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食人鼠
茫茫荒漠,雅各布想要找到斑鸠和小虫无异于大海捞针,他并不知道斑鸠是要带小虫去老鼠城,还以为是李锦山派人过来捡漏子呢,便率领车队踏上了返回猪笼城寨兴师问罪的路。
野马帮抢到了自己需要的物资,高高兴兴地继续当自己的荒漠幽灵去了;斑鸠救出了小虫,正火急火燎地带她前往老鼠城;雅各布人财两空,怒火中烧地要去找李锦山的麻烦。
李锦山呢,他稳坐在猪笼城寨里,等候着雅各布上门,——野马帮那边的确是自己放出的消息,可雅各布没有证据;至于救走小虫的斑鸠,李锦山大可以让雅各布把猪笼城寨翻过来找一遍,因为他们不在这里。
如此,自己为什么要担心雅各布呢,这里是猪笼城寨,又不是他的狼窝,雅各布就算想发脾气,也得掂量掂量。
这些就是李锦山的底气所在。
水已经搅得够浑了,想必要不了多久,这滩水里面究竟有没有鱼就能够看出来了,那时,才是李锦山认为出手的最佳时机,现在,不过是为以后做铺垫罢了。
他可真是条老狐狸。
……
第二天入夜时分,斑鸠终于载着小虫来到了老鼠城外。
当初“食人鼠”汉尼拔还年轻的时候,他在法外之地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听,甚至称得上“臭名昭著”,究其原因,大部分在于他酷爱吃人。
不是那种形容某人生性残暴的修辞手法,他是真的会吃人,还不是生吞活剥那种野蛮的吃法,而是相当考究、仔细、认真的去吃人,应该说他完全是把人当成了一种烹饪材料。
“食人鼠”之名因此而来。
后来势力进一步扩大的汉尼拔扫清了一座城市废墟,将生活在这里的人形生物都给杀了个干净,——也有种说法是吃了个干净,但不管怎样,老鼠城的确是在城市废墟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
老鼠城的入口有很多,每个入口处都有关卡存在,负责警戒任务的人手不多,毕竟敢来老鼠城捣乱的人,要提前做好成为食物的准备,事实上大多数人永远都不会,也不想做这种准备。
“吱。”
斑鸠的摩托车停在了路障前,他就这样背着小虫骑摩托骑了整整一天一夜,中间连口水都没有喝过,仅仅是抽个空给小虫喂了点水跟药片,所以他这会饿得眼都花了,仅能看到有个人在往自己这边走过来。
“斑鸠?”
听到来人的声音有些耳熟,斑鸠当即意识到自己认识这个人,可他实在太疲惫了,半句话都没说出来,整个人便向旁边一歪,从摩托上滚了下来,摔在地上,引得对方一阵惊呼。
……
斑鸠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总之他醒来的时候,能够看到窗户外面的天还是黑的,一轮弯弯的月亮挂在那里,旁边衬着几颗星星。
“你可算是醒了!”
斑鸠眼才睁开没多久,便有个人凑到了他的面前,看他那架势是打算一巴掌拍在斑鸠肩膀上的,可能他也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不妥,所以扬起来的巴掌始终没落下。
“海龙哥,我睡了多长时间?”
“三天三夜。”
斑鸠口中的“海龙哥”,是个比他大了好几岁的黄种人,方头大脸,眼睛有些小,身材却是壮硕得吓人,透着一股憨憨的感觉,——不过他的这双小眼睛,却透着精明的光,像一只耗子。
海龙哥姓刘,斑鸠那点拳脚功夫还是他教的,他既是斑鸠的老师,也是斑鸠最好的朋友,称得上亦师亦友。
见斑鸠眼珠子瞎转,刘海龙从旁边扯过来一张凳子坐下,先是问了斑鸠这些年在外面过的怎么样,忽的话锋一转,说道:
“那姑娘你是从哪骗到手的?”
斑鸠一时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片刻之后醒悟过来,他一拳捶在刘海龙的肩膀上:“人家还是个小姑娘,你就不能积点口德?”
既然说到了小虫,斑鸠就不得不问问她的情况,照刘海龙的说法,情况不容乐观,而且还是相当不容乐观。
她是斑鸠带回来的人,在将斑鸠送到老鼠城医院的同时,她也就被安排了进来。尽管斑鸠路上给她打了一针抗生素还喂了点药,小虫身上的伤口还是出现了轻微的感染。
再加上长途颠簸与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这三天里,小虫断断续续发着高烧,医生该用的药也用了,他们说那小姑娘要再这么烧下去的话,就算挺过了这阵,脑子也该烧坏了。
这些是刘海龙说的,他不会那些个医学术语,说出来的话可能没那么准确,却还是能够清楚地表明小虫目前的身体状况。
事实上刘海龙还没把话全说明白呢,医生说的比这严重多了,刘海龙没敢跟斑鸠说透,怕影响到斑鸠养伤的心境。
斑鸠身上的伤也不轻,长时间脱水令他虚弱无比,再者他左边锁骨跟肩胛骨都有轻微骨裂,幸亏没断,不然那条胳膊就算废了。况且他肩膀的韧带也有很严重的损伤,不好好治的话,多多少少会留下后遗症。
还有最最关键的,大概斑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大腿上中了两颗流弹,子弹已经被取出来了,伤口挺深的,其中一颗差点就伤到动脉了。
“带我去看她。”
斑鸠掀开自己身上盖着的白色床单,挣扎着要从床上爬起来,他左臂被绷带绑在胸前,腿上也有绷带,一个简单的起身动作都花了他非常大的力气。
“你这、你别那么心急啊,”刘海龙想要把斑鸠重新按回床上去,却顶不过斑鸠的执拗,“我不是跟你说了吗,那小姑娘的情况还不错,医生说过两天就能恢复了。”
“你刚才并不是这么说的。”
“那是我说错了,这次说的才是对的。”
“你当我是傻子?”
斑鸠推开刘海龙,一瘸一拐地就要往门外走,小小一间病房总共也就十几个平方,他腿脚是不方便,却还是两步走到了病房门前。
“哟,这就开始折腾起来了?”
然而一个人挡住了斑鸠的去路,他往那一站,斑鸠还真不敢像推开刘海龙一样推开他,只能悻悻地退回了床边。
“几年时间不回家,一回来就给我添这么大的麻烦。”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法外之地几位巨头之一,老鼠城的统治者,传闻中的“食人鼠”,汉尼拔。
第17章 自由之翼
布置简单的病房不大,除了一张单人床外就有个床头柜跟一把椅子而已,床头柜上有个精致的玻璃瓶,里面插着一朵盛开的水仙花,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晶莹剔透的。
斑鸠靠着床边站着,不敢坐下,刘海龙冲着他耸耸肩膀,赶紧夹着尾巴逃了出去,这让斑鸠不禁在心中大骂他不够义气。
门口那人就是“食人鼠”了。
他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满脸横肉、遍体纹身,也不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汉尼拔给人的第一眼感觉,居然是温文尔雅。
没错,他就像个最无可挑剔的绅士,举手投足,哪怕是仅仅站在那,都透露出一股优雅的气息。
年纪在五十岁左右,花白的金发妥帖地向后梳着,脑门很宽,眼睛很深邃,让人无法看穿他每时每刻的想法与情绪波动。
得体的黑色西装、铮亮的黑色皮鞋,如果斑鸠不是从小跟在这个人身边的话,恐怕单凭第一印象,斑鸠就得给他贴上个“帅老头”这种类型的标签。
“先坐下吧,你身上还有伤。”
汉尼拔缓步走进了病房内,他就连走路的姿态都是那么优雅从容,似乎完全跟“食人鼠”这三个字挨不着边。
斑鸠考虑了一下,最后决定自己还是站着好了。
他跟汉尼拔的关系有点特殊,自己的确算得上是被他抚养长大,两个人虽没有血缘关系,却真的情同父子。
不过斑鸠十六岁那年可是正儿八经的离家出走,一晃四年过去了,这四年里他连句话都没往回捎过,这么突兀的回来与汉尼拔相见,难免有点不知所措。
“在外面疯够了?”
汉尼拔站在斑鸠的面前,他比斑鸠要略微高一些。
斑鸠还是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好。
“待会在家里吃饭,别忘了过来,”汉尼拔对斑鸠说道,“出去这么长时间也没个长进,这段时间就留给你想想清楚,吃饭的时候我可不希望你继续做个哑巴。”
汉尼拔走了,临走前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扮,他无论什么何时何地都是这样,尤为注重自己的外表。
“嘁。”
等到汉尼拔离开病房足有几分钟之后,斑鸠才敢轻轻地“嘁”汉尼拔一句,借此稍稍表达自己的不满情绪。
……
汉尼拔口中的“家”,位于老鼠城最中心的位置,附近为管制区域,普通人根本接近不了这里。
三层小楼,一层是开放式的大厅,二层是卧室,三层则是各种各样的活动室,此时此刻,汉尼拔跟斑鸠就坐在三层的一间小餐厅里,这是汉尼拔私人的用餐场所。
房间不大,装饰却格外考究,顶部的琉璃水晶灯散发出迷离的光彩,厚实的地毯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毛制成,柔软又大气,一张方桌,上面放着一盏烛台跟两个餐盘。
今晚的主菜是炖牛肉。
这不是斑鸠从骨头镇搞来的“牛肉罐头”那种,这可是新鲜的牛肉,又出自上好的厨子之手,味道比牛肉罐头要好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汉尼拔不喜欢吃这种炖煮过的牛肉,他觉得是浪费食材,若非照顾斑鸠的口味,他会让厨子做更“新鲜”一点的牛肉大餐。
吃饭只是旁枝末节,汉尼拔有话要跟斑鸠说。
“你知道那个小姑娘是谁吗?”
他们父子两就没有旁敲侧击的必要了,说起话来都是开门见山的。
“我知道她叫小虫。”
斑鸠嘴里塞满了美味的牛肉,他离家整整四年,平时连牛肉罐头都舍不得吃,至于炖牛肉,那更是想吃都没地方弄去。
“没错,她确实叫小虫。”
汉尼拔点点头,这让斑鸠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放了下来,——她没有骗自己,她真的叫小虫,尽管这个名字太不像名字了。
“除了名字之外呢?”
汉尼拔又抛出了一个问题,斑鸠眨巴了两下眼,摇了摇头。
“这么说,你什么都没弄清楚,就糊里糊涂地跟她扯上了关系?我以前是这样教你的吗?”
汉尼拔用餐巾擦了擦手,轻轻将餐巾扔在桌上,他嘴里说着批评斑鸠的话,脸上的表情却是在笑。
不过别看汉尼拔保持着笑容,斑鸠心里明白,他不管生不生气,永远都是这个表情,因为汉尼拔觉得,保持微笑是一个绅士的基本礼仪。
所以,斑鸠丝毫不敢有所放松。
“你喜欢她?”
汉尼拔的问题跨越性太大,一下子从小虫的身份跳到斑鸠喜不喜欢她上面来,饶是斑鸠脑子够活络,也有点跟不上趟,他嘴巴一张:
“啊?”
“说说吧,”汉尼拔抱着膀子,歪头看着斑鸠,“你跟她是怎么认识的。”
……
斑鸠一五一十地将自己跟小虫认识的过程告诉了汉尼拔,中间没有一丁点的疏漏,从城市废墟中的初遇,一直说到了自己追击狼窝车队,在野马帮的“帮助”下,最终救出了小虫。
“李锦山这个滑头,”汉尼拔微微一笑,“他想得倒好,可惜这件事牵扯太大,区区一个猪笼城寨,稍不留神就会把老本都赔进去。”
顿了一顿,汉尼拔对斑鸠说道:
“你喜欢她。”
这一次汉尼拔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笃定,他那双眼睛仿佛有看穿人心的能力,斑鸠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刻意避开了他的目光。
“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难道你要我把那本《给青春期男孩的书》再找出来读给你听听?”
“好了好了,”斑鸠一听那数名,立马脑袋都大了一圈,“别拿那本书说事了,有什么话你尽管说,我听着。”
“其实这很正常,”汉尼拔说道,“因为你和她是一类人,同类之间亲近亲近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斑鸠被汉尼拔给说糊涂了,什么叫同类之间,难道是说自己和小虫都是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类?
“我本以为让你出去历练历练,能令你更认清这个冰冷的世界,以后更好地活下去,没想到你竟然找到了一个同类,真可谓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斑鸠有点不太高兴,因为他不喜欢汉尼拔说起小虫跟自己时这种暗带嘲讽的语气。
“她父亲是‘自由之翼’的前任领袖。”
汉尼拔酝酿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话跟斑鸠说明白。
谁知斑鸠俩眼一翻,他整个晚上都唯唯诺诺的,连大声说话都不敢,这时候却颇为不在乎地问道:
“所以呢?”
第18章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
世界很大,法外之地仅为一隅。
斑鸠很久以前就知道,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像法外之地一样荒凉,外面的世界未必富饶、美丽、壮观,却远比法外之地更适合生存,因此从新帝国诞生起,法外之地就是作为流放地存在的。
缺乏食物和清水的法外之地是那么的贫瘠,以至于在这里生存着的人为了继续活着,都会变得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因为那些没有完成这种转变的,通常很快便成为了尸体。
可以这么说,法外之地是一个巨大的监牢、囚笼,斑鸠只是众多囚徒中的一员,像食人鼠这种掌控一方势力的,也就是个相对有权势的囚徒罢了。
归根结底,还是囚徒。
斑鸠对于新帝国的了解不多,似乎这里的人都刻意不会提起那个庞大又残暴的怪物,但对于所谓的“自由之翼”,斑鸠还是曾听汉尼拔提起过三两次的。
他们是一群相当神秘的人,处处跟新帝国作对,——这就是斑鸠对自由之翼的了解了,可谓是基本没有。
所以他才会在汉尼拔说“小虫的父亲是自由之翼前任领袖”时,表现得那么无所谓,如果他对自由之翼稍微多了解那么一点点,兴许他就不会表现的那么淡定,而是震惊。
汉尼拔苦笑着摇摇头,斑鸠在外面经历了不少,奈何太年轻,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还仅仅停留在“法外之地”四个字上。
这也难怪,斑鸠从小就生活在法外之地,离家几年也都是在法外之地晃荡,从来没有亲眼见识过外面的世界。
“所以你不应该跟她搅和在一起,”汉尼拔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狼窝的那群狼崽子为什么会盯上她,因为他们是新帝国养的狗,我还可以告诉你,不光是新帝国,自由之翼的人同样在找她。”
斑鸠依然是满脸的无所谓,他赌气说道:“这里是法外之地,不归新帝国管,我也不是自由之翼的人,谁又能够管得到我?我爱跟谁搅和在一起,那是我自己的事。”
前面斑鸠还是在说新帝国和自由之翼,最后一句话却是说给汉尼拔听的,因为汉尼拔之前的语气让他有点动火。
“你这样不仅会把自己害死,还可能将整个老鼠城都拖下水,”汉尼拔的脸上隐有愠怒之色,“你在外面闯荡的时间也不短了,究竟怎么样才能活下去,难道还要我再重头教你一遍?”
在新帝国跟自由之翼的面前,李锦山的猪笼城寨确实不够看,老鼠城又何尝不是如此,汉尼拔嘲讽李锦山想得太美,他自己当然也不想跟李锦山一样,成为别人的笑柄。
尽管汉尼拔不知道小虫这个姑娘到底身怀何种秘密,能令新帝国跟自由之翼两边同时盯上她。他心里清楚,甭管怎样,这里面的水太深,斑鸠最好不要跟任何一边搭上关系,否则很容易出事。
在汉尼拔的眼里,狼窝就是新帝国养在法外之地里的一群狗而已,他们代表的,事实上就是新帝国的意志,至于自由之翼那边,汉尼拔也跟他们的人偶有接触,多少了解一些他们最近的动向。
正因如此,汉尼拔才会不惜毁掉父子俩阔别四年后共同吃的第一顿晚餐,也要把中间的利害关系说给斑鸠听。
听完了汉尼拔的话,斑鸠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沉默又倔强,恰似四年之前那个执意离家出走的少年。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斑鸠个头长了不少,叛逆期却还没过去,至少他依旧不愿意事事都听汉尼拔的,哪怕汉尼拔吃过的盐粒子比他吃过的米饭还多。
初生牛犊不怕虎,显然斑鸠就是一头热血满胸的小牛犊子,——汉尼拔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就越是偏偏要去做,好像不跟汉尼拔顶着来,他心里就不舒服一样。
“愚蠢!”
汉尼拔把桌子拍得啪啪直响,差点将面前的餐盘甩到斑鸠的脸上去,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以至于忘了打理自己因愤怒而稍乱的发型。
“吱呀。”
房间的门开了,一名管家模样的老者挺着上身走了进来,他手里端着个大大的银质餐盘,上面放着些甜品点心。面不改色地将其一一布在汉尼拔跟斑鸠面前后,他十分自然地站在了汉尼拔的旁边,捎带着还朝斑鸠悄悄眨了眨眼。
沃尔特,食人鼠汉尼拔的左右手,老鼠城里没人不认识他。
作为追随汉尼拔多年的老管家,沃尔特最熟悉汉尼拔的脾气秉性,也了解斑鸠这个年轻人的逆反心理,所以在父子俩僵持不下的时候,沃尔特便进来救场了。
“少爷,如果没有吃饱的话,我可以让厨房待会给您准备份宵夜。”
如果说汉尼拔是无可挑剔的绅士,那么沃尔特就是无可挑剔的管家,他一举一动的样子,就是最最规范的管家教科书。
有了这么个小插曲,汉尼拔也不好再继续发作,斑鸠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暂时不需要什么宵夜。
“一晃几年不见,少爷长高了。”
今天的沃尔特比平常话多,不是他突然得了不说话就会死的怪病,而是他刻意在这两父子间调停,缓和紧张的气氛。
“老爷,我还记得少爷刚来这边的时候才几岁,瘦小得不成样子,发放食物的时候您心血来潮去逗他,结果少爷真的把半块面包掰给了您,现在回想起来,少爷从小就是知道心疼人的。”
“所以我才说他跟那个丫头是一类人,”汉尼拔脸色稍霁,怒色却并未完全退去,“在法外之地,你们俩这种人是活不了多久的。”
“老爷,您跟少年这般年纪的时候,也是这么热血,年轻人嘛,气盛总归在所难免难免的,少爷这是把您当成了偶像。”
让沃尔特这么一阵安抚,汉尼拔回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斑鸠这孩子时,朝自己递来半块面包的天真样子,他胸中的火气不由消散了一些,看着跟自己相对而坐、梗着脖子的斑鸠,确实有几分像是还没有“食人鼠”之名时的自己。
“行了,出去吧,”汉尼拔挥手让斑鸠滚蛋,“几年不会来,一回来就让我生气。”
斑鸠还是没说什么,他黑着脸站起身,离开了房间。
等到斑鸠离开了几分钟以后,坐在桌边良久无言的汉尼拔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对沃尔特说道:
“把自由之翼安插在城里的眼线,都给杀了吧。”
“是。”
“小兔崽子翅膀硬了,说话都敢顶撞我了,然而脑子却没怎么长,现在全城的人都看见是他把那丫头带回来的,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找上门来,咱们能往后拖,就尽量往后拖吧。”
“老爷还是心疼少爷的。”
沃尔特略一欠身便消失在了门口,因为今天晚上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第19章 醒后初见
斑鸠并不知道自己的鲁莽给老鼠城带来了多大的麻烦,躺在病床上的他还在生着汉尼拔的气,至于气什么,斑鸠其实也不是太清楚,总之他就是生气。
被汉尼拔的话所触动,斑鸠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和小虫是一类人。
之前那么多年,斑鸠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所以他让自己变得冷血与没有同情心,谁知遇见了小虫。
她真的是个奇怪的姑娘,与整个法外之地格格不入,就是她的那种与众不同,让斑鸠从她天空般清澈的眸子里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一个藏在他内心深处,几乎快要被遗忘的自己。
斑鸠很慌、很乱,他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因此对这种改变存有莫名的恐惧。但话又说回来了,斑鸠本身还是非常珍视这么一个同类的,不然他怎么会摒弃了十多年来的生存心得,奋不顾身地跳进了这个火坑。
怎么说呢,此时斑鸠的情绪很复杂,复杂到连他自己都摸不准,旁人就更难以琢磨得透了。
……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斑鸠想去看看小虫,却被医院里值班医生告知,小虫的目前状况还不允许被探视,于是斑鸠只好回到自己的病房里,继续对着窗户外面的月亮发呆。
汉尼拔说她和自由之翼有很深的关系,现在不仅是自由之翼,连新帝国都在找她,那么自己跟小虫扯在了一起,好像的确不是什么明智选择。
所以呢,自己难道能把小虫丢给雅各布不管吗,或者将她送给心怀叵测的李锦山?他们那些人是如何对待小虫的,这个斑鸠已经见识过了,想必小虫宁愿是死,也不愿意再落到他们手里。
可是在新帝国跟自由之翼两股强大势力的面前,自己连只蚂蚁都未必能算上,甚至区区一个骨头镇自己都对付不了,万一那些要抓小虫的人找到了老鼠城,到时自己该怎么办?
斑鸠这时候才想到自己的行为很可能牵连到了老鼠城,他心头一凉,有点明白汉尼拔为什么会生那么大的气了。
不管新帝国还是自由之翼,都不是老鼠城能够惹得起的,哪怕老鼠城在法外之地占有一席之地,却仍旧无法跟这两个庞然大物相提并论,斑鸠思来想去,发现留给自己的选择似乎仅仅剩下了一个。
那就是让小虫离开老鼠城。
……
第二天,老管家沃尔特为刚刚起床的斑鸠带来了个好消息,——小虫的高烧在凌晨时终于退了,人也醒了过来,她现在指名要见一见斑鸠。
不知怎的,斑鸠有点害怕去见小虫,他动了动嘴巴,始终说不出自己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少爷,早餐不合胃口吗?”
沃尔特活了那么多年,他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又都是从年轻阶段过来的,他自然能够猜到让斑鸠面色古怪的不是早餐,而是那个在等着他去见的姑娘。
“还行、还行。”
斑鸠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沃尔特没有逼着斑鸠非要个答案不可,他说完这些话,便离开了斑鸠的病房,留下斑鸠一个人怔怔地盯着门口,看着空气看得出了神。
……
“滴、滴、滴……”
仪器有规律的声音像在打着节拍,演奏一段枯燥乏味的旋律,浑身包裹着绷带,弄的跟个木乃伊一样的小虫躺在床上,睁着她那双很好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站在门口的那个人。
负责治疗小虫的医生站了起来,走到那个年轻人的面前,两人低声交谈了些什么,拥有“鹰眼”的小虫从那个年轻人的脸上看到了如释重负,以及刻意回避自己目光的躲闪模样。
小虫知道是这个叫斑鸠的年轻人救了自己。
医生出去了,斑鸠再也没有能够躲避小虫目光的挡箭牌,他原地干咳了两声,这才磨磨蹭蹭地挪到了床边,偷眼瞅了一下小虫,等两个人的目光接触到一起时,斑鸠立马跟触电似的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她的脸色很苍白。
连着发了几天的高烧,小虫的身体实在是虚弱到了极点,好在烧已经退了,这表明她身上伤口的感染状况得到了控制,这样再好好休养一阵,应该就能够完全康复。
斑鸠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憋了半天,总算是憋出了一句话:
“你醒了?”
小虫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斑鸠,她瞧见了斑鸠绑着绷带、吊在胸前的胳膊,也记着刚才进门时,斑鸠走路一瘸一拐的样子,——在小虫的记忆当中,斑鸠可不是个瘸子。
“泡芙小姐呢?”
“我帮你带出来了。”
“你胳膊怎么回事?”
“被个叫柏朗的人揍的。”
“腿呢?”
“挨了枪子。”
“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鼠城。”
“你真的叫斑鸠?”
“真的。”
两个人仿佛连珠炮样一问一答,快得让人应接不暇,问完了前面几个问题,小虫略微沉吟了片刻,抬起眼帘接着问道:
“为什么救我?”
这下斑鸠没有对答如流了,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自己当时到底是为什么要去救小虫,如果不是半路杀出个野马帮,自己想从狼窝车队的手里把小虫救出来,无异于痴人说梦,稍微不慎就会连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你之前救了我,”斑鸠说得很认真,“我不太喜欢欠别人东西,尤其是人情跟性命,欠了就很难还清,因为只能用人情去还人情、用性命去还性命,其他的都不行。”
小虫没有说话,算是认可了斑鸠的这个说法,两个人瞬间从连问连答到沉默不语,气氛也跟着变得有点尴尬。
“你是不是来赶我走的?”
小虫的一句话,便戳到斑鸠遮遮掩掩了半天的东西。
“也不是说想赶你走……”斑鸠的舌头都快打了结,“如果是我一个人的话肯定没什么关系,但是这……”
不等斑鸠断断续续地把话说完,小虫就打断他道:
“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斑鸠点了点头。
“我很好奇,”小虫仰头看着斑鸠,“既然知道了我是谁,为什么还仅仅是赶我走,而不是把我抓起来,当成礼物送给新帝国抑或自由之翼,想必他们能给你很多好处。”
“因为我是个聪明人,不爱占小便宜的那种。”
说这话的不是斑鸠,而是正从门外缓缓走进来的,老鼠城的掌控者,声名在外的食人鼠,汉尼拔。
第20章 不速之客
“滴、滴、滴……”
仪器的声音还在单调的重复着,斑鸠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身体却没有动弹,刚刚好挡在了汉尼拔跟小虫之间。
“愚蠢。”
汉尼拔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他走过来站到了斑鸠的面前,斑鸠挣扎了两下,最终还是让到了一旁。
“好处这东西,当然是谁都想要的,”汉尼拔对病床上正看着自己的小虫说道,“可聪明人知道什么样的好处能要,什么样的好处最好连沾都不要沾,你这个丫头有什么秘密,那是你和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们老鼠城并不想有所牵连。”
“但……”
旁边的斑鸠想要说话,汉尼拔一个眼神就把他所有的言语都给堵回了肚子里。
“我现在就走。”
小虫眨巴了两下眼睛,她作势还真的要从床上爬起来,奈何她的身体实在虚弱,别说起床下地,就连从床上坐起来都艰难无比,因为她的这番动作,肩膀上的绷带隐现血迹,看样子是才有愈合趋势的伤口又裂开了。
“我并不是不近人情的人,”汉尼拔对小虫做的这一切视若无睹,脸色依旧如常,“你现在的样子就别勉强了,看在这小子拼了命也要把你带回来的份上,你大可以在这里多待几天,养一养伤。”
斑鸠偷偷出了一口气,他真的怕汉尼拔会二话不说,直接将小虫给赶出老鼠城,以她目前的状态,在外面根本不可能活下去。
靠坐在枕头上的小虫看看汉尼拔,又看看低着脑袋的斑鸠,轻声说了一句:
“谢谢。”
……
“你跟我出来。”
宽容地给了小虫几天休息时间,汉尼拔对斑鸠说话时的语气就没有那么“宽容”了,他眉头都聚在了一起,话音落地,斑鸠便不情不愿地跟着他离开了小虫的病房。
站在门外的走廊上,汉尼拔盯着斑鸠瞧了好一阵子,半晌,他突然莫名其妙地笑出了声。
斑鸠纳闷地回看了汉尼拔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发笑。
“长大了。”
汉尼拔脸上笑容愈盛,他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原本想好的几句训斥之言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自己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斑鸠却还年轻,这就已经足够了。
斑鸠没有领会到汉尼拔短短三个字中最深层的意思,他仅仅以为帅老头又在取笑自己,想想自己确实因鲁莽冲动让老鼠城陷入了险境,汉尼拔却仍旧让小虫继续在这里养伤,他只得将脑袋压得更低,不发一言。
帅老头替自己担了这么大风险,还表现出了不同以往的宽容,就冲这两点,他愿意取笑就让他取笑吧。
“她之前也救过我,”不过斑鸠还是为自己的行为做出了辩解,“又是为了救我才被抓的,所以我想总得还她这个人情。”
斑鸠此前说过,世界上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关于这点,最早教给他的便是汉尼拔,因此汉尼拔对于斑鸠“还人情”的说法没有表现出异议。
“她接下来在这里养伤的几天,你就不要再见她了,”汉尼拔收敛了笑容,面色严肃,“免得你俩糊里糊涂地纠缠在一起,人情这东西,还来还去很容易说不清楚。”
对于汉尼拔的要求,斑鸠当即点头应允,他才跟小虫见过两三面,彼此间压根谈不上什么东西,斑鸠最主要的想法,真的只是想把欠她的人情给还清。
斑鸠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他刚准备走,却发现汉尼拔仍旧站在那里,于是斑鸠收回了脚步,老老实实地陪着汉尼拔。
“整个法外之地就像是个大泥潭,所有人都深陷于这个泥潭当中。”
“我以前见过不少善良的人,现在却相当少见,估计是绝种了吧。”
“究其原因,其他人不会因他善良而同样以善良回报他,他们只会踩在善良之人的脑袋上,将其狠狠踏入泥潭最深处,好让自己的脑袋往上伸一些,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这种人,法外之地随处可见。”
“法外之地不相信善良与同情,没人会多看那些善良者的尸体,就算偶尔有人注意到他们,也大多会朝那些尸体吐吐口水,嘲笑嘲笑他们的愚蠢。”
“我不希望你成为给别人垫脚的尸体。”
“所以把你的善良隐藏起来,在法外之地,那是弱点,一旦别人发现你是个善良的人,他们就会像狼群发现断了一只角的羊一样扑过来,把你撕成碎片。”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蠢事了。”
汉尼拔语重心长地跟斑鸠说了好长一段话,斑鸠在法外之地生活了这么多年,他知道法外之地是什么样,——确如汉尼拔所说,法外之地不相信善良与同情。
斑鸠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他知道汉尼拔这是为自己好。
……
不再去见小虫也好,至少斑鸠还记着上一次见她时自己的紧张模样,转眼三天时间过去,斑鸠又变回了以前的模样。
他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骨裂的伤势没两天便好了个七七八八,大腿上的弹孔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虽然还不能做太剧烈的运动,走路却不再一瘸一拐的了。
许久没回老鼠城,斑鸠这两天没事便在刘海龙的陪伴下随处走走,结果发现老鼠城的变化并不太大,或者说基本上没什么变化,一切都还保持着斑鸠记忆中的模样。
对斑鸠而言,这种回家的感觉真好。
……
第五天夜里,一辆来自东北方向的汽车进入了老鼠城中,车子的引擎盖上绘有个奇怪的图案,——中间是一柄利剑,旁边有两对洁白羽翼,一对向内合拢、一对向外张开。
早在这辆车未抵达老鼠城之时,相关信息就已经传到了汉尼拔的耳朵里,虽然他已经猜到了自由之翼的人会找上门来,却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快。
没错,这些就是自由之翼的人。
要知道老鼠城深处荒漠,距离自由之翼的势力范围有着不近的路程,信息从这边传过去都需要很长时间,更别提自由之翼原本安插在法外之地的眼线,数天前全部都被汉尼拔杀了。
自由之翼的人来得太快,以至于汉尼拔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安排好,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第21章 杰兰特和伊妮德
还是三楼的那个私人用餐场所,此时坐在汉尼拔面前的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看年纪都在三十岁出头,男的叫做杰兰特,女的叫做伊妮德,——他俩都是自由之翼的人。
杰兰特是个白人,体型修长、匀称,优雅从容的姿态与汉尼拔相仿,就像是个年轻版的汉尼拔;伊妮德是个黑人女性,却属于混血,肤色没有那么深,漂亮得好似一枚黑珍珠。
不过她的脾气有点暴躁,汉尼拔刚才说了两句什么,全都被她夹枪带棒地呛了回去,一时间三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旁边的侍应有点手足无措。
很奇怪,按理说这时候沃尔特应该站在汉尼拔身边,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在我的印象里,你可是一个聪明人,”伊妮德双手撑着下巴,语气里满是嘲讽,“没想到人年纪大了以后,确实会做糊涂事。”
汉尼拔没有说什么,他挑了挑眉毛,继续品尝副菜之前的汤,似乎完全听不出伊妮德对自己的嘲讽语气。
“装蒜?”
伊妮德对汉尼拔这位长辈并没有多少尊敬之心,她每句话都毫不掩饰其中的火药味,基本上就差直接对汉尼拔开骂了。
汉尼拔若无其事地用餐巾擦了擦嘴,对无礼的伊妮德还以一个善意的微笑,伊妮德抱着膀子冷哼一声,压根不买汉尼拔的账。
这一幕全被侍应看在眼里,他年纪轻,火气自然也大,见对方如此轻视汉尼拔,作为老鼠城的一员,他已经做好了跟对方拼命的准备,——两个拳头紧紧握着,只要汉尼拔一声令下,他就会以同归于尽的方式,将桌上的餐刀插进伊妮德的颅骨之内。
“你瞧,”伊妮德还不忘对汉尼拔加以嘲讽,“你那个手下都比你更有骨气,曾经名震法外之地的那个食人鼠到底怎么了?”
汉尼拔无声一笑,他用手轻轻拍了拍旁边的侍应,后者下意识地便想冲过去抓起餐刀,谁知汉尼拔并不是要他动手,而是对他说道:
“该上副菜了。”
侍应点点头,退了出去。
……
“斑鸠,斑鸠?”
病房之内,刘海龙摇醒了躺在床上睡觉的斑鸠,等斑鸠花了十几秒钟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以后,刘海龙附在他耳边悄声说道:
“自由之翼的人来了。”
尽管斑鸠遵照汉尼拔的命令,再也没有去看过小虫一次,不过他还是让刘海龙时刻帮自己留意着小虫那边的状况,一旦有什么动静,务必要来告诉自己一声。
“现在怎么样了?”
斑鸠“嗖”的一声从床上弹下来,他之前听汉尼拔提起过,自由之翼的老窝离这边不近,在获得消息后,怎么也得半个月才能赶到这里,那时小虫早就离开老鼠城了。
然而谁都没有料到,自由之翼的人会来得如此之快。
“自由之翼的那两个人暂时被拖住了,沃尔特已经将小虫带出医院,正往城外面送呢。”
听到小虫没有被抓个正着,斑鸠的一颗心算是放回了肚子里,他忽的又想起来一件事,便问道:“小虫的伤不是没好吗,那她出城以后是谁送她离开这里?”
刘海龙没有说话。
“没人?”斑鸠惊讶地瞪着刘海龙,“她那种情况能开车?”
小虫是在老鼠城休养了几天,也得到了有效的治疗,但她之前毕竟是身受重伤,身上几乎都没有一块好肉了,浑身上下都还裹着纱布,行动起来能方便吗?
“带我去见沃尔特。”
斑鸠沉着脸色,对刘海龙如是说道。
“别呀,”刘海龙急得那双小眼睛都大了一圈,“我本来就是顶着雷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的,你要是再去见小虫,或者折腾出其他什么花样来,你老子不得把我的皮都给扒下来?”
“你帮不帮我,我都要去见沃尔特,”斑鸠神色坚定,“所以你何必在这瞎耽误工夫呢,赶紧给我带路。”
刘海龙一耸肩膀,——得嘞,看来自己这身皮是难逃被扒的命运了。
……
在老鼠城的一条出城要道哨卡处,斑鸠跟刘海龙追上了才将小虫抬到这边的沃尔特等人。
几天时间不见,小虫的气色确实比先前要好多了,小脸蛋红扑扑的,也没有那种夸张的烟熏妆,素净素净的,很可爱。
她身上依旧没有裸露的皮肤,全被厚厚的纱布覆盖,见斑鸠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这里,她颇费力气地从担架上挪了下来,站在那里看着斑鸠。
“少爷,这是老爷的意思。”
沃尔特一边跟斑鸠说着话,一边朝其他几个人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将必须的东西装上车。
斑鸠知道沃尔特没有骗自己,因为他完全没必要这么做,但斑鸠仅仅是冲着沃尔特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看着小虫,问道:
“你这个样子……能把车开出老鼠城吗?”
看在斑鸠的面子上,汉尼拔为小虫准备的东西非常充足,——食物、清水、药品之类的补给,还有一辆改装皮卡,块头都快赶上小型货车了。
“试试看吧。”
小虫昂着脑袋,似乎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前路担心。
“泡芙小姐呢,带上了吗?”
斑鸠往皮卡的车座里扫了一眼,轻易便看见了那挺被刷成粉红色的手提速射机枪。
“谢谢。”
小虫有些艰难地往斑鸠这边走了一步,或许是觉得自己走动起来过于费劲,于是她便只走了那么一步,站在原地,小虫抬起胳膊,向斑鸠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斑鸠上前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感觉不到她的体温,因为她的手心手背都还裹着纱布,那是一种粗糙的触感。
“我送你出去。”
斑鸠话刚一说完,刘海龙上来便抓住了斑鸠的胳膊,沃尔特人虽然没动,他看向斑鸠的眼神中却充满了制止。
不太宽阔的路面静悄悄的,没有虫鸣,天上的月亮一会儿被飘来的乌云遮住、一会儿又露出面来,弄得斑鸠也跟它一齐在犹豫着。
该搬上车的东西都搬运妥了,负责看守哨卡,又临时充当了搬运工的几名战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送她出去。”
斑鸠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见此,刘海龙也松开了拽住斑鸠的手,他知道,斑鸠这小子不仅做事鲁莽冲动,还打小就执拗,凡是他认定了的事情,无论几匹马都拉不回来。
第22章 离开老鼠城
尴尬的晚宴还在继续。
汉尼拔与自由之翼的杰兰特都很享受这道红酒烩鸡,杰兰特旁边的伊妮德却没有他们两人这样的好胃口,看也不看面前的这道副菜一眼,只是盯着汉尼拔,大概是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花来。
“再不吃,菜就凉了。”
这是杰兰特今晚说的第一句话,从二人抵达老鼠城以后,便始终是咄咄逼人的伊妮德跟汉尼拔正面交锋,杰兰特沉默不语,却不意味着他在这对搭档中没有话语权。
汉尼拔清楚地知道,他们二人中真正能拿主意的不是伊妮德,而是看似人畜无害、不爱说话的杰兰特。
伊妮德瞥了杰兰特一眼,最终还是动了动刀叉。
既然伊妮德的嘴巴被食物堵上了,杰兰特便自然而然地接过了交谈的任务,他先是向汉尼拔表达了盛情招待的感谢,然后顺势说起了这道红酒烩鸡。
“什么都好,只是腌渍的时间略久,影响了口感,”杰兰特说话时的态度很委婉,语气很谦逊,“口感这东西是相当重要的,您说呢?”
汉尼拔明白杰兰特这是言有所指,他表面上说的是这道菜的口感,实际上是在说自己让他等的时间太久,他对此相当不满意。
杰兰特和伊妮德大老远跑来老鼠城,肯定不是为了深更半夜和汉尼拔讨论如何做菜的,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小虫。
谁知汉尼拔一直跟他俩不停的兜圈子,压根不谈小虫的事情,杰兰特不是伊妮德那样嘴巴比脑子快的角色,他就连表达自己的不满情绪,也要转几个弯弯绕,婉转地表达。
汉尼拔再一次使出了“装蒜”这个绝招,他假装听不出杰兰特的弦外之音,认认真真地品了品菜,说道:
“还行。”
……
“吱呀。”
房间的门开了,这次进来布菜的不是先前那名年轻侍应,而是老管家沃尔特,他脚步从容地走进门内,撤去了桌子上的三个餐盘,即便看见伊妮德盘子里的菜几乎未动,他也没有表现出些许的意外。
“老爷,可以上主菜了吗?”
沃尔特彬彬有礼地看过了杰兰特和伊妮德,最后才将目光落在了汉尼拔的身上。
“可以。”
汉尼拔微微一笑,弓了一晚上的腰终于稍微直了一些。
作为汉尼拔最得力的手里,沃尔特此前奉命去处理小虫那边的状况,不然对饮食尤为挑剔的汉尼拔又怎么会用个年轻人当侍应。
现在沃尔特回来了,说明那边已经处理妥当,再无后顾之忧。既然如此,汉尼拔就可以好好跟这两位不速之客吃吃饭了。
……
“这一道烤肉排虽然不是我亲自下厨,酱汁却是我的特制秘方,具体就不方便跟你们透露了。”
沃尔特将菜布好,汉尼拔开始为面前二人介绍起这道菜来。
杰兰特还好,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坐在那里,仔细聆听着汉尼拔的一言一句,伊妮德就没有他那么好的脾气了,她桌下的拳头捏的嘎嘣直响,仿佛下一刻她便会掀桌而起。
因为餐盘里的酱汁被人淋成了个特殊的图案,——中间是一柄利剑,旁边有两对洁白羽翼,一对向内合拢、一对向外张开。
这是自由之翼的标记。
那么盘子里的肉不用多说,自然是前些天被汉尼拔杀掉的,那些自由之翼安插在老鼠城内眼线的肉了。
直白点说,这些是人肉。
“冻了几天,时间有点久,”汉尼拔切下一小块来放入嘴里,细细地咀嚼了一阵,“口感的确不怎么样了。”
汉尼拔说话时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杰兰特,目光犀利,饶是杰兰特也不禁有些想要回避他的目光,汉尼拔嘴巴每动一下,杰兰特的眼角也跟着抽搐一下。
直到此时此刻,杰兰特和伊妮德才想起来“食人鼠”三个字,原来他真的会吃人肉。
咧开嘴无声笑着,一向注重仪表的汉尼拔,居然全不在意鲜红的酱汁沾在了他洁白的牙齿上,在另外两人的眼中,这才是真正的汉尼拔,一个掌控着老鼠城的食人恶魔。
“看样子这道菜不合咱们客人的胃口,”汉尼拔对沃尔特说道,“你带他们去吃点清淡的吧。”
“是,老爷。”
沃尔特略一欠身,对杰兰特和伊妮德做出了“请”的手势。
……
寂静的夜里,离开老鼠城的公路上行驶着一辆改装皮卡,斑鸠握着方向盘,小虫坐在他的身边。
沉默无言。
原本在斑鸠的计划里,小虫养好伤就会离开老鼠城,到时自己欠她的人情就算还清了,以后两个人基本上也很难再有交集,可自由之翼的人突然到访,伤情未愈的小虫显然无法一个人驾车离开老鼠城。
她需要一个帮她开车的,自己暂时再帮她一个忙好了。
斑鸠正是揣着这样的心思,才会坐在这辆皮卡的驾驶室内,他知道跟小虫搅和在一起是件非常之危险的事情,但他能怎样呢,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为救自己而伤的小虫,落入自由之翼的人手中?
他从来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斑鸠以前的冷漠,是为了生存所养成的习惯,直到遇见了小虫,她消融了斑鸠用以伪装自己的冷漠,令斑鸠隐约找回了深藏内心深处的自己。
或者说斑鸠还没有真正找回自己,不过他至少有了那样的趋势。
“你要去什么地方?”
驾着车开出了老鼠城,斑鸠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问过小虫,她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呢。
“绿洲。”
小虫的回答很简洁,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而已。
引擎成了此刻唯一发出声响的东西,高速行驶中的皮卡一颠一颠的,斑鸠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心不在焉。
“你不用陪我去,”蓦地,小虫转头看向了斑鸠,“太危险了,而且你也不欠我什么,没必要这么做。”
斑鸠沉默了半晌,最后抿了抿嘴,他知道小虫说的没错,自己欠小虫的人情已经还清了,彼此之间两不相欠。
……
“吱!”
隔着挡风玻璃,斑鸠猛然发现前面有个男人挡在了道路中间,一脚刹车踩下,斑鸠让小虫老老实实地待在车里,然后自己打开车门,去查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23章 挡路的男人
茫茫荒野、夜色深浓,斑鸠不相信会跟人“碰巧”遇到,所以他认为此时挡在前面的那人,甭管属于哪方势力,在这里碰上都不是巧合,只能是对方在这里等自己。
或者说是在等小虫。
斑鸠的体质特殊,恢复能力比普通人强不少,经过了几天的修养,身上的伤势已不再是问题,他从车上下来以后,便做好了随时进入狂怒状态的准备。
对方只有一个人?
借着车灯的光,斑鸠看清楚前方挡住去路的仅有一人一车,他不禁疑惑起来,——既然是来抓小虫的,为什么不多派些人手,抑或对方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
四十出头的年纪,满头黑色短发微微发卷,脸型瘦长、神情猥琐,身上穿着件黄色横纹的修身衬衫,左胸的口袋上扣着个大墨镜,下身一条和衬衫相搭的长裤,脚穿皮鞋,正斜靠在引擎盖上,挑眉看向斑鸠。
很明显,他是个黄种人。
这个人的眼角居然是向下的,或许正因如此,斑鸠才会觉得他神情比较猥琐吧。
两人之间相距不足五米,斑鸠甚至能够数清楚他眼角有几条鱼尾纹,僵持了一阵,那人先开口说了话:
“你是什么人?”
斑鸠心中一阵纳闷,明明是你在那挡住了我的路,还张口就问我是什么人,这不是找茬还能是什么?
“我是你大爷。”
斑鸠属于典型的说话做事不怎么过脑子那种人,他既然认定了对方是来找茬的,那还有什么好絮叨的,反正啰里吧嗦半天后还是要手底下见真章的,干脆就不要白费那个力气了。
往地上啐了一口,斑鸠一个箭步冲到了那人的面前,抡开了右臂,势大力沉的一拳,结结实实地砸到了对方的胸口上,斑鸠的用力之大,以至于那人身后靠着的汽车都往后移了移。
这一拳,斑鸠使出了七成的力气,虽然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对自己的拳头不躲不闪,可斑鸠相信,只有是中了自己这一记重拳,就算对方是铁打铜铸的,也绝对得吐出几口血来。
“哟,劲儿还挺大的嘛。”
然而令斑鸠没有想到的是,等他收回拳头、缓缓抬起眼帘时,那人依旧用他略显猥琐的眼神低头看着自己,一点也没有要吐血的样子。
于是斑鸠像看见了鬼一样,吓得往后一蹦。
“这是怎么个意思?”
斑鸠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以前从没有人说挨了自己的拳头,还一点屁事没有的,——想那个叫柏朗的泰拳高手多厉害,他出拳的力度甚至能打裂斑鸠异于常人的骨头,却仍然吃不出斑鸠的进攻。
攻击是一回事,防御则是另一回事,除了斑鸠这样的“狂人”,普通人再怎么锻炼自身防御力,也顶多比其余普通人耐揍一些罢了,永远不可能达到仅凭**便硬抗攻击的地步。
因此,斑鸠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穿了防弹衣,或者他那件单薄的衬衫下面是不是还有一层钢板?
想到这里,斑鸠终于明白为何对方独自一人便敢挡在这里,堵住自己跟小虫的去路,他的确是对自身的实力有着超卓的自信,而且他也有理由这么自信。
“啊!”
斑鸠低低一声怒吼,原本黑白分明的瞳孔瞬间充血,一道道血丝爬满了他的眼球,又迅速蔓延至他的眼眶周围,——毫不犹豫地,斑鸠进入了狂怒状态。
第一回合出手的无功而返让斑鸠意识到,这个男人很强,强得让自己无法理解,所以斑鸠只有动动脑子,并且把希望寄托在小虫的身上。
斑鸠已经知道自己不是这人的对手,他一声低吼,不是给自己壮胆或是怎样,他只是想要给身后皮卡里的小虫提个醒,让她赶紧抄家伙,找机会一枪打死对方。
脑子的确容易过热,可斑鸠又不是没有脑子,稍微冷静一下后他脑子还是很活络的。在明知自己不是人家对手的情况下,斑鸠当然不会盲目上去拼命,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
佯攻着扑向对方,斑鸠为的是给小虫创造瞄准的机会,他相信以小虫鹰眼的实力,这么近的距离绝对不会打偏。
但是斑鸠这都冲出去三四米了,眼瞅着再两步便要冲到那人的面前,小虫的枪声却迟迟没有响起,斑鸠生硬地停下自己佯攻的脚步,快速退回原先的位置,郁闷地往回瞅了一眼。
“那丫头在搞什么东西呢?”
斑鸠不明白自己都发出信号了,小虫那边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莫非她的伤情突然发作,又陷入了昏迷当中?
这么一想,斑鸠的心里就忍不住一阵发慌,小虫身体本就没有完全恢复,才坐了几个小时的车,颠簸来、颠簸去,中间她晕车吐了好几次,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喂水喂药也没什么效果……
“难道没人教过你,战斗时永远不要心不在焉吗?”
斑鸠光顾着寻思小虫怎么样了,完全没注意到那个男人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面前,斑鸠刚准备做点什么,对方的右手就按住了斑鸠的左肩,跟只大铁钳子似的,死死扣住了斑鸠的锁骨。
倒吸一口凉气,斑鸠左肩前一阵才受过伤,此时疼得他额头冷汗直往外冒,但越是疼痛,斑鸠反倒越梗起了脖子,再入狂怒状态,右拳出其不意地打中了对方的腹部。
人类的腹部其实相当脆弱,没有骨骼的保护,内脏稍微受到些许的冲击都会引起剧烈的痉挛,所以普通人在腹部受到攻击以后,都会由于痉挛而丧失行动能力。
不过这个男人明显不属于普通人的范畴之内。
他的皮肤硬得像铁皮,斑鸠的拳头打上去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还把斑鸠自己的拳头震得有点发麻,这让斑鸠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也是狂人?”
除了这个理由,斑鸠再也想不到其他。
“什么叫‘也’?”对方说道,“你这种程度的就不配叫‘狂怒’,太稚嫩了,知道真正的‘狂怒’是什么样吗,连子弹都能挡住。”
斑鸠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刚要说些什么,身后传来了小虫的声音:
“放开他吧。”
令斑鸠颇感意外的是,他竟从小虫的语气里,听出她跟面前这个男人是认识的。
第24章 真正的狂怒
“开了那么长时间的车,老人家我需要活动活动。”
对方松开了扣住斑鸠锁骨的大手,看似随意地推了斑鸠一把,却将斑鸠推得后退连连,最后更是狼狈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太低级了。”
临了,这人还不忘再讽刺斑鸠一句。
斑鸠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快速闪到小虫的身边,他一面紧盯着对面那人,一面低声问小虫道:
“你认识这个人?”
“认识,”小虫的目光落在那人的身上,“自由之翼的加拉哈德。”
“还真是自由之翼的人。”
斑鸠的神情更加警惕,他知道自由之翼和新帝国都在抓小虫,既然对方是自由之翼的人,看来跟自己之前猜测的一样,他的目标就是小虫了。
“你先走,”斑鸠冲着小虫偏了偏脑袋,“不要回老鼠城,这里有我顶着。”
谁知斑鸠话音落地,小虫却忽然笑了,她艰难地拍拍斑鸠的肩膀,对斑鸠说道:“加拉哈德大叔以前是自由之翼的人,后来离开了自由之翼,他是朋友。”
“朋友?”
斑鸠哑口无言。
……
名叫加拉哈德的中年大叔看样子和小虫是老相识了,他晃着膀子走到小虫的面前,抬起手,——这个动作让斑鸠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然后他摸了摸小虫的脑袋,说道:
“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小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前一阵从新帝国那边听到你的消息,我跟着他们来到了法外之地,没想到自由之翼的人来得同样快,又从自由之翼那里得知你在老鼠城,我怕杰兰特和伊妮德难为你,就过来看看情况。”
加拉哈德的话让斑鸠明白了为什么自由之翼的人会突然到访,敢情是他们早就派人往法外之地来了,临时获悉小虫在老鼠城,便改道向老鼠城赶了过来。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这位脑子少根弦的菜鸟小兄弟是?”
斑鸠正琢磨着心思呢,加拉哈德的目光却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叫斑鸠,”小虫笑嘻嘻地对加拉哈德说道,“也是朋友。”
“怪名字。”
加拉哈德毫不客气地对斑鸠的名字做出了评价,斑鸠本就受不了对方称他为菜鸟,这时一听对方连自己名字都要贬低,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说道:
“那你还是黄种人呢,又怎么会起了个‘加拉哈德’这样的名字,难道不是为了赶时髦?你还好意思说我的名字奇怪?”
“‘加拉哈德’不是他的名字,是……算是个称号吧。”
小虫如是对斑鸠解释道。
自由之翼是个相当庞大的组织,内部有一个被称为“十二人”的神秘机构,这个机构的人数是固定的,从自由之翼建立之初便只有十二个人,到现在,依旧是十二个人。
仅有当十二人中的某位死亡以后,其他人才有被选入其中的资格,继承代表身份的名字,因此这十二个人的名字也是固定的。
加拉哈德正是其中一员。
“可他不是离开了自由之翼吗,”斑鸠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他为什么还要叫‘加拉哈德’?”
“因为我还没死,他们就不能选一个新的‘加拉哈德’出来,所以我还叫这个名字,目的就是气死他们。”
加拉哈德调皮地眨了眨眼,斑鸠却能想见他的这种任性行为,已经为自己招来了多少麻烦,——好端端的“十二人”生生被加拉哈德弄成了“十一人”,自由之翼里的那些家伙大概早就想弄死他了吧。
“那你本来叫什么名字呢?”
斑鸠问出了自己的第二个疑惑。
“时间太久,谁还能记起那么久远的事情。”
加拉哈德两眼一翻,似乎真的想不起来了。
……
“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加拉哈德又摸了摸小虫的脑袋,“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我想去绿洲。”
“绿洲?”
加拉哈德眉毛间的皱纹都聚在了一起,他摸了摸自己满是唏嘘胡茬的下巴,“嗯”了好长时间,最后才说道:
“那鬼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我想把那件事调查清楚。”
“对你没什么好处,”加拉哈德不住地摇头,“而且就算你查出他跟新帝国勾结又能怎么样呢,人家现在已经是自由之翼的领袖了,你很难改变什么。”
“什么事情总得要试一试才知道,”小虫眼神坚定,“自由之翼不能就这么毁了,我必须做点什么。”
“现在我知道你俩能同乘一辆车的原因了,”加拉哈德看了旁边的斑鸠一眼,“因为你俩的脑袋里都少根弦。”
斑鸠愤恨地瞪着若无其事的加拉哈德,小虫却一点也不生气,她脸上还是挂着笑,对加拉哈德说道:“您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呢。”
小虫的话把加拉哈德逗笑了,他笑的前仰后合的,以至于斑鸠忍不住想着,这个加拉哈德的笑点是不是太低了?
“行了,大叔我也还有事呢,”加拉哈德从怀里摸出样东西,塞到了斑鸠的手中,“这是份简略地图,如果你们要去绿洲的话,应该能够帮到你们。”
斑鸠展开地图,却尴尬地发现自己完全看不懂上面的圈圈画画,他假装一副看懂了的样子,用手指在上面比比划划的,小虫压低了声音,悄悄对斑鸠说道:
“你拿反了。”
斑鸠“唰”的一下,脸红到了脖子根。
……
加拉哈德来得出人预料、走得不拖泥带水,他把地图交给了斑鸠和小虫,又叮嘱了小虫两句一路小心,便驾着车消失在了旷野当中,对了,他临走前还跟斑鸠有过一阵耳语。
“记住了年轻人,不许欺负小虫。”
……
回到了改装皮卡内,还是斑鸠在开车,小虫则捧着加拉哈德给的地图仔细端详,斑鸠边开车边回想刚才的事情,他记起了加拉哈德说过的一句话,便问小虫道:
“刚才那个加拉哈德说,‘真正的狂怒’,那是什么东西?”
小虫将目光从地图上移开,她看着斑鸠,说道:
“很简单,皮肤坚韧到能挡住子弹的那种。”
第25章 白杨镇
她一定是在逗自己。
身为一个“狂人”,斑鸠自认比小虫更了解什么是“狂怒状态”,所以当小虫告诉他说“真正的‘狂怒’连子弹都能挡住”时,斑鸠根本不相信。
**不可能挡住子弹,这是自然规律。
小虫却说得煞有介事,斑鸠看她的表情也不像是真的在跟自己的开玩笑,于是斑鸠侧着脑袋,问道:
“真的?”
“加拉哈德大叔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小虫对斑鸠说道,“跟他比起来的话,你确实是个菜鸟,状态是最初级的,完全没有进化过。”
斑鸠从小就知道自己跟普通人不一样,他也经常使用这一天赋,可他的的确确是现在才知道,这玩意还能进化?
“那、那我该怎么进化呢?”
“不知道。”
谁知小虫说她并不清楚该如何进化,斑鸠有点生气,说道:“你自己都不知道,还跟我说什么大话?”
“我又不是狂人,当然不知道该怎样进化了,”小虫也来了脾气,“你想知道可以去问加拉哈德啊,问我算怎么回事。”
斑鸠一想小虫说的没错,她并不是狂人,看样子自己有机会再见那个猥琐中年人的话,一定要跟他打听打听,到底该怎么进化“狂怒”。
……
半个月之后,斑鸠和小虫按照加拉哈德给的地图,来到了一个叫做“胡杨镇”的地方。
这是一个开放性小镇,意味着它类似于猪笼城寨那样,可以给来到这里的旅行者提供交易平台和住处,而不是像骨头镇似的,由钢牙佬统治,外人要想进入骨头镇简直难于登天。
胡杨镇不归属于任何一方势力,如果非得说一个的话,那就是附近的响尾蛇军团了,他们是一群荒野上的强盗,但强盗也不是每天都能碰上待宰的大肥羊的,强盗同样需要稳定收入。
作为强盗存在的响尾蛇军团为胡杨镇提供了保护,作为代价,胡杨镇上的居民需要提交一定的“保护费”,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胡杨镇就是响尾蛇军团的牧场,只不过他们放牧的是人类罢了。
响尾蛇军团并不仅仅掌控着胡杨镇一个地方,周边十几个小镇都在响尾蛇军团的控制之下,不然单凭一个小小的胡杨镇,即便把镇上居民的骨髓都吸干了,怕也喂不饱整个响尾蛇军团。
类似于胡杨镇和响尾蛇军团这种关系的,法外之地到处都是,在这种世道下,弱者总得依靠强者才能生存下去,比如老鼠城,比如狼窝,当然也比如这个响尾蛇军团。
三者之间的区别在于,前面两个都属于名震法外之地的大势力,响尾蛇军团则仅属于一条地头蛇而已。
……
胡杨镇不大,地理条件却相当优越,——镇内有一口水井,镇外甚至还有条河,沿岸分布着居民们打理着的养殖场,以及规模庞大的耕地。
法外之地处于荒漠之中,水源是非常稀少的,胡杨镇外的那条原本是暗河,后来因为一场地震,其中一段河道被震出了地表,于是才逐渐有人来到了这里,聚居在了河流附近。
要不是为了守着那座炼油厂遗迹,恐怕响尾蛇军团就会把家搬到胡杨镇来了,不过相比起水源,还是炼油厂更珍贵一些。
正是由于这片地方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又是水源又是炼油厂的,所以一直以来有好几股势力都眼红响尾蛇军团,想找机会从响尾蛇军团的嘴边抢两块肥肉回去。
怎么说呢,反正这地方的确不太平。
……
将皮卡在小镇内指定的存车处停好,斑鸠知道,自己差不多是时候跟小虫说再见了。
斑鸠也曾经想过一直将小虫送到绿洲,可小虫不愿意,她说跟在自己身边太危险,新帝国也好、自由之翼也罢,斑鸠已经帮了她很大的忙,她不想再让斑鸠为了自己去冒险。
“你都为我做这么多事情了,人情什么的早就还清了,”小虫对斑鸠说道,“我能照顾自己的,你放心好了。”
经过了半个月的艰苦跋涉,小虫和斑鸠两个人的神情都稍显疲惫,尤其是斑鸠,他几乎每天都是二十四小时把着方向盘,幸亏后面几天小虫的伤势渐愈,偶尔能替替斑鸠,让他休息休息,否则斑鸠还真不一定能够撑下来。
小虫伤好得差不多,身上的纱布大部分都拆了,于是她又做起了那副朋克装扮,——莫西干、烟熏妆,绘着乱七八糟图案的粉色背心、凸显她那搓衣板身材的弹力抹胸,牛仔短裤以及黑色长靴。
“我不记得咱们带了化妆品吧?”
斑鸠想不明白小虫这个烟熏妆到底是打哪来的。
“排气管的油灰。”
小虫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
这半个月的朝夕相处让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斑鸠也习惯了小虫疯疯癫癫的样子,他点点头便转身离去,尽量不让离别变得催泪。
“喂!”
小虫叫住了已经走远的斑鸠:
“你还没跟我说再见呢!”
斑鸠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就此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
事实上,小虫和斑鸠是两个世界的人。
小虫是自由之翼前任领袖的女儿,她同时还是新帝国和自由之翼这两个最强势力共同追捕的对象,而且斑鸠从她之前和加拉哈德的对话中,听出自由之翼跟新帝国间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小虫此行前往绿洲的目的,似乎与其相关。
斑鸠呢,在没有碰到小虫以前,他就是个混迹于法外之地的年轻人,也许他的体质比普通人特殊,可他又与其他混迹于此的人没什么区别,都是浑浑噩噩地活着。
也不能说浑浑噩噩,用“漫无目的”四个字也许更为准确。
直到他遇见了小虫,是她唤醒了斑鸠内心深处已不知沉睡了多久的善良,虽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卵用,却好歹是让斑鸠的生活发生了变化。
斑鸠很矛盾。
他骑着从胡杨镇“顺”来的摩托,奔驰在返回老鼠城的路上,他不知道自己就这么回去到底对还是不对。
突然,斑鸠停下了摩托,他眯着双眼望着远方,瞧见了什么。
第26章 响尾蛇军团
在远方天际和地平线相接处,斑鸠看见了一道黑线在向这边接近,他的眼力虽然比不上小虫那样的“鹰眼”,却还是能够勉强分辨得出,那是一支打着响尾蛇旗帜的车队。
想必那就是所谓的响尾蛇军团了。
然而令斑鸠大惑不解的是,响尾蛇军团的样子十分狼狈,好像屁股后头有什么东西在追着他们一样,那股仓促劲儿,即便距离老远,斑鸠都能够感受得到。
这是怎么了?
斑鸠骑着摩托攀上了附近一道较高的土丘,手搭凉棚、极目远眺,还真斑鸠给说着了,在响尾蛇军团的后面的确有人在追他们。
五花八门的旗帜,规模跟前面的响尾蛇军团差不多五五开,——这种情景斑鸠以前也见识过,俗称的“抢地盘”。
在法外之地,谁的拳头大,谁说话就有道理;谁的拳头大,谁就能坐拥最好的地盘。
响尾蛇军团的确是这一带的霸主,却并未拥有绝对的统治地位,周边几股势力单独拎出来未必能跟响尾蛇军团抗衡,但如果他们抱成团的话,也未尝没有和响尾蛇军团争地盘的可能。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是响尾蛇军团处在下风了。
……
早些时候,盘踞在炼油厂附近的响尾蛇军团遭到了突然袭击,双方大战一场,差点毁了宝贵的炼油厂,为此,响尾蛇军团的老大下令转移,将战火引到炼油厂之外的地方。
一个逃、一个追,响尾蛇军团和其他几股势力的“联军”就这样来到了斑鸠的面前,见已经远离了炼油厂,响尾蛇军团顿时回过头去,跟联军对撞到了一起。
各式各样的爆炸声冲天而起,斑鸠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干脆站在摩托上往那边眺望,——正面战场离他远得很呢,斑鸠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受到战斗的波及。
机枪扫射、烈焰翻腾,每时每刻都有油箱在爆炸,每时每刻也都有鲜血在肆意飞溅,残肢断臂、血浆肉糜,见惯了这一切的斑鸠只恨自己的手边没什么零食,白白浪费了这么一场好戏。
两边人马打了能有十几分钟,最后好像是响尾蛇军团招架不住了,率先退出了战局,规模缩水的车队又向远方逃了过去。联军却不打算就此收手,他们仍旧追在响尾蛇军团的后面,趁胜追击。
按说斑鸠看足了热闹,这时候应该离开了,可他望着响尾蛇军团逃命的方向,心中隐隐有股不太好的预感冒了出来:
“那是胡杨镇的方向?”
轻轻叨咕了一句,斑鸠顺便往地上啐了一口,骑上摩托车,掉头向胡杨镇驶去。
……
盖伊的心里在骂着娘。
他就是响尾蛇军团的老大,黑人,今年还不到三十岁,按说他如此年轻便能成为一方地头蛇,已经算是“年轻有为”了,但盖伊实际上并不满足于此。
响尾蛇军团占据了方圆百里唯一一座还能正常运转的炼油厂,又把守住了各个交通要道,以此,他才能够跟新帝国搭上线,成为新帝国的一条狗。
别看“狗”这个称呼可能不太好听,却毕竟是新帝国的狗,狼窝势力范围这么大,不一样乐于做新帝国的狗嘛,所以盖伊并不以给新帝国当狗为耻,恰恰相反,他还颇为自己的“远见卓识”感到骄傲。
然而盖伊的所作所为让附近几股势力相当反感,——不要忘记这里是法外之地,最初生活在这里的都是被新帝国流放于此的人,这里的传统就是决不允许任何人跟新帝国眉来眼去。
狼窝的规模太大,和它处于一个量级的势力都不愿意挑头跟他死磕,次一点的势力就更不敢找狼窝的麻烦了,所以怎么说呢,越拥有庞大势力的人越胆小,反倒不如那些“光脚”的敢拼敢干。
当然了,这也可以被称之为谨慎。
总而言之,不巧的是响尾蛇军团自身没有狼窝那样势大,周边的几股势力又都是“光脚”的,他们中还有个“沙蝎帮”更是承担起了挑头闹事的角色。
在沙蝎帮的带领下,几股势力凝聚在了一起,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干掉想要成为新帝国走狗的响尾蛇军团。
于盖伊看来,那些人不过是想从自己夺走几块地盘,以及最有价值的炼油厂罢了,他们说得好听,内心的龌龊自己如何不明白。
正因如此,盖伊才会气得骂娘,——想吃我的肉就算了,还想吃肉的同时往我脑袋上扣屎盆子,最后再假装自己一副高冷相,你们这群王八蛋也想得太好了吧!
要不是盖伊前些天分出了一部分人手去各个地盘收“保护费”,即便是被联军偷袭,他都不会像今天这么狼狈。
好在炼油厂没有被破坏,他也成功带队突围,并且派人向分散至其他地方的人手传达了自己的命令,让他们跟自己在胡杨镇汇合,接下来自己只要抵达胡杨镇并等来援军,那么便可以好好跟沙蝎帮算算账了。
坐在车内的盖伊这么想着,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自己亲手砍下沙蝎帮老大狗头的场面,他越想越高兴,身体都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
响尾蛇军团被“联军”追进了胡杨镇内,摆开了就地迎敌的架势,此时暂且驻扎于镇外的“联军”帐篷内,却吵开了锅。
“我说咱们赶跑盖伊就行了,赶紧占了炼油厂,他愿意缩在胡杨镇里当缩头乌龟就让他当吧,何必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说话的是个白人胖子,四十来岁,脸型方方正正,眼睛却很小,人送外号“河马”。
“那炼油厂究竟归谁家呢?”
又有人说话了,这次是个瘦瘦小小的白人男子,个子虽小,胳膊上的汗毛却非常重,很显眼,外号叫做“松鸡”。
一说到炼油厂,帐篷内的几个人便七嘴八舌吵开了,这个刚说“炼油厂得归我”,另一个立马回呛一句“放屁”,眼看着争吵逐渐升级,很有可能变成肢体冲突的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盖伊还没死呢,他的手下很快就会回援这边,你们现在讨论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狰狞的秃头上纹着一只黑色的蝎子,没有眉毛,生着横肉的脸上透着一股彪悍气息,年纪不到四十岁,典型的黄种人长相。
他一说话,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了,沉默得像一群鹌鹑。
第27章 游荡者
天色近晚。
小虫躺在皮卡的驾驶室内,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翘起的二郎腿,她轻轻地哼唱着不怎么优美的旋律,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失落。
按照她和斑鸠此前的约定,他们俩在抵达胡杨镇后便可以各走各的路了,小虫在这里稍作停顿以补充食物和清水,斑鸠则就此返回老鼠城,毕竟帮助了小虫那么多,斑鸠已不再欠小虫什么。
可就像汉尼拔说过的,“人情这东西,还来还去很容易说不清楚”,至少现在斑鸠和小虫这一对年轻人就陷入了如此苦恼当中,他们彼此都觉得不欠对方什么,却又觉得还少了些什么。
从记事起小虫就活在颠沛流离当中,她认识过许多人,但像斑鸠一样既是同龄人,又可以做朋友的始终没有几个,所以她很珍视斑鸠这个才认识的朋友。
正因为小虫珍视斑鸠,才会在斑鸠说“不如等你伤彻底养好以后咱俩再分开吧”时断然否决,小虫不是不想要有人陪伴,只是她知道自己前路多舛,斑鸠没必要陪着自己去冒险。
“希望他以后活得开开心心,因此他人还真挺不错的。”
自言自语了两句,小虫翻身从座位上爬了起来,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白白耽搁这么久,按说在补充完补给以后她就可以离开的。
眼看着天色擦黑,她必须要走了,从这里到绿洲还有相当远的距离,漫漫长路在等待着她。
……
突然,胡杨镇内骚动了起来。
小虫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躲在车内,透过车窗向外张望,看见许多打着响尾蛇旗号的车辆驶进了镇内,车上载着许多伤员,每个人都在大呼小叫着,人声嘈杂,小虫并不能分辨出他们在叫嚷的内容。
更多的车辆、更多的伤员、更嘈杂的声音。
从那些车上的旗帜,小虫判断他们都是响尾蛇军团的人,对于这支当地的地头蛇,小虫多多少少有些了解,看他们这些人的样子,大概是在外面吃了败仗吧。
想到这里,小虫便打算悄悄发动汽车离开胡杨镇,她见过这些帮派争夺地盘是什么样子,——像是一群疯狗咬在一起,如果自己继续留在胡杨镇内的话,说不定会受到波及。
……
“这些车我们响尾蛇军团都要征用!”
刚刚在驾驶位上坐好的小虫还没来得及发动皮卡,她就从鼎沸的人声中听到了这么一句话,接着便有大批手持枪械的人向停车场走了过来。
这地方是专门给外来人停放交通工具的,不仅仅是小虫一个,本就在附近的这些车主,当然不能这么看着自己的车被响尾蛇军团给征用了,他们也都是常年混迹在法外之地的,脾气大,胆子也大。
临时组成了个“联盟”,来自五湖四海的车主们站成一条线,拦住了响尾蛇军团的人。
响尾蛇军团来了能有二三十个人,尚不及“联盟”的一半,可他们凭着主场优势又有后援,气势汹汹地想要闯过人墙。
双方的冲突越来越激烈,先前喊话要征用汽车的那位眼见着局势要不受控制,他举起手中的步枪,对着天空就是一阵扫射,——这叫做鸣枪警告。
不过车主们也不是善茬子,大家都是在法外之地混饭吃的,谁还没听过几声枪响,在场的还有不少挨过子弹呢,又怎么可能被你三两声枪响给吓住。
于是在那阵枪声响过之后,车主们纷纷取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武器,如法炮制地对着天空一阵扫射,——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好在大家都还保持着最基本的克制,子弹只往天上打,而没有往任何人的身上打,否则一旦擦枪走火,局面就不好收拾了。
双方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一边想要征用汽车来补充车队损耗,一边想要保护自己的财产,谁都不肯让步。
喝骂着、推搡着,就是没有人真的动手。
……
这场闹剧大概持续了十几分钟,最终以响尾蛇军团放弃而结束:有个响尾蛇军团的人跑来慌慌张张地跟领头的说了些什么,后者当即再也顾不上这些破车了,带领手下便匆匆离开了这里。
胜利的“联盟”在欢呼着,皮卡内的小虫却眉头紧锁,她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在双方争执最激烈的时刻,小虫听见了远方传来一声充满野性的咆哮。
但愿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此时此刻的小虫再也顾不上其他了,她发动皮卡便准备逃离胡杨镇,哪怕之前担心会受到战斗波及时小虫都没有那么紧张,因为她预感到,一场意料之外的灾难正在接近这里。
皮卡的引擎发出轰响,小虫毫不犹豫地踩下油门。
……
“游荡者!是游荡者!”
一道声嘶力竭的嘶喊传进了小虫的耳朵,好不容易略微安静下来的胡杨镇再度沸腾起来,每个听到那声嘶喊的人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然后便是恐惧,最后统统变成了绝望。
有人在漫无目的地奔跑着,有人呆立在原地似乎被吓傻了,还有人干脆跪在地上痛哭失声……
停车场内的汽车一辆接一辆被发动,镇上的居民也都在寻找着一切能够使用的交通工具,大家都像被开水灌进蚁窝的蚂蚁,四散而逃,好好的一个胡杨镇,转眼间就乱成了一锅粥。
小虫比那些人抢得不少先机,她驾驶着皮卡在胡杨镇内不太平坦的道路上一路奔驰,沿途撞翻了不知多少东西,但即便如此,小虫还是觉得车开得不够快,她急得满头是汗,——鼻尖上甚至都挂着晶莹的一颗。
在这场即将到来的灾难面前,响尾蛇军团和其他势力间的火拼都成为了一个笑话,跟小孩子打闹差不多,毕竟是响尾蛇军团也好,其他势力也罢,都是以消灭对方为目的,不会对镇内的居民大开杀戒。
人口也是一种资源,其他势力击败响尾蛇军团,为的就是来抢地盘,如果把胡杨镇内的居民都给杀了,那他们抢来地盘还有什么用,空荡荡的胡杨镇并不能给他们提供“保护费”。
然而“游荡者”不同,它们不需要“保护费”,它们是真正的灾难。
第28章 危急救援
胡杨镇已是鸡飞狗跳,短短几分钟之内,小镇就变成了一片火海,熊熊火光烧红了半边天空,红彤彤的火烧云,令这里看起来仿佛是由夜晚回到了黄昏时分。
哭喊、尖叫、嘶吼等声音混作一团,中间还夹杂着各种爆炸与子弹横飞的声响,小虫驾驶着改装皮卡,拼了命地想要逃出胡杨镇。
几个小镇居民互相扶持着出现在了前方路口,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小虫知道那些人想要干什么,于是她并不减速、更不停留,向着旁边一打方向盘,就准备从其他路绕开那些居民。
然而那几个前一刻还看着惨兮兮的居民,见小虫这只到嘴的鸭子想飞走,一个个当即露出了本来面目,——尤其是那个头发花雪白的老太太,她也不需要人扶着了,直接从臂弯的篮子里拿出一把冲锋枪来。
一道巨大的人形直立黑影撞倒路边的建筑,整个身体裹在尘埃中,一把抓住了那个老太太,在老太太的尖声惊叫中,黑影前肢猛一交错,顿时将手中的猎物扯成两段,纳入圆形口器中咀嚼起来。
“嘎嘣、嘎嘣、嘎嘣……”
这动静听得人不禁浑身汗毛直立。
余下的几个人转身想跑,早被那黑影一脚踩死一个、双爪抓住两个、圆形口器咬住一人的脑袋,最后带着骨刺的尾巴横向一扫,将最后三人扫进了旁边的废墟当中。
“游荡者。”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小虫声音都在颤抖,她哪里还敢再看,右脚死死地踩住油门,小虫恨不能给这俩改装皮卡装上一对翅膀,心中只盼离那黑影越远越好。
……
小虫的皮卡向另一条道上夺路而逃,名为“游荡者”的黑影却抛下了手边的东西,怒吼着向小虫追了过来,它边跑边发出阵阵咆哮声,声音里充满了野性。
透过后视镜可以看到,游荡者的身高在四五米左右,身形和生活在城市废墟中的那些人形怪物相近,只不过它们的体型更接近动物,身后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在奔跑时起到了平衡身体的作用。
而且不像人形怪物那样肤色苍白,游荡者的皮肤很黑,在火光的照耀下散发着一种奇异的金属光泽,不用试也知道,那玩意一定相当坚韧。
游荡者仗着自身皮糙肉厚,一路上也不知撞倒了多少房屋,更惊人的是它奔跑速度竟比皮卡还快,眼瞅着就要追上小虫了。
一个转角,小虫猛打方向盘,皮卡的车轮却打了滑,“吱吱”响着往道路外侧漂移开去,游荡者的双足生有很长的钩爪,它在这种情况下可不会打滑,——这一瞬间,游荡者终于超过了皮卡,堵住了小虫的去路。
回身用双爪抓住了还想要逃的皮卡两侧,游荡者凭借着自身强悍绝伦的力气,居然将皮卡的车头给抬离了地面,任凭车内的小虫怎么踩油门,皮卡都不能从游荡者的双爪中挣脱。
情急之下,小虫从旁边车座上拿起一挺突击步枪,将半边身子探出车窗,稍一瞄准,“砰砰砰”,三连点射击中了游荡者的胸口,发出一阵如中败革的“噗噗”,却没有鲜血流出,看样子伤口不深。
“嗷!”
吃了枪子的游荡者好歹是被小虫给打疼了,它张开了嘴,露出了圆形口器中呈环形排布的锋利牙齿,以及那根生满了倒刺的猩红色长舌。
小虫还想举枪再打,她瞄准了游荡者的眼睛,结果剧烈摇晃的车身让她连发两枪都打了空,游荡者长舌一伸,径直将小虫手里的突击步枪给卷回了口器内,嚼成了碎片。
险些被游荡者舔掉整条胳膊的小虫没时间冒冷汗,她又手法熟练地取出一把手枪,开保险、拉枪膛、扣扳机,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小虫毫不停顿地一口气将子弹全部打了出去。
可惜手枪的口径明显不能给游荡者造成任何困扰,人家压根就跟没事似的,这次连动都不带动的,任凭小虫打完了子弹。
小虫估计只有泡芙小姐能救自己了,但泡芙小姐在后座上呢,这种情况下她哪有机会去后座上取来泡芙小姐,皮卡随时都有可能被游荡者给掀翻在地,到时就算给自己十个泡芙小姐,也无法直面游荡者的攻击。
怎么办。
小虫觉得自己嗓子眼儿干得厉害,她从没想过自己在这里会碰上游荡者,这些怪物的确时常在各地游荡,专门三五成群地攻击规模不大的人类聚居区,因为它们最主要的捕食对象便是人类。
不过那都是在西边更为人迹罕至的地方,这里是法外之地的腹地,游荡者什么时候连这种地方都敢来了,它们不怕被清剿吗?
对于火力不足的小型人类聚居区来说,体型庞大、皮糙肉厚的游荡者是非常大的威胁,而对于类似于老鼠城那样有各种大型武器的军阀来说,游荡者仅仅是棘手的麻烦罢了。
哪怕是拥有火箭弹的猪笼城寨都不会把游荡者看得多么恐怖,即便是再次一级的响尾蛇军团,假如他们全力应对的话,几只游荡者也应该不是问题。
那么这几只游荡者到底是有什么毛病,又或者受了什么刺激,怎么会跑来胡杨镇了?
留给小虫胡思乱想的时间没有多少,眼见着面前这只游荡者已经将皮卡的前段高高举起,并且做好了将其掀翻的准备,就在这时,一辆摩托从旁边的小巷内冲了出来,笔直地撞在了游荡者的腰胯部。
“咚”的一声,载着小虫的皮卡重新落在了地上,那只游荡者则哀鸣着被撞到了一旁,它的脚步踉踉跄跄,最终靠住了一栋房屋才算站稳,两只爪子捂着胯,看样子受了不轻的伤。
救了小虫一命的摩托车倒在路边,斑鸠晃晃因剧烈撞击而七荤八素的脑袋,尝试了几次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他的眼前除了金星,便还是金星。
耳朵嗡嗡直响,斑鸠竭尽全力地挣扎着,他的手脚却软得厉害,估计还得还一会儿才能缓过来。胯部受伤游荡者双眼中寒光四射,朝着斑鸠张开了圆形口器。
一旦被它长着倒刺的舌头卷住,哪怕斑鸠是“狂人”也不可能招架得住,可现在的斑鸠无力抵抗,因为他连站起来都还做不到。
皮卡的车门敞开着,地上有道拖拽重物的痕迹。
“咚咚咚咚……”
喷吐着火舌的泡芙小姐被小虫提在手中,她身后拖着长长的一条子弹带,冒着热气的子弹壳如天女散花一般落在了她的脚边,她的脸,也被火光映得一明一暗,与机枪声同时响起的,还有她咬着牙的怒吼。
第29章 约法
泡芙小姐凶猛的火力远不是手枪能够比拟的,小虫一顿疯狂的火力倾泻,本就受了重伤的游荡者哪里还敢再打斑鸠的主意,拖着那条受了伤的腿,狼狈地窜进了夜色当中,也不知逃去了哪里。
但小虫知道,游荡者是非常记仇的,它很有可能还会再回来,于是小虫走到了斑鸠的旁边,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稍微喘了几口气,斑鸠总算从眩晕状态中恢复了过来。
“上车。”
没有过多的言语,小虫和斑鸠两个人回到了改装皮卡上,仍旧由小虫开车,斑鸠坐在副驾驶位上,揉着自己还有点迷糊的脑袋。
引擎声再度响起,载着他们二人的皮卡在小虫的控制下,向着胡杨镇外疾驰而去。
出人预料的,袭击胡杨镇的几只游荡者没有再将注意力放在这么一辆皮卡上,或许是由于镇内的食物够了,又或者是被响尾蛇军团缠住而脱身不得,至于这个小镇与响尾蛇军团以及附近的其他势力究竟会怎样,说句实话,小虫和斑鸠俩谁也不太关心。
……
“你怎么回来了。”
开着车,小虫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之色,她偏着脑袋瞅了斑鸠一眼,笑容更盛。
“我如果不回来,你这次岂不是要成游荡者的食物了?”
斑鸠的表情也很放松,他回头望了望天际线尽头的胡杨镇,那里已经真正变成了一片火海,隔了这么老远,斑鸠甚至还能听到游荡者的吼叫声传到这边。
沉默无言,气氛却不显得尴尬,相反,有一种和谐、温暖的感觉渐渐弥漫开来,他俩不是彼此间没有话说,而是忙着高兴,来不及说。
……
一直开到天色将亮,已经远远驶出了胡杨镇的范围,改装皮卡才终于停了下来,中间小虫跟斑鸠换了几次班,两人都警惕着一夜未睡,这会儿才算有了休息的机会。
这里看不到胡杨镇那被火焰烧得通红的天空,东方将亮未亮,有微薄的光撒在这片荒漠上,又不甚真切,浩渺无垠的远方,是高高低低、连绵起伏的土丘,一切都是那么静谧又安详。
斑鸠在附近找了几根干柴,于是就地生了一小堆火。此时虽然天快要亮了,荒漠中的温度还是依旧有点冷,不生火的话很容易着凉。
柴火噼噼啪啪地燃烧着,点点火星跳动着,火苗也在作着兴奋且怪异的舞蹈,小虫看着坐在对面的斑鸠,忽然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
斑鸠嘴上这么说着,自己却同样露出了笑容。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小虫两臂抱着膝,对着火堆搓着双手,“因为加拉哈德大叔说了,你这人的脑子少根弦。”
一说起加拉哈德,斑鸠便忍不住回想起那个面容猥琐的中年人,他嘴角一撇,说道:“好像跟他没说你似的,还记得他那时候怎么说的吗,你脑子里也少根弦。”
“我去拿点东西来吃。”
说着话,小虫起身向着皮卡走去,不一会儿便抱了一大摞东西回来,斑鸠“哟”了一声,接着说道:
“怎么着?后面的日子不打算过了?”
“庆祝一下嘛。”
小虫笑嘻嘻地拧开个水果罐头,递给了斑鸠。
……
太阳升起了老高,火堆已熄灭了不知多久,还散发着袅袅余烟。斑鸠坐在火堆前,望着里面闪烁的火星发呆,小虫则在皮卡的驾驶室内,呼呼大睡。
即便现在,斑鸠还是没想清楚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回来。
他跟小虫认识没有多久,交情不深,却已经共同经历了几次生死,但斑鸠知道小虫的身份特殊,她要做的事情更是危险,自己同她一起,基本上就等于是踩在刀尖上跳舞了。
说起跳舞,斑鸠倒从来没有学过。
“啊……”
斑鸠痛苦地抓了抓脑袋,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乱七八糟想些什么东西,因为根据他以前的过往来看,思考向来不是他擅长的事情,就算他把脑袋抓破了,也未必能够给自己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既然如此,那还想个蛋。
并不是所有人做每件事都需要个理由的,至少斑鸠不是这样,他多数时候就是一时兴起、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照他的想法,——如果做什么事情都要想清楚前因后果,再找准自己的理由动机,那活着岂不是太累了。
“因为我高兴、我乐意。”
斑鸠仰头看着天空,下定了决心。
……
正午时分,改装皮卡又上路了。
这一次,斑鸠说他要陪着小虫一起去绿洲,小虫没有再拒绝,她还顺手给斑鸠找了一个理由:
“你是想找加拉哈德大叔吧?”
斑鸠一怔:对啊,自己跟着小虫迟早能再遇见加拉哈德,他不是知道能够令“狂怒”进化的方法吗,自己就权当是这么回事了。
让自己变强,这的确是个很好的理由。
“去绿洲是很危险的。”
小虫对斑鸠补充说道。
“所以呢?”
斑鸠反问了一句。
“所以你这个从来没离家太远的小屁孩要听我的,你要是不听我的,到时候不仅会把你自己害死,连我也得跟着倒霉。”
平白无故被小虫称作小屁孩,斑鸠有点莫名其妙,又觉得不可理喻,因为不管从哪方面看,自己的年纪都比小虫要大,她有什么资格叫自己小屁孩?
“说你你还别不服气,”小虫继续说道,“你告诉我,你以前离开过法外之地吗?”
斑鸠想了一想,摇摇头。
“这就对了,我告诉你,绿洲确实在法外之地的西北方,但是那里已经不算法外之地了,叫‘荒芜之地’,你所生活的法外之地其实相当小,外面还有很广阔的世界,都是你从未见过的。”
斑鸠噘着嘴,就差在脑门写“不服气”三个字了。
“那些以后再跟你说,我先跟你讲讲你必须记住的三条准则。”
“第一条,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许丢下泡芙小姐。”
“第二条,自由之翼和新帝国的人都是坏的。”
“第三条,自由之翼和新帝国的人都是坏的,永远不要相信自由之翼或者新帝国的人,因为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我原本打算说三次的,但四条准则太多,所以就说两次好了。”
听完了小虫对自己的“约法三章”,斑鸠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30章 寂静灰土岭
小虫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很另类的姑娘,其实接触得久了,就会发现她一点也不难以相处,说话做事虽然神神叨叨的,却透着一股可爱劲儿,对亲近的人尤为如此。
有这样一个姑娘陪在身边,斑鸠最近笑的次数可能比前面十几年加起来的还要多,他童年的记忆不怎么美好,少年时期在老鼠城度过,每天做的事情也跟“娱乐”沾不上边,都是刀口舔血的勾当。
所以斑鸠现在是真心实意地开心,再加上他骨子里其实也不是个严肃的人,因此一路上两个人互相逗趣,令原本漫长无聊的旅程变得不那么乏味起来。
他们现在要去的,是一个叫做灰土岭的地方。
……
“你为什么要来法外之地呢?”
双手握着方向盘,斑鸠和小虫闲谈着。
“怎么,想知道我的故事了?”
小虫侧着身子,一只胳膊伸出窗外,似乎想要抓一把午后的凉风塞进车内,吹走令人冒汗的高温。
“我只是单纯觉得奇怪,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你顶着新帝国和自由之翼两方面的压力也要去调查清楚。”
斑鸠说的是实话,他确实很好奇这个。
“我也不太清楚,”小虫的眼神变得飘忽起来,“前面我说怀疑新帝国和自由之翼之间有猫腻,那都是我猜的,真相到底是怎么样,我现在不是在调查呢嘛。”
“好了,”小虫将胳膊收回来,端端正正地坐好,“你昨天跟我说了你小时候的事情,那我就跟你说说我以前的故事吧。”
……
小虫的父亲是自由之翼的前任领袖,她与她父亲长得是一点都不像,论长相,小虫的模样更多是从她母亲那里继承来的。
在小虫很小的时候,她的母亲便因病去世了,因此小虫对于母亲的记忆仅是一张泛黄的旧相片,以及父亲偶尔的口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后来自由之翼内发生了变故,小虫父亲原先的手下篡权夺位,成为了自由之翼的新任领袖,不但杀死了小虫的父亲,还连着她也想一并杀死,幸亏自由之翼内有人提前将小虫转移到了别处,才让她幸免于难。
从那以后,小虫就过起了颠沛流离的生活,为了躲避自由之翼的无穷追捕,她不得不冒险进入新帝国的势力范围,没想到等于是羊入虎口,好几次她都差点被新帝国的人抓住。
不过也就是在那一段时间里,小虫发现新帝国和自由之翼间似乎存在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孤立无援又身处敌营,即便想要调查也没有办法,毕竟她能够活着都算是侥幸了。
后来小虫碰到了个神秘人,对方告诉她说自己曾是小虫父亲的忠实部下,毫无防备的小虫险些上当,要不是加拉哈德帮助了她,恐怕她就要被抓住了。
加拉哈德带着小虫来到了法外之地,两个人却大吵一架,因为小虫想要继续调查真相,加拉哈德则劝她好好活着,许多事情已成定局,区区一个小虫,根本不可能对局势有什么影响。
然而小虫的脾气同样很倔,她认准的事情很难改变,跟加拉哈德吵过一架后她就离开了,想要独自一人前往绿洲,结果刚刚现身,便被新帝国在法外之地的势力,——狼窝给盯上了。
迫不得已躲进一座城市废墟中,小虫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那里碰上斑鸠,两个人第一次见面不怎么愉快,还曾经互相对立过。
这就是小虫在遇见斑鸠之前的大致经历。
……
“所以你基本上什么都不清楚,仅仅是觉得有问题,便打定了前往绿洲的主意?”
“没错。”
斑鸠看着小虫,像在看一个疯子。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绿洲。”
“因为我听说绿洲的存在,对于自由之翼来说很重要,所以我想去那边碰碰运气。”
“听说?碰碰运气?”
“逗你的啦,其实我有很可靠的消息来源,但我不能告诉你,或者以后可以告诉你。”
“……”
斑鸠耸耸肩膀,他不是太关心小虫的“消息来源”与“消息”,也不是太关心新帝国跟自由之翼之间是怎么一回事,他已经将小虫之前帮他想的理由当成了自己的真实目的,——没错,斑鸠就是想借着小虫找到加拉哈德,向他请教进化“狂怒”的手段。
……
距离灰土岭还有老远一段距离,斑鸠和小虫便被那边飘来的空气呛得一阵咳嗽,小虫将手伸出车外招了招,很快,她的手掌便积了一层薄灰。
“咱们跑这鬼地方来干什么?”
斑鸠以前就知道灰土岭的存在,据说很早以前这附近有不少矿坑,后来一次事故令这里的煤矿燃烧了起来,大火整整烧了好几个月,后来地表的火焰虽然熄灭了,地下却始终燃烧着熊熊烈焰。
煤炭的灰尘被热气流吹到天上,冷却后又降落下来,覆盖在每一寸土地的表面上,灰土岭的名称由此而来。
这里的所有东西几乎都毁于那场大火当中,幸存下来的人类也早就搬离了这里,哪怕是野兽都不愿意接近这破地方,——这里太过于荒凉,土地也无法令植物生长,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而且更有传闻说这里闹鬼,曾经有一小撮人不怕死的流民想在这里新建营地,毕竟无穷无尽的地热能驱散荒漠中夜晚的冰冷,结果后来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
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斑鸠不怕跟人正面搏斗,即便面对着游荡者那样的庞然大物,他也有胆子开着摩托去撞翻对方,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人有点怕鬼。
说起来有些好笑,这么一个大男人还怕鬼,可斑鸠就是害怕,此外他还特别害怕那种在河里游来游去的癞蛤蟆,一见到癞蛤蟆,斑鸠的两条腿都忍不住发软。
当然了,这些他都没有告诉过小虫,——男人的自尊嘛。
……
远远地停好皮卡,斑鸠看着眼前荒凉破败的灰土岭,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些关于这里的恐怖传说,顿时觉得自己的腿肚子有点转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