,道:“这剑留于你防身。”

    祖卑荣其实并不需要这把剑,但总是为了让李绝情安心,拿了过来,道:“你放心去且是,我二人不成就葬身于这昆仑山底便了。”

    李绝情摇摇头,望着那山路,长吸一口气置于丹田间,热力顷刻便流遍他四肢百骸,他迈步向前,脚力如飞,眨眼间,就已经上了十丈远了。

    祖卑荣和金二龙站在山下,望着李绝情的背影摇手,同时喊道:“将军,一路小心啊!”

    李绝情好似没听到一般,快步着向上去了。

    多少年前的一个风雪夜,那时也有一个汉子,武功远远不及李绝情,可李绝情的胆略豪情全都是继承于他。他背着当时只有五岁的李绝情,一步步地,不辞辛劳艰苦地向上攀登。

    李绝情今天故路重走,却要比他的速度快上数倍有余,不知道他在九泉之下,若是看到这一幕,会不会露出欣慰的笑呢?

    李绝情运上最深厚的轻功,这时使将出来,便感觉到视野两侧的草木石丛,都在不断地向后退去。而那条笔直的山路,却在不断向前延伸。没过多时,只瞧见眼前缓缓地披露出几个凸起的土包。

    李绝情心念一动,道:“这便是昆仑墓了,我要不要下到里面去看看,这里面也许会有线索?”

    李绝情触了念头,便来到了那座墓碑前,看见上面字迹如故,只是这么久以来被风雪磨的有些模糊,但依然可辩清,便是“人不审武,武才误人,文武一合,难企义德。”这几个字。

    时隔这许久,李绝情却永远难忘当天刚从这墓穴中得到《长生天内经》时的事,将这里的一切都记得清楚,再看如此,感慨有,怀念亦有。

    他伸出手,在那“合”字上按了一下,墓穴随即开始剧烈地颤动,不过多时,便又开辟出一条容纳人进入的道路。

    李绝情看看那幽狭曲深的道路,毫不犹豫地便走了进去。

    这小道多少年来未变,始终如一,它两边墙壁的距离还是那样短,李绝情却已经不是那个五岁的孩童了,他现在身材高大,走过来须得一面贴墙,用手扶着,一下下地才好过去。

    他走了许多步,突然记起了自己当天来这里的时候是如何进到墓穴里的,那时不过是蒙福星高照,踩空了脚,才摔入到一间暗室中。这次却没那样好的运气,得自寻出路才是。

    李绝情来来回回地走了不知道多少步,心底厌烦渐起,手上无用真力回转片刻后,挥发出去,那相对的墙开始“喀喇喇”作响,激得这窄矮小道内尘土飞扬。李绝情闭上了眼,手却不停,过了半晌后。那墙底部被震断,开始摇摇欲倾。李绝情忙不迭地双手贴住发力,好容易才将那墙下落的势头改为另一侧。

    “轰”的一声,与李绝情相对着的墙壁整个倾塌,激起一阵尘土飞扬,李绝情忙用手捂眼以避。

    过了半晌,李绝情睁开眼睛,却发现面前石壁倒塌后,面前居然又出现了数个密室。都紧紧的闭着大门,看起来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

    李绝情心想:“原来这地方从来也没有人来过,看来是我多虑了,这地方又怎么会和小娟她们扯上一丝一缕的关系?”这样想想,李绝情自嘲地笑着摇摇头,转身走掉了。

    他刚走出没几步,却突然一怔,想道:“刚下我离开之际,却忘了看看密室里有没有藏匿着什么东西。”

    刚有这样的想法没多久,他便又摇了摇头,道:“罢了,我现在武功既已天下无敌,便是不需要这些东西的,多些东西反而越多烦恼。”

    他从墓穴中走出,又赶了会儿路,便已到了山巅。可昂顾四周,却不见雪莲。就连断枝也不见。

    李绝情心里压抑愈沉,可他却仍难轻言放弃,可所想从来非所得,李绝情目光所至处,尽是荒芜的白,半点儿能让他眼前一亮的东西也没有。

    他发疯一般,一会儿瞧见丛草,便即上前去用手拨拉开,一会儿瞧见片和周围颜色不太相像的土地,再用手刨开。哪怕是瞧见快平平无奇的石头,他也要高举起来看看底下是不是压着一枝不堪折的花。

    如此找法当真堪比掘地三尺,平常来说,就算是蝼蚁的尸体也应该找的见。可李绝情却总是无功而返,在这漫长期间磨灭了性子。

    找不见花,田小娟就会死。

    李绝情喃喃道:“这...这花到底去哪了呢?”

    李绝情不愿意承认,这花其实是被人摘走了的,他更愿意相信是自己粗心大意,没有将花找到。因为这二者看似结果都一样,实际却是天差地别。一个是死刑宣告,另一个却还可以寄希望于努力。

    李绝情找了这许久,仍然不见花的踪迹,他终于是累了也倦了,当下靠在一块石头上,抬头望着天,见天上繁星点点,不禁想:

    “莫非是我走错了,这儿并不是昆仑巅么?”

    他跳脚起来,俯首向山下望去,见四处山峰虽然峻峭奇险、形态各异。却没有一座可以和自己脚下所踩着的山峰媲美。

    这儿就是最高了,李绝情这样想,浑身倍感瘫软无力,就在这时,上苍仿佛是为了印证他心,竟然在这时候,自天上飞下片片落雪。

    李绝情眼望这远处,他心神和灵魂都好像随着这漫天飞雪,出窍而走了。以至于他的头顶、肩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而他却依然像木偶一样,动也不动。

    近水楼台先得月,李绝情身在高处,飞雪自然像憋了好久一样,疯狂的飞向李绝情周身诸处,似乎不把这许久来积攒的寒意释放掉,便会变得和他一样悲凉。

    一炷香功夫,李绝情已经变成了一个雪人,只有他的一双眼睛没有被白雪蒙蔽,仍然望着远方,显出痴颠意来。

    李绝情浑身冻得打架,却不运“大元纯阳功”来融雪,而是静坐不动,任由白雪肆意妄为的对他发起冲击,他心里只是在想:

    “若找不到雪莲...小娟就会和我一样...是吗?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救了么?”

    李绝情猛地站起,抖落一身飞雪,他将手伸进衣服里,将那贴身而置的玉佩拿了出来,这玉在晶莹洁白的雪中,似乎也变得更好看了。

    李绝情又拿出自己的那一块,将两块拼在一起,仿佛看到了那个姑娘,笑着牵着自己的手,带自己出来,对自己说:

    “这是我娘给我的,要让我给未来的新郎官,我不可能嫁给旁人。现在送了给你。”

    李绝情握紧了它,眼泪簌簌而落,啪嗒啪嗒的掉在玉佩上,他摇着头喃喃道:“田小娟啊田小娟,你现在到底在哪儿啊?!”

    “啊!”他仰天一声长啸,神似野兽,这声音也响彻群山,在群山里不断回响,连绵不绝。

    祖卑荣和金二龙这时还在山下,却也将这一嗓子听的清清楚楚。这声音悲戚悠长,听入耳里只感觉它在不断地打转,似乎也勾起了所有人心间那份掩埋的情绪。

    金二龙心中不忍,抬头看看山,对祖卑荣道:“将...将军没事吧?”语气中隐隐含有担心之意。

    祖卑荣摇了摇头,将王臣剑插入地下,深没一尺之许,道:“他既是这样一人,你说再多也没用了,不有句诗挺好的么,说的就是像将军这样的人,是李白写的吧?叫什么‘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日与月’”

    金二龙笑道:“非也非也,这句词出自欧阳修的《玉楼春》,原句也不是日与月,而是风与月。”

    祖卑荣白他一眼,道:“我现在总算能知道祝战为什么把你踢走了...”

    二人说话间,却见一个人影从山顶俯冲下去,步伐迈得很大,两人原本交头接耳,现在看见这人如此做,却都停了话语,不禁出声道:“将军!”

    那影子速度很快,看起来就像是在山上凌飞一般,金二龙虽然早在大漠就领教过李绝情的武功高深,但此刻再见,李绝情的实力却是大有进境,已不拘泥于拳脚之形了。

    金二龙出声赞道:“将军武功真乃天人,行步轻飘不提,速度却还如此之快。”

    祖卑荣嗤笑道:“这还只是冰山一角,你是没见过他在挡御敌人时候的样子,啧啧啧,这手就这么一伸,那些箭全都跟见了鬼一样的停下来不动了!”

    他说话绘声绘色,到激动处更要以手相示,只见他将手伸出去,对着空中搡了一把。却又挠挠头,觉得这一下推的不是那么尽如人意,只重形没有意。于是又重做尝试。

    金二龙却根本不看祖卑荣,他见李绝情缓慢靠拢,道:“将军,您下来了?”

    李绝情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随即语重心长地道:“山上没有她二人的消息,如此便只有重新找起了。”

    祖卑荣拔剑出来,道:“那也只得如此...”

    他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射出一支箭,“嗖”的一声破空而来,箭势狠急,几乎是擦着祖卑荣的眼睛过去的,而箭枝的主要目标,却直至对准了李绝情的印堂。

    李绝情一手伸出,信手隔空制住了那箭枝。

    祖卑荣惊魂未定,却还记得自己所说的话,指着那箭,对目瞪口呆的金二龙解释道:“这...这就是...我给你说的。”

    李绝情不知道他二人在说些什么,他一眼瞅准了箭枝所来的源头,喝道:“是哪一位英雄好汉,出来说话吧!”

    他一声喝下,果真从草丛中走出些人来。

情为何物

    谁料到草丛中走出的人,尽是些女子,都身着一袭长衫,衣物朴素、色形各异,却总也逃不开“青、白、紫”三色的束缚,身材高挑,模样秀丽,约莫有十余号人。岁数也都在十五六岁上下,被揪出来时,像是事情败露的小孩儿那样,怯生生地低着头不敢看李绝情。

    祖卑荣瞧这一帮花季少女,眼睛都发了直,赞道:“啧啧,花姑娘!”

    金二龙虽然也看得心潮澎湃,但不似祖卑荣那样心直口快,他只是默默的观赏,一句话也不说。

    祖卑荣这一句话可真是像炸弹一样,那群峨眉弟子中有不少人面露羞色,头埋得更低了。也有的面露不忿,更有一位怒拔剑起,手挽一晃,剑锋就指了祖卑荣的喉咙。喝道:“兀那恶贼,再敢如此口无遮拦教你身首异处!”

    李绝情皱眉,他早就一眼看出这些女子的配饰和衣服尽是峨眉派的技艺。心想:“这开头可不是多友好...我本来就和各派交恶,莫因祖卑荣这无心快语再犯口律,届时就真的清浊难辩了。”

    李绝情本着及时补损的心理,随即陪笑着,走到祖卑荣身前,二指于那寒芒上轻轻一弹,发出“铛啷”一声,那峨眉女弟子内力浅薄,自然受不住这一触,手抖的酸麻,剑也应声掉落。

    李绝情刚除下这姑娘兵器,却不致使它脱落,手衬在剑下,只消得轻轻一托,便将那剑牢牢握在手中。李绝情反握住它,又将剑递还给了那女子。

    这一番举动可谓是大大的出了风头而不至于峨眉派的名声受损,实谓一举多得。

    那女子面色红润,却和羞态无半点关联,显来是嗔怒未消,连那剑看也不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转过头站回到队伍里了。

    李绝情有些尴尬,但也不准备再做追究,冲着那群女弟子,刚要抱拳行礼,忽记得自己已经不是武林中初出茅庐的后生俊秀了。忙袖手一旁,那几个峨眉女弟子看见他这样,都觉得面前这人和意象中天下无敌的御**将领出入太大,不住低头笑了起来。就连刚才的那姑娘,也作态莞尔。

    李绝情自觉得尴尬,清清嗓子道:“咳咳,这个...几位都是峨眉派中弟子,今天遇见,料定是有事要寻李某相助,却不知是何因何故?”

    那为首的女弟子怒容满面地站出来,喝道:“你还有脸说!本派掌门离了峨眉山后,已有一月不见得她了!她出门前自述是要来找你的,我们就循着踪迹找来了!你把我们掌门怎么样了?她现在在何处?”

    她说这话时,神态娇横无礼,语气咄咄逼人,一问紧似一问,好像浑没把李绝情这个威震四方的人物放在眼里。

    她先后数次对李绝情不敬,李绝情就算是再好的脾气性子也容不得她这样胡来,当下只见袍袖挥闪,一只手成掌击出,速度不疾不徐,却横行无阻,直取那女弟子面门。那女弟子娇呼一声,只感觉耳边两道叱咤罡风擦过,众人站在她旁边,纷纷吃惊不已,有女弟子更是拔剑出来,对准了李绝情。

    李绝情睥睨的眼神瞅她们一眼,丹田中真力自行酝酿,过了半天,李绝情一声长啸,那些女弟子被震的再难往前一步,其中更有内力不支者,单膝跪倒在地,一手扶剑,好让自己不要被震的掉落。

    过了半晌,李绝情停了腔,伸手一指那为首女弟子的后方,朗声道:“看你背后。”

    那女弟子早已被这变故吓得花容失色,现在听到李绝情的指令,居然不作斟酌,而是像受到了指令的机器一般,极其缓慢地掉转过头,看向身后那棵大树,却难以在初见那一刻沉住气,叫出了声来。

    那棵在她身后的树木,已被李绝情用内力震为了两段,树叶铺满一地。想来也知是刚才两股气流所致。

    李绝情冷不丁地道:“我已经是十分的留情了,若是刚才其中一股气力击到你,你脏腑早已被震碎流血了,峨眉本佛门清净地,盼你能管束口德,莫要妄动无明。”

    其他女弟子也都在这一刻相互扶持着站了起来,她们的心中现在充满了恐惧和向往,自然还有女子对男子的倾慕。可是人人却都把这份情感压抑在了心底不开口说。

    李绝情道:“你派掌门在何处眼下我并不知道,我也在竭力的寻找,唯盼你们能助我一臂之力来着,哎...不曾想,不曾想,峨眉后继无人呐!”

    他这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许多女弟子面有惭色,站了起来,却也个个都显得无所适从,不知如何是好。

    李绝情无奈地摇摇手,道:“话已至此,告辞,祖卑荣,金二龙,我们走!”语毕,他将手一扬,二人立刻就跟了他前去,分别伴随他左右两边。

    他刚从那女子身边走过,却听她娇呼一声,道:“把我的剑还给我!”

    李绝情一愣,低头看,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夺下她的兵刃,一直握在手里,并未来得及还,当下有些歉意,可是前行的步伐却不停,只是将剑回掷,喊道:“还你啦!”

    “嗖”的一声,那剑飞来,连着鞘,以那并无尖锋的钝头,一并深深插入木头。

    众峨眉弟子瞧见他这样,连连为他神功称奇,队伍间登时议论纷纷,大意便是指责那女弟子意气用事云云,那女弟子脸憋的涨红,大声喊道:

    “你们干什么呀!这个人可是我峨眉的敌人...他...可是绑走师傅了!”

    “可是我听他说...他也是在找师傅来着...”

    “他还夺我兵刃呢!”

    “要是师姐你把语气放缓点...说不定也不会...”

    “哎呀够了够了!”那女弟子气的不轻,道:“你们就是怨我,是吧?好啊,我去找他赔礼道歉去,这样总行了吧?!”

    众弟子不语,但是好像已经默许了这个对策,那被称之为“师姐”的女弟子抬起头,望着李绝情们远走的路,暗暗握紧了拳头。

    ...

    李绝情三人们走出数里,祖卑荣问道:“将军,我们下一步去往哪里?”

    李绝情目视着前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道:“我也不好说,这西域偌大,找起人麻烦得很...”

    他话音刚落,突然站住了。笑一笑,大声道:“别藏了,出来吧,再被发现第二次不是很别扭么?”

    祖卑荣金二龙原本还在不解地看着他,却见李绝情嘴角牵动向后扯,他二人便也就随着他的所指看去,发现背后土路两旁的草丛果然在李绝情这声下,“”的动了起来,过了半晌,走出一个女子,而她的模样瞧得正熟悉,却是刚才被李绝情教训过的女子。

    祖卑荣皱皱眉,扯着嗓子喊道:“你又来干么?我们将军不是已经宽恕你了么?”

    那女子却不搭他的话,只是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便在祖卑荣震惊万分的眼光中跑到了他们三人前面。

    她鬈发微曲,呼吸也急促,脸色发红,却难说是羞还是怒。李绝情不解地想:

    “这女子怎么搞的?这一段路程绝对算不得长,她竟何以累成这样?”

    话虽如此说,但李绝情还是一眼就瞧出了她的紧张,可她却非要故作镇定地道:

    “我是想问你,你不是要去找我们掌门么,如何印证你话里是真还是假呢?”

    李绝情心里暗暗发笑,却顺着她的话道:“那你瞧该怎么个办法呢?”

    她急的跺脚,道:“哎呀,我是在问你!你...你自己想好啦!”说完这话,将头扭到一边去,满是忸怩。

    李绝情沉思良久,道:“不如,就请姑娘带着人与一旁监督,我们事无巨细,必定详尽与你。你觉得如何?”

    这番话正中她心窝,她高兴地拍手,道:“好!这样就好了!”

    李绝情凝视着她的双眼,笑道:“我叫李绝情。”

    她愣一愣,脸色红的更厉害了,低下头把玩着手指,居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金二龙见样,不忍她如此失态,清清嗓子道:“姑娘,江湖上先报姓名的意思,就是要让对方也报上自己的名字。”

    那姑娘自然不会不知道这规矩,只是少女怀春,见到欢喜的人,便会把他的一举一动都曲解为别的意思,引而感动自己。现经金二龙这一番言语提示,她方知是自己犯了不该犯的错,大窘之余抱拳行礼,道:

    “峨眉派第九代弟子,林梓安。”

    李绝情这才露出笑容,心想:“老子要好容易等到江湖上后辈行礼的一天了,这以后只要我不退出江湖,只怕还会越来越多吧?若大事当成,我开宗立派,也是很好的...”

    他思绪万千,林梓安瞧了他两眼,试探地道:“将军?”

    李绝情回转过神来,挑起眉毛道:“什么?”

    “我...能不能现在去把我的师妹们叫来?”

    李绝情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得一旁的祖卑荣急不可耐地开了口道:“快去快去!叫的人越多越好!快点!”

    林梓安白他一眼,并不行动,而是静立在原地,等待着李绝情的指示。

    李绝情倒也没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顺口道:“你去吧,路上小心点。”

    他这“路上小心点”这五个字本是寒暄用语,任凭谁听了也不会感觉异样,但此情此景,这短短五个字轻飘飘地飘入到林梓安耳朵里,使得她心中说不出来的受用。她喜滋滋地点了点头,然后便去了。

    李绝情看她远去,低头看了看脚下,随即蹲坐在地上道:“我们是不是还得在这儿再等她一会儿?”

    祖卑荣却在这时,将身子凑近了些,神秘兮兮地开口道:“将军,你难道竟看不出,这姑娘欢喜你么?”

    “看得出啊。”李绝情轻描淡写的一句。

    他这个回答倒是把祖卑荣和金二龙给整蒙了,二人感觉一头雾水。金二龙更是不解地开口道:“您看得出,为什么不将自己的态度示下呢?”

    李绝情叹了口气,道:“我想不出如何拒绝的方法,只能以平常人那样对待她,希望有一天她能回心转意,发现自己并不如何特别。到那时应该就好了。”

    祖卑荣恍然大悟,作出一副夸张的表情,单手作掌,四根指头齐齐冲着李绝情道:“啊呀!将军果然是身经百战呐!久病成良医果然不假,你看看,我这老鳏夫,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对待姑娘,可你看将军,这就叫驾轻就熟、熟能生巧。”

    李绝情白他一眼,略带无奈地道:“你来中原这些年,尽练一张嘴皮子了。”

    祖卑荣逢人最喜欢吹嘘他的口才,是以在用词中有事没事的老是喜欢引经据典,现在听见李绝情这番并不如何纯正的夸赞,心中高兴,正要说几句话来自谦,却听金二龙开口道:“祖卑荣人长得丑,不如将军这般挺拔,武功也不过关,还断了只手。哎,这也怨不得姑娘们看不上你了。”

    祖卑荣脸涨得通红,辩驳道:“这...我年轻时候也是很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容貌并不在将军之下。咱...我在我家乡,那也是人人倾慕的奇男子...”

    他说到后来自己也编不下去了,金二龙这番拆台实在是不留一丝情面。他二人哈哈大笑,独留祖卑荣一人在那竭力分说。

    过了会儿,林梓安带着那些女弟子都到了,在清点完众人数目后。李绝情们便立刻启程,由于西域人迹罕至,昆仑山更是一年死人比活人多。因此他们若是想要真的打探到些有用的情报,须得寻着个城镇乡屯一类的。

    众人走出几里地,但觉周身回暖,将寒人冻骨的昆仑山,甩在了背后去。

    李绝情走在头里,祖卑荣和金二龙依然像左右护法那样分立他两侧。三人并排而行,身后则是十二名峨眉女弟子。

    李绝情想到了什么,忽然转过头问林梓安一句,道:“你们这次出来寻掌门,可是派遣了峨眉所有人马么?”

    林梓安摇摇头,道:“这次出来找寻掌门是我一人策划的,我身为峨眉派里的大师姐,目的就是为了能尽快将掌门找回以稳定派中弟子情绪,而这事往往要办的越隐秘越好,所以只带了十一名师妹出来,剩下驻扎在峨眉山的,应该还有二三十人这样。”

    李绝情有些惊讶,他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林梓安若是三言两语糊弄过去,那也没什么。却万万想不到林梓安居然会把这事情说得如此详细,甚至连驻扎的人数什么的也一股脑告诉他。顿觉得这姑娘是个直烈性子,最好不要招惹为妙。

    他问了这问题,便即闭口不言。林梓安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在他身边像只鹦哥般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你从哪学的功夫呀?”

    “你大闹华山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呀?”

    “你和我们掌门认识多久啦?”

    她无论问什么,李绝情都只是嗯嗯啊啊地搪塞过去,他一来觉得这姑娘性子刚烈,勿要招惹,二也觉得这些问题都已成往事,说多也是无益,索性不示真心为好。

    林梓安连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都被李绝情以极巧妙的方式推搪或躲过了。林梓安却也不生气,直到她忽然开口问了李绝情这么个问题:

    “你来这西域,为的是什么呀?”

    李绝情一愣,思忖再三后还是决定趁这个问题向林梓安吐露心声,这样便不会使自己必须开口说些绝情的话语,便郑重其事地道:

    “我来西域,是为了一位姑娘,她是李某此生的挚爱,她岁数大你不少,但她模样却漂亮美丽,犹胜于你,因为我没有保护好她,一时疏忽,使得她惨遭奸人迫害,中了一种奇毒,天下间除了祛毒雪莲再无能解救她的办法...可我还是想再试试,我来西域的目的,便是为此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言语中隐隐含有不少看似无意实则有心,值得人细细琢磨的话,诸如“此生挚爱”、“犹胜于你”此类。这些言辞无一不透露传达着一股情绪,便是告诉林梓安,自己已有了久伴眷侣,劝她莫再徒为自己伤神费心了。

    可奇怪的是,林梓安听完这些话后,根本也没有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反而显得十分兴奋,道:“你果然是个痴情的人,看来江湖传闻都不是假的呀?那...那位姐姐,应该是叫做田小娟是吧?你可一定要找到能解她毒的良药哟!”

    李绝情大感意外,在心里嘀咕道:“莫非是我想多了?这姑娘实际上并不喜欢我?”

    他想到这儿,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了句话,道:“梓安...你短我些岁数,我就自认你的兄长了,你看好么?”

    “好呀好呀!”林梓安兴奋雀跃地拍着手,道:“太好了!能给你...不是...绝情大侠这样的人作妹子,真是我的福气。”

    李绝情吁了口气,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林梓安看见他这样,关切地道:“哥,你怎么了?”

    “啊...可能是染了风寒吧。”

    林梓安“哦”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李绝情道:“大哥喜欢谢直的词么?”

    “啊...我还没听过有这么个人...”

    “哈哈哈哈,没事的时候也找找书卷读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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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未动介绍:
不知道人生中会不会有这样一个阶段看见一座山,就想知道山的那边是什么。这个故事发生在古代,但是每一个人都可以从它上面找到自己的影子。年少轻狂、犹豫不定、没有底线、行止由心。如果没有三分礼法拘束,李绝情应该会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反派。但是所幸他还活得算不错,他的人生过得也算不错。人人都会做英雄梦,李绝情一梦就是一辈子。旗未动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旗未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旗未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