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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土之上全文阅读

作者:人形自走炮     废土之上txt下载     废土之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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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狂人

    “黄种人男性,年龄二十岁左右,身高一米八,体重七十五公斤,健康状况良好,货物评价:二级劳动力。”

    阴暗潮湿的石窟内,一个浑身肥膘的白人男子手拿账本,正将面前一排锁在石壁上的“新货”分类登记,他身后站着五个铁塔般的壮汉,安安静静地等待着老板验收这趟外出抓回来的奴隶。

    这里是骨头镇,老大就是这个被人称为“钢牙佬”的白人男子。

    白人男子目光扫向了下一个待登记的货物,等看清楚这人的年纪后,他晃动着自己的大肚子转了个身,阴鸷的眼神令几位壮汉下意识地往后蹭了蹭。

    “你们这是给我找了个野爹回来?”

    紧挨着那个黄种人男性的,是一个年纪很大的黑人,他头发胡须都斑白了,即便是在光线如此不足的石窟中都显而易见。

    年轻力壮的可以被评价为“劳动力”,那种奴隶即便不想留着,也可以拿出去卖出个好价钱,可这个年纪大的除了浪费粮食以外,还能有什么用处?

    “拖出去杀了。”

    钢牙佬手前脚话音落地,后脚就有两个手下低着脑袋,一言不发地将那黑人老头架出了石窟。

    “我也不问是谁带回来的,”钢牙佬的声音比石窟墙壁还要冰冷,“看在这次收获不少的份上就算了,但是别有下一次。”

    几个壮汉战战兢兢地点点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

    等到钢牙佬和他的一票手下离开石窟以后,先前被定义为“二级劳动力”的那位活动活动肩膀,竟好似才睡醒一般,他往右瞥了瞥地上空空如也的锁链,没什么表情变化。

    然后他看向了左边。

    左边的黑人小伙正在低声抽泣,看样子也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样,对那个黑人老头的遭遇无动于衷,于是他冲着黑人小伙甩了甩自己手腕上的铁链,面带微笑地问道:

    “想不想看个魔术?”

    坐在地上,抱膝哭泣的黑人小伙从胳膊缝里瞅了他一眼,不明白这货在发什么神经,一想到自己以后暗无天日的奴隶生涯,他觉得还不如现在就死了好。

    “嗒哒。”

    然而令黑人小伙意想不到的是,这个古怪的年轻人只是嘴皮子上下动了一动,他手腕上的铁链就应声断了开来,看看铁链参差不齐的断口,很明显是被硬生生挣断的。

    “你、你、你……”

    黑人小伙瞪大了双眼,“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嘘,”年轻人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别发出声音。”

    黑人小伙看着那个年轻人走出石窟的背影,甚至都忘了请求他放了自己,因为刚才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如果自己真的发出了声音,那么对方会毫不犹豫地拧断自己的脖子。

    ……

    年轻人有个很奇怪的名字,斑鸠,——这是他给自己取的。

    也许生下来的时候,父母曾给他取过正常点的名字,可惜斑鸠的父母死得太匆忙,在他出生不久便离开了这个世界,以至于连个名字都没有留给他。

    斑鸠记忆中的童年就是被不停卖来卖去,从这个城寨到另一个城寨、从这个据点到另一个据点,后来他被卖到了老鼠城,总算结束了被当成货物贩卖的命运。

    老鼠城的统治者叫“食人鼠”,他觉得当时还是小朋友的斑鸠很有意思,就把他收做自己的儿子,却怎么也没想到,逐渐长大的斑鸠跟自己会越来越不对脾气。

    在斑鸠十六岁那年,食人鼠不知从哪淘换来了本《写给青春期男孩的书》,他想给正值青春期的斑鸠做做青春期辅导,结果引得父子俩就此大吵一架,斑鸠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转眼已经好几年没回过老鼠城了。

    以上,就是斑鸠的故事。

    在这片名为“法外之地”的荒漠中,每天都有人死去,全是些不适应这个世界的人。斑鸠和那些人不一样,他很适应这个世界,因为他会骗、会偷、会抢,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没什么同情心。

    因此,斑鸠才能够独自一人生存下来。

    ……

    骨头镇远看是一个“凹”字形的小山,山体上有许多孔洞。最先发现这处居住点的人们就住在那些孔洞里,渐渐的人越来越多,居民们便开凿山体,将小山内部凿空形成巨大空间。

    后来钢牙佬带着他的数百人军队占领了这里,原先的居民要么归顺成为他的手下,要么被丢到荒漠里喂野狼。陆陆续续有过几次反抗,可结果只是让野狼们得到了更多的食物,于是大家都接受了命运。

    骨头镇很早以前不叫骨头镇,附近的白骨多了,才有了这个名字。

    斑鸠当然不是来当救世主的,他来骨头镇的目的只有一个,——给自己弄点补给,仅此而已。

    要知道钢牙佬手下的军队牢牢把守着骨头镇的几个入口,外人要进入小山之内几乎不可能,斑鸠便故意让钢牙佬的捕奴团抓住自己,如此一来就轻而易举地突破了层层防守,混进了骨头镇内。

    沿着人工开凿出的石阶往上走,骨头镇最下层全部是奴隶,并没有斑鸠需要的东西,他来之前已经知道,骨头镇的好几个物资仓库都建在最上层。

    骚臭味淡了不少,铁锈味重了许多,再经过一个转角,斑鸠便能离开满是奴隶体味的最下层,他余光一瞥,瞥见了旁边一个石孔中正探头探脑的小老鼠。

    “吱吱。”

    小老鼠朝着斑鸠叫了两声,作为回应,斑鸠向它啐了一口。

    ……

    最下层的的铁门前站着个新兵蛋子,也只有这种人才会被派来看守脏臭的奴隶聚集地,斑鸠大大咧咧地走到他身边,先是与他并肩站了一会,然后才向他问道:

    “兄弟,有烟没?”

    “有……”

    对方并没有把斑鸠当成奴隶,因为奴隶没有敢像斑鸠这样随便上来跟人搭话的,他还以为斑鸠跟自己一样在看守最下层,并没有多想。见斑鸠问自己要烟,他下意识地掏出一根,递了过去。

    “谢了,”斑鸠随手接过一根烟卷,推开铁门,“我出去抽根烟,你先在这边帮我盯着点。”

    “好、好的。”

    ……

    这一切都在斑鸠的预料之中,他轻松地走在前往物资仓库的路上,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随意,身边来来往往的钢牙佬手下都没有注意到他。

    问那个新兵蛋子要来的烟卷一直被他捏在手上,没被点燃,碰巧撞见了昨天将自己抓回来的那个人,两个人擦肩而过,斑鸠把烟卷塞到了对方上衣的口袋里,换来了那人一个感谢的眼神。

    斑鸠自己从不抽烟,因为吸烟有害健康。

    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最上层物资仓库门前,斑鸠身后背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顺来的背包,他旁若无人地拉开铁门,进入了物资仓库。

    骨头镇外部守卫森严,内部却很少有站岗放哨的,原因在于单凭“钢牙佬”这三个字,便能镇住所有人,除非是活腻歪了,不然谁也不会在这里做会令钢牙佬生气的事情。

    比如从物资仓库里偷东西,一经发现,喂野狼都是最仁慈的惩罚。

    斑鸠是个例外,他不是骨头镇里的人,对钢牙佬的印象还停留在“一个大腹便便的死胖子”这种档次。此时斑鸠吹着口哨,尽情在物资仓库里挑选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好不惬意。

    清水、食物,这两样是斑鸠最需要的东西。

    “唔,牛肉罐头?”

    斑鸠眼中闪烁着意外收获的光芒,毫不犹豫地将面前的几个铁罐塞进背包里,取代了没滋没味的压缩饼干。

    突然,铁门开了。

    恰如门内的斑鸠没想到会有人突然进来,门外的那人也没有想到物资仓库里真的会有人,一时间他俩都愣住了,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着。

    斑鸠认识这个人,不久前才见过面的钢牙佬。

    “好小子,居然偷到了我的头上。”

    钢牙佬嘴巴一咧,露出了满嘴寒光闪烁的大钢牙,——这下斑鸠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叫钢牙佬了。

    斑鸠一面跟钢牙佬互瞪,一面手上不停,快速将余下的几个牛肉罐头统统塞进包里,拉好拉链,斑鸠还不忘从旁边抄起两瓶清水,握在手中。

    “我说怎么听到里面有动静呢,”钢牙佬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原来是进了老鼠。”

    区区一个胖成这样的钢牙佬,斑鸠还真没把他放在眼里,然而还不等斑鸠有所动作,门外便冲进来二三十个彪形大汉,肤色各异,但所有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强壮。

    他们充满力量感的肌肉抖动着,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要撕碎斑鸠这只落入绝境中的小老鼠。

    物资仓库仅有的出口被堵住了,剩下全是厚实的墙壁,斑鸠又不是真正的老鼠,并不能通过墙上的那些拳头大的小洞钻走,如此看来,他确实是落入了绝境之中。

    “呼。”

    闭上双眼,斑鸠的心跳越来越快,皮肤下的血管在剧烈跳动,额头青筋一颤一颤的,仿佛快要从皮肤下弹出来。

    紧张?恐惧?都不是。

    片刻之后,斑鸠的眼圈周围已布满了充血后的血管,然后他缓缓睁开了双眼,——眼球上同样满是血丝,看着像是熬了好几夜没睡一样。

    “狂人?”

    钢牙佬的语气中透出一股难以掩饰的惊愕。

    斑鸠没有回答钢牙佬的问题,他掉转身体,低头向着身后的墙壁猛冲过去,“砰”的一声巨响,近半米厚的墙壁竟然被他给撞出个洞。

    夕阳之下,斑鸠正从数十米高的空中急速坠落,他张开双臂,却并不能像真正的斑鸠一样振翅高飞,不过他的脸上,还是带着一抹疯狂意味十足的笑容。

    欢迎来到第三次世界大战之后的地球。

第2章 废墟

    老实说,这跟斑鸠原先的计划可不太一样,至少他没有提前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离开骨头镇。

    “咚。”

    他的身体如陨石般在黄沙地面上砸出个凹陷,吓得不远处几位过路的行人呆立在了那里,吐了一口嘴里的沙子,从沙尘中站起来的斑鸠外表看上去完好无损,就是神情略显疲惫。

    眼圈周围暴起的血管恢复了正常,斑鸠花了大概三秒钟的时候从被震晕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没有就此逃离骨头镇,而是杀了个回马枪。

    因为他需要交通工具。

    没有人能够仅凭两条腿就在这片荒漠中晃荡,哪怕是斑鸠也不行,在他的计划当中,自己首先悄无声息地,从骨头镇众多物资仓库中最不起眼的一个里面“顺”走点东西,补充给养。

    然后自己再跟没事人一样,找个机会“顺”辆摩托什么的离开这里,有了摩托代步,就算事后钢牙佬发现了来追,也基本难以在广阔无垠的荒漠中追上自己。

    谁知自己的运气有点背,中途撞见了在附近巡视的钢牙佬,这下留给自己“顺”摩托的时间不多了,钢牙佬的手下很快就会从最高层下来抓自己。

    好在还是有那么点时间的。

    斑鸠手里握着两瓶清水,像个疯子一样在骨头镇“凹”字形的山谷里横冲直撞,行人纷纷避让,搞不清楚这人在发什么神经。

    最后斑鸠瞅见了一个骑着越野摩托的暴走族,正停在路边跟个小姑娘搭话,斑鸠上去一脚将他从车上踹下来,不等对方从地上爬起,骑着摩托便绝尘而去。

    恰好此时,警报声响彻整个骨头镇。

    ……

    “轰、轰、轰。”

    骨头镇内,引擎轰鸣声此起彼伏,钢牙佬并没有出动他的军队,而是派出了他的捕奴团,在钢牙佬的眼里,拥有“狂人”血脉的斑鸠一定能卖出个好价钱。

    “抓活的。”

    这是钢牙佬给他这群手下作出的唯一指示。

    近两百年前,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后半阶段发展成了热核战争,一枚枚的核弹在地球上炸开了花,人类文明很快就成为了过去,地球上的环境也变成了如今这副鬼样子。

    也不知是受到辐射的影响,还是恶劣的环境使然,总之如今的人类在这种环境下又开始了进化,其中一种可以在短时间内控制自己的肾上腺素分泌量,不仅骨骼密度天生较常人更大,皮肤比正常人要坚韧许多,他们被称为“狂人”。

    显然,斑鸠就是个狂人。

    ……

    漫无边际的荒漠中,骑在越野摩托上的斑鸠注意到眼前有一线黄沙飘过,于是他停下了摩托,驻足向远方望去。

    西方,在目力可及的极限处,一道连接天地的龙卷风正在生成,那里的天空乌云盖顶、电闪雷鸣,看来自己暂时不能向西逃了,就是不知道风暴最终会吹向哪边。

    这种气候在荒漠中也不算罕见,斑鸠并没有观望太长时间,他回头眺望了一下还追在自己屁股后头的捕奴团,一拧油门,扬起沙尘向着北方继续逃去。

    ……

    情况有点不容乐观。

    斑鸠逃了这么久,非但没有甩脱身后的捕奴团,还被他们给拉近了不少距离,此时天色已经擦黑,斑鸠知道再这样下去的话,一旦车子没油,那自己便只剩下束手就擒的份。

    远远的,一片朦胧的黑影出现在了前方的地平线处,斑鸠眼角忍不住一阵抽搐,谁都清楚那种黑影代表了什么,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没人愿意接近那里,尤其是在晚上。

    自己怎么逃到这鬼地方来了?

    荒漠中有许多城市的废墟,以前那种高楼耸立、水泥森林都变成了残破的废墟,不过城市废墟中有许多可以回收利用的资源,当然了,进入城市废墟回收资源必须要在白天,因为那里的夜晚,属于另外一种生物。

    它们以前是人类,受到了辐射的影响而产生变异,力大无穷却智力低下,皮肤苍白且浑身没有一根毛发,唯一的弱点就是惧光,因此白天它们躲在城市废墟中的阴暗处,夜晚才外出觅食。

    在荒漠中,大家都称它们为“直立的野兽”,斑鸠觉得与自己相比,那些才是真正的“狂人”,——它们狂得都没边儿了,甚至连衣服都不穿的那种。

    总而言之,斑鸠并不想跟它们打照面。

    身后有追兵,西边有正在生成的沙漠风暴,前方又是一片恐怖的城市废墟,留给斑鸠的其实就剩下一条路而已。

    然而刚踏进这一带,斑鸠便注意到东边有一支庞大的车队在向自己这边靠近,那些人在车顶挂着自己不认识的旗帜,斑鸠知道他们不是跟钢牙佬一伙的,却也不可能是自己的朋友。

    那些是什么人?

    是被钢牙佬的捕奴团抓回去,还是硬闯能将自己撕成碎片的风暴,抑或指望那支来历不明的车队大发慈悲放走自己,斑鸠思考了一秒钟,便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他决定进入夜色笼罩下的城市废墟。

    油门被他拧到了底,骑在摩托上的斑鸠像是一只疯狂逃窜的老鼠,转要接近城市废墟的边缘,斑鸠跳下了摩托,紧了紧背包的肩带,然后就这样步行走了进去。

    城市废墟内一片漆黑,恍如一头张开了大嘴的巨兽,正将误入罗网的斑鸠一口吞下。

    ……

    作为在“法外之地”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老手,斑鸠深知要想度过城市废墟中的夜晚,最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安静,那些人形怪物们由于仅在夜晚活动,视力和他们的智商一样低下。

    它们强就强在近乎变态的听觉,哪怕是百十米开外的一点小动静,也能让那些怪物跟闻见了血腥味的野狼一样兴奋起来。

    呼吸、心跳、走路的动作,行走在空旷的城市废墟中,斑鸠连眨眼都小心翼翼,他刚刚拟定一个新的计划,——先想办法在这里过一夜,天亮后再想办法离开。

    至于如何离开,斑鸠觉得走一步看一步吧,事实上自己并不是个喜欢做长远打算的人。

    过了没多久,这里的地面已不是遍地黄沙,偶尔可见黑乎乎的柏油路面,两侧的人行道上仅剩几块碎裂的石砖,其余的都被人挖走了。

    斑鸠紧贴着一侧人行道,走一步便停一下,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他相当确信在附近的某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因为他的耳朵同样很灵敏,已经察觉到了一丝微小的动静。

    “吱吱。”

    另外一侧的人行道上,有只老鼠不知从哪钻了出来,它蹲坐着,黑漆漆的小眼睛盯着斑鸠,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同类。

    一团白影从黑暗中出现在了它的身后,老鼠鼻尖一动,刚要逃命,便被一只指甲奇长的爪子拍死在了地上,鲜血不要钱地流淌着,老鼠眼中的生命光彩很快就消散了,眼珠子变得灰扑扑的。

    随后响起的,是一阵“嘎嘣嘎嘣”的咀嚼骨头声。

    这一切都被不远之外的斑鸠看在眼里、听在耳中,他不是第一次跟那些人形怪物打交道,知道它们在进食之前会将猎物杀死,并且很野蛮的茹毛饮血,一点都不考虑味道或者口感什么的。

    黑漆漆的环境、咀嚼骨头的声音,还有比这更能折磨人神经的吗?

    答案是肯定的。

    斑鸠粗略地数了一数,附近最起码有七八个人形怪物,除了正在进食的那一个,其他都是被血腥味给吸引过来的,喉间发出古怪的动静,斑鸠知道它们那是在咽口水。

    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形怪物十分残暴地吃东西,同时还被更多人形怪物包围在中间,也亏得是斑鸠胆子够大,要是换个胆子小点的,这时候恐怕已经尖叫着跑开了。

    斑鸠没有跑开,他仍旧如石雕一般站在那里,直到那个满嘴鲜血的人形怪物进食完毕,其它的人形怪物也尽数离开,斑鸠这才稍微放松紧绷的神经,并没敢出一口大气。

    从他额角的冷汗可以看出,斑鸠刚才还是相当紧张的。

    好在那些人形怪物的视力够差,好在斑鸠够冷静,好在他们始终没有往街道的另一边瞅一眼,此时此刻,斑鸠只想赶紧找个藏身之地。

    扫视四周,斑鸠发现自己身后就是一家超市废墟,原本应挂在门口的招牌已不知去了哪里,他轻手轻脚地从没了玻璃的窗户翻进室内,落地后等了几秒钟,确定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斑鸠才继续行动起来。

    斑鸠曾经搜索过这类型的超市,他知道像这种地方,通常在最里面都会有一个仓库,里面储存着丰富的物资,还有相对封闭的空间,那就是自己需要的藏身之地。

    如果能够在仓库里再找到一些补给品,那就更好了。

    斑鸠清楚这是不可能的,毕竟这里距离钢牙佬的骨头镇没有多远,他肯定早将这里筛了无数遍,有什么东西都被弄到骨头镇里,外面的地砖估计都是被他手下挖走的。

    不过眼下斑鸠并不急需吃的喝的,他身上背着从钢牙佬那里顺来的牛肉罐头与别的什么,足够他吃很长一段时间了。

    斑鸠不喜欢把自己的行为称作“偷”,他更喜欢称其为“顺”。

    由于熟悉这类地方,斑鸠很快就找到了这家超市的仓库,十分值得庆幸的是,仓库的铁门看起来并没有损坏,这表明斑鸠不用再去别的地方碰运气了,这里就是很好的栖身之地。

    从背包口袋里摸出根铁丝,斑鸠三两下就捅开了门锁,然而令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铁门刚刚打开条小缝,一柄左轮手枪就从里面伸出,顶住了他的脑门。

    门后面,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冷冰冰地看着斑鸠,更冷的,是她手中左轮的漆黑枪口。

    随着冰冷而来的,还有她浑身的朋克气息。

第3章 黑暗中的对峙

    酒红色短发向右一边倒地梳成莫西干,脸上画着很随意的烟熏妆,眼睛很大、鼻梁很高、嘴唇很薄、脸颊很瘦,给人一种非常刻薄的感觉。

    个子比斑鸠矮了大半个脑袋,差不多一米六出头,脖子上一个小小的黑色皮项圈给了斑鸠很深的印象。

    身上穿着件脏兮兮的粉色背心,胡乱涂鸦着些图案,可以清楚看见里面的黑色弹力抹胸,牛仔短裤上面也满是黑乎乎的油污,脚上一双黑色长靴,遍布其上的钢铁铆钉表示生人勿近。

    皮肤显出不正常的苍白,更凸显出她鼻梁附近的点点雀斑,令她看上去像是一个精神状态相当不稳定的疯子。

    在斑鸠看来,她的穿着打扮都很有朋克气息,连发型都是如此,唯独少了纹身,让小姑娘看起来比他想象中的要干净许多。

    被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姑娘用枪指着,斑鸠自然而然地缓缓举起双手,他并不认为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不会开枪,从她持枪动作的稳定就能看出,枪械便是她的日常玩具。

    尤其是她的眼神,斑鸠从里面看出了相当多的紧张情绪,——当一个人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中时,就意味着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斑鸠说不慌是不可能的,他已经听到了外面有怪物走动的声音,而且还不止一个,于是斑鸠仅用嘴型对小姑娘说道:

    “你不能开枪。”

    小姑娘眯了眯眼睛,她也听见了超市之外的动静,然而她并不打算收回左轮,一边继续用枪指着斑鸠,她一边用左手从自己的靴子里抽出一柄匕首来。

    “我是狂人。”

    斑鸠嘴巴再动,令局势彻底僵住了。

    显然小姑娘对斑鸠没有一点善意,若不是门外有怪物在来回走动,想必她刚刚照面就会一枪放倒斑鸠,是那些怪物让她有点投鼠忌器。

    然后小姑娘就想拔出匕首杀了斑鸠,但是斑鸠也亮出了自己的底牌,他是狂人,在进入狂怒状态后的皮肤坚韧程度会大大提高,区区匕首未必能够伤害到他。

    小姑娘开枪,怪物会冲进来杀死他俩;小姑娘用匕首,那她肯定不是斑鸠的对手。

    如此说来,这还真是个僵局。

    街道上的怪物们似乎正因食物分配问题而吵闹起来,怪异的叫声听得人毛骨悚然,斑鸠回头望了一眼,自己跟那些怪物仅一墙之隔,随时都有被他们发现的可能。

    “让我进去。”

    斑鸠已经摸清楚了小姑娘的底线,他知道对方想杀死自己,却又不想被怪物撕成碎片,于是斑鸠狠了狠心,得寸进尺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因为他同样不想给那些怪物当晚餐。

    或许是怪物们凶名太盛,小姑娘思考了整整一分钟,最终还是做出了让步,她退进了仓库当中,示意自己妥协了。

    斑鸠缓步挪进了里面,背着双手将仓库的门轻轻带上,全程始终保持着跟小姑娘面对面的状态,以防稍有异动,自己莫名其妙地被人从背后用匕首扎死。

    如果刚才斑鸠背对着小姑娘关门,那对方只需趁机用匕首扎中他的脑干,那么别说回身搏斗,他到时候就连大叫一声都做不到,几秒钟之内,斑鸠就会变成一具带着余温的尸体。

    因此,斑鸠必须让自己时刻面对着这个危险的小姑娘。

    漆黑的仓库内空空荡荡,仅剩几个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货架,令仓库内的空间显得有些局促。

    仓库的门一关上,里面立马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斑鸠背靠着铁门,神色有点慌张,因为他发现自己判断不出那个小姑娘究竟在什么地方了。

    看样子她还是想杀了自己。

    斑鸠又何尝不想杀了她,如今这个世道,不是你杀人、就是人杀你,斑鸠还很年轻,他还不想死,所以他只能杀人。

    还好,斑鸠从骨头镇的物资仓库里弄了两根蜡烛,他警惕着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小姑娘,同时从自己的背包里摸出一根蜡烛,用随身携带的打火机点燃了。

    微弱的火光刚一出现,斑鸠便发现了小姑娘的位置,——原来她一直站在自己面前不到三步远的地方,手中匕首寒芒毕现,说明她确实是在找机会杀死自己。

    斑鸠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正如斑鸠认为以前死在自己手下的那些人不会责怪自己一样,两个人继续这么僵持着,仅仅是场景从门外变成了门内。

    ……

    外面的怪物们似乎走远了些,却仍旧会偶尔听见它们低低的吼声,如果有必要,斑鸠可以整整一夜保持这种对峙的状态,但他有点饿了,身体也非常疲惫。

    从昨天被钢牙佬的捕奴团抓到至今,斑鸠仅仅是在逃跑的路上抽空喝了点水,食物是一口没吃,此时他真可谓是饿得前胸贴了后背。

    “咕噜噜……”

    斑鸠冲着前方的黑暗挑了挑眉,看来正忍饥挨饿的不光是自己,他反复权衡了两三分钟,最后取下了自己的背包,从中拿出两罐牛肉罐头,用脚向前踢了过去。

    牛肉罐头的金属包装,在满地的灰尘中划出两道痕迹。

    要想在这片法外之地生存下去,最最重要的就是千万不能有同情心,毕竟“同情心”能占这里所有死亡原因中的百分之八十。

    比如斑鸠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她很可能由于看上了斑鸠背包里充足的食物,而就此对斑鸠下了十足的杀心,所以理智点来看,斑鸠送给她两个牛肉罐头的举动非常愚蠢。

    斑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倒不是同情心泛滥,斑鸠单纯是觉得小姑娘太紧张了,又处在饥饿的状态,人在这种情况下是最具攻击性。

    比如荒漠中的狼群,它们长时间找不到食物,饿得狠了,也是会冲击小型城镇的。

    斑鸠想要减弱对方的紧张情绪,不然真闹出了什么事,外面的怪物们可同样饿着肚子呢,斑鸠不想成为它们的粪便。

    怎么说呢,斑鸠这一举动冒险是冒险了些,却还算说得过去。

    “你想要什么?”——这是她第一次开口跟斑鸠说话。

    小姑娘并没有为送到眼前的食物分心,她的确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不过面对着可口的牛肉罐头,她还能保持相当高的警惕性。

    斑鸠看了她一眼,心说就你这搓衣板身材,能有什么自己想要的……这些话他当然就在脑子里想想而已,嘴上却说:

    “我要你离我远一点,天一亮我就会离开。”

    这是一场交易,用食物换天亮前的平静。

    小姑娘接受了这场交易,她用脚后跟将罐头踢到了距离斑鸠更远一些的黑暗当中,然后慢慢向后退去,那里已经超出蜡烛火光能照亮的范围。

    没多久,仓库黑暗的角落里就响起了快速咀嚼食物的声音。

    斑鸠拿出一块压缩饼干,就着清水边喝边吃,他总共也没弄出来多少牛肉罐头,刚刚送出去那两罐,让他到现在都觉得有些心疼。

    好在罐头送得值,自己终于有机会稍微吃点东西,恢复恢复体力了。

    ……

    时近午夜。

    仓库内黑得好似连时间都静止了,蜡烛的火苗跳动着,映得斑鸠的影子也跟着在墙上跳动,仅剩的小半截蜡烛头提醒着斑鸠,时间并没有真的静止。

    尽管倦意正如潮水般袭来,可斑鸠知道今夜是不能睡了,他对此还是很有心理准备的,事实上自打离开了老鼠城以后,斑鸠就再也没有好好睡过一觉。

    也许自己该回家看看了。

    斑鸠的思绪飘来飘去,他忽然间想到,自己之所以被逼进这片城市废墟,完全是遇见了一支来路不明的车队,看他们那规模,比钢牙佬的捕奴团还要大许多,武器装备也更精良,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势力。

    虽然不知道那些人来自哪里,斑鸠却已经猜到了他们的目标。

    “外面的人,是来找你的吧?”

    斑鸠在说话前特意揣摩了一下自己的措辞,他选择用“找”,而不是更刺激性的“抓”。

    “那你又是为什么会来这里?”

    黑暗中传来的是那个小姑娘的反问。

    “我有点后悔跟你产生交集了。”

    斑鸠说的是实话,能够让这么大一支车队兴师动众地追到废墟边缘,想来这个小姑娘一定是在人家的地头惹了不小的事,没人知道还好,要是被人知道自己曾经遇见过她,说不定还要遭受池鱼之殃。

    早知道是这样,自己当时还不如去闯沙漠风暴。

    “罐头我已经全部吃下去了,你别指望我会吐出来再还给你。”

    斑鸠被她这句话说得直撇嘴,心说这小姑娘也够恶心的,这么重口味的话也能说得出来,看她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身材更是十二三岁,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能这样呢?

    其实斑鸠自己也没比她大多少,——这里说的是年纪,而不是其他。

    ……

    吃饱喝足,又跟那小姑娘闲扯了两句,斑鸠背靠着仓库的铁门坐在地上,脑子里开始琢磨自己明天该怎么离开这里,他正想着呢,猛然间听到了外面有什么动静,吓得他浑身一阵激灵。

    不是怪物,是人。

    斑鸠很清楚地听到外面有人在低声絮语,他都不敢用嘴吹,直接用两根手指捏灭了蜡烛的火苗,灼热的蜡油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与此同时,黑暗角落里的那个姑娘也站了起来,表情比斑鸠还要更紧张一些。

    斑鸠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他紧张得都忘了仓库里太黑,蜡烛灭了以后人家压根就看不见他噤声的动作,耳朵缓缓地贴到铁门上,斑鸠的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外面确实有人,而且听上去数量还不少,——那些人竟然在搜索这片城市废墟。

第4章 命运女神的玩笑

    斑鸠看向那个小姑娘的眼神变得无比警惕。

    谁都知道不要在晚上进入荒漠中的城市废墟,因为稍不留意,就会被成群而来的人形怪物给撕碎了再吞下去,谁也不知道隐藏在废墟各个角落中的怪物有多少,它们又到底有多么饥饿。

    那么这个小姑娘究竟是什么来历,值得外面那些人冒着如此之大的危险半夜进入废墟,总之甭管如何,斑鸠现在只想离她越远越好。

    永远不要和麻烦沾边,——这是斑鸠能活到现在的心得之一。

    外面的街道上,一双双鞋底将夜间冰冷的沙子挤压得互相摩擦,发出阵阵“咯吱咯吱”的声音,斑鸠手心攥了两把冷汗,生怕那些人会发现这个隐蔽的仓库。

    不知为何,那些“咯吱咯吱”的动静令斑鸠想起了之前见过的那只老鼠,斑鸠现在还记得它的骨头被人形怪物嚼碎的声音。

    “那边好像有扇门,我去看看。”

    然而最让斑鸠担心的状况还是发生了,即便是隔着一扇铁门,斑鸠依然能够感觉到门外正有人靠近过来,他回身望了望黑暗中的小姑娘,似乎在问她有什么主意没有。

    小姑娘沉默得如同一座冰山,隐藏在黑暗的角落里,不声不响。

    近了、近了、近了……斑鸠默默听着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他的心跳越来越快,随时可以进入狂怒状态。

    斑鸠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他握紧双拳,眼中红丝渐显。

    脚步声来到了门前,斑鸠一把握住了里面的把手,外面那人尝试着拧了几次把手,发现拧不动,却没有就此放弃,而是也弄了根铁丝,在那里努力地捅着锁眼。

    “砰砰、砰砰、砰砰……”

    斑鸠心口直跳,额前的汗水顺着鼻尖滴在了地上,说实话,他的一颗小心脏都快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亏得他这些年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要是换做普通人,这会儿早就慌了神,哪还敢握着把手跟别人较劲。

    铁丝捅得锁眼“哗啦哗啦”直响,结果屁用也没有,外面那人就有点糊涂了,自己拧又拧不动、捅又捅不开,难道是锁眼里面被什么东西给堵上了不成?

    斑鸠并不知道门外面那人在做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窒息了,强烈的紧张感令他的肾上腺素大量分泌,精神高度亢奋中,斑鸠隐约听到了门外响起一阵几不可查的动静。

    “嗬、嗬、嗬……”

    斑鸠瞳孔猛地收缩,他知道这是什么声音,——如果割开一个人的喉管,那么他短时间内不会死于窒息,却由于声带被破坏而发不出声音,仅能制造出那种“嗬嗬嗬”的古怪动静。

    果然,尽管外面那些人行动够小心的,但仍旧引起了人形怪物们的注意,外面那哥们也是倒霉,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偏偏就他弄根铁丝在那捅锁眼,大概他把心思都放在了开锁上,完全没察觉到危险什么时候接近了自己。

    或许怪物们早就发现了他们,毕竟这么多人半夜跑进了城市废墟,不可能全程没有一点点动静,要怪只能怪那哥们的点儿太背,头一个被怪物盯上了。

    枪栓拉动与倾泻火力的声音响成一片,紧接着就有人高呼撤退,外面的街道顿时炸开了锅,怪物们在嘶吼、咆哮,人类在呐喊、喝骂。

    斑鸠双手死死揪着门把手,仿佛在抓着救命的稻草,——门外的世界已经陷入彻底的混乱,门内,还保持着既可怜又卑微的平静。

    ……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所有的一切终于归于平静,斑鸠这时才松开了自己握着门把的手,往后连退两步,最后双腿一软,背靠着墙壁缓缓坐在了地上。

    千钧一发。

    要是怪物来得再晚一点,说不定那人会呼叫同伴一起过来查看这扇打不开的门;要是怪物的好奇心再强一点,说不定它就会注意到这扇挡在自己与它门之间的门。

    总而言之,自己的运气真是好到爆了棚,全凭好运气,自己才能够逃过这一劫。

    不管怪物还是那些人,斑鸠都不认为自己能从他们手上捡回一条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对斑鸠而言都是要自己命的怪物。

    手在地上摸到了一滩液体,斑鸠还以为是自己被吓尿了裤子,他抬起手指在鼻端捻了一捻,随即恍然。

    原来是外面那哥们的血,从下边的门缝流进来了。

    ……

    命运女神并没有垂怜斑鸠,甚至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给他。

    怪物们将那支车队赶出了城市废墟,但别忘了这边还留有不少的人类尸体呢,没过多久,仓库门外边就来了一个怪物。

    它先是检视四周,确认没有一个活人以后,这才走到了超市废墟里,双爪按住一具尸体,开始大口撕咬、吞咽还带余温的血肉,那声音令人直起鸡皮疙瘩。

    命运女神的玩笑还不止于此。

    不一会儿,另一个怪物似乎想来参加这场饕餮盛宴,它的举动引起了先到者很大的不满,双方先是面对面吼了两声,局面很快就演变成了互相推搡,最后推搡的力量越来越大,其中一只刚好被推得撞在了门上。

    “砰!”

    斑鸠看看面前灰尘直往下掉的门框,心中企盼这门一定要撑住,千万别被撞倒了。

    外面两只怪物间的争斗乱愈演愈烈,靠近仓库铁门的那只在力量上显然不是另外一只的对手,体型也比人家小了一圈,三番两次被对方撞飞,它火气上来了,冲过去抱住对手,狠狠一口咬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嗷!”

    大一点的怪物发出声吃痛的闷吼,右手掐住小一点怪物的脖子,也不急着将它从身上扯下来,恍如个推土机,径直推着它撞上了仓库的铁门。

    “砰,砰。”

    先后两声巨响,前一声是小一点怪物撞在铁门上的声音,后一声是铁门被撞倒后,砸在地面上的声音。

    要说斑鸠这人确实有衰嘴大帝的潜质,他话都没说出口,仅仅是在心里想了那么一小下下,铁门还真就被那两只怪物给撞倒了,这让他上哪说理去。

    小一点的怪物撞倒铁门,自己也摔倒在了仓库内的地上,还往里面滑了一段距离,即便是视力再怎么不好,这么近的距离,它也看清楚了自己旁边站着个大活人。

    门内门外两只怪物愣住了,斑鸠也愣住了。

    要说这还是斑鸠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这种人形怪物,——它们不愧是受到辐射影响的变异人类,五官跟人类完全一致,要说区别,那就是它们的双眼中散发着野蛮的光芒,表明了它们智力的低下。

    它们的体型也不像斑鸠听说的那样强壮,至少眼前的这两个都没有那种块块叠叠的腱子肉,但对于它们的力量,斑鸠毫不怀疑。

    没有头发、眉毛、睫毛之类的毛发,皮肤苍白,是那种像得了白化病一样的苍白,甚至能够看清楚它们皮下一根根的血管,——浑身上下不着片缕,这点斑鸠倒是早就见识过了。

    斑鸠还在愣神,地上那只怪物猛地露出满嘴利齿,扑腾着就要张嘴去咬一边的斑鸠。它们的牙齿跟人类完全不同,锋利弯曲的犬齿令它们看起来更像猫科动物。

    “砰!”

    一声枪响打断了斑鸠的愣怔,他低头看看地上脑袋中了一枪的怪物,这才想起仓库中还有个小姑娘呢,斑鸠又惊又怒地转过头去,低声吼道:“你疯了!”

    体型稍小的怪物挨了一枪,又是被打中了脑袋,两腿胡乱蹬了几下就死透了气。不过这声枪响同时也惊醒了门外那个体型稍大的怪物,它龇牙咧嘴地怒吼一声,弓着身子就冲进了仓库内。

    斑鸠心知她这次是闯了大祸,枪声很快会把附近所有的怪物都给吸引过来,到时候想跑都没处跑去,眼见着那怪物从自己身边跑过,目标直指墙角处的小姑娘,斑鸠捞起背包,撒腿就往门外跑。

    不是斑鸠不讲义气,而是他跟这小姑娘本来就没什么交情,早些时候还彼此想着杀死对方呢,现在是小姑娘自己开枪作死,斑鸠可不想留在这里给她陪葬。

    说时迟、那时快,已经逃出超市的斑鸠听到里面又传出来几声枪响,他也顾不上回头看看小姑娘跟怪物到底是谁还活着,随便挑了个方向,斑鸠闷着头就狂奔起来。

    赶紧逃,逃出这片城市废墟,逃离钢牙佬的捕奴团和那支神秘却强大的车队,逃得越远越好。

    怪物的吼声此起彼伏,一阵响过一阵,更令斑鸠感到惊讶的是,此前退出了城市废墟的那支车队居然又杀了回来,远远地听着机枪扫射声,斑鸠心中的疑惑更大了。

    看样子他们对那小姑娘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但这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保命要紧。

    ……

    斑鸠跑了没有几分钟,他知道自己的后面已经缀着好几只怪物了,却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因为一线黄沙刚刚从他的面前飘过。

    “变天了?”

    斑鸠不去管从后面包抄过来,正在将自己合围的几只怪物,他仰起头看着天空,——沉重的阴云低低地压在头顶,云层中偶有闪电奔窜而过,会将漆黑的夜空点亮一个瞬间。

    “轰隆隆……”

    滚滚闷雷声仿佛就响在斑鸠的耳边,怪物们也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哪还再管斑鸠,纷纷钻进了周围建筑的废墟当中,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阿福僵硬地回过头去,——他黄昏时看见的沙漠风暴,竟然是向着这边来的。

第5章 牛肉罐头的恩情

    沙漠风暴说来就来。

    先是一线黄沙从斑鸠的眼前飘过,他刚回头望了一眼,随即整个世界都为风沙所充斥,为狂风卷起的砂砾打在身上,连斑鸠这种狂人的坚韧皮肤都能感觉到痛,更别说普通人了。

    转瞬之间,风沙已经大到让人看不清身前半米内的东西了。

    斑鸠的听觉终究没有那些怪物敏锐,不能像它们一样在风暴到来前几秒钟找地方藏身。

    要是在荒漠中,斑鸠很难注意不到这种规模的沙漠风暴,可惜这里是城市废墟,坍塌的高楼还是遮住了斑鸠的视线,再加上此时又是深夜,直到风暴真正来临,斑鸠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这时候再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处,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赶紧找个避风的地方躲起来,否则这还只是风暴的前奏,待会还有更猛烈的狂风会席卷这里呢。

    双手挡在脸前稍遮风沙,这才过去几分钟,风就已经大到斑鸠必须向前倾着身体才能走得动,他凭借记忆想找个废墟躲一躲,却发现刚才还在自己不远处的几处废墟都不见了。

    风沙让斑鸠看不清路,他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原地兜圈子,这可斑鸠急得浑身热汗直冒,——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会死在这里的。

    且不说直接被飓风吹到天上去,就说自己继续在风暴中乱走,很可能会彻底迷失方向,万一碰上了成群的怪物或者别的人类,自己基本上就得交代了。

    这里还能有哪些人类,斑鸠说的当然是捕奴团跟那支神秘车队。

    ……

    斑鸠觉得自己好像在风暴里走了几个小时,实际上才过去几分钟,他隐约看见自己左手边有一片迷蒙的黑影,也顾不上体力过度消耗带来的后遗症,他瞬间进入狂怒状态,拼了命地向着那片黑影狂奔过去。

    看起来大概是昔日高楼的残骸,斑鸠并不清楚这栋楼以前有多高,反正现在它就剩个顶了,其余的部分应该都被埋在黄沙之下。又或许这栋高楼已经彻底倒塌,自己眼前的仅仅是摔落到这边的一部分。

    高楼的残骸与地面形成个很稳固的三角形,迎风那面是完成的墙壁,与地面之间的角度又很低,所以这里是个很理想的避风场所。

    终于得救的斑鸠一钻进来就大口喘着粗气,他今天一天实在太累,接连进入了几次狂怒状态,对他心脏的负担相当之大,——过度使用狂怒状态是会让人心肌梗死的。

    狠狠灌了两口清水,斑鸠终于有机会打量周围的环境。

    高楼残骸形成的三角形“避难所”内部空间不大,面积也就四五十个平方罢了,最高处差不多七八米,斑鸠右手边的斜壁上有个窗户样的方形孔洞,玻璃跟窗框什么的早不知道哪里去了,这时正往下漏着缕缕沙线。

    斑鸠耳中听着外面狂风的怒号,以及砂砾敲打墙壁的声音,还有远方若隐若现的机枪轰鸣与野兽嘶吼,不禁暗道一声侥幸。

    自己的运气真好,这样都没事。

    斑鸠想笑,结果他的嘴角刚一咧,笑容便僵硬在了脸上,——因为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男人。

    那人看年纪大概三十岁左右,上半身穿着件迷彩外套、下半身迷彩长裤,脚踩一双橄榄色作战鞋,手里拎着一挺突击步枪。

    神秘车队的人。

    斑鸠知道钢牙佬那支捕奴团绝对不会有这么正规的装扮,就算是钢牙佬手底下的军队跟他们比起来也会显得业余,所以斑鸠就纳闷了,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看得出来,那人左边胳膊受了重伤,鲜血把他半边身子都染红了,此时正用右手单手持枪,摇摇晃晃地指着刚从地上站起来的斑鸠。

    斑鸠没敢动,因为他怕对方会开枪;那人没开枪,因为他怕自己打不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局势渐渐对斑鸠有利起来,毕竟那人受了伤,血还在哗哗地流着,出血过多使他持枪的动作都变得很是勉强,右手在剧烈地打着颤。

    看准对方枪口微偏的机会,斑鸠眼中猩红一片,如出膛炮弹般向着前方冲了过去。

    斑鸠没有选择逃走,不单单是由于他天性就是个喜欢进攻的人,更重要的是,他看上了那人的突击步枪。

    在这片法外之地什么东西最值钱,毫无疑问是枪,其次就是子弹,至于其他的东西,那都可以用这两样东西弄来。

    因此枪成为了最抢手的硬通货,如果斑鸠把他的枪弄到手,改天再拿到猪笼城寨的黑市一出手,立马就能用其交换太多太多的清水跟食物。

    这就是斑鸠动手的理由。

    一步、两步、三步……

    几米的距离在狂怒状态下的斑鸠眼中并不算什么,他的速度太快,那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团黑影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斑鸠抬手一拳,照着对方的太阳穴就轰了下去。

    “啪”的一声,恍如个多汁的大西瓜爆裂开来,对方的脑袋被斑鸠一拳打得粉碎,脑浆子、鲜血、颅骨碎片飞得到处都是,他临死前由于神经反射,手指头还扣动了两下扳机,打出去好几发子弹,然后抽搐了几下,就此断了气。

    这让斑鸠好一阵心疼,——子弹同样是能换食物的东西啊!

    消除了狂怒状态,斑鸠脸色惨白地坐在了地上,他头晕无比,同时还忍不住得犯恶心,干呕了两下便趴在旁边大吐特吐,血腥味混合着呕吐物的味道,显然不是那么美妙。

    他不是晕血,也不是怕见脑浆子,这两样东西可以说是他从小到大最熟悉的了,斑鸠只是进入了太多次的狂怒状态又没有好好休息,身体有点吃不消了。

    抹了抹嘴,斑鸠丝毫不为自己吐出去的压缩饼干感到惋惜,——开什么玩笑,用这一点点压缩饼干换一挺突击步枪,这样的买卖自己是有多少就做多少!

    斑鸠身体难受,心里却很高兴,一想到自己可以拿枪换牛肉罐头,就忍不住要笑出声。

    他过惯了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十几年来都是如此。

    哪怕是当初在老鼠城中,还未成年的斑鸠都时长得跟着其他人一起去外面“干活”,没有谁会养闲人,即便是自己“食人鼠”的儿子。

    所谓“干活”,就是去抢那些小一点的势力,在斑鸠的眼中,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淤泥是自然法则,天经地义的事情。

    所以斑鸠不会因为杀了一个人而心生内疚或者怎样,他杀过的人太多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热衷于杀人,是个什么冷血杀人狂或者屠夫刽子手之类的存在。

    对斑鸠而言,杀人只是自己在这片法外之地生存下去的一种手段,仅此而已。

    ……

    “咔哒。”

    正试图掰开死人的手指,将突击步枪拿走的斑鸠浑身冰凉,他知道那是手枪上膛的声音。

    体力消耗过多,又忙着高兴弄到了枪的事情,斑鸠一时心神放松,竟然没有注意到又有其他人进到这个“避难所”里来了。

    一点一点将脑袋抬起,斑鸠看见了个跟地下躺着的这位衣着相同的中年人,右手握着一把手枪,冰冷的枪口指着自己的脑袋,他的手指已经在缓缓扣动扳机了。

    不用多说,他一定也是神秘车队的人。

    斑鸠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他没想到自己才二十岁就要死了,早知道自己当初就不应该离开老鼠城,无聊归无聊,却兴许能够活得久一点。

    说起来,自己确实好久没有回家去看看了,也不知道老爹还记不记得自己这个儿子。

    斑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这一刻过得极为漫长,他完全想不出对方会有放过自己的可能,且不说自己杀了他的同伴,就算素不相识,他也完全有理由干掉自己。

    在法外之地就是这样,没有理由不杀你,这便可以当做杀你的理由。

    “嘭。”

    枪声终于响起,斑鸠下意识地一缩脖子,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疲惫异常,似乎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于是他软软地倒向了一边,眼中所见最后一幕,便是个脑袋被打得稀巴烂的中年人,慢慢跪在了地上。

    “恩?”

    斑鸠两眼一瞪,他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完好无损,又浑身上下地摸了摸,也没有中枪的样子,片刻之后,他才算明白了怎么回事。

    是她来了。

    先前仓库里的那个小姑娘从风暴中走了出来,她没有跟斑鸠打招呼,绕过了还瘫在地上的斑鸠,径直走到了“避难所”最里面,拍拍屁股坐在地上,开始闭目养神。

    是她救了自己。

    斑鸠的眉头紧紧锁着,走到了小姑娘的身前,郑重其事地问道:

    “为什么?”

    “还你牛肉罐头的情,”小姑娘的眼睛仍旧没有睁开,“我不太喜欢欠别人东西。”

    斑鸠站在那里半天没有说话,他盯着小姑娘看了又看,似乎想从她的身上看出一朵花来,然而小姑娘的身上并没有真的开花,她只是徐徐睁开了双眼。

    这时斑鸠才发现,她的眼睛竟是灰蓝色,有些像风和日丽时的天空。

    “我欠你个人情。”

    斑鸠很看重自己的性命,他不认为自己就值区区两个牛肉罐头,所以他才会这么说,——斑鸠同样不喜欢欠别人东西,更不愿意占别人便宜。

    “欠我个人情?”

    小姑娘抬眼仰视着斑鸠。

    “是。”

    斑鸠说得很认真。

    “那好,他们把泡芙小姐抓走了,你跟我一起把她救回来。”

    泡芙小姐是谁?

    说句老实话,救人并不是斑鸠的长项,但既然小姑娘开了口,自己又欠她一个人情,那么自己就必须答应下来。

    “没问题。”

    斑鸠满口答应。

    “等外面风小一点,咱们就出发。”

    说完话,小姑娘又闭上了眼睛。

第6章 泡芙小姐

    满打满算,斑鸠现在一天之内,总共大概能维持三十秒的狂怒状态,超过这个极限,斑鸠的身体就将无法负荷,轻则丧失行动力,重则心脏机能严重受损,甚至是死亡。

    因此像昨天那样数次冒险进入狂怒状态是非常危险的,斑鸠自己也知道这点,所以现在的他靠坐在墙角,虽不能睡觉,却还是努力恢复着自己的体力。

    外面的风暴吹了整整一夜,唯一的变化就是天色亮了一点,也就那么一点而已,这说明此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斑鸠没睡,小姑娘也没睡,他俩警惕的对象都是对方,尽管斑鸠答应帮她救回什么泡芙小姐,小姑娘也确实缺个帮手。

    但他俩终究还是谁也没睡,不是不需要休息,而是在法外之地生活得久了,谁都清楚,不要在陌生人面前放松警惕,哪怕一秒钟,这是最最基本的生存心得。

    ……

    “我们走吧。”

    小姑娘睁开了双眼,角落里的斑鸠跟着站起身,他突然想到小姑娘还没安排接下来的行动计划呢,难道两个人就这么直愣愣地杀去找车队,然后明目张胆地救人?

    “没什么计划,”小姑娘说道,“走一步看一步。”

    好嘛,斑鸠不禁咂舌,看来这个小姑娘的性格跟自己差不多,都是不太喜欢做长远规划的人,反正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好计划来,那就和她一起走一步看一步吧。

    小姑娘顺手将地上那挺突击步枪背在了自己身上,她本想将另一把手枪也拿走的,但看了看站在旁边的斑鸠,她冲着斑鸠一努嘴,示意这把手枪给你用。

    看在她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斑鸠并没有表达对于这种分配方式的不满,不过他还是在心里默默叨咕了几句,极为不情愿地将手枪捡了起来。

    仅仅一梭弹夹,数来数去就十二发子弹。

    事实上斑鸠的枪法并不怎么样,或者说他基本上不太会用枪,因为无论枪还是子弹,在这里都能换许多东西,而练枪需要消耗大量子弹,那对于成天四处流窜的斑鸠来说,是相当奢侈的。

    相比较于枪械,斑鸠更相信自己的拳头。

    “不会用?”

    小姑娘见斑鸠对着一把手枪发呆,就问了这么一句。

    “谁说我不会用,”斑鸠故作熟练地将手枪插进腰间,“我手枪打得可好了。”

    斑鸠说完这句话人就傻了,小姑娘则干脆转过身去不跟他对视,气氛莫名得尴尬起来,还好外面风沙够猛,斑鸠只盼着狂风赶紧将自己刚才的话给吹走。

    ……

    狂风笼罩下的城市废墟,到处都是黄蒙蒙的一片,在一块较为空旷的空地上,三十多辆汽车围成两道重叠的弧线,形成挡沙墙,为下风口的十几个帐篷遮挡风沙。

    他们只是车队的一部分,其余大部分人昨夜并没有进入城市废墟,而是在巡视着废墟的边缘,防止目标绕过进城搜索小队的眼线,从其他方向逃出废墟。

    直到风暴来临,车队不得不原地驻扎下来抵御风沙,在这种天气状况下,想来目标暂时也无法逃离这里,现在只等风暴过境,就可以重新展开搜索。

    昨夜还碰到了一支当地的捕奴团,车队亮明身份,那些人贩子就屁滚尿流地被吓回了老家,并没有添什么麻烦,否则稍出意外,车队不介意将那条名为钢牙佬的地头蛇给斩草除根。

    老话是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那也得分情况,对于这支车队来说,钢牙佬显然算不上地头蛇,真要硬算的话,他大概相当于一条蚯蚓。

    总没有“强龙不压蚯蚓”这种说法吧?

    ……

    风沙太猛,前来营救泡芙小姐的斑鸠和小姑娘没法说话,彼此间全凭手势交流,他们俩伏在地上,相隔不到半米,一路匍匐前进,终于在小姑娘的带领下来到了车队营地的附近。

    斑鸠到现在还觉得这有些疯狂。

    按照他的生存心得,远离麻烦是肯定的,不要招惹强大势力也是毫无疑问的,但斑鸠同时又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他既然答应了小姑娘,就一定要帮她来救泡芙小姐。

    所以怎么说呢,在生存心得和做人原则之间,斑鸠最终还是选择了做人原则,他也曾见过毫无底线、毫无原则的人,斑鸠不喜欢他们,也不希望自己变成他们那样的人。

    人如果没有原则,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因此,斑鸠才会揣着自己的不情不愿,来跟这个小姑娘干一件违背了他生存心得的蠢事,——在斑鸠看来,救人无论如何都是一件蠢到不能再蠢的事情。

    ……

    没人愿意在这种天气里外出行动,车队里大部分人都缩在帐篷中,几个倒霉蛋奉命在外面巡逻,尽管现在是上午,却由于黄沙漫天,必须要堤防那些躲在暗处,随时可能发动袭击的人形怪物。

    鼻孔、嘴巴、耳朵,谁出来巡逻谁知道,那些沙子是无孔不钻、无缝不入,有个巡逻队员一个不小心,被狂风灌了一鼻孔的沙子,他赶忙腾出一只手,用力地擤了擤鼻子。

    好家伙,他擤出来的哪里是鼻涕,根本就是一根黄色粉笔。

    “哒哒哒。”

    步枪快速点射的声音瞬间就被狂风卷上了天,再也无处可寻,仅剩下一个脑袋被打爆的无头腔子兀自喷着血,一秒钟都不到,那具尸体便被风吹倒,在地上滚了两滚。

    不远处,小姑娘半跪在地上,手中突击步枪的枪口还有射击的余温,她给旁边的斑鸠打个手势,让他赶紧过去把那人的枪给摸过来。

    斑鸠点点头,一声不发地向前摸索过去。

    “她枪法也太准了吧?”

    一边弯腰移动,斑鸠一边暗暗嘀咕着,自己甚至都没看见那里有人,她便伸手拦住了继续前进的自己,取下突击步枪,对准那个方向就是三连点射,等斑鸠瞪大了双眼,终于看清模糊的人影时,对方已经死了。

    她是怎么透过风沙,看见二十多米开外的目标的?

    斑鸠搞不清楚这个问题,他也没多少时间去搞清楚,快速来到无头尸体的旁边,斑鸠看了看他脖子上被打得仅剩个下巴的脑袋,随即把他手里的微型冲锋枪拿了过来。

    稍后,小姑娘跟斑鸠一齐检查了附近的几辆汽车,看看泡芙小姐有没有被关在哪辆车里。

    ……

    两个人就这样在营地边缘搜寻着,小姑娘用她神乎其技的枪法连续打死了五名巡逻的车队成员,斑鸠每次就在她得手后过去捡枪,配合得还算默契。

    终于,小姑娘找到了她要救的泡芙小姐。

    “泡芙小姐”被关在一辆越野车的后座上,或者说是放在后座上,因为她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挺手提速射机枪。

    不知是哪个丧心病狂的人还给这挺机枪刷了漆,粉色的,将这个绞肉机一样的杀人武器,伪装成了小孩子玩具的模样,——怪不得叫泡芙小姐呢。

    斑鸠无言以对。

    自己提心吊胆跟她一起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还冒着以后会被一股强大势力追杀的风险,结果闹到最后,就是为了救一挺机枪?

    斑鸠觉得她是个神经病,十足的神经病。

    “钥匙。”

    小姑娘并没有理会斑鸠此时丰富的内心活动,她接过斑鸠手中从某具尸体身上找到的钥匙,打开车门,看着她迫不及待跳上后座,将“泡芙小姐”抱在怀里不停抚摸的情形,斑鸠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砰!”

    身后一声枪响,斑鸠下意识地缩着脖子钻进了车内,回身一瞧,原来是车队的人发现了外面的状况,正向这边赶过来。

    小姑娘将车钥匙抛给前排的斑鸠,说了句“开车”,自己则关上了后座的车门,举起突击步枪,对准车窗外面的人就是一阵点射。

    听着越来越密集的枪声,斑鸠能感觉形势越来越紧迫,接连两次没有打着火,斑鸠急得一巴掌拍在了方向盘上。

    子弹打穿了车窗的玻璃、划过了斑鸠的头皮、钻进了另外一边的车身内,几乎每时每刻,都有十几发子弹射进车里,渴望撕裂车内二人的鲜活**。

    不能急,不能慌。

    斑鸠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他咽了口唾沫,不去管风沙,也不再去管随时会要了自己性命的子弹,他小心翼翼地扭动车钥匙,——总算响起了引擎发动声。

    将油门踩到底,斑鸠猛打方向盘,终于在被包围之前开车闯出了包围圈,那些车队的人除了对着斑鸠绝尘而去的背影徒劳地射击以外,无可奈何。

    ……

    风暴中斑鸠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开,反正他就全凭感觉。

    昨天夜里,风暴的中心就已经过了城市废墟,因此斑鸠很快就开出了这片沙漠风暴,他却不敢稍作放松,毕竟车队很可能会追上来,于是又向着正东方向开了好几个小时,直到确定没车跟在后面他才停下。

    这时已经是黄昏了,看看即将坠入地平下之下的夕阳,斑鸠决定先喘口气。

    下了车,斑鸠在附近抓了几只外出觅食的沙蜥,恰好旁边有一棵枯死了不知多久的矮树,斑鸠便折了几根树枝当柴火,准备将那几只沙蜥放血剥皮以后烤着吃。

    谁知一路上沉默无话的小姑娘走了过来,用匕首将还没来得及被放血的沙蜥全部捅死了,然后静静地看着斑鸠。

    坐在地上准备火堆的斑鸠停下动作,也静静地在看着她。

第7章 猪笼城寨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斑鸠和这个小姑娘已经如此僵持了不知道多少次,这一次,是因为几只沙蜥。

    斑鸠的背包就放在越野车里面,之前那么混乱,他都没有将自己的背包丢了,因为里面装着食物跟清水,一旦没有了这两样补给,那么死在荒漠中只是迟早的事情。

    因此斑鸠才会去抓沙蜥,为的就是节省一些食物,他刚割开了两只沙蜥的喉管,准备放血剥皮,小姑娘就走过来二话不说,用匕首把剩下的沙蜥都给捅死了,这让斑鸠看得直皱眉。

    太阳下山,有凉风从沙丘的另一边吹来,轻拂过小姑娘额前的酒红色短发,她的烟熏妆早就花了,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唯独双眼清亮,又令斑鸠想起了晴日里的无垠天空。

    斑鸠迎着小姑娘看向自己的目光,没有说话,他是在等对方给自己一个解释,究竟为什么要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或许她根本就是个神经病,毕竟她有冒险去救“泡芙小姐”的前科。

    斑鸠这么想着,本不打算再浪费时间跟她互瞪下去,小姑娘却在这时候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你吃它们就算了,在此之前应该给它们一个痛快。”

    斑鸠眼睛瞪得更大了,心说自己没有听错吧,她居然是为了这个?

    法外之地里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心,对人都是如此,更别提是对沙蜥了,之前斑鸠看她开枪杀人都没有丝毫的犹豫,还以为她和自己一样适应了法外之地的生存规则,没想到,她终究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而已。

    如果这里不是法外之地,如果她不再作这副朋克装扮,想必她就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普通小姑娘。

    “不放血就不好吃,”斑鸠垂下了脑袋,用匕首拨弄着已经被自己割开喉管的两只沙蜥,“不放血,它们的血就会淤积在肉里,待会烤起来,口感会很差。”

    斑鸠嘴里说的是有关口味的问题,不知为何,他刻意没提到和同情心相关的问题。

    小姑娘还在看着斑鸠。

    没来由的,斑鸠胸膛里冒出一股无名火,他把匕首往地上一插,闷不吭声地站起来,扭头向着不远处的小沙丘走了过去,再不管那几只该死的沙蜥。

    “那你自己烤吧!”

    斑鸠头也不回地说道。

    ……

    躺在沙丘上,斑鸠仰头看着繁星密布的天空,看着初升的那轮如钩新月,他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回想自己说过的话,斑鸠颇有点为自己刚才的态度感到后悔。

    他跟小姑娘不熟,按理说两个人见面还不到一天,彼此连名字都不知道,属于正儿八经的陌生人,搁在以往,斑鸠对陌生人警惕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莫名其妙动气。

    不过他俩好歹也算是同生共死了一把,较真起来的话,未必算是陌生人。

    但刚刚那一个瞬间,斑鸠真的觉得自己心乱如麻,不就是两只破沙蜥吗,她犯得着因为自己给它们放血的事情就一个劲儿瞪自己?还搞的跟她很有道理似的,自己没有同情心又怎么了?

    想着想着,斑鸠的火气又上来了,他刚准备发作,却发现小姑娘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手中拎着一只烤好了的沙蜥。

    朝着斑鸠递来沙蜥,小姑娘对斑鸠说道:

    “我叫小虫。”

    斑鸠坐了起来,却没有伸手去接递到面前的沙蜥,因为他觉得小姑娘在逗自己,哪有人叫小虫的?这名字也太奇葩了吧。

    然而斑鸠却忘了,自己还叫斑鸠呢。

    “我不信。”

    斑鸠摇摇头,他的确不相信一个小姑娘会有这种名字,就算是只小猫小狗,也不会有主人给它们起“小虫”这样的名字,太随便也太敷衍了,要么给她取名字的人疯了,才会叫她小虫。

    小姑娘莫名笑了起来,等她确认斑鸠真的没听过自己的名字以后,眼瞳深处的一丝警惕之色也随之消散。

    “你叫什么?”

    小姑娘干脆跟斑鸠面对面坐下了。

    “斑鸠。”

    这下轮到小姑娘愣住了,片刻之后她同样摇了摇头,说道:

    “我也不信。”

    ……

    互报姓名,这是成为朋友的第一步,尽管他俩都不相信对方的名字会这么古怪奇葩,却终归是迈出了这一步,既然是对待朋友,那斑鸠便没有太多警惕心思了。

    今天又是一整天没吃东西,斑鸠此时吃沙蜥的动作,就像那些城市废墟里的人形怪物,撕下肉来便往嘴巴里塞,他鼓动着腮帮,对坐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撇了撇嘴:

    “我跟你说了吧,不放血就不好吃,你看这肉,吃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跟、跟、跟……”

    斑鸠“跟”了半天,他本想说“跟嚼蜡一样”,却发现不是肉没有味道,而是自己的嘴巴没有了知觉,舌头都开始打结了。

    紧接着斑鸠的手也不听使唤,半只沙蜥掉在了沙子上,最后,他整个人的意识都开始模糊起来。

    在大脑停转的最后一刻,斑鸠明白了,是沙蜥肉了被下了药。

    ……

    斑鸠醒来已经是转天上午了,他揉着疼痛欲裂的脑袋,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花了半分钟才记起来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那个叫小虫的姑娘给自己的蜥蜴肉里下了药,自己一时放松警惕,就这么被她给药翻了。

    想到这里,斑鸠愤恨地爬起身,他的背包被放在旁边,里面仅剩下几块压缩饼干和几瓶清水,昨天缴获的武器、弹药以及那辆越野车,全部都不见了。

    “你个死丫头片子!别让我再碰到你!”

    斑鸠气得原地乱蹦,他小心谨慎了这么多年,昨天也不知如何被鬼迷了心窍,结果就栽了,幸亏小虫她只是拿走了东西,要是她当时想杀自己的话,自己岂不已经成了死人?

    但这并不能成为斑鸠原谅小虫的理由,他发誓,只要她还敢在法外之地混,那么自己一定要找到那个小丫头片子。

    “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斑鸠愤怒的咆哮声响彻整片沙丘。

    ……

    半个月后。

    这里是猪笼城寨,最开始由一个叫李锦山的黄种人建立,起先只是个小型的聚居区而已,后来逐步发展壮大,成为了附近最大的贸易区,人们在这里出售自己手头的资源,来换取自己需要的。

    人越来越多,城寨内也变得鱼龙混杂,不过很少有人在这里闹事,因为这里是李锦山的地盘。

    那时候的李锦山还很年轻,猪笼城寨也才建立不久,有一股靠劫掠为生的强盗团打起了这里的主意,想来刮刮油水。

    谁知李锦山也不是个善茬子,亲自带队打死了强盗头子,还收拢了强盗团剩下的人手,不仅打出了自己的威名,也壮大了自己的势力。

    此后他又跟周边的几个势力打了好几场硬仗,就此确立了猪笼城寨在法外之地的地位,再也没人愿意把眼睛瞄向这边。

    可以这么说,没有李锦山,就没有今天的猪笼城寨。

    ……

    木石搭建的城寨围墙差不多四五米高,上面有不少全副武装的战士在往来巡逻,敞开木头寨门顶部,挂着写有“猪笼城寨”四个大字的牌子,风尘仆仆的斑鸠站在牌子下面,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天上的太阳高居中央,斑鸠舔了舔起了白皮的嘴唇,——自己终于活着走到了猪笼城寨。

    半个月之前,刚认识不久的小虫刮走了他几乎所有的东西,仅仅留给他几块压缩饼干和一点清水,就将他给抛弃在漫漫荒漠里,也亏得斑鸠求生**够强烈,才能够走出荒漠。

    饿了吃压缩饼干,渴了喝点水,后来食物跟清水都没了,斑鸠就抓沙鼠、沙蜥,喝蛇血、咸窝子水。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再没有力气爬起来了,躺了一会,他又支撑着站起身,一点一点挪动脚步。

    终于,斑鸠终于走出了荒漠,来到了猪笼城寨,他的眼眶倒是想湿润来着,却由于太久没喝水,甚至连眼睛都是干涩的,哪还有眼泪。

    一想到自己这半个月来受的磨难,斑鸠忍不住恨得牙根直痒痒,至于对象,当然是那个叫做小虫的姑娘了。

    ……

    辛亏斑鸠腰上还插着一把手枪呢,他来到猪笼城寨的第一件事,就是用手枪跟里面的十二发子弹,跟人换了清水和食物。

    小虫那天大概是没有搜他身,其实斑鸠自己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在初遇的那个晚上,小虫开枪打死了神秘车队的人,从而救了斑鸠一命,手枪就是那个人的。

    当时小虫问斑鸠会不会用,斑鸠一时口误,说自己手枪打得可好了。

    ……

    猪笼城寨里很热闹,核心处是城寨里最早一批的居民,他们住着木头或者石头搭建成的房子。外围住的则都是外来客,这些人按照规划,住在各式各样的帐篷里面。

    斑鸠不是来这里找地方住的,他来猪笼城寨的主要目的是找人,这里面人流量很大,各种讯息也很丰富,斑鸠要找的,是一个靠出售小道消息为生的黑人小哥,——他想打听打听小虫到底是谁。

    然而行走在帐篷之间的斑鸠很快就注意到,自己被人给盯上了。

第8章 去你大爷的

    狭窄肮脏的街道上,附近的居民都已经躲到了两旁的帐篷里,毕竟谁都不想惹上莫须有的麻烦。还有驻足在不远处看热闹的,也很快就被同伴拽着耳语一阵,就此离开。

    斑鸠的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后面也出现了一个。

    两个人抱着膀子,一前一后将斑鸠堵在了这里,斑鸠前后瞄了一眼,他不认识这两个人,却见过和他们衣着一样的人,——在遇见小虫的那个城市废墟里,自己曾跟他们打过照面。

    想不到那些人也来到了猪笼城寨。

    前面那人向着斑鸠缓缓走来,一米九出头的身高,块头更是比斑鸠大了一圈,黝黑的皮肤、铮亮的光头,还有他手里握着的一柄狗腿砍刀。

    “你是想让事情简单点呢,还是费点功夫?”

    黑大个停在了距离斑鸠不足两米的地方,庞大的体型挡住了阳光,逆光下他的剪影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将斑鸠这只小小飞鸟网罗其下。

    斑鸠仰起头,迎着对方充满蔑视的目光,咧嘴一笑。

    “看样子你是想让我费点功夫了,”黑大个动了动自己的脖子,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那我就陪你玩玩。”

    砂锅大的黑色拳头毫无征兆地砸了过来,斑鸠双臂护在胸前,挡住了对方的拳头,却被对方一拳打得向后连退三步。

    双拳紧握,斑鸠右腿脚掌一蹬地面向前窜出,如猎狗般弓起的身体瞬间舒展开来,一拳打在对方作防守状的左臂上,左拳趁势出击,以刁钻的角度直击对方腹部,结果被对方收回的右臂挡住。

    这还不算完,斑鸠两拳先后被对方挡住,他双手按住黑大个的肩膀,将他的身体猛地向自己这边一拖,虽然没能成功破坏对方的重心,却还是稍微影响了他的防守动作。

    斑鸠飞起一记凶狠的膝撞,撞在了黑大个的下巴上。

    “赶紧把你那个帮手也叫上吧,不然我怕打死你。”

    斑鸠朝着吃了自己一记膝撞而断了两颗牙齿的黑大个摇摇手指,脸上笑容更盛,——他确实不像小虫那样擅长使用枪械,可说到拳拳到肉的近身格斗,斑鸠那绝对是一把好手。

    他这还没有进入狂怒状态呢,否则别看黑大个块头够大,刚才那一个回合的交手,斑鸠就已经将他放倒了。

    黑大个明显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他向街道另一头的同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这边暂时不需要帮忙,擦了擦自己嘴角的鲜血,黑大个把那柄狗腿弯刀在两手间换来换去,给了斑鸠一个挑衅的眼神。

    斑鸠不为所动,直接竖起了自己的中指。

    挥舞着狗腿弯刀,黑大个如同一头黑熊般往斑鸠这边扑了过来,看得出他对自己手里这玩意的熟练度相当之高,寒光连闪,斑鸠被他凶猛的攻势逼得连连后退,竟找不到反击的机会。

    “唰。”

    稍不留神,斑鸠左边胳膊就被狗腿弯刀的刃口划伤,鲜血一滴一滴地往外渗,——好在伤口并不是很深,仅仅是皮外伤而已。

    狂人的皮肤坚韧度是比普通人要强悍许多,却也不是刀枪不入,尤其挡不住利器的切割。

    出血了?

    斑鸠偏头看了看胳膊上的伤口,他真的生气了。

    看准一个空当,斑鸠右手抓住黑大个挥舞狗腿弯刀的手腕,同时将自己的身体转进了黑大个的怀里,左臂弯曲成肘,他一记借着离心力的肘击“砰”的一声打在了黑大个的胃部。

    胃部痉挛带来的剧烈痛苦,让黑大个的身体弓成了个大虾仁儿,斑鸠右手依旧抓着他的手腕,左手提着对方的裤腰带,腰背一发力,顿时将黑大个当成个破布口袋,以过肩摔的姿势将其抛投出去。

    “咚。”

    黑大个庞大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还跟个滚地葫芦似的滚了好几圈,挣扎了半天也没能爬起来。

    斑鸠冷哼一声,正准备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冷嘲热讽几句,突然他觉得自己脖子后面刺痛了一下,伸手往后一摸,斑鸠从自己脖子上拔下来个小型针筒样的东西。

    “麻醉枪?”

    斑鸠眼前一黑,身体晃了几晃后便向前扑倒在了地上。

    ……

    “哗!”

    一桶冷水浇在了斑鸠的脑袋上。

    阴暗的小房间内,斑鸠被人绑在了正中间的椅子上,他的面前站着个四十岁左右的白人男子,旁边是那个黑大个,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空空的水桶。

    在法外之地,水可是个好东西,清醒过来的斑鸠觉得这些人居然用水泼自己,简直是浪费资源。

    于是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脸颊上残留着的水。

    趁着舔水的功夫,斑鸠转着脑袋稍微打量了一下房间内的环境,从用来搭建房屋的墙砖来判断,这里应该是猪笼城寨的中心区域,因为只有中心区域才有这样的砖头房子。

    自己右手边的墙上有扇窗户,通过太阳的高度,斑鸠知道自己被抓来这边至少两三个小时了。窗外有嘈杂的人声,说明这地方还属于居民区,看样子这支神秘车队并不是猪笼城寨的人。

    如果他们是李锦山的手下,自己这会儿应该被关在更正式一点的牢房内。

    “我们可以开始谈话了吗?”

    白人男子搬来了一张椅子,跟斑鸠面对面坐着。他的头发打理得很妥帖,还特意抹了发蜡,属于苍蝇爬上去都打滑那种。络腮胡子刮得非常干净,身上的迷彩装同样笔挺,胸前的口袋里还插着一支笔。

    他大概就是车队的领导人物了吧。

    斑鸠看着这个白人男子,没有说话,他不是吓得说不出话来,斑鸠只是单纯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她在哪里?”

    白人男子的语气很和蔼,也很随意,仿佛是朋友之间在进行日常的问候,互相问着“你吃饭了没有”一样。

    尽管对方没有点明问的是谁,斑鸠却明白对方口中的“她”,指的就是小虫。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斑鸠咧着嘴,笑得像个无知的孩子。

    “嘭!”

    白人男子一拳打在了斑鸠的肚子上,使斑鸠连人带椅子都向后滑开了至少半米的距离,斑鸠整个人更是如遭电击,在椅子上缩成了一团,两肩不住地颤抖着。

    起身拖着自己的椅子,白人男子又坐在了斑鸠的面前,然后语气和蔼地问道:

    “她在哪里?”

    斑鸠再度咧开了自己的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嘭!”

    这一次,斑鸠和椅子都被打得腾空了起码十几厘米,嗓子眼一甜,瘫在椅子上的斑鸠忍不住咳嗽起来,星星点点的血沫落在地上,白人男子却视若无睹。

    一手揪着斑鸠的头发,强行令斑鸠摆出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造型,白人男子问的还是那句话:

    “她在哪里?”

    斑鸠没有再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咂咂嘴,品尝了一下自己嘴巴里的血腥滋味,半晌,吐出一句:

    “去你大爷的。”

    ……

    别说斑鸠不知道小虫在什么地方,就算他真的知道,也绝对不会将小虫的消息告诉这些人,因为小虫确实是给他下了药,也把他一个人丢在了荒漠当中,不过两人在此之前互报了姓名,在斑鸠看来,这代表着他们已经成为了朋友。

    或许小虫是个很奇怪的姑娘,是个很不厚道的朋友,但她终究是自己的朋友,斑鸠有自己的做人原则,不出卖朋友是最基本的底线。

    法外之地是个没有信仰的地方,如果连做人原则也失去了,那还有什么值得相信?

    斑鸠至今仍不能确定小虫到底是不是叫这个名字,这可能是她的真名也可能是假名,可是真是假自己总得要调查清楚再下结论,自己总不能因为她名字奇葩,便否认自己这套“交友仪式”吧。

    假如日后自己查出小虫并不叫这个名字,那时再说那时的事情,早就说过了,自己不是个喜欢做长远打算的人,走一步看一步,至少现在自己不会出卖小虫。

    在斑鸠的眼里,小虫是个奇怪的姑娘,在其他人眼中,斑鸠又何尝不是个奇怪的人呢。

    ……

    “你否认也没有用,”白人男子还在对斑鸠进行着拷问,“这把手枪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斑鸠看着对方手里拿着的手枪,这才恍然大悟,那是自己早些时候用来交换食物的手枪,原来是它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我捡的。”

    斑鸠眼都不眨一下地就撒了个谎。

    然而白人男子显然不会被斑鸠如此低级的谎言骗倒,他“咔哒”一声给手枪上了膛,冰冷的枪口抵在斑鸠的脑门上,说道: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她在什么地方?”

    斑鸠知道对方真的会杀了自己,想想自己“纵横”了法外之地这么多年,多少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谁知自打遇见了小虫以后,自己就跟受了诅咒一样霉运不断,那丫头是不是欠自己一声抱歉?

    ……

    “砰!”

    枪声响起,倒在血泊里的却不是斑鸠,而是站在一旁围观了半天的那个黑大个,他上半部分脑袋不见了,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啊!”

    瞬间进入狂怒状态的斑鸠挣脱绑住自己手脚的铁丝,推开被突如其来的枪声震惊、尚没有反应过来的白人男子,一脚踹开房门,夺路而逃。

第9章 疯狂的小虫

    街上的行人被横冲直撞的斑鸠吓得纷纷躲避,斑鸠哪还管这些人怎么看自己,他瞅准了方向,甩开两条大长腿,使出吃奶的力气就是三个字:

    赶紧跑!

    自己被神秘车队抓住,斑鸠本以为这次是凶多吉少了,没想到突然在背后打了黑枪,隔着窗户打死了那个黑大个,枪声又震住了那个头领模样的白人男子,这才给了自己一个逃脱的机会。

    附近肯定还有不少神秘车队的人,他们听到枪响,应该很快就会向这边赶过来,自己要在他们包围之前逃出去。

    “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声在斑鸠的背后响起,有倒霉的路人膝盖中了一枪,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斑鸠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从他身上跳了过去。

    想不到这些人居然敢在猪笼城寨里就开枪,他们难道不怕惹恼了李锦山?

    耳中听着越来越密集的枪声,斑鸠索性不走大道,闷头向四处逃窜的人群中钻去。超出斑鸠的预料,即便是自己混进了人群当中,子弹还是始终落在自己的身边。

    更多无辜的路人被打死,鲜血淌了满地,人们尖叫着、乱窜着,整个猪笼城寨都炸开了锅。

    斑鸠趁乱逃出了好远,他却不敢稍作放松,推开挡住自己去路的几个不明就里的路人,斑鸠一回头,发现有两辆越野摩托正向自己这边快速接近。

    其中一名骑手举起微型冲锋枪,对着斑鸠所在的方向就是一轮子弹扫射,有个躲闪不及的路人被打碎了喉结,捂着脖子倒在了血泊当中。

    这些人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

    斑鸠好不容易逃到了帐篷区,那两辆越野摩托却甩不脱的狗皮膏药一般,死死缠在斑鸠的屁股后头,要不是这里路况复杂,斑鸠又专挑人窝子里钻,恐怕早就被他俩给追上了。

    子弹呼啸着从斑鸠身边擦过,眼看着身后的越野摩托越追越近,正当斑鸠手足无措之际,一辆敞篷越野车从刺斜里杀出,碾过顶顶帐篷,最后猛地打了个横,停在了斑鸠的身前。

    “上车!”

    小虫一脚踹开车门,冲着斑鸠大声喊道。

    斑鸠刚坐到小虫的身边,冲锋枪子弹就“叮叮叮叮”打在了越野车的车门上,小虫猛踩油门,向左一打方向盘,载着斑鸠便向猪笼城寨的正门方向疾驰而去。

    后面的摩托还在跟着,小虫将斑鸠拽到自己旁边,丢下一句“你来开车”,然后自己便冒着弹雨,翻到了越野车的后座上,从座位底下拿出一把狙击步枪,稍作瞄准,“砰”的一枪就解决了一名骑手。

    斑鸠双手把着方向盘,不禁为小虫这一枪叫声好,前方道路的尽头就是猪笼城寨木头搭建的寨门,小虫趁着拉枪栓的空隙,扭头对斑鸠喊道:

    “冲出去!”

    “坐稳了!”

    斑鸠两臂用力攥紧了方向盘,他话音刚落,高速行驶的越野车便撞开了厚重的木门,旁边守卫城寨大门的李锦山手下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摇摇欲坠的大门便被随后而至的更多车辆撞成了粉碎。

    “啪。”

    烟尘升腾,写着“猪笼城寨”四个大字的牌子终于再也挂不住,摔在地上,又溅起了更多的烟尘。

    ……

    广袤无垠的荒漠中,一辆敞篷越野车在前方逃命,后面追着一支庞大的车队。

    正在开车的斑鸠通过后视镜向后看了一眼,后座上的小虫几乎每开一枪,车队中就必定有人会吃下那颗子弹,斑鸠忍不住将身体凑到小虫的侧面,仔细看着她的眼睛。

    浮夸的烟熏妆下,小虫的双眼还如晴空一样清澈,却多了一层银白色的反光。

    “鹰眼?”

    小虫没有回答斑鸠的话,或者说她已经用下一颗子弹做出了说明。

    她一枪打爆了车队中一辆吉普车驾驶员的脑袋,他的尸体压住了方向盘,令副驾驶座上的人无论如何努力,也改变不了吉普车向着旁边偏移的趋势,最后车轱辘一偏,整辆车都飞了起来。

    “轰!”

    翻倒的吉普车炸成了一朵不那么好看的烟花,黑色的烟、橘色的火,还有震耳欲聋的爆响。

    斑鸠能通过控制肾上腺素分泌量来短时间内提高自己的力量、速度与反应能力,再加上天生的高强度骨骼与坚韧皮肤,使他在近身作战时几乎无敌,像他这样的人,被称为“狂人”。

    同样受到辐射与恶劣环境的影响,还有一种人天生拥有出色的动态及周边视觉,在进入状态之后,甚至连方圆数百上千米内的任何异动都能够捕捉得到,这种人被称为“鹰眼”。

    很显然,小虫她就是个拥有“鹰眼”的姑娘,——怪不得她隔着风沙都能看清楚数十米之外的敌人,怪不得她弹无虚发,每一颗子弹都能发挥作用,怪不得她抱着枪就像抱着玩具。

    原来是这么回事。

    在小虫的连番狙击下,追在他俩屁股后头的车队已经严重减员,人数却依旧不少,因此斑鸠并不敢放松警惕,他抽了空,问后座上的小虫:

    “咱们往哪里逃?”

    小虫又用子弹给一个摩托骑手点了名之后,才回答了斑鸠的问题:

    “去绿洲。”

    “绿洲?”

    斑鸠不是不知道绿洲在哪里,只是他没想到小虫会让自己开车载她去那个地方,正如他没想到小虫会来救自己一样。

    “为什么?”

    斑鸠问道。

    “因为我刚刚救了你,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斑鸠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便不再废话,调整方向,将车头对准远在千里之外的绿洲。

    ……

    绿洲在法外之地的西北方向,斑鸠没去过那里,却听说过那个地方。据说那里是法外之地中的世外桃源,没有弱肉强食,也没有欺凌压迫,有的只是和平共处跟与世无争。

    在那里,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大家一起工作,共同分享劳动成果,什么都跟法外之地不同,简直像天堂一样。总而言之,绿洲恰如它的名字,是法外之地这片荒漠中的“绿洲”。

    但斑鸠对此嗤之以鼻,他根本不相信会有这种地方的存在,尽管大家都说绿洲存在于法外之地的西北角,可斑鸠却连去看一眼的**都没有,因为他认为,世界上不会存在那种理想乡。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浪费时间去寻找一个不可能存在的地方呢。

    不过听小虫的语气,她似乎特别肯定绿洲的存在,好像她曾经去过一般,斑鸠不知道她凭什么这么确定,又为什么要去那里。

    大不了自己先跟她一起往西北前进,等甩脱了身后的神秘车队,自己再跟她摊牌,到时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别忘了她当初把自己丢在荒漠里的事,就算自己欠她个人情也两相抵消了。

    斑鸠这么想着,暗自打定了主意。

    ……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斑鸠预想的那样发展。

    神秘车队依旧死死咬在他俩的身后,更让斑鸠感到绝望的是,有另外一支车队从侧面包抄过来了。

    “是猪笼城寨的车队。”

    小虫的表情不比斑鸠好到哪里去,她脸色惨白,不知是被半路杀出的车队吓得,还是使用“鹰眼”次数太多的后遗症,又或者兼而有之。

    仅仅一个方向有敌人,小虫她还可以勉强支撑,现在身后、两侧三面受敌,小虫她一个人又没长三头六臂,怎么可能应付得过来。

    到此为止了吗?

    小虫不甘心,她偷偷瞪了斑鸠一眼,要不是为了救他,自己压根就不会陷入这种险境,但这时候再说这些还有什么屁用,她把狙击步枪往后座上一丢,拎起了多年来始终陪伴着自己的“泡芙小姐”。

    “咚咚咚咚……”

    小虫在车厢中站起,一脚踏在车后座上,手中的“泡芙小姐”开始暴烈地喷吐火舌,六根枪管高速旋转,后面的微型柴油机冒出滚滚黑烟,子弹壳“哗啦哗啦”往下直落,很快就在后座铺了满满一层。

    咬牙切齿,小虫干瘦的身体因持枪而剧烈抖动,就像个十足的疯子,满脸的癫狂之色,这一刻,她眼中没有紧张、惊慌或者恐惧,她只想要摧毁自己看见的一切,哪怕对方人数众多,哪怕自己机会不大。

    斑鸠整个人都看傻了。

    他刚准备叮嘱小虫别那么暴躁,注意躲一躲子弹,透过后视镜,他忽然看见了有个什么东西,正拖曳着长长的尾焰,向着这边飞来。

    “火箭弹!”

    斑鸠猛打方向盘却为时已晚,从斜后方飞来的火箭弹击中了越野车的侧面,连车带车上的两个人,瞬间被火箭弹爆炸后的气浪掀飞,腾起的烈焰中,也不知道斑鸠和小虫还活着没有。

    ……

    三路车队完成了合围,聚集在了还在燃烧着的越野车残骸附近,先前拷问斑鸠的那个白人男子下了车,背着双手走了过来。

    “事是在我猪笼城寨出的,是不是得先把人带回我那里去?”

    白人男子背后,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他就是李锦山,典型的黄种人长相,——眼眶不深、眼睛不大,唇边两缕狡诈的八字胡,个子不高,人有些瘦,单看外表并没有什么特点,年纪约莫四五十岁,穿着一身绣着铜钱的俗气唐装。

    “好吧。”

    白人男子停下脚步,眼瞳深处满是对李锦山这条老狐狸的忌惮。

第10章 有个问题要问她

    入夜时分,猪笼城寨。

    装饰考究的房间内,李锦山坐在桌后、白人男子坐在桌前,从他俩的表情来看,之前进行的对话似乎不怎么愉快。

    “你真以为能扣得住我们?”

    白人男子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威胁之意。

    “别误会,亲爱的雅各布,”李锦山露出象征友好的笑容,“我只是想在你们走之前,弄清楚早些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早些时候还能发生了什么事,无非就是这个叫雅各布的白人抓住了斑鸠,之后又为了追回逃脱的斑鸠,将整个猪笼城寨给闹得鸡飞狗跳,死了好些人。

    雅各布猛地一拍桌子,说道:“我警告你,那个小姑娘是我们家老大指名要的人,你如果想插手,最好先考虑考虑这一点。”

    “不会不会,我不是已经把人交给你们了吗。”

    李锦山依旧笑着,突然听到有人敲门,他说了声“进来”,随即便有个穿着一身皮装的女人扭动腰肢,晃到了李锦山的旁边,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

    及腰的黑色长发,上半身短袖皮衣、下半身包臀皮裙,走动之间香风乱舞,她低声说话时如烈焰般的一双红唇微动,充满了诱惑力。

    等她说完,李锦山的眉头忍不住挑了一挑。

    “如果没有别的事,请允许我先失陪一下,”李锦山站了起来,“那边还有点状况需要我去处理。”

    说完话,他也不问雅各布作何反应,径直向着门外走去,那个女人看了雅各布一眼,脸上泛起个抱歉的笑容,便跟着李锦山一起出去了。

    “咚。”

    雅各布气得一拳捶在了桌上。

    ……

    “怎么样,查出什么来了吗?”

    快步行走间,李锦山侧过脸,问了这么一句。

    “暂时还没有,”女人摇了摇头,“查不出雅各布他们究竟为什么对那个小姑娘如此上心,也查不出她的真实身份,不过跛脚狼那边已经来了消息,让咱们尽快放行雅各布。”

    跛脚狼是狼窝一带的统治者,他最得力的手下就是雅各布。

    听到了跛脚狼的名字,李锦山思忖了片刻,只说:

    “不急。”

    “当家的,你真打算蹚这浑水?”

    女人的担心不无道理,在法外之地,狼窝可是屈指可数的几股势力之一,远不是骨头镇那样小家小业能比的,猪笼城寨虽然也有些家底,却还是无力跟狼窝正面冲突,那等于是拿鸡蛋碰石头。

    “我也不打算蹚浑水,”李锦山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咱们先蹲在岸边看看水势再说。”

    ……

    阴暗的房间内,这里是猪笼城寨里真正的牢房。

    斑鸠还是被绑在中央的椅子上,但这次他的模样就狼狈多了,身上的衣服满是破洞,脸上烟熏火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化了跟小虫一样的烟熏妆呢。

    “是你要找我?”

    李锦山站在斑鸠的面前,房顶那盏昏黄的灯泡将他的影子投在地上,细长细长的,像一条浑身黑毛的老狐狸。

    “我是汉尼拔的儿子。”

    斑鸠昂着脑袋,毫无惧色地看着李锦山。

    之前他和小虫的越野车被火箭弹击中,两个人当场失去了意识,等斑鸠醒来时,他就已经被绑在这里了,有人对他进行了花式拷打,想从他嘴里挖出点与小虫有关的东西,斑鸠当然什么也没说。

    后来这些人见斑鸠实在是不肯开口,便将情况向上汇报了,当时李锦山的回复是:

    “那就杀了吧。”

    于是斑鸠把自己背后的靠山给搬了出来,因为他知道自己再不这么做的话,恐怕真得要死在这里了。

    汉尼拔是“食人鼠”的真实名字,也就是那位老鼠城的统治者。

    如果说狼窝让李锦山觉得很难办,那么老鼠城对他而言就更难以应付了,不仅是由于老鼠城的势力跟狼窝差不多,更在于相比较狼窝而言,老鼠城离猪笼城寨更近。

    县官不如现管,狼窝想要来找猪笼城寨的麻烦,一路还要跋山涉水,并且冒着主力外出,老家被人给端了的风险。老鼠城就没那么多事,更何况当初李锦山能够建立猪笼城寨,还曾经仰仗了那位食人鼠的帮助。

    如果斑鸠真的是食人鼠的儿子,那么李锦山杀了他,估计第二天老鼠城就会把猪笼城寨给夷为平地。

    但李锦山又不是三岁小孩,还不至于斑鸠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我也知道食人鼠叫汉尼拔,可那不意味着我也是他的儿子。”

    李锦山朝着斑鸠摊了摊手,表示自己还需要更确凿的证据。

    “你可以赌一把。”

    要说证据,斑鸠手头确实没什么能够证明自己的东西,且不说他在外闯荡了好几年,就说他刚离开家没多久,身上跟老鼠城有关的东西便丢得差不多了,这时候上哪找什么狗屁证据。

    不过斑鸠算看出来了,李锦山和传闻中一样狡猾多疑,自己说是食人鼠的儿子,他便一定不会急着杀了自己,毕竟人头不是韭菜,割了一茬还能再继续长。

    李锦山自然不是个怜惜生命的人,他怕的是万一自己胡乱砍了斑鸠的脑袋,到时候食人鼠找上门来,他把斑鸠的脑袋再安上也无济于事,那时自己该如何平息食人鼠的怒火?

    “把他关在这。”

    果不其然,李锦山在斑鸠无法提供证据的情况下也没有杀了他,临走前,李锦山特意对斑鸠说道:

    “要是回头我查出来你在撒谎,那么请相信我,你会求着让我杀了你的。”

    ……

    暂且保住了自己的小命,斑鸠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他脑子里想的全都是小虫,也不知道那个姑娘现在是死是活。

    她不应该来救自己的。

    斑鸠问过自己,在白天那种情况下,将自己和小虫的位置互换,那么自己会去救她吗?问了十几次,斑鸠就作出了十几次否定的回答,——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去救她的。

    她太傻了,为什么要来救自己,自己跟她又不怎么熟,就算是朋友又怎样,斑鸠可以做到关键时刻不出卖朋友,这已经是极限了,可要他豁出自己的性命去救朋友,斑鸠觉得自己做不到。

    大概整个法外之地,也就小虫一个人能够做到这点了。

    因此斑鸠很想知道她为什么会救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难道就为了蠢不可及的同情心?还是愚不可耐的正义感?又或者其他白痴一样的理由?

    斑鸠很想当面问问她,却不知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

    第二天下午,斑鸠被释放了。

    李锦山跟老鼠城方面取得了联系,并且由此确认了斑鸠的身份,他不仅放了斑鸠,还请斑鸠吃了一顿好吃的,席间,李锦山看似不经意地向斑鸠透露了一个讯息:

    雅各布的车队最迟今天晚上,就会将小虫带离猪笼城寨,将她押送回狼窝。

    听到了这个消息,斑鸠匆匆吃了两口东西,便借口吃饱了要离开,看着斑鸠走出去的背影,李锦山对旁边的作陪的女人说道:

    “这一招,叫驱‘鼠’吞狼。”

    “老鼠城真的比狼窝更强?”

    女人吐气如兰,同时将个剥了皮的葡萄递到李锦山的嘴边。

    “不管谁强谁弱,把水搅得更浑一点,咱们才好乱中摸鱼。”

    李锦山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一口将光溜溜的葡萄吞进嘴里。

    ……

    斑鸠现在的内心很矛盾,他的生存心得和做人原则又发生了冲突,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就数最近一阵内心矛盾的次数最多,几次的对象还都是同一个人,——小虫。

    那个小姑娘跟斑鸠以往遇见的人都不一样,她疯疯癫癫,作着一身夸张的朋克装扮,却有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总是令斑鸠忍不住想起晴朗的天空。

    她的所作所为也跟正常人不同,杀起人来像自己一样不会眨眼,却又会对几只沙蜥怀有同情之心,更在危急关头,不顾自身安危去救别人,这让斑鸠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小虫到底是什么人,她那个小脑袋瓜子里又到底在想些什么?

    斑鸠越是这么想,越无法让自己眼睁睁看着她被那个叫什么雅各布的王八蛋带走,自己还有问题要问她,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对,自己不是去救她,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她罢了。

    斑鸠随便弄了个能欺骗自己的理由,便来到了他初到猪笼城寨时要找的那个黑人小哥。

    迈克,他是猪笼城寨的“万事通”,斑鸠以前跟他打过交道,知道他在猪笼城寨里什么都能弄到,并且他还欠斑鸠一个人情。

    “载具、枪械、弹药、食物、清水、药品……”

    斑鸠给迈克列了一张表单,上面是自己需要的东西,也是迈克还给自己的“人情。”

    “抱歉兄弟,”拿到表单的迈克被狮子大开口的斑鸠吓着了,“你要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自有用处,”斑鸠的语气有点不耐烦,“你就说你能不能弄来。”

    “这个……”

    迈克抓了抓自己的耳朵,他欠斑鸠的不仅是一个人情,也是自己的一条性命,斑鸠要的这些东西他都能弄到,却很有难度,尤其是药品。

    “都给他。”

    李锦山出现在了两个年轻人的身后。

    迈克之所以能做猪笼城寨的“万事通”,还得靠着李锦山的首肯与背后支持,既然大老板都发话了,那小伙儿迈克还有什么理由说不。

    斑鸠知道李锦山是在拿自己当枪使,却无可奈何。

    ……

    明月高悬。

    一支规模庞大的车队驶离了猪笼城寨,过了几分钟,修复完好的寨门又打了条小缝,一辆越野摩托远远缀在车队的后头,追了上去。

第11章 李锦山这个王八蛋

    荒漠中的夜晚是非常清冷的,昼间炙烤了一整天的黄沙此时终于降下温来,许多白天藏匿在洞穴中的生物纷纷离开栖身之地,趁着这股难得的凉爽,外出觅食。

    浑身坚硬黑毛的金蝎抓住了猎物,是一只沉醉于啃食草叶的蛐蛐,然而还不等它享用这一顿盛宴,自己却被条突如其来的长舌卷走,成为了别人的盘中餐。

    不远处,一条体色跟周围环境差不多的蜥蜴在有滋有味地咀嚼着,殊不知,它的身后还有道细长的黑影,正扭动着柔软的身躯,恍如死神般向它徐徐接近。

    诸如此类的场景,几乎在荒漠中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上演。

    ……

    广袤无垠的荒漠中,一支规模浩大的车队整齐向东而行,在车队的中前部有一辆改装后的军用悍马,里面除了驾驶员外还坐着一个人,——狼窝战斗队的队长,雅各布。

    雅各布的心情相当之差。

    那个小丫头片子是老大点名要抓的人,自己辛辛苦苦带着车队,一路从法外之地的边缘追到了腹地,中间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最后好不容易在猪笼城寨抓到了她,却被李锦山那个王八蛋从中插了一脚。

    在将小虫抓回猪笼城寨以后,李锦山并没有将她立即交给雅各布,而是对她严刑拷打,要不是雅各布一再把老大的名头搬出来压李锦山,恐怕那条老狐狸就要把她给打死了。

    好在老大的名头总算镇住了李锦山,他到底是把那个丫头吐了出来。

    雅各布并不是一个热爱生命的人,只不过他知道一句话,——打狗还要看主人呢,那丫头摆明了是老大要的人,他李锦山凭什么敢打她?

    说到这里,雅各布不禁纳了闷,老大为什么会对这个丫头如此上心,临行前反复叮嘱自己一定要抓活的,看那架势,要不是害怕其他势力趁机端了狼窝,估计老大都得亲自操刀上阵来抓她了。

    那么究竟是为什么呢?

    雅各布想了一会儿,见想不出个答案就不再去想了,反正什么事情都有老大做主,自己的任务就是把她活着带回狼窝,到时候该知道的东西老大会告诉自己,不该自己知道的,还是永远不要知道的好。

    这么想着,雅各布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车队中央的那辆大货车,小丫头就关在车厢里,她的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老大为此费尽心思?

    “给她喂点水,再喂点吃的。”

    雅各布低头冲着胸前的对讲机下了条命令,之前将那个小丫头从李锦山手里要回来时,即便是雅各布这样的铁石心肠都有点不忍直视,才短短一天时间,她就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撑到狼窝。

    “滋……队长,她昏迷着还没醒,喂不进去水。”

    对讲机里传来了回应。

    雅各布没有再说什么,他心里暗暗想着,如果以后有机会再“光临”猪笼城寨,自己非得要给李锦山一点教训不可。

    ……

    狼窝的车队还在前进着,突然间,一阵不怎么和谐的引擎轰响打断了雅各布的思绪,瞳孔猛地收缩,他有种不太美好的预感。

    一辆、两辆、三辆……

    眨眼间,近百辆来路不明的摩托出现在了车队一侧,他们跟车队之间保持着大概一百来米的距离,在不远之外的沙丘上跳跃着,挑动雅各布额角的青筋也一并跳动起来。

    “队长,是野马帮。”

    对讲机里的手下既是在向雅各布汇报情况,也是在等候雅各布下达命令,拧着眉头沉吟了好几秒钟,雅各布说道:

    “先别轻举妄动,车队保持速度,继续向前。”

    嘴上说着“别轻举妄动”,其实雅各布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

    不像猪笼城寨或者狼窝,野马帮作为法外之地中的一股势力,他们并没有固定的居所,来去如风、劫掠成性,就像荒漠中的一群幽灵。

    面对着突兀出现的野马帮,雅各布当然不相信他们是来给自己打招呼的,只是这群幽灵让他深深地为之忌惮,如果双方还存在不动手的可能,那么雅各布宁愿心存侥幸地期盼一下。

    但野马帮却不是这么想的。

    领头的摩托骑手打了声呼哨,数十辆摩托车立马分成三队,一支加速向前,试图赶到雅各布车队的前面;一支减速向后,试图咬住雅各布车队的屁股。

    还有一支约莫二十多人的速度不变,他们纷纷从车上取出了燃烧瓶,点燃瓶口伸出来的布条,一边大声呼喝着、一边向车队靠近,眼看着距离差不多,他们几乎同时一抡胳膊,将燃烧瓶丢进了车队中间。

    “轰、轰、轰……”

    燃烧瓶落地开花,里面大概添加了什么特殊的助燃剂,爆炸效果也着实太夸张了一些,一朵朵小型蘑菇云拔地而起,令人差点以为那是一阵火箭集射。

    既然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雅各布也不再抱有虚无的幻想了,他一声令下,车队中十多辆载着重型机枪的吉普车立即开火,不停喷吐着的火舌撕裂了黑暗,同时也撕裂了几名摩托骑手的身体。

    “啊……”

    一辆吉普车恰好被燃烧瓶砸中,正操纵机枪的射手瞬间被狂暴的烈焰裹成一团,他尖声叫着,却很快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不知是由于极度的痛苦还是声带被烧裂了。

    不仅是这名射手,载着他的这辆吉普车也被火焰吞没,驾驶员跟车内的其他两人也在嘶喊着,失去控制的吉普车在撞翻了旁边的另外一辆越野车以后,终于“轰”的一声彻底爆炸了。

    ……

    “李锦山这个王八蛋!”

    雅各布已经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称呼李锦山为“王八蛋”了,他此刻别说是骂李锦山了,假如李锦山在他的面前,雅各布甚至毫不介意活撕了那条老狐狸,再一口一口吃了他的肉。

    野马帮的确是荒漠中来无影、去无踪的幽灵,可自己的车队才刚刚离开猪笼城寨不就,便立即被野马帮给盯上了,如果没有李锦山的“通风报信”,茫茫荒漠,自己的运气就那么背,偏偏要跟野马帮碰上?

    雅各布的牙都快咬碎了,他恨李锦山已经恨到了极点,但如何跟李锦山计较那是后事,眼下,摆在雅各布面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赶紧击退来势汹汹的野马帮。

第12章 神枪手斑鸠

    对于这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帮手”,斑鸠有点不知所措。

    离开了猪笼城寨,他一直远远地缀在雅各布车队的后方,事实上他脑子里始终没有个完整的计划,——以他一人之力,到底该如何才能将小虫救出来,直到他看见了呼啸而来的野马帮。

    斑鸠知道野马帮的来头,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尽管搞不清楚野马帮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但只要他们是盯上了雅各布的车队,这对于斑鸠来说就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浑水才能摸鱼,这个道理不仅李锦山明白,斑鸠也明白,所以当亲眼目睹了野马帮跟车队交上火以后,斑鸠没有任何迟疑,他将身下越野摩托的油门拧到最大,风驰电掣着闯进了前方的乱局当中。

    机枪在扫射、火焰在飞舞,斑鸠驾车躲开沿途的汽车残骸与地上已成焦炭的尸体,他此时距离前方移动中的战场还有好一段距离。

    野马帮和雅各布的车队同时注意到了斑鸠这个横空杀出的程咬金,野马帮以为斑鸠是车队的人,车队则以为斑鸠是野马帮的人,因此几乎就在斑鸠露面的同时,两挺车载重机枪的枪口就对准了他。

    除此之外,还有半空中打着转而来的十几个燃烧瓶。

    斑鸠猛地松开油门,摩托打了个横便就此停住,——机枪子弹将斑鸠车前的黄沙打得溅起一连串“水花”,燃烧瓶则布下一片火海,若非他及时停车,那两样东西估计就招呼在他的身上了。

    不是斑鸠放弃了去营救小虫,而是他感觉自己应该再多等一等。

    ……

    果然,稍微招呼了一下斑鸠这个“不速之客”以后,野马帮和车队立马又斗成了一团,几分钟之后,双方的战斗已趋于白热化的地步。

    分为三队的野马终于展露出了自己此举的目的,——抢到车队前方的二三十辆摩托沿途洒下铁蒺藜、点燃的汽油桶、土制地雷等物品,严重影响到了车队的前进速度。

    中间一段的二十多辆摩托继续往车队里扔燃烧瓶或者烟雾弹,在造成大量杀伤的同时,再度减缓了车队的速度。

    咬住车队屁股的摩托数量最多,他们才是野马帮的杀手锏,——六七十辆摩托车穿行于车队之中,已经跟保卫车队的狼窝战斗队成员缠斗在了一起。

    近了就用刀、用铁棍、用铁链去攻击车队的人,远了就用手枪、冲锋枪进行攻击,更有甚者,抓住机会便往人家驾驶室里丢手榴弹,一时间鲜血四溅、骨肉横飞。

    野马帮攻得凶猛,车队在雅各布的指挥下,也开始逐步转守为攻。

    外挂武器的汽车远比摩托车防御力更强,机动性虽然不足,却可以用强大的火力来弥补,再加上狼窝麾下的骑手们,纷纷驾驶着摩托从十多辆货车的车厢里跳出来并加入战局,登时令场上的局面为之一变。

    爆炸声、哭喊声、咆哮声等动静响成一片,随处可见的血浆、肉糜、骨头茬子令这里看上去像个屠宰场,不管是野马帮的还是狼窝的,每个人都瞪着眼、张着嘴、骂着脏话,不是扣动扳机,就是挥舞手中的武器。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死对方。

    ……

    “轰!”

    一团小型蘑菇云升腾起来,却没有人为此感到震惊,因为今夜如此绽放的烟花已不是第一次,大家的神经都有些麻木了。

    “轰!”

    又是一团小型蘑菇云。

    接连三四次,这才总算有人注意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双方人马都杀成了一团,按说野马帮也好、狼窝也罢,应该都不会有人做这种近乎同归于尽的事情,毕竟如此近的距离,谁都难以保证不误伤自己人。

    那么到底是谁发射了刚才的几枚火箭弹呢?

    脑子里最先想到这个问题的野马帮成员向身后看了一眼,根据火箭弹的尾焰,他很轻易就判断出了火箭弹来向,可惜他仅仅看了那么一眼,下一刻,他的身体连同身下的摩托,就一齐爆成了另一朵蘑菇云。

    ……

    斑鸠丢掉了肩膀上的单兵火箭筒,他身上总共也就带着五发火箭弹,现在全部都打完了,再留着这根火箭筒也没什么屁用。

    要说李锦山还真够“大方”的,斑鸠问他要枪械、弹药,人家不仅给枪给弹,还给了斑鸠火箭筒跟火箭弹,这两样东西平时有钱都买不到,李锦山这会儿大大方方就送给了斑鸠。

    斑鸠却没有一丝一毫要谢谢李锦山的意思,他知道那条老狐狸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他既然肯送给自己,便表明他一定会从这件事里赚到两倍甚至三倍的利润。

    否则他也就不是李锦山了。

    五发火箭弹干掉了几个挡住自己去路的野马帮成员,斑鸠第二次向前冲击比上一次要简单得多,载着重型机枪的吉普车敢去前方支援了,留下阻击野马帮的是几十名狼窝的摩托骑手。

    斑鸠看也没看这些摩托一眼。

    他不管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究竟是野马帮的摩托,还是狼窝的摩托,能无视的就无视,实在无视不了的,斑鸠只得先解决他们。

    有两个不长眼的野马帮成员将斑鸠夹在了中间,右边那个挥舞着沉重的铁链,左边那个手里拿着寒光闪烁的大砍刀,眼看着右边的离斑鸠越来越近,他手中的铁链似乎随时可以把斑鸠砸得脑浆迸流。

    “哒哒哒……”

    斑鸠左手握着车把,十分隐蔽地从怀里摸出一把微型冲锋枪,对着右边那人就是一梭子子弹扫了过去。

    猛听枪响,两名野马帮成员都不敢再接近斑鸠,尤其是挥舞着铁链的那哥们,他吓得脖子一缩,手中铁链也不知道甩丢去了哪里,连他自己都认为死定了,谁知枪声响过,他却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中枪。

    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等确认了自己真的没有中枪以后,这哥们情不自禁地瞪大双眼,看着斑鸠,默默叨咕了一句:

    “卧槽,你这枪法也太烂了吧……”

    两个人相隔不到三米,这距离斑鸠都能听到他的叨咕了,却仍旧射不中他,听着对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嘲讽,斑鸠满脸通红,他知道自己的枪法差,但这关你屁事。

    “啪。”

    斑鸠枪法不好,丢东西的准头还是不错的,子弹打不中对方,他就干脆把微型冲锋枪朝着那哥们大力扔了过去。

    还别说,他一下子真砸中了那人的脑袋,微冲的分量不轻,斑鸠用的力气又很足,顿时将其从车上砸了下去,眼瞅着对方在地上滚成了滚地葫芦,斑鸠回身恨恨地往他倒地的方向啐了一口。

    不过别忘了,对斑鸠形成包夹之势的有两个人呢,右边这个被斑鸠用枪砸下了车,另外一个左边的,他驾着摩托悄悄接近了斑鸠,手中大砍刀已经高高举起,看他那架势,是打算趁着斑鸠没注意到自己,一刀砍下斑鸠的脑袋。

第13章 斑鸠的杂技

    在法外之地混了这么长时间,斑鸠始终记着一句话,——永远要提防来自身后的突然袭击。

    他没有忘记自己左边还有个敌人呢,在对方大砍刀即将落下来的一瞬间,斑鸠看也没回头看,他抬腿就是一脚,直踹对方的盆骨处。

    让他这一脚踹的,那人手中的刀没落下,自己却再也控制不住身下的摩托,连人带车翻倒在了路边。

    斑鸠没做停留,继续向前。

    ……

    场面真的是太混乱了,两边的人马都混在一处,斑鸠根本分不清楚哪个是野马帮的,哪个是雅各布的手下。好在他也不需要分清,凡是碰到挡住自己去路的,统统干掉就可以了。

    如一道黑影,斑鸠穿梭在互相争斗的汽车和摩托之间,没过多久,一辆被野马帮缠上的重型货车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内。

    长达十多米的车身两侧,好几个野马帮成员踩着摩托爬了上去,他们像一群捕食猎物的蚂蚁一般,死死咬住了这辆货车,车厢顶有狼窝的人在向他们射击,作为回应,没有攀上车身的野马帮成员则同样亮出了自己手中的各式枪械。

    流弹“嗖嗖”地擦着斑鸠的身体而过,斑鸠远远往车厢里望了一眼,这辆货车里面装的好像是一些食品跟清水,——没有自己要找的。

    于是他绕过正在进行“货车争夺战”的众人,驾驶着摩托去追更前面的货车。

    ……

    越向前,野马帮的人就越少,毕竟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拖住车队的行进速度,然后尽力去抢诸如清水、食物、枪械、弹药等物资,打从一开始,野马帮就是冲着这些来的。

    亏得如此,发现了专门运输各类物资的货车以后,野马帮成员便完全无视了不来捣乱的斑鸠,专心跟车上守护物资的狼窝成员进行战斗,双方谁也顾不上另有目标的斑鸠,任凭他一路往前闯。

    很快的,一辆比较特殊的货车出现在了斑鸠的视野当中。

    为什么说它特殊呢,因为负责这辆货车安全的人手不少,甚至还有辆携带车载重机枪的吉普车在附近游走,一见斑鸠出现在了射击范围内,机枪手立马往斑鸠所在的方向疯狂扫射起来。

    斑鸠一转向,借着前面一辆货车躲进了机枪的射击死角,然而对方却不打算就此放过斑鸠,吉普车减速到跟斑鸠并行的状态,然后机枪调转,黑漆漆的枪口又指住了斑鸠。

    无可奈何,斑鸠虽然拥有坚韧皮肤,却仍旧不可能正面硬抗机枪的子弹,他一拧油门,摩托车顿时一个加速,再次进入了机枪的射击死角,跟对方玩起了躲猫猫。

    三番两次抓不到斑鸠,吉普车上的人朝着对讲机大声喊了几句,片刻之后,有几辆狼窝的摩托车从前方逆行而来,斑鸠恍然大悟,——原来是叫帮手了。

    单单一辆吉普车就足以令斑鸠寸步难行了,更别提新加入堵截的几辆摩托车,再加上原本就守护在货车四周的几辆越野车,斑鸠要想突破层层防御去接近货车,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过如此一来,倒是让斑鸠更加确认这辆货车便是自己要找的了,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自己该如何越过前方的封锁线,接近那辆货车。

    深吸一口气,斑鸠直起了原先伏在摩托上的身体,不仅这样,他还颤颤悠悠地站在了摩托的车垫上。斑鸠的这一系列动作把那名机枪手都看呆了,不明白他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怎么,他这是要表演杂技?

    斑鸠还真是要表演杂技。

    只见斑鸠脚踩车垫,微弓的身体猛地伸展开来,一个箭步就向前飞跃而去,“砰”的一声落在了一辆越野车的车顶上。

    越野车内的驾驶员完全蒙了,他通过后视镜看见了所有的一切,知道自己的车顶上有个人,却压根料想不到会有人做出这种疯狂的事情。

    副驾驶则更加纳闷,他本探出了半个身子在用冲锋枪向后扫射,谁知换个弹夹的功夫,那个“野马帮”的成员就不见了,光剩个无人驾驶的摩托歪倒在地。

    难道是被流弹击中了不成?

    坐在副驾驶的大兄弟正纳闷呢,一只手就从车顶上伸下,揪着他的头发,将他从吉普车里给拽了出来,然后丢了出去。

    “啊!”

    一声惨嚎,这位大兄弟在黄沙上翻滚的身影很快便消失于夜色当中。

    此时此刻,机枪手方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顾不上会不会误伤到自己人,晃动机枪,打算把那个妄图接近货车的人给打成筛子,然而斑鸠早在他瞄准自己前,一个虎跃,跳到了另外一辆越野车顶。

    斑鸠像只猴子一样在临近几辆越野车的车顶跳来跳去,机枪手不停调整着机枪的朝向,却始终慢了斑鸠一步。

    至于驰援而来的几个摩托骑手就更难办了,他们想瞄准车顶上的斑鸠不仅要单手控制车把,还得仰着头才能做到,斑鸠三跳两跳之际,这些骑手的脖子都快跟着转断了。

    斑鸠的目的不是跟这些人即系在这玩捉迷藏,他找到了一个相对较好的位置,踩着脚下越野车的车顶助跑了三两步,,迎着狼窝成员们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眼神,斑鸠的身体如同一只大鸟样腾空而起,目标直指不远处的大型货车。

    机枪手昂着脑袋、张着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斑鸠从自己头顶“飞”过,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大型货车的货箱顶上。

    “咚。”

    平稳“着陆”的斑鸠回头望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对自己这一系列杂技动作的满意。

    天知道野马帮能拖住车队多长时间,斑鸠可没工夫一个一个解决这些碍事的麻烦,他知道在野马帮撤退之前,自己必须要将小虫救出来,否则一旦雅各布腾出手,自己基本上没可能再救出小虫了。

    所以他才会选择这种近乎“杂技”的前进方式,尽管中间好几次他差点失足从车顶滑下,最后却好歹以最快的速度越过了重重阻拦,来到了这辆货车的货箱顶部。

    接下来的事情就相对简单一些了。

    斑鸠取出身上带着的一柄短刀,双眼中红丝渐显,进入狂怒状态的斑鸠先是一刀扎进货箱顶部,接着拉动短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厚实的货箱居然被斑鸠生生划出一道豁口。

    最后,斑鸠双手扒住豁口,怒吼一声,两臂猛地发力,登时将那道豁口撕了开来,足以容纳他进入其中。

    暗淡的星光洒进货箱内,斑鸠看清了里面杂七杂八的物件,——在货箱的角落里有个关大型犬种的铁笼,遍体鳞伤的小虫面朝下地趴在里面,生死不知。

    此外,还有个静静坐在地上的黄种人,他仰头看着斑鸠,眼神不善。

第14章 泰拳高手

    解除了狂怒状态的斑鸠跳进货箱内,跟那个黄种人面对面站着,他并没有急于去救铁笼中的小虫,因为他知道要想救出小虫,自己首先得击败面前这个男人。

    对方个头不高,比斑鸠要矮了半头左右,浑身上下就一条粗布的四角短裤,精赤的上身很干净,没有纹身一类的事物,只有力量感十足的块状肌肉。

    “柏朗·依林。”

    出乎斑鸠的预料,面前这个男子并没有一上来就跟自己拳脚相向,他先是双手合十冲着自己微微欠身,然后报出了名字。

    “斑鸠。”

    作为回应,斑鸠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斑鸠在老鼠城的时候,曾经跟人学过一点拳脚上的功夫,当时他的老师给斑鸠的评价是:“你小子打架不动脑子,就会凭自己骨头够硬、皮肤够韧跟人死磕,迟早要吃亏。”

    话虽如此,斑鸠还是多多少少学到些许本事的,尤其是对于非常古老的“泰拳”,斑鸠那时候最想学的就是泰拳,可惜他热情是有,奈何天赋跟耐心不够,仅仅学到了皮毛跟架子,泰拳真正的精髓是根本没掌握到。

    头戴“蒙空”、腰系“裹金”、臂缠“八戒”、身着“红衣”,斑鸠一眼就瞧出这人胳膊上缠的是地地道道的“八戒”,由此,斑鸠也猜到了自己接下来要对付的这人会使什么拳法。

    不出斑鸠所料,对方真的摆出了泰拳的起手式。

    要是搁在其他时候,斑鸠肯定要跟这个叫柏朗的好好打上一场,如今这个时代,枪械才是杀人的最佳方式,哪还有人会傻到去练功夫,所以斑鸠很少能碰到功夫高手。

    他自己一瓶子不满、半瓶子咣当,还常常有种高手寂寞的孤单感,倒有点好笑。

    然而斑鸠知道自己现在不能跟对方多做纠缠,小虫在那里还等着自己救呢,野马帮大概也拖不住多长时间了,自己最好速战速决。

    显然双方的想法一模一样,都想着快速解决对手。

    互报姓名之后,名叫柏朗的年轻人摆出起手式,随即身体前压,重心瞬间变换,左腿自后向前一记高鞭,“啪”的一声扫在了斑鸠的脑袋上。

    在泰拳里,这一招叫“鳄鱼摆尾”。

    也亏得斑鸠身体比普通人强韧太多,这要换做其他人,恐怕脑袋已经被柏朗给踢爆了。斑鸠遭了突然一击,眼前顿时冒出了点点金星,柏朗却趁胜追击,压身提肘,一记“五寸冲”又击中了斑鸠的下巴。

    还不算完,柏朗追到后退连连的斑鸠身前,腰腿发力,一招“猴神腾空”,右膝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斑鸠的胸前,这一下,斑鸠整个人都向后倒退着飞了起来。

    漂亮的一套连击,毫不拖泥带水。

    “砰!”

    斑鸠的身体撞开货箱内的许多物件,径直撞在了最末端的箱门上,巨大的冲击力,甚至把箱门都撞得微微变了形。

    为什么雅各布会让柏朗一人独自看守小虫,原因此时已经非常明了,因为柏朗有这个本事。

    想他雅各布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才抓到了小虫,又怎么会在关押小虫的货箱内疏于防守,不是他蠢,是雅各布知道有柏朗在这里就够了,其他人再多也都是累赘。

    收势站稳,柏朗静静看着慢慢爬起身的斑鸠,面色如常。

    ……

    不得不说,斑鸠今时今刻才知道自己跟真正功夫高手之间的差距,他哪里还敢再为自己的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沾沾喜喜,不过论功夫,自己不是这个柏朗的对手,可自己从来也不是光凭功夫吃饭的。

    双拳在胸前一个对撞,斑鸠再度进入狂怒状态,他红着眼,像条疯牛般笔直地朝着柏朗狂奔过去。

    在柏朗的眼中,斑鸠这种横冲直撞的架势其实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扎稳马步,柏朗一记势大力沉的压肘,刚好压在冲到自己面前的斑鸠肩膀上,遭此重击,斑鸠左边臂膀当时就没了知觉,好在他的身体跟普通人不一样,强悍得不行,左肩遭重,他就趁势用右臂揽住柏朗的腰,跟个推土机似的,怒吼着,推着柏朗就一路向前。

    柏朗一路还在持续攻击着斑鸠的身体,肘击、膝撞,却打不动狂怒状态之下的斑鸠,最终,斑鸠推着柏朗撞在了货箱的最前端。

    “咚!”

    一声闷响,这次货箱凹陷的程度比斑鸠撞在后门上还要大,柏朗口中鲜血直喷,明显是内脏受了伤。

    斑鸠也不好受,他左半边身体整个儿都麻了,尤其是锁骨这个位置更是疼的厉害,看样子自己的钢筋铁骨也经不住柏朗的重击,幸亏自己选择了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无赖战斗方式,不然继续跟柏朗缠斗下去,倒在地上的就是自己了。

    任柏朗武功再高,也架不住斑鸠这样不讲道理的拼命。

    不去理会挣扎了几次都没爬起来的柏朗,斑鸠走到铁笼之前,看着笼内满身伤痕、气息奄奄的小虫,斑鸠不知道是李锦山把她折腾成了这样,还以为小虫是遭受了雅各布的毒打,他就把这笔账记在了雅各布的头上。

    两手抓住拇指粗细的铁笼栏杆,斑鸠强忍着左臂的疼痛,龇着牙、拧着眉,使出吃奶的力气将栏杆间的缝隙拽开,顾不上擦擦额头豆大汗珠,斑鸠撕掉自己的上衣,将小虫背到背上,用布条将她跟自己绑在一起。

    这丫头可真轻。

    小虫本就不高,再加上人还瘦得可以,斑鸠把她背在身上也没感觉到多少分量,想到此处,不禁有些心疼。

    她是为了救自己才变成这副模样。

    斑鸠侧着脑袋,轻轻抹了抹小虫脸上的血迹,她比跟斑鸠初遇时更显脏兮兮了,脸上黑乎乎的一团,身上也满是凝固了的血块。

    “把、把泡芙小姐也带上。”

    斑鸠一怔,没想到小虫这时候竟从昏迷状态中清醒了过来,更没想到她现在最关心的是泡芙小姐,拍拍小虫的脑袋,斑鸠轻声说道:

    “放心。”

    ……

    斑鸠在四周翻找来找去,没多会儿便找到了被丢在角落的泡芙小姐,他左手扶着背后的小虫,右手拎着泡芙小姐正准备离开这里,突然听到货箱门处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动静。

    “滋滋滋……”

    原来是外面有人打算破门而入,在用喷灯切割货箱的门锁呢。

第15章 后知后觉的雅各布

    “你小子到底会不会用喷灯?”

    “赶紧把这玩意弄开!”

    “看得这么紧,里面多半有好东西。”

    ……

    外面传来一阵七嘴八舌的声音,斑鸠同时感觉到了有人正在攀爬货箱的两侧,他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应该是野马帮的人看上了这辆货车,并打算从狼窝的手里夺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斑鸠前脚刚闹明白野马帮的人劫持了这辆货车,后脚就从前方的驾驶室传来了几声枪响,接着货箱内天旋地转,匆忙间,斑鸠只来及解开绑在自己跟小虫之间的布条,把她从背后移到胸前。

    “咣!”

    沉重的货箱在地上砸出了个大坑,还向前滑开不短的距离,原本搭载着这个货箱的车头翻倒在不远处,穿着狼窝制式服装的驾驶员艰难地从驾驶室里爬出来,他七窍都流着血,身上还有好几个弹孔。

    张张嘴巴,驾驶员最终也没能爬出驾驶室,鲜血顺着他垂下的指尖,缓缓滴落在了沙子上。

    附近几个本来试图爬上货箱的野马帮成员也摔得不轻,有两个更是直接被货箱压在了底下,一路碾压成了肉糜,除了几根断得不成样子的烂骨头,竟没剩下完整的遗骸。

    经过这里的野马帮或者狼窝成员看都没看这些人一眼,车轮碾过或是活着的、或是死去的身体,只能引来他们两声唾骂。

    狼窝的人要保护剩下的货车,野马帮的人则要扩大胜利成果,大家都很忙,谁有心思管地上这些受了伤的人,在法外之地就是这样,受了伤,那就等死好了。

    ……

    “砰、砰、砰。”

    斑鸠连踹三脚,终于是把被喷灯割开一半的货箱门给踹开了,他走出货箱,左臂无力地耷拉在身体一侧,晃晃悠悠的,右臂抱着意识全无的小虫,像在抱个布娃娃。

    要说野马帮这些人也是蠢,想劫持货车你干嘛要对驾驶员开枪呢,行驶途中打死了驾驶员,那车不就失去控制了吗,这下倒好,连车带货箱都翻了,亏得自己命大,不然就得跟那几个野马帮成员似的,不是缺胳膊断腿,就是被货箱压成肉酱。

    活该!

    斑鸠重新将小虫在自己背后绑好,反正地上到处都是尸体,他可以获得充足的布料,捡起小虫的泡芙小姐,斑鸠又找到一辆还算完好的摩托,艰难地将其扶正,斑鸠载着小虫,向来路返回。

    沿途满是伤员跟尸体,斑鸠无暇多顾,他往回骑行了没多久,便寻到了自己先前骑乘的摩托,从随车携带的箱子里找到一支抗生素,斑鸠当即给小虫注射了进去。

    这些药品、食物、清水一类的东西都是从猪笼城寨里带出来的,打针的时候斑鸠都找不到地方下针,因为小虫身上的伤口太多了,几乎全是那种皮鞭抽打出来的豁口,但他不能不下手,否则小虫的伤口很容易感染。

    又胡乱给小虫喂了两口清水,斑鸠背着她骑上摩托,离开了这里。

    ……

    好歹是把小虫给救出来了。

    现在斑鸠大致能猜到野马帮的出现,多半跟李锦山有甩不脱的关系,他并不关心李锦山为什么要这么做,却知道自己不能把小虫带回猪笼城寨去,那等于是送羊入虎口。

    雅各布也好、李锦山也罢,这些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所以斑鸠打算带小虫回老鼠城,只有那里,斑鸠才能感到些许的安全。

    其实斑鸠不是没考虑过按照小虫之前说的,带她去绿洲,不过就算绿洲真的存在,距离这里也太远了,小虫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斑鸠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绿洲上。

    如果得不到有效的治疗,斑鸠可以肯定,小虫未必能见到后天初升的太阳。

    既然如此,自己就带她去老鼠城吧,那里有医生会救活她。

    ……

    “什么?人没了!”

    高速行驶的军用悍马内,雅各布气得眼珠子的都要瞪了出来,他冲着胸前的对讲机大声吼道:

    “别管什么物资不物资了,都给我掉头回去找,找不到人,你们全都给我死在这里好了!”

    根据雅各布目前掌握的信息,野马帮已经控制了三辆货车,另有四辆在双方争夺的过程中损毁,其中就包括关押小虫的那一辆。

    哪怕是所有的货车都没了,那一辆也不能丢啊!

    想着想着,怒火攻心的雅各布一脚将旁边的驾驶踹飞出去,然后自己把住了悍马的方向盘,他猛地一掉头,同时再度下达了命令:

    “所有人注意,放弃对货车的保护,立刻返回搜寻指定目标!”

    在雅各布的命令下,狼窝车队真的不再于货车上跟野马帮做纠缠,所有的护卫力量纷纷随着雅各布一齐调转车头向来路返回,野马帮众人虽不理解,却乐得见到这一场面。

    ……

    “废物!都是废物!”

    在关押小虫的货车残骸前,雅各布“啪啪啪”几个大耳刮子抽在了面前数人的脸上,这些人连躲都不敢躲一下,因为他们如果躲了巴掌,下一次往自己脑袋上招呼的就是子弹了。

    “队长,那边有个还活着的。”

    这边雅各布怒火难平,那边一个比较机灵的手下发现一名野马帮成员就倒在旁边,两条腿齐根压断,却还没有死透气。

    “啪啪。”

    手下将那名野马帮成员拖到雅各布面前,学着雅各布的样子,正反两个大耳刮子将其给抽醒了。

    “说,车厢里关着的人呢。”

    野马帮成员刚要开口嘲讽雅各布两句,雅各布利索地掏出手枪,一枪打掉了对方的左边耳朵。

    “被、被人救走了!”

    左手虚弱地捂着鲜血四溅的耳朵,野马帮成员吓得都快尿了裤子,不知是吓得还是失血过多,他说完这句话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追。”

    雅各布没有太多的废话,这是老大交给他的任务,他就一定要把那丫头交到老大的手上,至于李锦山,自己追回那丫头还好,如果追不回,狼窝跟猪笼城寨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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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土之上介绍:
第三次世界大战之后一百多年,文明毁于核战中的人类走出避难所,尝试重新征服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星球。势力庞大的新帝国、行事诡秘的自由之翼、混乱无序的法外之地……世界已经分崩离析,隐藏在灾难背后的真相却开始缓缓浮现。名叫斑鸠的年轻人遇见了一个奇怪的姑娘,故事便开始于此。废土之上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废土之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废土之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