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饼
清晨的阳光,不知何时早已穿透薄如轻纱的云层,轻轻的挥洒在青山绿水间,偶尔有几只飞鸟飞过,欢快的轻唱着,那轻盈的身影,偶尔掠过一处处炊烟升起的屋檐,最后落在不远处的树枝上,歪着脑袋,看着不远处的一个身影。
“其雨其雨,杲杲出rì。愿言思伯,甘心首疾。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声音由远渐近,清脆而生动,当这人走近了,才发现不过是个总角之年的孩童。这孩童一身粗履麻衣,衣服上还凌乱的打着补丁,不过却是清爽干净,有些苍白的小脸上,尽管是清晨也有着几滴汗水,纤瘦的身影在这条崎岖的小路上,却是更显得单薄。
习惯xìng的伸手扶正了一下斜跨在身旁的背包,顺手将额头的汗水擦干,看了一眼渐亮的云层,许麟突然想到先生昨天讲的的段子,不自觉的开始涌诵着。越是诵读,越是沉醉,尽管对诗中的意思不是很理解,但是先生教授的总是对的,是对的那么便要记下,而且自己也是喜欢的。
不知走了多久,看见路旁有一颗大树,大树很大,据说父亲的父亲的时候,这棵树便是这样大,到了现在,已经不知过了多少年月,这大树还是枝叶繁茂,茂盛如初。看见这颗大树,那么学堂就近了,像往常一样,许麟每天上学堂的路上,都要在这里歇歇脚,然后从打着补丁的背包中拿出阿妈做的大饼,一边吃,一边想着刚才的段子,而眼睛却是望着远方的一片屋舍,那里有许麟最喜欢的学堂,还有很多的玩伴,心情便是无比的舒畅。
大饼很大,因为是一天的食物,许麟总是吃几口,觉得不太饿了,便小心的要放进布包里,可就在这时候,一个奇怪的声音突然头顶传来,这声音来的突然,以至于让毫无准备的许麟吓了一大跳。
慌忙的站起身来,许麟转身抬头,就在眼前的大树上,不知何时竟有一个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的老道人懒懒的躺在树杈上。老道人一身黑sè道衣,有些破旧,尤其是脸上,本来很黑的脸面上,竟然有一块血红的大红斑,一对细小的眼睛,懒散中透露着一股贪婪,而目光所在,正是许麟手中的大饼。
似乎已经和大树融为了一体,要不是老道人突然说话,许麟根本发现不了,这时候看着这个好似乞丐一样的的老道人,许麟心里有些害怕,但是还是不自觉的将大饼递了上去。老道人本来懒散的神情忽然不见,竟然坐起身来,一把抓起递上来的大饼,大口的嚼咽着,雪白的牙齿,快速的张合着,而那大饼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不停地变小,许麟惊讶的看着这一幕。
四周很安静,许麟也没有发出声响,只是安静的看着,这似乎很有趣,至少在许麟看来是这样的,他从来没有看见有人吃东西竟然可以这样快,直到老道人吃完大饼,许麟还是觉得很有些意思,同时也有些害怕,这种害怕的情绪,也忽然在身体的某个角落不停地蔓延起来。
老道人吃完大饼后,随即望过来的眼神中有一种满足,这种满足,许麟似乎很熟悉,每天自己放学回家,阿妈总是在村口等着自己,当看见自己姗姗走来的时候,阿妈的眼神中有这样的情绪。父亲每当看见绿油油的庄稼的时候,似乎也有这样的眼神。
“你很不错。”看了良久之后,老道人忽然说道。
许麟很想说什么,可是在听了老道人的声音之后,一种从未有过的yīn冷情绪瞬间蔓延全身,周身竟然有种麻痒的感觉,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是许麟这时候真的害怕了。
很想转身就跑,这种想法忽然在脑中不停地闪现,可真能逃脱么?许麟开始发抖,惊恐的看着那一对儿细小的眼睛,那一块遮住了半张脸的红斑,还有那一口白牙,而道人的神情似乎是在笑。
“一块大饼,也算一件恩情。”老道人眨了眨眼睛,眼睛中的目光不再咄咄逼人,反而变得更加贪婪。
“恩情便是免了,一块大饼而已,我很赶时间的,这便告辞了。”许麟皮笑肉不笑的说完,抓紧布包,转身便要逃跑,他实在是有点吓坏了。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似乎已经不是许麟所能决定的了。只见老道人先是一愣,随即嘎嘎怪笑几声,伸出干枯如柴的手指,冲着许麟就是一指道:“道人我要给的恩情,天下间的人,想来挣破头颅也是想要的,你这娃娃倒是奇怪,不过这样我更是喜欢。”说完之后,怪笑几声忽然喝道:“滞!”
许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这身子似乎一下子不是自己的了一样,毫无知觉。头顶上,这时候忽然间飘来一朵浓如墨水的乌云,乌云中怪笑连连好似惊雷,一对儿血红的眸子,紧紧的盯着自己,乌云慢慢得降落下来,直到将许麟的周身淹没其中。这种感觉很奇怪,只有意识还在,其他的感觉似乎一下子消失了一般,四周漆黑一片。
恍然如梦,似乎真的是梦,因为只有在梦中才会有这样的景象,许麟忽然很想念阿妈,想念阿妈的怀抱,想念阿妈温柔的笑容,想让阿妈将自己从这可怕的梦境中唤醒,但是,当那对儿血红的眸子再次出现之时,许麟的意识里顿时冰冷一片,似乎已经不能思考了,只能看着,感觉着。
黑暗过后不是光明么,许麟这样的想着。可眼下的情况完全颠覆了他所知的常理。四周的黑暗正在缓慢的失去它的颜sè,可相对应的光明不在,取而代之的却是红sè,一片血红,浓稠似血。
“这是我的世界。”许麟的意识里忽然传来老道人的话语声,只是这声音有些奇怪,许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它,只能是不似人间之语,冰冷异常。
许麟想说话,他张了张嘴,嘴唇没有动,于是没有声音,许麟想求饶,可是嘴唇没动,于是求不了饶,只能听,只能看,于是许麟想哭,可是眼睛干涩,眨都不眨,眼泪也没有了。
“是不是很难过?是不是很害怕?是不是很无助?”老道人嘎嘎的怪笑着,声音如雷,声声入耳如针扎。
许麟难受的想发出声音,可是嘴唇不动,周身皆是如此,不能感觉,但是这股疼痛却如此的真实,只有眼睛里,时而惊恐,时而痛苦的神sè能让人感觉他的情绪变化。就在这时,老道人的笑声忽然戛然而止,似乎有些惊愣,然后瞬间又是狂喜大笑,那笑声有些疯癫,有些痴狂,可听在许麟耳中,好似雷声滚滚,似乎这片黑暗的天地随时就要将自己淹没其中一般。
“八字纯yīn,四柱纯yīn,你是yīn年yīn月yīnrìyīn时出生的纯yīn之人?哈哈,上天倦我,上天倦我!”老道人的声音彻底的疯癫起来,犹如浪cháo一般彻底的将许麟淹没其中。
道人的世界就是许麟的世界,那无边际的黑暗,正已眼可见底的速度,逐渐的消亡,取而代之的是红,是血。血是粘稠的,所以当他蔓延到许麟的身旁时,好似蛛网似的血线,开始丝丝的缠绕在许麟的周身,直到许麟浑身缠满了红sè的丝线,再也找不到任何的缝隙为止。可奇怪的是,许麟并没有因为这样感到呼吸困难,相反,他能感觉到周身的血液似乎在沸腾,在燃烧,那被火一般燃烧的疼痛,许麟是体会过的,不过那时候,只不过是手指,而这时候却是全身。仿佛被大火吞噬了一般的疼痛,让许麟在心底大声嘶喊,尽管没有人能听到,但是许麟已经进入到本能的恐惧当中,这是身体的自然反应,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当意识逐渐模糊的时候,当身体已经麻木的时候,在许麟的心中,似乎有那么一丝的渴望,光明,于是真有了光明。那一丝亮光,透过无尽的血红直接照进了许麟的身上,尽管是一丝的亮光,可许麟还是感受到了温暖,是阿妈温暖的胸膛,是父亲粗糙的大手,是先生赞许的神情,是伙伴们爽朗的笑声,这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美好,许麟笑了,于是睡了。
似乎许麟的jīng神世界完全在老道人的掌握之中一样,那干如枯槁的面容,这时候也是一笑,却不是同情,也不是赞许,而是怜悯,然后是满足。
人总是在最绝望的时候,去期待一丝奇迹。老道人似乎见的多了,这种让人痛不yù生,然后再给一丝希望,最后再狠绝的将这一丝希望毫不留情的碾碎,对于他来说总是乐此不疲,这个过程带给他的是一种无法言语的快感,就好像一顿丰富的大餐一般。
“那么,该是享受最后的滋味,也是最美妙的一刻了。”老道人有些兴奋的期待着,看着血线包裹着的许麟,已经和他的世界彻底融合的那一刹那,老道人睁大眼睛,眼珠中丝丝血线充斥着,那是何等的兴奋,仿佛已经闻到了肉香的到来。
一阵疼痛,触碰内心,感觉身体,蔓延全身,火一般的疼痛,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骤然的从许麟内心中爆发出来。猛然间睁开双眼,入眼的是了无边际的红,感觉到的,是深入骨髓的痛,再也没有任何的温暖,阿妈,阿爸,先生,伙伴们,那一张张生动的面孔,忽然变得狰狞起来,猛然间猛扑过来,撕咬着许麟的身体,而许麟只能撕心裂肺的挣扎着。
嘎嘎的怪笑声再次响起,这次不再疯癫,却是享受至极,如此美味,如此纯净的痛苦,只有单纯的人才会有,老道人默默的想着,默默的体会着,似乎那张黑脸上也出现了一股cháo红,仿佛喝醉了酒水一般。
“你送一张大饼,还以恩情,我便送你一个世界如何?”又是一阵狂笑,不过这时的他却是有了一丝期待,期待一场更大的盛宴,一场极致的享受。
第二章 入城
夕阳西下,落rì的余辉早已倾洒在大地之上,一片金黄,天边不时的有雀鸦嘶鸣,官道周边,映shè在黄昏的光芒下,树干,荒草也都染了一层金sè,可这景儿却无人驻足观看,官道上的行人更多的是加快了脚程,希望在傍晚之前赶到城里,因为到了晚上,这城门是要关的。
一个年纪不过十五六的少年道童,周身一身破烂的黑sè道衣,有些灰头土脸的脸上,却是更显苍白。一手牵着毛驴,一手扶着斜跨在身旁并且打着补丁的背包,沉默不语的同时,只是闷头赶路。
少年身后的毛驴不时的打着鼻响,似乎是极不情愿,为这段漫长的路程而抱怨耍着xìng子,奈何少年看似纤弱的身体,却有着不成比例的力气,更何况毛驴自己的身上还坐着一个脾气更为暴躁的糟蹋老道人,这老道人在这一路上,可是不止一回嚷嚷着要吃自己的肉了。
两人,一少一老一毛驴,在这条官道上沉默的赶着路,老道人坐在驴身上,微眯着眼睛,似乎是在打着瞌睡,脸上一块大红斑随着呼噜声此起彼伏着,少年人只是看着脚下,而嘴里似乎在嘟囔着什么。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见了远处的城门,城门很高大,高大的城门往往在身后有一座雄城,这是老道人时常说的,所以少年人这时整理整理这身破烂道服,似乎是想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破烂不堪,可破烂终究是破烂。似乎是体察到了少年人的心思,一直被虐待的毛驴,欢快的打着鼻息,几颗大驴牙也龇了出来,那神情好似在嘲笑少年人一般。但是由于驴声太大,惊醒了坐在驴身上的老道人,这让后者很是不快,于是用脚猛踹驴身,想让驴安静下来,可似乎力气过猛,正在龇牙的毛驴,一声嘶鸣,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挣脱少年人手中的缰绳,飞快的奔向城门而去,速度飞快,让少年道人,和老道士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让它得了逞,于是驴脾气也上来了,那气势倒好似冲锋陷阵一般。
城门的守城大兵,原本懒散的站在城门门前,检查过往行人,说是检查,也不过是敷衍了事,除非遇到看似行商或者谁家的漂亮媳妇儿,才会有jīng神的揩点油头,占点便宜。
这一天也是背到了极点,别说漂亮媳妇儿,就是行商也没遇到几个,所以大兵们正瞌睡连连,没jīng打采看着过往行人的时候,忽然间,远处尘烟四起,蹄声如鼓,顿时吓的大兵们一个激灵,以为是有人要硬闯城门,这还了得?于是大兵们抽刀架弓,正准备硬干一场的时候,忽然听到人语大呼:“妖孽,尔敢?”
这声音来的突然,来的响亮,原本还在疾驰冲锋的毛驴顿时驻足不前,但是驴背上的人却是冲飞了起来,很是干脆的摔了个狗吃屎,这让原本打起jīng神的大兵们,一阵蒙圈,然后开怀大笑,原来是个疯道人骑了个疯毛驴惹得祸。
过往行人无不大笑,并且指指点点,倒是刚才的少年人面无表情的跑向老道士,丝毫不以为意,扶起还在骂骂咧咧的老道士,替他除掉泥土,身前身后的忙乎着,很是恭敬。
当老道士站稳身形,嘴里似乎还在咒骂着,而周围行人大兵也看清这厮面容的时候,这心里又是一惊,无不合计着,这道士端得生的其丑无比,甚至是有些面目狰狞,倒是那小道士面容较好,能让人接受。
二人一毛驴,走到大兵身前的时候,这些大兵们也是退后一步,这老道士生的奇丑不说,身材高大,而且总是散发出一股子yīn冷气息,这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人不寒而栗,不过检查还是要检查的。
一个似乎是头目的大兵走到二人身前,眯缝着眼睛又是打量一番道:“进城的名帖可有?”
老道士这时候却是闭上了眼睛,脑袋歪在一边,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而站在老道人身后的少年人,急忙的递上去一张有些破旧的羊皮纸张给头目大兵,后者接过之后,先是看了一眼正闭目养伤的老道人,低声骂了一句傻x然后才仔细的看了看名帖:“yīn成凉,许麟?”
少年人做了个礼:“正是草民二人。:然后又一指老道人道:“这是家师血痕道人,我二人听说城中李员外家有生魂滋事,所以是为降服这妖魔而来,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头目大兵,听到这里,也是明白了。这李员外家的事情,在城中早就传开了,甚至请了官府贴了告示,希望能借此找到高人,去了这档子晦气事儿。不过看着眼前的道人,头目大兵倒是有些担心,这鬼能比这老道士还吓人?到时真不知是鬼吓人还是人吓鬼了,想到这里,心里就是一乐,随即冲着后面挥了挥手道:“放行!”
二人一头毛驴就这样轻松的进了城,由于是黄昏时分,城里早就人影稀薄,只有几家酒家偶尔有人进出,肚子里早就打着响鼓的许麟,有些眼馋看了几眼香气四溢的酒家,便低着头又开始默念着什么。老道士身下的毛驴似乎也被这股香气所吸引,但更多的是不满这大小道士两人,不顾及扛活打工者的辛酸,可一念及自己背上的那个老杂毛,也只能垂头丧气的继续跟着许麟。
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大宅子的门外,上面很明白的写着李宅,话说这李员外也是个有些背景的人,所以这宅院大的很,在城中,许麟也是随便的打听一下,便没有多费周折的找到了这里。
看了一眼还在闭目养神的血痕道人,许麟回头走上台阶,轻扣门拴,不多时,门开一角,一个家人打扮模样的老头,jǐng惕的看了看二人,目光从下到上仔细的打量着,随即这眼睛停留在还在闭目养伤的老道士身上,看了一会道:“可有神通驱魔辟鬼?”
许麟这时已经退到血痕道人骑的毛驴身后,而老道士也已睁开了眼睛,只见一对儿细小的招子中,jīng光四溢,让人不能视之。不过血痕所观的却是这座李氏宅院的上空,嘿笑一声道:“你我也算同道中人,境界不同,所看定然不同。”许麟见那老家人听到这里,神情忽然一惊,再看目光中已有敬畏,已晓得这看似普通的老家人也是修道中人,只不过被血痕看穿修为,已失了分寸,要知道,就算是同为修道之人,要想看穿他人境界,不是有特殊秘法宝贝,就得有大神通者才能有所为。而后又听血痕继续道:“看似生魂作祟,却有妖邪侨居幕后,又是怎样的寻常道人敢来这里?”
话毕,老道士又是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而那老家人这时忽然躬身行礼,然后转身而走,看模样是要通报主人家了。许麟这时无趣,也只能心中合计着血痕道人的境界修为到底有多高?自上一次遇到血痕,经历过那看似南柯一梦,但又无比真实的世界之后,许麟的生活彻底的改变了。
阿爸阿妈不再相见,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一夜化为灰烬,儿时的同伴,先生,自己所有能认识的人,似乎都在这一夜消失了,而许麟在那一夜里所经历的,是他现在,也许直到他能报仇的那一刻起,都不愿再回想的事情。
从此血痕道人身边多了一位侍童,一个惟命是从的小道人,他教授他所知道在这世界他认为的真理,他传授他认为最为了不起的功法,并且他从来不在乎眼前这个人在想什么,即使他杀了和他有关的任何人,更不关心他在想什么,血痕需要的只是绝对的服从,或者说血痕对自己充满了自信,眼前这个看似乖巧的孩子,永远也跳脱不了他的世界,那么就足够了。
于是血痕总是在刻意或者无意展示着他的强大,虽然有时候血痕道人很笨拙,或者让人觉着他只是一个行将枯朽的糟老头子,但每当血痕展示或者多面xìng的一面之后,许麟更多的是选择沉默,或者只是一个惟命是从的人偶而已。
许麟在这边胡思乱想着,李宅这时候已经传来一群脚步声,不多时,一个大腹便便,一脸油光的中年胖子便领着人群出现在门廊外侧,可以一眼就看出,这个胖子,便是李员外了,而后是他的家人,看着那笑容堆叠出来的脸孔,很难不让人想起某种家畜,不过这胖子倒是笑到礼更到。
只见他先是躬身一礼,随即笑呵呵的说道:“不知高人驾临敝府,有失远迎,还望高人恕罪。”说完又是一礼,不过却是轻微的抬头,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血痕道人。
血痕道人,睁开双目,看了一眼李员外,也就是这一眼,让李员外如堕冰窖,浑身颤抖,而血痕又是轻蔑一笑道:“今rì不早,我待休息一两rì,回复jīng气,便帮你把这厮料理掉。”说完闭目不再言语,神情冷漠,配合脸上那遮住大半张脸的红斑,端得冷酷无比。
李员外也是个有过见识的人,但这次的经历与往昔不同,虽然他的身边也有个从事修道行业的家人,但是与人家那一比,即使他这个门外汉也能知道,自己的老家人也只能算是个放牛娃娃,而那长相狰狞,一身落魄看似与那西街要饭没两样的道人,才是真能为自己去除心障的高人。于是对于血痕的要求,惟命是从,命令下人赶快收拾上等的客房,酒水饭食也一起准备,就怕慢待了此人,不过在心里,李员外还是有些忧心的,那就是此时此刻的一种危机感,面恶心不善,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呢?
第三章 李员外的故事
西厢房内还残留着饭后的余香,熏香袅袅,血痕端坐于一副古画下的软榻之上,面前是一方做工考究的雕刻桌,上面摆放着一件古意瓷瓶,屏风在于侧旁,上面搭着两件崭新的黑sè道衣,而许麟则跪坐在血痕的下手方,两人皆是闭目养神,不过在两人额头之处,却是有一条血线诡异的相连,徐徐的旋转着。
许麟的意识深处静谧异常,一片平静如镜的血海此时映shè在识海之中,一行行字,诡异的出现在血海之上,然后又转眼消失,不带一点涟漪,而许麟此时所要做的便是努力记下这些字,让它深深的刻在灵魂深处,不再忘却。
不知过了多久,血痕率先睁开双目,目光中流光异转之后,变得有些黯淡,但是看了许麟额头上的红光渐盛,一抹笑容,悄然的在嘴角绽放。这就好比在种果树,前期的投入,是为了后面果实的甜美,所以血痕道人本来已经黯淡的目光中,似乎因为兴奋又重新燃起,那是一种对美味的期待。
似有所感,又好像传功已经结束,许麟悠悠的睁开了眼睛,似雨后chūn芽,目光中放shè一段异样的sè彩,待与那血痕目光对上,后者期待的神sè,让许麟不仅有些恐惧。那是鱼肉面对刀俎无奈,不过在许麟的心中又有另一份期待,需要的只是时间,和一个机会,看似渺茫难寻,但是已经等待了五年的许麟又怎会差这点耐心?
“不动血心你已经趋于大成,接下来的事情,只需按照我传给你的功法行功,进入下一阶段的修炼已是不远。”血痕嘿嘿一笑道。
看着血痕有些yīn厉的笑容,许麟恭敬的低下头道了声:“是”便是无话,房间中重新恢复了平静,许麟重新闭目,修炼新得到的功法字诀。而血痕道人,则是在恢复刚才所消耗的元气,要知道《血神子》的修炼有别于他法,在开始修炼的时候,只能靠师傅传功于徒弟,稍有不慎,二人便皆会走火入魔,这也是为什么《血神子》在修行界中创下过短暂辉煌之后,迅速消失,然则授徒太难,所选徒弟的心xìng身体都有考究,所以在血痕得到许麟之后会如此的兴奋,更何况还有其他的想法。
冷月挂空,繁星点点,偶尔有几声虫鸣打破这静谧的夜晚,看了一眼西厢房的方向,此时李员外正在思量着什么,老家人则站在屋内的一角。缓缓之后,李员外忽然说道:“让下人的嘴都严些,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老家人缓缓一礼,悄然退下。
将窗打开,一股凉风轻轻吹进,李员外不禁打了个冷战,这心里面担忧反而多了几分。
翌rì清晨,早有下人将饭食以及洗漱用品摆放屋内,许麟简单的吃了吃之后,换了一件崭新的黑sè紧身道装,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这些年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苍白的面容下多了几分风尘之sè,始终有些yīn郁的眼眸中,隐隐的透露着一丝红光,这是《血神子》中不动血心即将大成的征兆。虽然修道只有五年,但是有这般进境已算是快的,这是血痕对许麟说的,一想到血痕道人,许麟的内心没来由的一阵针扎般的疼痛,每rì侍奉自己的仇人,这般滋味也只有自己知道究竟是怎样的,
在修真界中,按照血痕的说法,分为几个层次,练气,灵动,还丹,步虚,真人,化神,飞仙,如果自己的不动血心大成,那么便一举能到达灵动的境界,可血痕的境界到底有多高,这对许麟来说一直是一个谜,也一直是他想了解的,可惜,血痕对于自己的境界始终只字未提,许麟也只能自己从蛛丝马迹中需找问题的答案。
不多时,李员外在老家人的带领下,已来到房内,血痕道人端坐于软榻上,微微睁开双目,对于血痕的yīn冷目光。李员外始终不能适应,于是打了个哈哈道:“道长之风采今rì才能观得,果然是非同凡响呀。”
看着那一脸堆挤出来的笑容,屋内的二人似乎并不感冒,血痕也懒得啰嗦,直接道:这宅子有异事,一般分为房屋缺角,冲压属相,死门临床,财位封闭,朝向死衰,五黄临门,而你这宅子,建造多年,又分明有高人指点过,所以有事,事,是在人为而已。”说完这段话,血痕嘿嘿一笑道:“就是不知员外最近可是招了什么人,起了什么灾祸?”
李员外听到这里,脸sè忽然一白,心中忐忑的同时,又是在思量,这看似跟臭要饭的没一样的血痕是有真本事的高人,既然如此,只说其表,掩饰其里便罢。于是双手一合礼道:“道长真乃神人也,但说来话长,今rì本想请道长去看看我那女儿,但听道长之言,想必也猜到几分。”说到这里的时候,许麟将桌旁的一个板凳递了过去,李员外道了声谢,便继续道:“这城中有一王姓书生,名唤根生。在一次庙会上与小女相识,后来这书生前来拜访,我看这书生一表人才,在城中又是以多才闻名,所以在下也没嫌弃门第不对,而是督促其好生读书,他rì博取一个功名,好于我那女儿已结良缘,谁知事情会变成这样。”
看着有些痛心疾首的李员外,屋中之人都静默不语,等待下文,李员外喝了口茶水,便继续道:“为了让这王根生,能好生读书,我特别安排了一间小院,以便照顾其起居,谁知这便出了祸事。今年年初会考的时候,这王根生上京赶考之后,便颓丧不起,每rì以酒度rì,我那姑娘心地善良,并没有因为这次考举不中而埋怨,反而亲身照顾其饮食起居,谁知那rì这王根生喝醉了酒水,一时sè念便强jiān了小女,我闻之大怒,但是木已成舟,已成这样了,我还能怎么办呢?于是我为二人安排了婚礼,招这王根生做了女婿,开始还不错,王根生开始发奋读书,誓要在明年中举,可好景不长,不多时这王根生开始呼朋唤友,整rì醉酒花楼,我那女儿不好与我分说,只好一人委曲求全,可即使是这样,这王根生还不知进退,竟然,竟然。。。。。。”
说道这里,李员外已经是气愤异常,显然回忆起当时之事,心中怨恨难填,双目意yù喷火道:“一rì小女忽然发现这王根生和自己的侍女小莲有些不对,便藏了心思,谁知这事竟然是真,而且时rì已长,侍女已然有孕在身,那王根生强逼小女要纳侍女小莲为妾,这可怎生了得?我气愤之下,又想到往rì这厮的总总作为,一气之下,领了下人,将这jiān夫yín妇赶出门外,永不得踏入我门半步。”
叹了口气,李员外望着门外风起而飞的绿叶,转眼看着依然眯缝着眼的血痕继续道:“我那小女也是伤透了心,也默许了我的作法。可是这王根生,狼子野心,在当rì半夜的时候,偷偷潜回,意yù偷盗钱银,可夜黑风高,不能分辨面容,被我的家人一棒子生生打死,直到点燃火把才看清是这卑鄙小人。当夜我便遣人报官,来人查明真相,事情也就告以段落,我以为就此结束,可谁想小女次rì便一病不起,还时常说起胡话,夜晚的时候,更是有些家人看见有鬼魂出没,而且事情越闹越凶,已经相继有几位仆人怒目而亡,被活生生的吓死了,所以好请高人了却这妖孽,救救小女。”说完,李园外潸然落泪竟然生生的跪了下去,不过血痕并没有动,还是一副老样子,似乎根本没看见李员外一样。
良久,血痕方道:“事情已经知晓,员外还是不要担心了,待会你带我这徒弟去看看你那病卧在床的女儿,以及死去的家人,事情不会拖太久的。”
李员外闻言大喜,可随机看了许麟一眼,又有迟疑,血痕似乎看出了李员外的顾虑,冷笑一声道:“我这徒弟足矣。”
李员外怕此时惹得对方不高兴,自己毕竟有求人家,于是站起身来连忙道:“道长多虑了,在下又怎敢有做他想。?随即又对着许麟笑道:“那么有劳小道长了。”
许麟看了一眼端坐在软榻上的血痕,后者微微点头,许麟便随着李员外和老家人出了门,没走多久,便来到一处独门独院的房舍,此处打扮极为jīng致,小院中花艳芬芳,门前有珠帘垂地,风起之时,一片脆响,极为动听。不过几人现在都没心思看这景致,急匆匆的来到小姐卧处,侍女拉开垂幕,许麟一看,只见卧床上躺着一年轻女子,容貌说不上倾国容颜,只能用较好比较贴切。不过在其头上,有着一股若隐若现黑气缠绕,这股黑气极淡,却是丝丝浓郁,显然是生魂附身的景象。许麟心中有别的思量,这不像一般生魂所为,如果按照李员外的说法来看,只是一寻常书生化身为鬼,鬼有怨气,所以见着生人,便要扑杀附身,又称为生魂,只是鬼道中最为弱小者,但是看这小姐脸上焦灼的黑气,显然这鬼已经有些门道,如果是那书生,又何来的鬼道功法?
李员外见许麟轻皱眉头,心中一跳,不知是何,还是这鬼魂太过厉害?然后有些担心的说道:“道长可和解决之法?”
许麟迟疑一下,心想待看看那几个仆人的死状,再做定论,于是道:“无妨,去看看那死去的仆人吧。”
听完许麟的话,李员外与那老家人,带着许麟又来到一偏僻角落,四周yīn暗,与先前小姐卧榻之处,有着鲜明对比。
许麟看着眼前的房舍,心中疑惑更重,此处的yīn气之盛甚至不比乱坟岗差哪去,那屋中的尸首恐怕更为诡谲。
第四章 生魂
空气中有一种发霉的腐臭之味,似乎对这种味道习以为常的许麟依然面无表情,相反,李员外与那家人倒是显得极为难受。走进屋内,空间不是很大,四周只有一扇窗户透着光亮,所以有些yīn暗,许麟看着眼前并列的六具棺材,皱了皱眉头。
这屋内的yīn气更重,明显超过了许麟的想象,这几年许麟随着血痕四处游走,虽然没见过几个修真人士,但是这乱坟岗子倒是去过几处,眼前的只有六具棺椁横卧,却能比拟这坟场的yīn气,可见此鬼怨气之深,实属罕见。
“道长可用我唤人前来开棺?”李员外这时有些忐忑的说道,此处实在不是他愿意呆的地方。
许麟看了他一眼,随即伸处苍白手指,只见其上凝绕着一缕红光,随着许麟轻轻一挥,红光shè出,直接附在六具棺椁盖上,许麟轻喝一声:“开!”
红光大亮的同时,直接向上飘开,六具棺椁盖也是飞了起来,并且伴随着钉子起开的声音,落在一旁。
这时的李员外与那家人对视一眼,眼中都出现了惊骇的神sè,尤其是那家人,他本就是个练气级别的修行者,如果换成是他,那是根本办不到的,此时看见许麟不过是十五六的年纪,已经有这样的修为,心中如何不惊?
没有在意两人的想法,许麟走到六具棺椁旁边,一处处的仔细观察,越看越是心惊,只见六具尸首全身无伤,但是面部灰白的同时,都是双目向上圆睁,嘴大张口,面部扭曲,而且双手做爪状,这不仅仅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才能出现的表情,而是在被吓到的同时,人身上的jīng气神全被强行吸走时,极度痛苦挣扎才会出现的神态。再联想先前那小姐头上缠绕数量不多,但极为jīng纯的黑气,可以断定,这绝不是一般生魂所能办到的。
鬼道一脉,血痕给许麟介绍过,鬼者,人死灵魂不入轮回者既是。鬼者,偶有意外,或天灾**而死者,不入轮回,而成其鬼,谓之生魂。生魂只是鬼中最低一级别,无强**力,只懂得些迷幻小术而已。其上有厉鬼,厉鬼者无是不含有莫大冤屈,不得伸,或死前有股怒气不能泄,既死不入轮回者成。此厉鬼,略懂五行之术,也懂幻化小术,既能迷人心智,又可上前厮杀,是为其上者。
上述无论是生魂还是厉鬼都是小道,再二者之上还有凶煞,煞之形成,又有说道。
煞之形成,必须有厉鬼形成之因,比如怒气不得而泄,莫大冤屈不能伸张,而死者,这是其一。其二,便是死之地,比如二yīn之地。一yīn为,yīn水横行之所。二yīn为,腐烂不堪之湿地,任其一,皆可成。煞之威能,可白rì见人,可白rì施法,法术有五行,有幻化,更能凝气化形,端得狠辣。
再者上为大煞,大煞因为懂得吞吐月之yīn华,长久而成yīn丹,聚其形,已有神通,不是法术可比。
大煞如果吸得月之yīn华又有奇遇,乃成王,号称鬼王,此中王者更是有行云布雨,移山倒海之能了。其人间已经是千年未见,除了北邙山外。
所谓鬼帝者,此道中之王者,一令出万鬼朝拜,天地变sè,万物齐哭,究竟如何而成,只有传说。其说所成之地必有一龙脉所在,借助龙脉之气,凝成自身yīn脉,yīn阳二合,帝成之。
观此间六具尸首,许麟敢断定必定是厉鬼以上的凶物才有此威能,所以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惊吓李员外,心中的疑惑也越大,这个圆滚的中年胖子,话中必定有所隐瞒。
看完尸首后,许麟手腕一翻,落在地上棺椁盖,忽然翻飞,重新落到棺材上,许麟转身看着脸sè苍白的李员外道:“小姐与这里的事情我都已经看完,待我禀报师傅后,看师傅怎样安排,员外便不必去了。”说完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李员外还想说点感激的话,可是看着许麟已走,又瞅了瞅四周,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在家人的搀扶下,也赶快的离开了。
“你是说李员外有所隐瞒了?”血痕道人有些懒洋洋的问道。
许麟抬头对上血痕yīn森的目光:“徒弟仔细查看了那李员外的女儿以及六具尸首的情况,再联想师傅以往教授的鬼道一途的事情,可以断定事情必然有所蹊跷。
“蹊跷是有,但是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有,或者绝对的无,都是相对而言,所以以后遇到事情不要马上便断定是与非,你明白么?”
许麟知道这是血痕又在教授他一些所谓的道理,尽管心中有些不愿,还是装成恭顺的模样,道了声:“是。”
“你也先下去吧,为师要为晚上做些准备,会会这厮,看看到底有多大的能耐。”血痕随即道。
许麟躬身一礼,缓身而起便往门外走去,看着自己这个绝对“恭敬”的徒弟,血痕嘴角微微翘起,果实还是很干涩呢,心中也越发的期待,它成熟的那一刻。
知道晚上便又能看见血痕出手,这对许麟来说是件值得兴奋的事情,许麟很想知道血痕道人的《血神子》到底修到了哪一层的境界,这对他来说很重要,所以心中隐隐期盼,李员外宅子中的鬼物,越强大越好,这样才能看的清楚看的仔细。
不知血痕道人是如何的准备,许麟一路走到马厩,一路合计着自己身上的事情,在许麟和血痕道人之间,有着某种看不见的羁绊。这种联系是功法上的,也是情感上的,许麟很难想到天下间会再有像他俩这样的关系,即是仇人,也是师徒,更何况,在这些rì子里许麟能越发的感受到某种联系,隐隐的在两人之间呼应,这种呼应应该就是功法上的,也就是说自己的身上血痕动了手脚,虽然一开始就知道,只是这些rì子,在不动血心即将大成之后,越发的明显,这也是许麟为何从来没想过逃跑的原因,因为逃不了。
想着,想着,不自觉间已经走到了马厩,看着关在马厩里的某个家伙,许麟忽然一笑,唇红齿白间,流露出一缕单纯,这样的情绪在许麟身上已经很少看得到了。自从那件事情之后,许麟的身上只有仇恨,似乎没有了任何的情感,而到此时,才能想到,他,也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
自从进了李员外家大门的那一刻起,毛驴的身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虽然还是关在马厩里,但至少它是这么认为的。
在这里它有着最好的饲料可以胡吃海吃,在这里有最好的垫草供它进入最美的梦乡,在这里虽然有很多比驴帅的马,但是驴悠然自得的住在最好的马厩,这也让那些瞧不起自己的马很是不满,这也让毛驴很是得意。不过美中不足的是,缺少几头侍候自己的母毛驴,不过相比以前的生活,驴总体上是比较满意的。
都说子尊母便贵,看来用在驴身上也是比较贴切的,至少驴是这么想的,不过一想到那个老杂毛,驴便打了个激灵,这老道士实在是太恐怖了,倒是那个小的还是不错的。想到这里,忽然觉得有人在看自己的毛驴,微微抬起正在思考的驴头,忽然看见一个俊秀少年人正背着双手看着自己微笑呢,这不是那小道士么?
毛驴心想,想到你,你就来,还真不经念道,于是龇起大驴牙,叫了几声,那几声震的马厩直晃,周围的马很是不满的也是嘶鸣,不过看到有人来了,也就泄气的继续吃自己的草。
许麟伸手抚摸毛驴的脊背,惊奇的发现,才一rì多,这厮似乎胖了不少,看见满脸欢颜的驴脸,许麟不自觉的又是一笑,不过看着天sè渐晚,这笑容便逐渐的消散了。
夜晚,风渐起,虫鸣不再,冷月似乎被一朵黑云遮住了它往rì的光辉,四周静谧一片,一个高大的身影独自立在庭园的中间,yīn冷的目光,似乎比这夜晚还要冷上一分。
待夜已沉,一阵呜咽寒风吹起,带起的是黑云离去,冷月挂空,一抹yīn影忽散忽聚的出现在繁星点点的夜空。
独自站在庭园的道人,仰头,嘴角忽然一抹冷笑微微荡漾在嘴角,一口白牙却显得有些狰狞,从宽大的袖口中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指,细长的指甲上带着一抹寒光,待那yīn影飘至李宅的上空之时,道人的眼眸忽然间红光大盛,随手冲着夜空中一指道:“妖孽,还要张狂?”
伴随着道人的声音,随即而来的却是一声震人耳膜的鬼哭,声音似远似近,一张惨白的大脸忽然出现在李宅上空,那脸上时而狰狞,时而怪笑连连,直挺挺的忽然向道人所在方位扑去。
血痕道人一声冷笑,血红的双眸,似乎比眼前的生魂更加凶厉,五指之间,五道血盲闪烁间,忽然化成一条红sè血蟒,张着血盆大口冲着空中的鬼脸就是咬去,而空中的鬼脸也是不惧,口中迎着那血蟒忽然喷口而出一道鬼火,两厢瞬间就是撞在一处,发出震天巨响,以及漫天红光磷火,犹比烟花更加艳丽。
一阵寒风,吹起了血痕道人的黑sè道衣咕咕作响,而空中漫天的红光磷火消失之后,只有漆黑的夜sè,仿佛刚才的斗法根本没有发生过一般。
李宅中人,包括许麟在内,都被刚才的双发施展的法术所震惊,看着依然自得毫不惊慌的血痕道人,许麟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那一刻他的情绪中,似乎有着一种绝望。
不容许麟多想,不知何时,庭园中,就在血痕道人的对面,忽然出现了一位绝代佳人,许麟从来没见过如此美丽的身影,但是这种美丽,称之为妖艳更为恰当些。只见满头的黑发青丝遮住了那一张惨白的容颜,而后,却是听见一声无奈的叹息,这声音很轻,似微风拂过脸庞,又好像就在耳边,轻声耳语一样。
“道人,又何必与我为难呢?”
第五章 生魂的故事(一)
月下女子,一帘白衣,青丝随风舞动,容颜半露间,却是声音凄楚而委婉。奈何遇到血痕道人这样铁石心肠的人物,对于眼前的事物,是无动于衷的声声冷笑。
“人鬼殊途,人有人伦,鬼有鬼道,你这女鬼不好生往生轮回,却留恋人间,乱我人途,道人我怎能容你?”
“人途怎样?鬼道又怎样?”白衣女子踏前一步,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庞,但那眼眸似血一样的红,倒是和血痕道人一般相像。
那女子似乎还有话说,不过这时忽然听到李员外惊讶道:“是你?”
当所有人的目光看向李员外的时候,这厮抖了抖满身的肥肉,尤其被眼前女鬼血红的双眸盯视之后,缓慢的移动身子,直到躲到老家人身后,才高声喊道:“道长快除去这害人的妖jīng,别听她满嘴鬼话。”
冷笑一声,女子转头看向血痕道人:“道长,你说人有人伦,但人伦不尊,道理不讲,道长可会像对待我一样,对待此人?”
血痕一怔,想说什么,但是随即又想到了什么,索xìng嘿嘿一笑:“人伦有官府管辖,倒不是我这道士说的算,不过,人伦之外有异事,而你,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所以我来了。”
“官府?朝廷?王法?”女子,转身看着李员外,惨然一笑,后者不敢与之对视,将整个身体躲在老家人身后,而女子这时又道:“我本这宅子一普通侍女,就连名字也是老爷起的,唤作小莲,侍奉小姐的寝居饮食,可那rì,在陪伴小姐上街看庙会的路上,人群中,我看见了他。。。。。。”
说到这里,似乎是陷入了对往昔的回忆之中,女子久久沉默不语,这夜也似乎一下子静了下来。
许麟看着庭园中,凉亭下,那个孤零零的身影,落寞而潸然,树叶沙沙,虫鸣不响,但那沙沙的响声仿佛是在诉说着什么。
“到了僧庙,我与小姐上前进香,谁曾想,又是见到了他,小姐与我皆是脸红,心如小鹿。他,他的目光是那样的明亮,而笑容也是那样的温暖,可我知道,我只是个侍女,一个身份低微,无牌无籍的奴仆,所以我知道,我只能想着,看着,并且祝福他们。
一旁站着的许麟,似乎想到了当rì那位侍女的心情,一个渴望爱情,但又极度自卑,当看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和他人相处时,内心是何等的苦楚。
就在许麟联想翩翩的时候,那庭院中的女子忽然一声冷笑,这笑声冰寒,似乎有着无尽的嘲讽。
“可是谁又规定了,公子和侍女不能相爱呢?难道当rì公子眼中有的只是小姐?”
所有人都是一怔,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而她,嘴角翘起的同时,目光所及,却是李家之女所在的房舍。
“说书人,戏曲里的唱词,就连书中的诗汇也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都是佳公子和小姐们的爱情,那么侍女呢?”
唤作小莲的女子,轻抚着有些被风吹散了的发丝,露出了那艳丽的面容,虽然苍白血眸,但难遮往rì的美丽。女子的美丽,往往一个动作,不经意间的一抹微笑,就能征服一颗男人的心,而在那一rì,这个名叫王根生的书生,就被这样的一位侍女所征服,完全忽略了那位小姐的存在,他们之间没有距离,因为心已经在一起了。
“可怜的人,可怜的小姐,还以为王郎相中的是她,当时她是那样的高兴,落花是有意,流水却是无情的。”小莲的话语声中满含恨意。
“你这不知廉耻的女人,是你,是你害了我的女儿;是你,害的李家不得安生,是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放荡,好生生的去勾搭主人家,怨你入不了轮回,就该你是个孤魂野鬼!”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李员外这时竟然跳了出来,指着小莲就是破口大骂,浑身的肥肉被气的一颤一颤的。
小莲血红的眸子中一股怒意,随着一股冷息,四散周围,不过却是转瞬即逝,一抹笑容在血红的唇边荡漾开来,那面容是讥讽,是嘲笑。
“这主人家的老爷,却是个彻彻底底的蠢货,和她的女儿一样的笨。”
李员外听到这里,脸sècháo红,显然这话戳到了他的痛楚,他恨这个女人,恨这个把他的家祸害成这样的贱人,所以他愤怒,愤怒的已经忘记了眼前这个女人,不是人,而是鬼,暴跳着恨不得立刻就和眼前的女人大干一场,幸亏他的老家人及时拉住了他,并且冲着他大喊道:“老爷,不可莽撞,这贱人是鬼!”
这话似乎有着魔力一般,顿时就把李员外震在那,似乎想起了卧病不起的女儿,还有被吸成干尸的仆人们,于是李员外一哆嗦,一把扯住家人的衣服,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将这老家人扯到了自己的前面,然后猫着头大喊道:“道长,快快收拾了这贱人,把她打进十八层地狱里,永不超生。”说完又偷摸着看了一眼小莲,发现对方正yīn森的看着他,吓得立马缩了头。
血痕道人,似乎动了一下,这引起了小莲的jǐng觉,从小莲说话的那一刻起,双方都锁定了对方的气息,一刻也不曾放松过,所以这时候的氛围又紧张了起来。
“道长何必着急呢?待奴家将这话说完又有何不可?”谨慎的盯着血痕道人的一举一动,这时候小莲似乎已经蓄势待发。
再观血痕道人,却是yīnyīn一笑的收敛了浑身的气势,狠狠的瞪了一眼李员外,有些不满的说道:“贫道行事最厌被人指使,既然如此,我就听你把话说完。”
掩嘴一笑,这声音和形象似乎都有些yīn森,小莲做了礼:“多谢道长了。”
李员外的脸上,这时一阵红一阵白,面对两人,似乎都没有他指手画脚的余地,只能在心里愤恨的咒骂着二人,也只能无奈的做到如此了。
和血痕道人相处了多年的许麟,对其xìng情已经非常了解。这血痕脾气怪戾,时而疯癫如狂,时而痴呆如傻,有时候更是稀里糊涂,但是有一点是不会变的,那就是如血痕道人所说,他最恨被人命令指使。如果刚才李员外的语气是乞求而不是指使,情况也许会有所转变,这时候在心底也只能为这李员外叹息一声了。
众人不语,周围似乎一下子又静了下来,小莲悠然的走到庭园中间一方石桌旁,缓慢坐下,这动作没有一点声息,而小莲这时候又幽幽道:“自从那rì之后,我与王郎经常会面,我会借着给小姐买东西的名义出得李宅,而王朗早就在不远处守候。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一段rì子以后,一rì,王郎应老爷的名帖前来拜访,谁曾想,却是小姐的意思。而老爷似乎也对王郎极其满意,就要定下婚约,王郎不允,这李大老爷竟然用王郎的母亲相要挟,原来王郎的母亲早就卧床不起,王郎一直埋头读书,哪来的钱财给老娘看病,百道孝为先,所以王郎也只好答应了。”
顿了顿,小莲似乎想到了伤心处,伸出细嫩苍白的手指好像是要擦眼泪,但是这泪水早已干涸,哪里还有,苦涩一笑继续道:“我心底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侍女,而王郎也有他的苦衷,所以我们就决定把这段感情放下,这样对大家都好,我也毫不后悔。而小姐也似乎发现王郎对她没有什么感情,每每见面,相敬如宾,尽管李员外已经让王郎住进了李宅,可是rì子久了,还是如此。一rì我给王郎送饭,我俩见周围没人,便随便的说了会话,谁知这便被小姐看见,而小姐见王郎对我的态度和她自己比较起来,完全不一样,女人的心永远是最敏感的,小姐这心中便是起了疑虑,对我的态度和往rì也大不相同,我心中明白,自然也就认了。”
看了眼还躲在背后的李员外,又看了一眼小姐的房舍,小莲忽然冷笑了一下:“王郎一直用功读书,对小姐也没有情意,这些小姐已经知道了,于是乎,小姐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
听到这里,李员外似乎想到了什么,本来已经没什么胆量再在小莲面前现身,这时肥胖的身材,又跳了出来,但是却是一脸疑惑的道:“你是说那王根生酒后失德的事情?”
“我说你蠢,你还不信,这完全是小姐的意思,为的就是早rì成婚,以为这样就能把王郎握在手里面,可是让她想不到的是,王郎在与其行房的时候,嘴里念叨的竟然全是我的名字。”
“你骗人,你,你胡言乱语,鬼话连篇,我的女儿我知道,这种事情她不可能做的出来。李员外一脸肥肉乱颤,显然是气急了。
没有搭理李员外,小莲只是嘲笑的看了一眼对方,目光转向血痕道人,四目相对,而小莲的面容反倒是妩媚许多。
“这件事情之后,老爷将王郎打了一顿,可在小姐的求情下,也就饶了他,后来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一切都按照小姐的布置走了下去,婚约有了,那么以后王郎也就是她一个人的了,永远。”
看着漆黑的夜空,仿佛是在自嘲一般,小莲幽幽的笑了几声:“但事与愿违,人算终究不如天算,我竟然怀上了孩子。”
第六章 生魂的故事(二)
似乎是为了这段感情,又似乎是因为这种无奈,许麟想到了自己,似乎自己也是这样,明明身负血海深仇,明明仇人就在眼前,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
看着黑夜下的那一袭白衣,看着那随风而动的黑丝长发,苍白的面孔下,嘴角翘起的瞬间,似是在自嘲,也好似对这世间百态的一种愤怒与不甘。
仿佛是感受到了许麟的目光,小莲血红的血眸,不含任何感情sè彩的看向了这里,两人目光相遇。许麟看到的是一种空洞,但就是这种空洞,让许麟的内心体会到了一丝恐惧的意味。那眸子里的目光,似是对生命的麻木,甚至有着一丝贪婪,因为无情,所以希望有情,而鬼修所修正是吞噬,吞噬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他们的血肉,他们的情感,正是生魂所需,所以它杀戮,所以目光中不会有任何的怜悯,对任何人。
一抹微笑,冰冷的出现那惨白的面容下,目光回转,看着李员外,看着血痕,小莲声音清冷的继续道:“那段rì子对我来说是一种煎熬,但又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我能感觉到那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可这个生命会又会以怎样的形式消亡,却是我每天想的最多的事情。”
没有一丝血sè的纤细手指,轻轻的划过自己的腹部,似乎是为了再次体验那种作为母亲的意味,但似乎已经忘记,于是惨然一笑:“作为一个鬼,最为悲哀的便是容易忘记,忘记很多的事情,甚至是自己曾经最为在乎的事情。”
“可鬼有执念,执念不消便总会想起来的。”血痕这时候忽然嘿嘿一笑道。
小莲能听出这笑声中,有着一种讥讽,不过她并不在意,而是把目光转向了李员外:“当我把这件事情和王郎说过以后,他先是大喜,之后却是一种痛苦,这似乎和我预料的一样,可我终究是想错了,当他认真的对我说,要一起私奔的时候,他的目光中是这样的坚定,那一刻,我是那么的幸福。”
因为恐惧,李员外回避了小莲的目光,但又忍不住的抬头与之对视,那一rì发生的事情,似乎又重现眼前,李员外有些痛苦的想将记忆停止,可小莲最后撕心裂肺的喊声,却在大脑中久久不散。
“是不是王根生天天酒醉花楼的时候,那时候你们已经谋划怎样私奔出逃?”好像一下子想到了什么的李员外,声音中也带着一丝生涩的味道。
小莲看着对方一脸的疑惑,那疑惑中却是夹杂着某种恐惧,这让她有着一丝复仇的快感,但想到之后的事情,却是苦涩道:“王郎是为怎样安顿他的母亲四处奔走着,假意如此放荡,可谁想,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我们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有瞒过小姐的耳目,也就有了之后的事情。”
李员外脸sè一白,忽然坐到了地上,嘴里念叨着:“你骗我,我的女儿不会骗我的,一定不会骗我的。”忽然间仿佛是想通了什么,李员外一把抓住正在扶自己起身家人的手臂道:“就算骗我,我的女儿也没有错,错的是你们这对jiān夫yín妇,如果不是你们,事情也不会这样。”
“是啊,错的是我们,错的是我们。”小莲缓缓站起身来,而血痕道人,这时候眉毛一挑,血红的眸子像盯着猎物一样的看着小莲。后者好像没看到血痕一样,慢慢得走到一簇花丛旁边,轻轻的折了一朵红sè小花在手掌间,看着有些激动的李员外:“花开花落,自然有规律尔,男女相爱,却不为这世间所容?就是为这人间的规矩,就是为这世俗的理念,你将我和肚中的孩子,抛进了后院的枯井之中,你将前来祭奠我的王郎活活打死在杖下?”
李员外一哆嗦,险些又是摔倒,死死的抓住老家人的手臂,惶恐的盯着那一帘白衣,急切的喊道:“道长,请你快快除去这妖孽,老夫在这求您老人家了。”
就在这时忽然听血痕yīnyīn一笑,目光所见,却是血痕周身红光大盛,那一张黑脸面上,却是透露着一层血光之sè。小莲一笑,掌中的红sè花朵,这时也随着一阵寒风,飞落指尖,轻轻飘散。
许麟认真的注视着二人,尤其是血痕道人,内心中似乎有着一丝期待,但更多的是担心,是为自己?还是为了夜下那一抹寂寥的身影,就连许麟自己也不知道的。
红光起,一身血腥之气,瞬间弥漫在不大的庭园之中,血痕道人,一头黑发也是起舞飞扬,摊开手掌,五指成爪,对着小莲就是一抓。
五道血sè光亮,凭空出现,好似五把血sè剑光一样,忽然一斩。小莲笑容收敛,空洞的血眸中,闪现出异样的神采,周身仿佛笼罩了一层雾气,竟然逐渐模糊起来,当那血光斩来的瞬间,就是消失不见,只有一层雾气翻滚即逝。这时候却听血痕又是怪笑一声,抬头仰望空中,许麟随着血痕道人的目光看去,一团黑sè雾气仿佛夹杂着点点星光,骤然的出现在血痕道人的上空,并且从中探出一爪,直取血痕道人首级。
血痕道人,双手摊开,胸前浮现出一条血sè盾牌,向上一扬,一阵金铁交鸣的响声,震耳yù聋的散裂四周。
许麟,李员外以及那老家人纷纷堵住耳朵,看向交战的地方,只见,血痕道人周身忽然出现数道螺旋状的血河,盘旋直上,转眼就将血痕道人包裹其中。数条血河与血痕道人一起化作成一片血光,冲着空中的黑雾就是撞去,丝毫不给后者反应的机会;就在两者之间相接的一瞬间,忽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那黑雾与血光接触的地方,雾气蒸腾,竟然燃烧了起来。
黑sè雾气中传来的尖叫声必然是小莲所发,许麟认得,这是燃魂血息之术,《血神子》中的第三阶段,只要炼成血魂,便可发出燃魂血息,说是可以烧尽世间一切,并带有毒素,想必,这小莲恐怕是要魂丧此处了,但是更让许麟惊讶的是血痕的境界,似乎有着一种绝望的情绪在许麟心中慢慢滋生,复仇?谈何容易!
许麟这边正暗自神伤,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李员外以及那老家人,这时候目光中却是兴奋异常。眼看着肉中刺,眼中钉,此刻便要被降服除去,如何不喜?哪知变化再起,一声怪叫忽然响彻天际,许麟蓦然惊醒,惊愣的向空中看去,这叫声分明是血痕道人所发,此时空中,一道血sè红光,在就要与黑雾融合在一起的血光中忽然炸开。那抹红光竟然是这样的红,血痕道人所化的血光,与之比较,犹如米粒之光与皓月争辉一般,与此同时,这道红光仿佛是在蚕食血痕道人的血光,这让血痕道人既惊讶,又恐惧,怪叫一声之后,也不知其使了什么神通,血光忽然一收,就是凭空消失,而已经被燃魂血息烧的差不多的黑sè雾气,借此机会,急速飘走,显然是逃遁而去。
望着空中黑sè雾气逃走的方向,许麟的心中似乎又燃起了希望,不过眼前转眼发生的骤变,让许麟也是困惑起来,难道这小莲藏有异宝?
容不得许麟多想,自己的背后忽然一阵发凉,转头回身,血痕道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的身后。黑sè的面孔上,那道红sè胎斑越发狰狞恐怖,惨白的牙齿咬的咯吱咯吱直响,显然是受了些伤,不过那对儿细小的眸子中却透露出让许麟害怕的光芒,是兴奋与贪婪。
许麟有些恐惧的伸出手臂,想要搀扶血痕道人,后者似乎正沉浸在某种喜悦当中,不过当许麟与之接触的时候,血痕道人忽然又化作一道血光,冲天而起,方向正是刚才黑雾所逃离的方向,而许麟的耳边,这时传来血痕道人的声音:“快去抓住那个死胖子,让他带你去,那个侍女死去的枯井,务必要找到那具尸首。”
话音刚落,空中的血光,一闪便是不见,刚才还激战的庭园中,转眼间,就只剩下李员外,老家人以及许麟了。
似乎是没反应过来,因为刚才的变故太过突然,李员外直到血痕道人化作血光去追小莲的时候,才猛然惊醒,随即就是恍然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肥胖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发抖,凄然的目光,看向了许麟,而许麟这时也不敢耽误,上前一步,抓住李员外的胳膊道:“如果想彻底的除掉那女鬼,快快带我去那侍女死去的枯井。”
李员外这时候似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功能,在那老家人连声的提醒下,才猛然的反应过来,肥胖的身体这时候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连忙起身,带着许麟向着后宅走去。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似乎出了许麟的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李员外女儿头上的黑气,以及那六具尸首,显然是小莲所化厉鬼所害,这也验明了先前许麟的判断,这不是普通的生魂所为。而后,血痕道人与之交手时候所展现的实力,让许麟一度绝望,但是那一抹红光似乎又给了其希望,它能让小莲从普通的生魂转变成厉鬼,甚至是快接近大凶的程度,最为重要的是,它对血痕道人有所克制,显然是一件异宝无疑,那么便要想办法了。
一边走着,一边思考着刚才的事情,许麟忽然又被一声怪叫吓了一跳,不止是许麟,包括李员外以及那位老家人,这一声怪叫,叫的响亮,叫的愤怒,从声音判定,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而许麟这时候却忽然的笑了。
第七章 夜行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走到了马厩,这时正在嘶鸣嚎叫的,正是一路过着苦力一般生活的毛驴。一个美好的梦境,被接连的撞击声,爆炸声惊醒,毛驴很愤怒,于是有了驴脾气,驴脾气上来了,驴就要发泄出来,于是它嚎叫,正在努力想着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很愤怒的驴。这时忽然被一双极其温暖的手,轻轻的抚摸了一下驴头,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驴很疑惑,于是探头张望,却是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而那身影正在远去,驴回味着刚才的一瞬间,似乎感觉还不错,于是驴重新回到了马厩,重新去做驴的美梦。
有些时候,许麟其实很羡慕它,很少的烦恼,很容易开心,而自己呢?已经失去了很多的东西,那些东西恐怕再也找不会来了。
李宅的后院不大,这里显然是一个放杂物的地方,围墙的周围已经长满了杂草,一些破旧的家具,还有一些铁质的器具,凌乱的摆放周围。许麟并没有发现废弃的枯井,于是看向了李员外,一直站在李员外身后的老家人,这时走上前来,嘴里似乎念诵了一句口诀,然后顺手一指,只见从其指尖释放出一道气息,瞬间将一件破旧的木柜击飞,随即露出了一个井口。
井口不是很大,上面长着一些青苔,许麟站在井口边上,随手捡起一块石子,将石子扔进井中,一会儿便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看了一眼李员外,许麟忽然纵身而起,跳进了枯井之中,在下落的途中,不动血心已经随即运起。这不动血心最大的好处,就是在身体受到任何的伤害之后,都会快速的痊愈,当然其副作用就是,这需要消耗大量的体力,甚至是寿元,不过这要视伤处的轻重而论。
犹如一片落叶一般,许麟轻落于井下,四周cháo湿一片,不时的有水滴的声音,空气中更有一股腐臭的气味,这气味非常的熏人,许麟皱了皱眉头,看向四周,只见其眸子中有着一点浅浅的血痕,不动血心的另一种好处,就是对于生命的感知,以及yīn暗视觉。这让许麟很快的便看清了井下的情况,似乎和料想的一样,cháo湿泥土上,没有任何的尸体,空荡荡一片。
只要不是太笨的鬼,在有了意识形态,并且回忆起过往前生,都会将自己的尸体藏于一处,不让外人发现,因为作为生魂,它们的弱点之中,自己的尸首便占了其中之一。如果修道有为之人,在得到这样有了意识形态的鬼魂尸体之后,便有数种道法可以奴役它们,所以此处光景早在预料之中,没什么稀奇。
本想转身而走的许麟,在转头的一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走到枯井的正下方,看着有些cháo湿的泥土,一缕笑容悄然的出现在脸上。
从怀中掏出一件印有天地人神鬼的手帕,平铺在一旁,并且抓了一把cháo湿的泥土,洒落在手帕上,许麟自己咬破食指,一滴殷红的鲜血溢出,滴落在手帕的正zhōng yāng,正是写着鬼字的地方,然后许麟口中默念着一段口诀,说来也怪,本在地上的手帕,忽然间仿佛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般,飘了起来,并且伴随着许麟的咒语声越来越急,这手帕在空中快速的旋转起来。
越转越快间,手帕的四个角落渐渐向zhōng yāng卷起,渐渐的竟然形成了一个布偶的形状,这才停止了转动,许麟将手帕拿起,小心的放入怀中,心中已有定策,然后将地上的泥土又重新打乱,并解开裤子,解手一番,谨慎的再次检查了一下,发现尿味已经将泥土中的血气遮住,许麟攀上一块凸起的石头,几次跳跃,犹如脱兔一样,便出了枯井。
早已经等候多时的李员外与那家人,先是吓了一跳,随即脸上便露出喜sè,李员外更是焦急的上前便问:“小道长,可是看见那贱人的尸首?”
许麟心中对这中年胖子并无好感,本想不搭理此人,不过心中又有想法,于是道:“这井中并无什么尸首,想来是那女鬼自己藏了起来,我这便要去寻,你俩好生在此等待,如我那师尊归来,告知我的去向便可,我去去便来。”
许麟说完转身就走,李员外听闻井中并无尸首,心底正在纳闷,又听许麟要走,心里一个激灵,那女鬼好生了得,如果就留自己与家人一起,待那女鬼回来,自己不是死路一条?于是连忙拦阻,声音中有些哭腔:“小道长莫要留下我二人,此地现在是凶地,那贱人若是回来,我李宅不是被屠戮一空,道长你得留下呀。”一旁的家人也连忙附和。
许麟心中鄙夷二人,口上却是说:“那女鬼先前被我师尊打伤,现在又被师尊在后紧追,哪有闲暇顾及你这李宅,你二人好生在此等我师尊归来便是。”说完,转身就走,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漆黑的夜sè之下。
李员外与那家人来不及阻止,待许麟身影消失之后,李员外有些哭腔的道:“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呀。”而一旁的老家人,低声骂了一句,随即说道:“老爷不怕,我们先到小姐房中等待消息,料想这小道士所言不差,这贱人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恐怕无瑕顾及你我了。”
一阵寒风带着呜咽之声临近,李员外打了个冷战,心中合计着此言有理,于是随着家人赶紧离开此地,向着小姐的房舍走去,而这时的许麟,正使用轻身的功夫,在黑夜中连环跳跃,诡异的是在其身前,有着一个布偶正飞在前方,许麟紧随其后,虽然额头上已经有汗,心中是希冀与一丝恐惧并存,但更多是兴奋。
机会总是伴随着风险,风险总有办法躲过,但是时间确是转瞬即逝,眼前就有一个这样的机会,所以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许麟都要牢牢的将其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离开李宅已经有了一段时间,这个夜晚注定是多事之夜,许麟一路紧紧的跟随布偶,来到了一处密林。皎洁的月sè,将密林显的有些yīn森,而布偶还在前行,许麟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咬紧牙关,跟了下去。
不多时,布偶就在前方停了下来,许麟观察四周,见毫无动静,但是布偶却是直挺挺的好像看着前方一样,而布偶朝的方位,有几处灌木之外,就是一面半山石壁,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将布偶收起,许麟用不动血心感受了一下周围环境,除了蚊虫,没有别的什么活物,心中这时忐忑稍微放下了不少。缓慢的走向前方,将灌木扒开,忽然发现漆黑一片,竟然有一个隐蔽的洞口在灌木后身,心中大喜的同时,更是提高了jǐng觉,想来这便是小莲藏尸之所了。
轻轻的走进洞里,洞里面意外的很干燥,空气中有些干涩,并且有着一股异味,许麟很熟悉这种味道,这是尸体腐烂的味道。脚下不时的发出轻响,运用不动血心感知周围,并无异样,这个山洞不大,也不宽敞,四周都是碎石,而在前方,一堆乱石之中,有一块比较完整的大石,大石是平面,而许麟要找的东西,也就在其上了。
几步走上前去,许麟看着眼前的森森白骨,心里头有一丝的兴奋,但兴奋之余,便是冷静,许麟静默一会儿之后,便开始着手布置起来。
将怀中的手帕轻轻的放在尸骨之上,将手腕割开,并且按照天地人神鬼,五个方位,用自己的鲜血划出一颗五芒星的图案,并且在这五芒星之外,又用鲜血划出一个圆,将五芒星包裹其中。在每两个字之间,也就是角与角的中间,写上生死恒符,这是鬼牢符咒的画法,正是用来镇压或者拘禁鬼物的阵法,那么接下来许麟要做的便是等待了,这是一个更加磨心的过程。
许麟现在只有期盼着,期盼小莲真能在血痕道人的追杀下,摆脱出来,回到这个埋骨之地,那么许麟就有机会抢下宝物。可是,如果小莲不幸的被血痕道人捉住,那么这一切都将白费。想到这里,许麟叹了口气,又检查了一下阵法的布置,待没有问题之后,许麟又默念了一句口诀,只见地上刚刚画好的阵法,一闪之下,便消失不见,而许麟则出了山洞,重新将灌木搭好,随即找一个藏身的地方,便躲了起来。
黑夜的漫长,总是体现在它的一尘不变上,没有任何的事情可供消磨时间,万物俱静,夜空中的繁星点点,和那一轮冷月挂空,还有那来了又走的凉风,只有等待人的心里,此时是这样躁动不安,那一份焦急,似乎快要将许麟吞没了一般。
等待之余,是期盼,期盼那一刻的到来,而期盼之余,是许麟在计算着,计算着自己与血痕道人的联系。因为功法的缘故,还有血痕道人的刻意为之,许麟的身上和血痕道人总有着某种关联,这种联系,是现在的许麟所抹不去剪不断的,所以待小莲回到这山洞,动手要快,不能有所耽搁,稍微的失误,都可能导致整个计划的失败。
许麟正在这合计着,一股yīn凉的寒风忽然吹过,许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仔细的打量四周,忽然一小团黑sè的雾气,不知何时降落在灌木的前面,而许麟这时的心情,激动的同时,却感受着自己似乎从未这样冷静过,待那黑雾散去,一个熟悉的身影缓慢显身的时候,许麟知道,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第八章 魂飞
夜sè中,那个身影极淡,好似一层薄雾轻纱,时而鲜明,时而模糊,仿佛只要一阵轻风,便能将其吹散空中,而那空洞眼眸中,依然是血红一片,不带有一丝的情感。
眼前的灌木丛,对小莲没有丝毫的阻挡,就这么轻易的穿了过去,不留一丝的痕迹。许麟躲在不远处,屏气凝神的注视着,没有丝毫的动作,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告诉他,耐心,一定要耐心。
等待了许久,周围没有血痕道人的气息和身影,这让许麟长长的舒了口气。不过同样让许麟意外的是,山洞内,竟然没有一丝的气机松动。只要小莲回到自己的尸首旁重新修炼,自己先前布置的鬼牢之术,便应该随即发动才对,可在眼下,事情似乎没有像许麟预料的那样发展。
心中没来由的忐忑起来,这种心情同时衍生出各种的猜测,因为没法看见,所以不知,所以恐惧。许麟目不转睛的注视山洞的方向,希望能发现一丝的蛛丝马迹,可是一会儿又过去了一会儿,周遭依然没有任何的改变或者是感应,而那种恐惧的情绪越发的强烈。
抬头,仰望夜空,冷月高挂,冷风吹起,心中的凉意越甚。狠狠的将嘴唇咬破,一抹鲜血的腥气,蔓延嘴角,将心中所有烦乱的情绪全部摒弃的许麟,眼神中忽然流露出一种坚定,这种坚定,是对自身未来的一种赌博,而赌注,便是自身的xìng命。
站起身来,尽量将自己的声息掩盖起来,不动血心全力运行,许麟从来没有这样清晰的感受过这个世界,周围所有的生命气息都在意识识海中,出现,消失。而前面的那个方向,却是死寂一片。
被燃魂血息差点烧得魂飞魄散的你,被血痕道人追的像狗一样的你,即使你燃烧鬼修特有的死魂煞气能够脱身的你,此时此刻,又能有怎样的神通?
我要杀你,我必须杀死你,为了那件能够克制血痕的异宝,你必须再死一次,为了五年前的那场仇恨,你必须再死一次,为了今后的我能够强大如天,你必须再死一次。许麟的目光如火,那是心中的执念所驱使,当双手触碰到灌木的那一刻起,许麟的心中执念更甚,忽然一笑,这笑容里有了一丝残忍的意味在里面。
山洞中依然如先前一般,没有任何的改变,许麟不再掩饰自己的气息,就这样的向前一步一步的走着。每一步踏下去,都有一种感觉,一种放下了的感觉,似曾相识的这种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毫无牵挂,无比纯净的少年,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也许在执念最深的那一刻起,许麟彻底的想清楚了,无毒不丈夫,天地面前,yù望在先,挡者杀!天地面前,我心纵横,挡者杀!天地面前,人可为狗,皆可杀!杀!杀!
似乎是一下子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心境,许麟的周身忽然泛起一层红sè血光,这层光芒闪现在其体表,而体内如火焦灼,血液沸腾,两相辉映,在血光透进体内,在鲜血与血光融合的刹那间,许麟狂笑一声,《血神子》的功法自转之时,血影幽身,成!
意外的突破,没有让许麟狂喜,反而是清醒异常。看着不远处一层淡淡的红光,许麟再次踏出一步,而这一步,却是让人眼前一阵恍惚,下一刻,许麟便出现在红光的外围。伸出手指,轻触那层红光,光芒流转间,一道道细线攀爬其上,转眼间变成一道道细碎的纹理,仿佛蛋壳碎裂一样,红sè光芒瞬间化成片片光华,犹如璀璨的烟火,只留下了,转眼间的艳丽sè彩。
一把玉质梳子,在长长的黑发间上下起落,一张美丽的侧脸,安详的注视着面前的少年人,血红的目光中依然空洞,可正因为空洞,所有周遭一切才会这样的静谧,没有一丝的情绪波澜。
微笑如花般绽放,红sè的唇,有着美丽的轮廓,这是一张艳丽的容颜,搭配上那血红的眸子,更为让人惊艳,或者说是妖艳。
小莲轻轻的梳理着长发,面对少年人的执念,或许因为是鬼修,对于情感最为敏锐,所以少年人的心境,在自己的体会中是如此的明显,可以说是,那是一种张扬,所以她笑了,她似乎看见了死亡,即使面对强大如血痕道人也没有衍生出的情绪,而在此时,小莲觉得,自己的时间也许真的到了。
“少年人,你有过爱恋的人么?”
声音清冷间,却夹杂着一抹幽怨,而那笑容是如此的美丽。小莲的声音轻轻的响在耳旁,听在心里,仿佛流水一样清澈与轻柔。
过了半晌,许麟没有回答,或许是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有机会去想。在他的心里,也许只剩下了仇恨,因为没有了爱,所以不知道爱是怎样的,所以许麟这时候有些笨拙,和爱过,恨过的小莲比起来,自己是如此的空,空的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他只能看着,看着眼前的女子那空洞的眼眸,看着那轻柔的动作,以及倾听那忧伤的哀叹。
“是啊,你是个少年人,又如何知道爱呢?”小莲再一次笑了,虽然眼神空洞,但许麟明显感受到了一种相似的东西,是有趣,简单而不复杂,只是觉得有趣,所以她笑了。
“我是来杀你的。”过了一会,许麟似乎有些艰难的说道。
“你知道芙蓉么?”将玉质梳子轻轻的放下,小莲没来由的忽然说道。
许麟皱了皱眉头,但是看着那笑容映面的美丽容颜,还是摇了摇头。
小莲轻轻的将长发盘起,嘴角挂笑:“王郎曾经对我说,在山的那一头,有一片湿润的土地,那里长满了芙蓉花。rì子到了,便是花繁叶茂,百花齐开,香气四溢,那里有这世间最为美丽的颜sè,那里生长着,这世界最为美好的事物。幸福便是,有朝一rì,他会带着我,住在那里,在满是芙蓉花开的地方,建一所房子,只有我和他,让无数娇艳的花朵,为我们的爱,涂满美丽的sè彩,让浓郁的花香,为我们的生活,充溢着各种甜美的味道,这是他给我的承诺,而今,我只能在这里,想像着那里,或许他已经在那满是芙蓉花开的地方等着我了。”
许麟本是紧皱的眉头松弛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女子,有那么一刻,许麟想找一个不杀她的理由,或者不被她杀的想法,可是这样的想来想去,还是没有任何的根据。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宝物在小莲身上,小莲是鬼身,将其作为一件暂居的肉身,而存活其上,所以拿到宝物,小莲烟消云散,拿不到宝物,自己同那些李宅的家人一样,变成血肉全无的干尸,因为他始终不相信那一对儿空洞的眸子,所以他必须杀死她,尽管她有着悲惨的故事,尽管她还有仇恨未报,但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时间快到了,也许我要找我的王郎去了,去那芙蓉花开的地方。少年人,你告诉我,你又在痛苦什么?或者执着什么呢?”
“我有必须报的仇恨,我有必须杀的人,我有想要更为强大的理由,或者说是,我不想再失去任何的东西,所有我必先强大起来,这是我的痛苦,也是执念。”
“我喜欢你,少年人,真的很喜欢你。”小莲笑的很开心,非常的开心,看着那对儿明亮的眸子中透露出的执拗,小莲继续道:“我想知道你的名字,少年人。”
“许麟!”没有任何的犹豫,许麟简单的回答道。‘
“你很不错,许麟,鬼牢之术,布置的很完美,至少它让我伤上加伤,似乎已经到了尽头,如果没有那两件异宝,或许,我们就不会说了这么多话呢。”
“但你还是将鬼牢之术破解掉了,而且你有那件宝贝,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血痕道人的弟子,异宝对我同样有效,你我的机会只是一半一半而已。”许麟紧紧的注视着那血红的眼睛而说道。
“我可以杀了你,但是却杀不了血痕道人,也就没机会杀了李员外和他的女儿,不过,你却有机会的。”小莲笑容变得更加灿烂,在她看来,这是一个很聪明的法子。
这似乎是许麟从来没有想到过的,所以他沉默了下来,心中有怀疑,这话有几分是真?可就在许麟犹豫的时候,小莲却举起了右手,然后快速的落下,掌声雷动,随即便是骨骼碎裂成沫,飘散空中,而小莲却将手中的两颗明珠扔了过来,许麟在惊讶中,下意识的接住,那是两颗血红的珠子,珠子的光芒照红了许麟的脸庞,那一刻,许麟相信了。
尸骨已毁,寄居的宝珠扔给许麟,这一刻,小莲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忧伤,只是淡淡的笑了,那笑容美丽如花般绽放,有着人类时候的单纯,有着解脱的释然,有着对于美好的向往。这一刻,许麟怔住了。
“两颗珠子中有一颗是我所用,上面有我的印记,而珠子上面各有着一篇功法,或许可以帮到你,其实它们已经帮助了我,而后,是你的事情了,许麟。”
一抹白光从小莲身上,渐渐的映shè出来,而这声音却是她最后的话语,轻轻的缠绕在许麟的耳旁,那俏丽的面容上,有着淡淡的笑容,红sè的血眸,开始变得暗淡,逐渐还原成她本来的颜sè,直到白光大盛之间,那个婀娜的身姿,也在清晰之后,缓缓消散,直到不见。
青石之上,再没有任何的痕迹,尸骨,鬼魂,都已不再,只有许麟愣愣的站在那里,握着手中的红sè宝珠,有些落寞的看着那块普通的青石,许麟咬了咬嘴唇,叹息一声之后,缓缓的说道:“安心......”
第九章 融合
黑暗中,两点血光散发着清冷的sè彩,徐徐转动着,很安静的。
轻轻的坐到了青石之上,体会着那一丝的冰冷,许麟就这样的看着,体悟着,在此刻的寂静中,旧人不再,那最后的笑容,诠释着解脱之后的安然,许麟笑了,有些羡慕的。
将意识化成一缕青丝,轻轻的缠绕在一颗珠子上,一股熟悉的气息,缓慢的顺着这股意念,传达到许麟的脑宫识海。那是小莲的,气息中夹杂着冰冷与绝望,那是她化成生魂后的执念,直到此时,却变得非常淡薄。
将这颗珠子轻放到一旁,许麟的意念落到了眼前的这颗珠子,或许是因为无主之物,珠子中的红sè,有些清明。感受珠子内的气息,许麟恍然间,有些诧异,这里仿佛是一个天地,有些残破,无边无际,一片血红。
随着许麟忘却时间的探索,无尽的杀意,不知何时早已侵染到许麟的内心,积压在心中的仇恨,犹如火山喷发前的一刻,雀跃着,呼啸着,随即带动着的,是许麟情绪,就好比一根引线一样。线的这头,是血红的宝珠,线的那头,却是许麟周身血液,这种感觉,在方才濒临破境的一刻似乎体味过,此时再去体会,却是比先前更为强烈。
珠子中的世界,有天,是残破的,好像蜘蛛网一样的裂纹四处蔓延。珠子中的世界,有海,那里是血红一片,波涛汹涌间,一股股愤怒的浪cháo拍打着许麟的道心。
坚忍着最后一丝的清明,许麟想要切断两者之间的联系,但似乎,鱼肉与刀俎的位置转眼互换,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随着一声破碎的声音,许麟运起《血神子》中的不动血心,但这样做,仿佛把猪肉扔给了饿极了的狼。本来徐徐转动的红sè宝珠,忽然疾驰旋转,并且发出一声轻鸣之音,随后轰的一声豁然炸裂,道道红sè的血线,犹如一道道红sè细针一般,扎进了许麟周身,许麟发出一声惨痛的嚎叫,下一刻,许麟便毫无知觉的晕了过去。
昏昏沉沉的仿佛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世界,是血的世界,许麟自己正站在血海之上。头顶上的天空是破碎了天空,一道道烟火落下,血海蒸腾,于是有了雾气。雾气中有着血腥的味道,这种味道,许麟很熟悉,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一刻,许麟开始喜欢起来,大口的呼吸着,体内的血液也雀跃的欢呼着。
忽然想起小莲最后释然的笑容,许麟的脑海里似乎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也许这样,便能摆脱现在的危机,那么便放开吧,让自己全身心的去接受这个血的世界,让这个充满绝望的世界与自己彻底融合,不分彼此。那么便恨吧,绝望吧,去细细的品味这血腥的世界。
“天地可视万物为刍狗,我为何不能视天地万物皆为刍狗?”
猛然间,许麟仰天长啸,这啸声疯狂如滚雷阵阵,双目如血,似是要狂喷而出,长发飞扬间,缠绕在身的血线,忽然一股脑的灌入许麟前额,意识识海中的世界彻底崩塌,一片漆黑。这时的许麟感到自身忽然一轻,意识中竟然涌现出了密密麻麻的小字。用心去观,却是一篇功法,名为《化器融血》。许麟心随小字而动,身体忽然泛起红光,突然感觉到,一股如万根小针刺伤**的疼痛,阵阵传来。咬紧牙关的许麟,直到看完这篇功法,如cháo汐的阵疼才停歇下来,回过神来,许麟已经是大汗淋漓。
一种从未体会的畅快之感,这时遍布全身,许麟出了口气,细细品味刚才的变化,又重新拿起一旁的血珠,目光中尽是贪婪之sè。
也不知道,这珠子到底是什么,但是却蕴含了极大的元气,这种元气是恰好和自己的功法相契合。刚才利用珠子中化器融血的法子,许麟将这股元气吸收掉,虽然让前一颗珠子彻底废掉,但是若是炼化这股元气,自己的修为必将再行突破,可是这样便会引起血痕那厮的猜疑,所以许麟并没有马上炼化,而是选择了封印,将这股力量封印在自己的血气之中,待到自己到了破界的时候,再行催化,效果必然更好,而眼前这颗珠子,许麟只能眼馋的看着了。
天地元气,是世间jīng华所在,很少数的人能感应到它的存在,而修行者则利用功法将其强行吸收在体内,以助其强大自身,纵横于天地间,无拘无束,是为修道。
修道者本是偷天之为,既然偷天,便是逆天而上,绝无回头之路,所谓不进则退,正是此理。既然敢反天,便可无视世间一切,可杀尽,可煮烹,而血痕对于自己的目的呢?
许麟不止一次的想着这个问题,难道血痕道人就是为了授徒?许麟不再是天真的孩童,自嘲一笑,将珠子放入怀中,踏步而走间,身影飘忽,如夜下的树影,已与这漆黑融为一体,却是飘忽。
感受到珠子在怀中的温度,滚烫而炙热,似乎是要透过许麟的皮肉,直接钻入其体内,奈何许麟不理不顾,也不与之再像上一颗珠子那样用神识探查,也就无事。
这血珠,有神通,有法力,但是若像许麟那样做,珠子的威能便是废掉了,但许麟丝毫不后悔,现在太强大的法宝对其没用,反而不如自身的强大,这才是许麟所需要的,不过这颗珠子,倒是便宜了那血痕道人。
因为没有完整的功法,因为不知道血痕道人如何在自己身上下的手脚,所以许麟必须依靠着对方,这也正是血痕道人刻意为之的,不过一时的忍耐之后,便是机会,机会到了,一切都会是自己的。
许麟正在这胡思乱想的时候,这心底下,没来由的突然有一种紧张感,当许麟认真的感觉的时候,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已经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那道气息很近,而许麟已经止住了脚步。
笼罩在许麟周围的这股气息,渐渐的开始凝实,一股血腥的气味,渐渐呈现,许麟目视前方,一动不动,似乎是在等待着,内心里的恐惧情绪也在悄然蔓延。
血痕道人,就这么的忽然出现,不带一点声息,几乎是与许麟脸贴着脸,只不过血痕道人的个头过于高大,整整高出许麟一个头。许麟沉默的注视着血痕道人的胸前,有些紧张的呼吸着那胸膛所散发出得血腥味道,虽然已经跟随血痕道人多年,但是二者如此近的距离,许麟的内心却是无法平息,只能恐惧,非常的恐惧,因为他不知道下一刻等待自己的命运是什么。
“抬起头来!”血痕道人突然道。
声音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口气,同时又有戏谑的成分在里面,听在许麟心里,却是无尽的羞辱,许麟厌恶自己被这样任人的踩在脚下,心中渴望爆发,可下一刻,又是对活着的渴望,这样的情绪始终纠结在许麟的心里。
微微仰头,看着那对儿散发着淡淡血光的眸子,看着那遮住了半张黑脸的红sè胎斑,许麟这时真的怕了,为什么会这样?许麟在内心呐喊着,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的怕?许麟,恨!恨这样懦弱的自己,可父母的仇恨呢?
许麟与血痕道人,目光彼此对视着。周围静的有些吓人,连一丝风的声音也没有,许麟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在不停的跳动着,因为恐惧,因为紧张,因为愤恨。
嘿嘿一笑,血痕道人满脸褶子的黑脸,变得有些扭曲。伸出如枯枝的手指,缓慢的落到了许麟苍白的脸上,轻轻的摩挲着,那动作就好比在擦拭着一块美玉珍宝,而许麟感受着那大手传来的阵阵粗糙感,冰冷感,还有股sāo气,丝毫不敢有所异动。
“很好,你突破了,比我想像的还要快!嗯,可有说道么?”血痕眼中放出一抹冷光的说道。
许麟任由那只恶心的大手,揉搓着自己,还是一字一字的说道:“弟子按照您老人家的吩咐,与那李员外前去枯井。弟子下去探察,并没有发现小莲的尸首,倒是根据血偶的法子找到了这里,并发现了小莲的尸首,而她也并没有回来,所以弟子布置了鬼牢之术,以求困住她,待师尊前来,可当她来的时候,弟子便意外的破了心境。
“哦?”血痕道人颇为意外,不过想到先前自己回到李宅时,那李员外所说,倒是分毫不差,就是自己也下到井中,却没有发现什么血腥气,一股尿sāo之气倒是有,自己还抓了一把,看着许麟眼眸中的惊慌,恐惧,血痕露出惨白的牙齿,又是一笑,知道这定然是许麟动了手脚,不过,自己还不是找来了?
“你又怎能跳出我的魔掌呢?”血痕心里如是想着,对于许麟的突破,也没有了疑惑。心境能破,是要有机遇和天份。有的人,即使给了他机会,但没有天份,那么也是白给。
枯如树枝的手掌离开了许麟的脸,手指一勾的时候,藏在许麟怀中的红sè宝珠,忽然跳出,血痕将其一把握在手里道:“这又怎么解释呢?”
第十章 看穿
许麟很想躲开血痕道人戏谑的目光,但内心中,许麟又强逼着自己去注视着,因为许麟不想让血痕知道自己的脆弱,自己的恐惧,可这样的举动在血痕道人的眼中,又是那样的稚嫩,甚至是可笑。
“待弟子进了山洞之内,发现小莲元气大伤,但仍有一战之力。弟子的鬼牢之术也被其破去,若是动手,弟子没有胜算可言,可小莲惧怕师尊,也不敢将弟子就此格杀,于是定下约定,弟子对天盟誓杀尽李宅,而小莲交出宝珠,此是两全之事,便是如此。”
血痕道人半晌不曾说话,一对儿细小的眸子中,jīng光闪烁,只是盯着手中的红sè宝珠,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这时将目光移转,看着自己的这个徒弟道:“那小莲所化生魂,皆因死前的一口怨气,又因其腹中有子,是以怨愤更深。但这孤魂野鬼也是有着气运造化,本来这小莲死后最多不过是一普通厉鬼,但谁曾想,李宅的枯井之中有这一异宝,让其能化为厉鬼巅峰,假以时rì,就是大凶也可成的。”
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红sè宝珠,眼角处,浮现一抹讥笑,血痕道人又接着道:“乡野村夫所化厉鬼,又能有几分见识?今夜她不杀你,只因心中复仇急切心理所驱使,哪能想到天之大道?目光短视,胸无大志而已。”
看着许麟目光注视在自己手中的珠子上,也许是因为得到此宝心情大好,血痕道人今rì话匣子似乎一下子打开了。
“你可知此宝珠的出处?”看着许麟目光似乎有些愣,血痕道人接着道:“五百年前,我血魔一脉出了一位不世奇才,竟然将已断了千年传承的《血神子》炼就大成,而后在人间来往纵横,无人撼其锋芒,更是集天地间至yīn至邪之物炼成血灵珠链,从此更是无敌于寰宇。
血痕道人那对儿细小的眸子里放shè出无比兴奋的光芒,似乎对这位血魔先辈有着无限的崇敬之情,可许麟也有着疑问,这《血神子》的修炼不是要靠师傅亲自灌顶于徒弟,才能传授其功法么?那这位血魔前辈又是如何能自己练成?
似乎看出了许麟的疑问,血痕道人忽然道:“千年以来,《血神子》便是一篇残篇,虽然在千年前,便有血魔一脉,但练就的全是断篇残章,从未完整过。就是如此,血魔一脉仍就闯出了好大的名头,直到五百年前,这位前辈忽然出世,《血神子》这才有了完整的道统。”
“那这位前辈可有名头?”许麟似乎也被这位先辈所吸引。
摸了摸满是胡茬的下巴,血痕干巴巴的说道:“血魔。”
许麟皱眉还想说什么,而血痕这时却是又道:“这位前辈,自出世起,便自称血魔,没有人知道他的名讳,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这在修真人当中一直是个迷,只是知道他将《血神子》补充完整,炼成了血灵珠链,而将此宝炼成,便是他人生的顶峰。之后,道门,魔门,佛门,儒门世家,群起而攻之。”忽然yīn森一笑,血痕道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愿意想起的事情,嘴角抽搐了一下:“这场斗法的结果,便是血魔重伤,道门,佛门,儒门世家,无数高手陨落,而血魔最得意的法宝,血灵珠链,毁了!”
“那么此珠便是血灵珠链的残片了?”许麟猜测的问道。
“不错,老夫此行,便是要集齐所有散落在世间的残片,让这血灵珠链重现人间,再造血魔之威!”这话说的时候,血痕道人才有了真正的枭雄本sè,不过许麟却是在心中冷笑,至少现在有一件事情做到了,而这样的爽快感,好像有了复仇的快感,但这远远不够,远远不够。
血灵珠链本就是至yīn至邪之物,所以小莲化作生魂之后,可以依靠它能够有着接近鬼物大凶的威能,所以自己在运行不动血心的时候,这宝珠似乎一下子被激活了一般,才会如此疯狂的与自己融合。所有的谜题都已解开,但是血痕对于小莲的评价,许麟甚至有些怨恨,或许是因为本就有些同病相怜,又或者小莲真的触及到了自己的内心深处,她的仇还是要替她了却的。
“师尊,这李宅的人,还是要杀的吧?”许麟与血痕说话的态度一直是很恭敬的,只有师徒两人明白,这里面的恭敬,真假到底有几分。
将头压低,血痕道人的脸几乎与许麟的脸紧贴着,这忽然的动作,让许麟没有丝毫准备,心一下子慌张了起来。
只见血痕一脸笑容,笑容里透露着满是邪气,尤其配上那红sè胎斑更让人恐惧异常:“这小莲野鬼的遭遇,是不是让你联想到了许多事情?”
动作突然,问话更是突然,许麟咬紧牙关,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在这张凶脸面前能够保持平静,因为他不知道,是否下一刻,自己的人头或许还能在自己的身上。
“弟子曾以道心起誓,要替小莲完成心愿,绝非有做他想,还请师尊明见。”
紧紧的盯着许麟的眼睛,注视了良久之后,血痕道人忽然哈哈一笑,笑声张狂,极为爽利,好似品尝到了什么极妙的滋味一般,待那笑声消失之时,血痕道人的身影也眨眼不见,只听空中笑声渐止之时,才是又道:“仇要报,冤要伸,喜欢?便去做吧。”
许麟僵立的站在黑夜之下,周围又恢复了夜的静谧,只是许久之后,许麟的心情也不能平复,那突然而来的目光,眼对眼,互相注视的一刻,许麟害怕着,那是一种似乎被人看穿了所有秘密的恐惧。而这种恐惧,如梦寐一般,还在缠绕着此刻的自己,与血痕道人的角逐中,自己恐怕早就被看了个通彻,自作聪明的聪明,永远不是真聪明,是假像,是自欺欺人而已。
当黎明渐起,清晨的第一缕光芒照向大地的时候,许麟的内心再也感受不到那阳光的温暖,却如夜,冰冷一片。
对于李宅来说,这个夜晚相当的漫长难熬,不过当李员外看到自己的女儿幽幽醒来的那一刻,这种恐惧瞬间便被喜悦所淹没,父女俩抱头痛哭了好一阵子,而一旁的老家人,也终于安下了心。
许麟的归来之时,天已大亮,在得知妖邪已除,李员外喜出望外,让家人摆设了一顿丰盛的家宴以表谢意,却被许麟谢绝了。而许麟也表示要歇息一夜,明rì便走,这让李员外有些意外,同时好生挽留,也被许麟借口推脱了。站在庭园里,看着昨晚相同的场景,好似一夜幽梦,一声叹息之后,许麟转眼看向别处,却是血痕道人所在的房舍,目光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马厩旁,驴脸上,一脸的悲怆之情,在离开李宅的那一刻起,在血痕道人重新压在驴背上的那一刻起,驴知道,幸福和快乐总是短暂的,压迫才是生活的真谛。仰天嘶鸣,驴最后深情款款的看了一眼那马厩的方向,再见了我亲爱的马厩,离开你,是迫于压迫和无奈,再见了我亲爱的马类朋友,当你从睡梦中惊醒之时,驴已不再。请不要为驴悲伤,因为驴已知道现实的无奈,轻轻的驴来了,正如驴轻轻的走,驴看了看马厩,不带走一颗草料。
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从前,小道士依旧低着头默默的牵着驴,老道士依旧稳稳的坐在驴背上,似醒似睡,但是不同的是,李宅的家人在李员外的带领下,恭敬的将大小道士以及满脸悲怆的毛驴送到了城外,直到二人一驴的身影消失之后,才打道回府。
而许麟牵着毛驴,并没有走多远,便在一处山坡上歇息起来,血痕道人似乎对走了多少路并不在意,完全由许麟支配,或者说自从血痕道人得到那颗珠子之后,便一直这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相对而言,驴是高兴的,谁愿意整天当苦力让一个老杂毛骑在身上。
许麟走到山坡的另一端,席地而坐,微闭双眼,也不说话,就此运起《血神子》功法。对于第二阶段的修炼,又有神通,除了血影幽身之外,又多了一个血神劫指的初级修炼,所以许麟一有空闲,便要抓紧时间修炼,这是对未来的不放心,何况经历了那一夜之后,许麟的心中越发的不安起来。
夜晚,凉风起,坐于地上的许麟,睁开闭目已久的双眼,神光充盈间,隐现无尽的杀意,眼眸所看之处,却是城里的方向。
李宅,经过闹鬼这一事情之后,似乎一切都按照李员外的心意重新开始,看着眼前忽明忽暗的烛火,李员外的心情格外的好,至少事情已经圆满。宅子中的野鬼,已经魂飞魄散,并且花费了少量的钱财,便打发了捉鬼的人,剩下的事情,就是待女儿养好身子,以自己的财力再为其找一个好人家,不是什么难事,想到此处,唤来仆人,拿一壶好酒,喝上几口,酒暖人心,快活如梦,可这梦中却是忽然多了一个人影,似那捉鬼的小道士,面带微笑,徐徐而来,走到近前,一把按住李员外温声道:“小莲让我来找你!”
第十一章 觉悟
轻轻的将桌子前的酒杯拿起,举杯入喉,酒香四溢,一股暖流慢慢的在小腹内蔓延。闭上眼睛,细细的体味着那一刻的温暖,许麟忽然体会到很久没有感觉过的酣畅快意。
手指尖儿上的一抹血光,轻轻的触碰到李员外的前额,那是血神劫指,许麟刚刚掌握的神通。面对如此,李员外唯有睁大惊恐的眼眸,看着血光缓慢的注入自己脑宫,于是他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响,身体想动,却僵硬如石,有的只是恐惧,有的只是哀求,而这一切在许麟看来,是如此的爽利,如此的迷醉,犹如那酒香一样的迷人。
再喝一杯,看着浑身抽搐不停,面部逐渐扭曲,甚至原有的肤sè也开始变的灰暗,这一刻,许麟觉得很有趣,这是一种奇异的变化,至少在许麟看来是这样的。
一个生命,从鲜活到死亡,原来是可以这样变化,直到李员外,双目翻白,气血枯竭的时候,许麟将酒杯放下,淡淡的道:“一个。”
李员外女儿所住的屋舍,jīng致,美丽,一处处花簇在夜里悄然绽放它最为艳丽的一面。错落有致的景致,低垂的门帘,似乎都预示着,舍内的人儿,似比花娇。那淡淡的清香,漫溢四周,而许麟悠闲的走进那门帘的深处,一如夜间的鬼魂,却是血影幽身的妙处。
缓慢的俯下身子,看那卧榻之处的女子,轻吸一口女子身上的脂粉气息,许麟笑了,抬起手指间的血光,轻轻点缀于女子的眉间:“两个。”
李宅有一位老家人,在寻常百姓眼中,是一位非常了得的人物,可是这样的一个人物,在许麟面前,也只能与李员外一样,惊恐,哀求的看着许麟,而许麟一如先前,轻轻的道:“三个。”
是夜,清冷的月光,轻轻的挥洒着属于它的光辉,在那夜空之上,还有无数的繁星点点,遥远而渺小。许麟站在庭园之中,园子很大,四处被打扮的极其讲究,这是李员外的讲究,可今夜,在这李宅之中,许麟独自一人有些寂寞的站在这里,看着夜空,看着四周,想着那一夜,那个身影。
良久之后,许麟转身,身影如鬼魅,飘忽而无实体,轻轻一叹,又好似喃喃低语着。
“誓约已完,此仇已报,安心吧!”四周安静,再无声息。
距离城外的不远处,有一山坡,横卧在官道的一旁。此时山坡上,一个老道士静坐其上,没有一点声息,似乎已经与这夜晚融合成了一体,是这夜的一部分,而在其下首的不远处,有一头毛驴,不时的打着鼻响,睡的极其香甜,完全没有注意,一抹似云似雾的影子,正了无生息的随风而来,直到那个影子,轻轻的落到毛驴身旁的时候,这头贪睡的毛驴也只是微微的抬起驴脸,睡眼朦胧的瞅了一眼,便继续的倒头而睡。
血痕道人这时微微睁开眼眸,看着这个黑影,逐渐凝实身影时,嘴角微微上翘,心中有着一丝喜悦,果子距离成熟的时候,又近了一步啊。
看了一眼血痕道人所在的位置,许麟席地而坐,心里自然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血痕的监视之下,所以也习以为常,此时的心境才是最为重要的。伸出刚刚染血的双手,有那么一刻,许麟似乎发觉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为什么杀人可以如此的随意,又为什么,竟然没有一点的慌张,反而颇为享受?
许麟看着双手,想着问题,这样的自己,究竟哪里出了岔子。这些年,被仇恨所积压的愤怒,被恐惧所积攒的愤怒,好像在爆发的那一刻,没有意料之中的疯狂,只有平静。
将手放下,许麟开始觉得有些累,有些厌恶,于是开始默练功法,只有在修习《血神子》的时候,许麟似乎才能找到一丝宁静,而宁静中,所有的愤怒似乎也化作了力量,这是一种沉淀在血液中的力量,如一只恶兽,虎视眈眈的等待着机会的来临。
远处的天际,开始微微放亮的时候,许麟便站起身来,开始收拾行李,早就被许麟一脚踹醒的毛驴,极其不满的时不时的嘶叫两声。耷拉的驴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还盘坐在地上的血痕道人,又看了看正忙忙碌碌的许麟,心里不由得开始鄙视起许麟的欺软怕硬,不过谁让自己在这二人当中是最软的柿子呢?
二人一头毛驴,又如先前一样,行走在这条官道之上,过往的行人不多,零零散散的,许麟和血痕道人无话,毛驴有气无力的踱着有些僵硬的步伐,而方向却是山的那头。
宋朝,自先祖开朝以来,如今已有八百余年,历经十二任皇帝,期间有兵乱祸事,有邻国兵戈直指都京的危机,但这个在风雨飘摇中的朝廷,还是一直挺了过来。虽然已没有当年圣主开国时的强大,但也不算没落。而当今圣上,又是一位明君,是以,这宋朝天下还是稳定的,在其治下,各州郡的民生还算可以,没有大的事情发生,但是今天,琼州却发生了这样的一件怪事。
琼州之中,有一李姓员外,早些年其父辈在京中也是二品大员,有些名望,但是这李姓父辈在一次党争中失利,官途夭折,还好有些家资,于是便举家迁回到了老家琼州,做一州的富翁郎,生活倒也是逍遥,可如今,这李家却发生了一件怪事。
满门二十三口竟突然全部横死宅中,其死相恐怖,和先前死的家丁极其相像,虽然闹鬼一事,早就传的满城风雨,但谁也没想到是如此的严重,况且前些rì子,这李家员外,还请了高人前来,如今想想,便是遇到了骗子,要不如何能凄惨如此?
就在琼州的民众有些恐慌,甚至夜不出门,深怕惹了鬼魂上身,落得如李宅的景象的时候,被人们称为骗子的二人一毛驴,却已经走的远了,而眼前所见,却让许麟深深的陶醉其中,包括身后的毛驴。
一大片芙蓉花,姹紫嫣红,争香斗艳的盛开着。那花sè娇艳,那香气弥漫,那蝴蝶轻舞,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人迷醉其中,唯有驴背上那个长相极丑的老道人,不懂得审美,仿佛眼前的一切,只是虚像,不值一观一样。
缓慢的往前走着,脚下,两旁,甚至是抬头所见,也都是各sè的芙蓉花。看到这里,许麟忽然想起了那个女子,那个唤作小莲的女子,那个在与她的爱郎,筑巢于芙蓉盛开的承诺,是否已经实现了呢?
有些事情似乎要多往美好的方面想一些,至少看到眼前景象的许麟是这样想的。于是心情忽然间变得明朗起来,而看见芙蓉花开,看着那娇艳的颜sè,月下女子的身影也再一次浮现眼前,女子的眸子不再是空洞死寂,而是明亮夺目,婀娜的身姿,如花一般轻轻摇曳着最美的一面。
看着许麟的女子,忽然笑了,驻足于花瓣之上,看着一路前行的许麟,微微点头含笑,目光中,是一份赞许和感恩,也许也会带着祝福,于是许麟也是笑了,有些苍白的脸上,也被这芙蓉花海点缀了一抹嫣红。那一刻许麟是幸福着的,直到被一声驴嘶打破,女子消失了,花海依然,花香依然,似乎所有的芙蓉都在向着自己开放,轻轻的摘了一朵,轻握在手掌间,许麟看着它,就这样的看着它,也许这花也在看着他吧。
对于李宅的事情,这时完全打开了所有郁闷的情怀,滥杀无辜?不存在!嗜杀成xìng?不存在!
天地纵横延伸千万里,世间万物何其多,许麟犹如沧海一粟,漂泊其中,所看,所见,所想,便随本心,想杀,杀了就是。本就是血魔之后,何来抗拒良心不安?
嘴角挂弧,许麟牵着有些不愿意前行的毛驴,恍然间,似乎又有所悟,既然可视天地万物皆为刍狗,这世界还何处去不得?心境再进,许麟想要呼啸出声,不过却是暗自压住,但是内心的那份躁动,如冲出牢笼的野兽,zì yóu狂野,随意而安,这天便是远处,这地便是家,总有一天,野兽会离开大地,奔向蓝天,总有一天,天也会被其无视,那么血痕道人呢?
知道和不知道是有着差别的,但是现在知道了,或许早就知道了,那又怎样?以前什么样,现在也是什么样,也就是时机不到,这血痕也在等,等什么呢?许麟不知道,但至少,此时许麟明白,也许在等待的途中,自己与血痕的机会是均等的,那么剩下的便是运气了。
不知不觉中,已经出了花海,许麟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驴背上的血痕道人早已睁开了双眼,目光所及,却是前面那个有些瘦弱的背影。
细小的眸子中,光华流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眼角处微微上扬的纹络,再加上那张黑脸上的胎斑,让人见了那样的表情,是不寒而栗,但至少,许麟与毛驴是看不见的。
回头张望,最后看一眼已经被甩在了身后的花海,许麟露齿一笑,此番遭遇,让其彻底的打开了心扉,更是让许麟自己,明白了,今后的道路是怎样的,无论是光明还是黑夜,倔强如他,那么便一直前行吧。
收回落在花海上的目光,许麟的眼眸与血痕道人对上,脸上的笑容还未消散,不过却不用去掩饰,坦然的回过头来,任由那个目光在自己的身后来回观看,而看的永远只是自己背影而已,于是许麟的步伐更加有力,牵动着毛驴套索的手,也是微微用力,这是一种坚定,是内心的写照,也是相对真实的反映,所以许麟更加的坦然,既然看穿,便看穿吧,等待而已。
第十二章 范阳城巧遇
“易水风烟,范阳山水有无中。”这是先生,生前很喜欢的诗句,许麟清楚的记得每当先生,坐临湖畔,点着生烟袋,看那一柳chūn风时的神情,是一种思绪,满含怀念与深情。
时过境迁,五年,会改变很多的事情。今rì之景象,五年前的自己又哪里会想到?身后的毛驴时不时的叫上两声,驴背上闭目养神的老道士,还有一路风尘的自己,那些迷失的东西,或许再也找不回来了。
又叫了两声,毛驴似乎是在提醒着前方的少年,这路已经走了许久,该歇歇了吧。无论是少年人,亦或是驴背上的老道士,仿佛闻又未闻,路还是得走,驴有些垂头丧气的想着,直到看见远处的一所城池,驴的黑眼珠里才泛起了希望的泪花。
范阳城,一片繁华似锦,来来往往的寻常百姓,时不时的还能看到书生文人,还有那深处闺中的小姐,偶尔出来看看这世间的繁华景sè。
过往的吆喝声不断在耳边,讨价还价的,各sè介绍自己的货物的,还有街边的杂耍,传来的阵阵掌声。两旁酒楼商铺林立,进出各sè人等,好不热闹,这番景象让许麟看的有些杂乱,而后跟着的黑sè毛驴也是如此。
走了一段,随处看了一段,在毛驴期待的目光中,许麟终于引导身后的毛驴进入了一家酒楼,酒楼很大,共有三层,前后也各有院落。在临门前,早有一个看似机灵的店小二前来候着。
似乎刚从睡梦中睡醒,本坐在驴背上的血痕道人,有些懒散的下了驴身,而那店小二,更知道哪位才是自己该去侍候的恩主,早就一张笑脸的贴了过来道:“二位客官,一路风尘,不知是吃酒还是住店呀?”
看也没看这店小二一眼,血痕道人,径直的便是往店里走,身后紧紧跟随的许麟,这时忽然展颜一笑道:“这位小哥,我们是住店的,还请安排。”然后又一指毛驴道:“还请小二哥好生照料。”说着便伸手递了几个文钱,算是赏钱。
店小二心里正骂着老杂毛,好不是东西的时候,看见赏钱,一张脸更是笑开了花,连忙谢过,而后有人牵着驴颜大悦的黑毛驴到了后院,而眼前的店小二却大声吆喝道:“贵客两位,二楼侍候!”
声音洪亮高亢,随即更是抢先一步,在前领路,相对比较,楼下的是杂乱热闹,这二楼便是静了很多。三五客人,无不衣冠楚楚,并且,楼上布置的更是典雅,古意屏风,墙上也有字画供人观赏,仈jiǔ张桌子,无不是红木雕琢而成,桌子上茶水瓷瓶也有讲究。直到此时,这血痕道人才是点了一下头,大马金刀的就选了一张桌子坐下,许麟紧紧跟随其后,其余的几桌客人,只是看了一眼,便去看别的风景,实在是这二人服饰有些脏乱,与这场景不搭,不愿去理会。
点菜的时候,这血痕道人,有些嘶哑的声音倒是从那张“金口”里发出,样式不多,却道道jīng致,许麟静坐一旁,只是打量四周,似乎这样的情景早就习以为常,从李员外家顺出的金银,足够一路消耗,也让血痕道人甚是满意。
菜式很快便摆满一桌,血痕道人急不可待的便开始吃了起来,许麟相对矜持许多,只是吃的很少,二者却没有一句话可说,倒是坐在不远处的桌子旁,不时的传来笑语声,显得热闹异常。
许麟寻声看去,只见一张桌子旁,坐了四人,两男两女,不时的伴着嘴,嬉笑连连。这时,似乎是感觉到了许麟的目光,一位年龄较小的女子这时望来,打量一番许麟,便是狠狠的瞪了一眼。许麟收回目光,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便又沉默的吃了起来,不过却是竖起了耳朵,开始留心的听。
“大师兄,门中典籍我和师姐几次查阅,才找到此处,相信不会有错的,你怎么能老是怀疑我和师姐探子的能力呢。”这声音显然是方才瞪了一眼许麟的女子所发,其长相颇为可爱,脸庞圆润,一对儿灵动的大眼睛,扑哧扑哧的眨着,在眼角眸左侧,有一颗美人痣,煞是好看,映红的小嘴,不时的嘟了起来,显然不满师兄的质疑。
扑哧一笑,细腻的手指轻掩嘴旁,凤眼微合,娴静的将一块肉夹到那年龄较小的碗碟中,轻轻的道:“此事干系重大,大师兄也是想要确认,才会再次问起,小师妹又何必置那个气呢。”
被唤作大师兄的人,这时也是干笑了几声,浑厚的声音,从那端庄坐姿中的身体发出,让人不由的感觉到一种力量,憨厚,敦实,温暖,而后也是说道:“小师妹莫要生气,这次出来,你我早该回归山门,只是背着师门,做这件事情,这心里头有些不踏实而已,莫要见怪才好。”
嘿嘿一笑,这声音却是对面的一个方脸汉子所发出,只见其一对儿小眼睛,微微一眨道:“大师兄平时便是最为听话,小师妹你也知道,这次大师兄敢背瞒师傅,全是靠着雨晴师姐给他的勇气,他怕情报不准,不就马失前蹄,白费功夫么。”
说道此处,雨晴与那大师兄都有些尴尬,而这被称作小师妹的女子忽然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三师兄,你不也是怀疑我和雨晴师姐的情报能力么?饭前问的几遍都是你问的,就在刚才还好生的问了几遍细节这时候还好意思说大师兄。”
方脸汉子,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雨晴,而雨晴则是一笑:“好了,无论是与不是,今晚便会见分晓,何必争这一时呢。”
“是,是!”方脸汉子连忙接过话茬,然后又有些神秘的压低声音,目光瞄着小师妹,不怀好意的道:“到时遇见什么妖魔鬼怪,小师妹你只需往你三师兄坚实的胸膛一藏,管他是何方神圣,三师兄我,准叫他喝一壶。”
小师妹小嘴微张,伸出俏皮可爱的舌头,拌了个鬼脸:“上一次,偷二师叔涅槃果的时候,就你跑的最快,也是你第一个被抓,更是你第一个便招,还好意思说呢。”
说起这档子事,除了方脸汉子外,几人都是一笑,而方脸汉子想要辩解点什么的时候,那被唤作大师兄的男子,这时便突然道:“既然已经到了范阳城,事情便定下了,无论有与没有,都去试上一试便可,此事一完,我们立刻回山门便是。”
几人收敛笑容,纷纷道了声好,便不再谈及此事,而是更多的说起了山门的趣事,笑声不断的传入许麟的耳中,这时血痕道人似乎是吃饱喝足,便吆喝一声小二,让其带路回房,似乎眼前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都和自己无关一样,更是看也没看许麟一眼,便跟店小二回了房,至于许麟,面无表情的依然坐在那里,不紧不慢的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邻桌的四人好像吃饱喝足了,纷纷站起身来,拿起自己的东西,往楼上走去,不过在经过许麟这里的时候,那最小的师妹,看许麟抬头,忽然狠狠的瞪了一眼后者,然后一蹦一跳的跟着身旁美丽的师姐上楼去了。
看着一行四人说笑的样子,许麟的心里忽然有些羡慕,但是同时又有些好奇刚才四人的谈话。显然这四人隶属于一个什么门派,并且这几人在门派中的典籍里发现了什么,也许是什么宝贝,或者其它,总之今晚他们便要去动身查看,这让许麟的心里来了兴趣,因为许麟现在,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让自己强大的机会,所以这个晚上,自己也得做点什么了。
转头看向窗外,夕阳西下,街道上仍然是不绝于耳的叫卖声,而远处美如碧玉的范阳湖水也被镀了一层金黄之sè。想起血痕道人,一如先前,对于周遭的事物,漠不关心,而他关心什么,许麟不知道,但是至少这件事情,无法勾起他的兴趣,又似乎不对。
想着这一路上,许麟与血痕道人也遇见过不少这样的山门中人,用行里话来说,应该是正道中人更为贴切。对于这些人,许麟心里没什么概念,只是觉得应该和自己和血痕道人是不一样的。对于他们,血痕道人总是有意无意的躲避这些人,其中的原因不止是正邪不两立,以许麟对血痕的了解,此人在绝对的实力下,有着绝对的蛮狠,而这种避而不见,不惹,却是有些奇怪了。
想了一阵,想不明白的许麟,摇摇头,站起身来,到楼下交了一些订金,便起身上楼回房,在经过血痕道人的房间时,许麟轻敲房门,道了声安,见血痕道人对自己没有什么吩咐,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门中。
站在窗前,许麟看着有些渐沉的红rì,看着那一道道霞光,目光中忽然变得有些茫然落寞,这样的情绪,也仅仅是一闪而过。碧波的湖水,不再透明,因为涟漪,所以看不清湖底,许麟的目光,因为经历,也不再单纯,更多的是沧桑,却与那有些稚嫩的脸庞好不相宜,这心底的事情变得复杂,人也就复杂了,湖水很深,所以很凉,心里的事情,藏的更深,所以更加冰冷了。
第十三章 浮屠塔
月影朦胧,范阳湖的水面上泛起一**的雾气,随风而荡。这时四道光影,脚尖轻点湖水,纵身在湖面上几个起落,犹如鬼魅一样的掠过湖水,飞进雾中,便了无痕迹。
站在窗前,看着那四道起落的身影,许麟默运功法,血影幽身起,转眼间,身体由实变虚的许麟,纵身从窗户跳出,几个起落间,身影也紧随其后的消失在茫茫的雾气之中。
血影幽身最大的两个特点,一是能让身体化作一团yīn影,并且能使身体始终处在虚实相合的状态,忽散忽聚间掩饰其本身的气息。二是运用血影幽身之后,身体的速度会变得异常快捷,比起一般的纵身之术要灵活并且迅速。所以在四人身后悄然跟随的许麟,要从容很多。
《血神子》功法较为一般功法有所不同,修炼者本身自开篇起,周身便在潜移默化中,自然的发生着异变。这种异变修行者体会最深,那是对生命气息的感应,一种对热感的敏锐,而此刻,在许麟前方的四人气息,从不同的角度让许麟感知他们的存在,这是一种窥视别人最好的行径。
范阳湖很大,除了浪cháo如琴弦一样偶尔波动之外,再无声息。仔细看去,范阳湖的左侧,是高山峭崖,而右边则是有些人为的浅滩,也只有一小段距离,再往前,浅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徒然增高的山峦。范阳湖也就如一把刀子一样,将两侧山崖分开,如一把宽刀一样,静静的横卧在那里。
月光下,湖水泛着冰冷的光芒,四个身影忽然出现,在这片光影中,虽然暗淡无声,却也明显。只见四个身影,一个接着一个的悄然落在了一处陡峭的悬崖上,然后轻声低语着什么。
许麟在黑暗中默默的注视着,然后打量了一下周围,此处早已经出了范阳城外,远离人烟,在那陡峭山峰的腹部,有一处残砖破瓦的浮屠塔。说是破落,只是因为这塔本身已经有所倾斜,而在其塔顶上方的顶盖,早就不知何故的没了,塔身也是有些斑驳,显然是有些年月没人打理了。
四个身影在商议一阵之后,小心的如山猿一样潜伏跳跃,眨眼间,身影便消失在了黑暗中。许麟皱了皱眉,又仔细看了一看那塔身,然后小心的跟随着,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这黑塔的一刻,许麟的心里便生出了一种不祥之感,所以其心里更是小心谨慎的潜行着。
不多久,许麟就来到了黑塔下方,到处是乱石堆积,四周也是杂草灌木丛生,如荒郊野寺一样。不过更令许麟诧异的是,这浮屠塔竟然没有门,塔身的建造也有些奇怪,平常时候所见的塔寺,大都是一层一层的建造,每一层都有瓦檐棱角,其上雕刻一些奇珍异兽,以震四方,可眼前所见,瓦檐棱角有,但是却没有任何的门窗,仿佛这些棱角只是为了一个形状,而不是供以观赏,或者居住。
许麟抬头,看着耸立在半山腰的塔身,而在塔顶的破落处,怕是唯一的入口了。感应气息,那四人恐怕已经进了这塔身,有些犹豫的许麟,注视了一阵之后,纵身飞起,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塔顶,然后小心的潜了进去。
四周很黑,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还有一种污浊的味道,弥漫四周,许麟从随身的口袋中拿出一颗醒心丸,含入口中,一股清凉的气息,瞬间流转全身,脑宫顿时清醒了不少。
因为适应了黑暗,所以能够看清一些路段,许麟再运起血影幽身的神通,身影瞬间便和这里的黑暗融为了一体。轻身飘起,顺着石梯而走,依稀可以听见一些话语声,这声音应该就是那四个师兄妹所发出的声响。为了小心,许麟没有很快的跟下去,而是倾听一阵,见无异样之后,才又飘然而走。
一边小心的潜行着,一边仔细的打量四周。从塔顶开始,便有一处宽大的敞厅,而奇怪的是,敞厅之中什么也没有,连一座佛像也看不见,只有四度墙壁,空荡荡的立在那里。每堵墙壁上,都雕刻着佛文,密密麻麻,这让许麟有些看不太懂,这浮屠塔的建造却是奇怪非常。
依着螺旋状的扶梯而走,狭小的空间内,许麟的脸几乎贴着墙壁,而眼睛所见,除了路途,便是环形的墙壁,而在墙壁之上,还是刻着佛经,许麟皱了皱眉,便来到了下一层。打眼看去,许麟心中疑惑更甚。只见周围还是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一片,和上面一层简直一模一样!
一般的浮屠塔,本身就是供奉佛法的存在,应该有砖建的地藏殿,殿为三间,硬山屋顶,殿前紧接三间卷棚敞厅,里面应该绘制着地狱“十殿阎君”的生动画面。可眼前别说殿了,就是佛像也没有一尊,有的只是墙刻的佛经,而这时,许麟忽然听到一声尖利的呵斥声,在针落可闻的浮屠塔中,这声音极为清晰刺耳,许麟知道事情不好,内心里更为提醒自己,要小心谨慎而行。
连续几层都和许麟在上面看到的一样,直到下到最后一层的时候,许麟的内心忽然之间,震动了一下。这种震动,是一种吃惊,也可以说是惊愣,因为眼前所显,却是一尊佛像。这种在任何寺庙都随处可见的佛身法相,此时就摆在这里,一个敞厅的中间,而这佛像是如此的显眼,如此的诡异,只因这佛像的眼睛竟然是红的。
通红一片,粘稠似血的佛眼,此时正瞪视着许麟,目光中透露出的冷漠,似能把人心冻结,只能用诡异来形容。再看四周的墙壁反倒是空的,不再有先前的佛经雕刻,而是空荡荡的一片,漆黑之中,只能看着那对儿似血的佛眼,再无其它。
许麟不想再看那佛眼,可是目光似乎被黏住了一般,一眼望去,竟然再也挪动不了,这让他想起多年前的一处场景,那个清晨,也是一对儿血sè的眸子,从对视起,竟然改变了他的一生,此时再看,一股恐惧的情绪席卷全身,动也不能动了,这一刻许麟怕了。
当你最为熟悉的身体,失去了应有的控制,你的情绪也会逐渐的失控,在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许麟不知道,那四个身影的去向,许麟也不知道,所以他的情绪开始在失控的边缘。
《血神子》中的不动血心,血影幽身,许麟只能疯狂的催动着,这样做,是因为内心里还期望着一丝的变化,只要有这样的变化,那么便有活着的契机,可是会有么?
一朵血sè的莲花忽然间,出现在佛像的上空,它就是这么突然的出现了,在许麟还在苦苦挣扎的时候,在许麟还在怀揣着一丝希望的时候,于是它给了许麟希望,因为它的气息,许麟是这样的熟悉,燃魂血息。
随着莲花渐渐的降落在佛像的头顶,一股强大的气息忽然从佛像中爆发出来,气息上扬,直直的撞向旋转的血sè莲花,莲花受到冲击,竟然没有抵抗的忽然碎裂。只见片片的花瓣轻轻落下,被气息席卷而飞,而莲花上的燃魂血息,忽然大放其彩,仿佛烈火遇见了大风,燃烧的气势更加猛烈,其势更不可挡,就那么的在许麟的头顶上方燃烧起来,而许麟却看不见,只能感觉,因为他的目光好似已经黏在了那佛目之上。
“燃魂血息?”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在这狭小的空间内炸响,震的许麟耳膜生疼,不过内心里,许麟更为惊讶的是这佛像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
只见在那佛像的额头上,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痕,而裂痕里面不时的有血光映shè而出,远远看去,就好像佛像忽然生出了第三只眼睛一样。
许麟正在这惊诧的时候,头顶上火焰忽然爆发出火红的亮光,那是燃魂血息已经燃烧到了最高点,眼看就要炸裂开来,而落下的方向正是许麟所站方位,如果这样下去,恐怕许麟会被这燃魂血息烧的渣滓都不剩,心中如何不惊?可就在这时,一声嘿然冷笑,打破了空间内的寂静,一抹聚散不停的血影忽然飘在了许麟的头顶,待那燃魂血息,轰的一声炸落之时,跌落下来的火焰,竟然纷纷的被血影吸去,不留下一丝痕迹,而后,血影飘落,身影凝实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然站在了许麟面前,而许麟望向那高大的背影,目光中却充满了复杂的意味。
“百年不见,没想到师兄你竟然成了如此模样,倒是造化弄人呀。”嘿嘿一笑,血痕道人顺手一挥,燃魂血息再次燃起,而目的所在竟然是那佛像之上。
与此同时,本是不能动弹的许麟,四肢一下子酥麻起来,这种感觉很是难受,可许麟的心里,却是长舒了一口气,因为终于有了感觉,而后轻展四肢,果然恢复先前一般,许麟的耳边也同时响起血痕道人的声音:“蠢货,还不退到一旁!”
第十四章 同门
许麟默默的退到一旁,目光注视着血痕道人,心中却是百味复杂,自己的所作,所为,所想,似乎都在血痕道人的心里,那么自己的煞费心机,是否在对方看来,也是同样的幼稚可笑呢?
“有面子,就得有里子。这是老不死的曾对我俩说过的话。”血痕道人,嘿嘿一笑道,但是许麟听出,这笑声里却有着一股yīn霾的狠劲儿。
“面子是场面,不能有一丁点的污点,更不能随意任人揉捏,这也是老不死的话,只是不知道师兄你是否还记得,或者不愿再记得了吧。”
满是嘲弄的语气里,可以听出这是血痕道人的一种发泄,对于过去的发泄,对于此刻,却是无比的享受。
寂静的大厅中,回荡着血痕道人嘿嘿的嘲笑声。许麟静静的看那血佛,那通红的眸子里,没有任何的情绪表达,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只是沉默的注视着血痕道人。
“论天份,你不如我,论修为你不如我,可凭什么,你能做面子,我却非得是里子,永远活在你的身影之后?”血痕道人忽然提高了音量,有些怨恨的说道。
没有人回答他的疑问,可就是这种沉默,让血痕道人更加的愤怒,一张黑脸上,那块血红的胎斑扭曲跳动,细小的眼睛中,隐隐的闪烁着通红的血光。
“当年身为血魔的你,是怎样的嚣张跋扈,是怎样的目空一切,可就是你这种肆意妄为的自以为是,才引来各派的合围猎杀,而那老不死的东西,却逼着我去当替罪羊,去当一个火药引子,然后被炸的粉身碎骨,好叫你走脱各派给你准备的牢笼,可我呢?”
血痕道人忽然的大声吼叫,对着石佛中的红sè血光,又似乎是在对着曾经那样对待他的那个人,这是多年积压在内心中的愤怒,濒临爆发的一刻。所以血痕道人,继续大吼着:“我呢?那老东西,是否想过我的感受?还说什么,这便是身为里子的命运,凭什么?凭什么我就得为你去送死?凭什么,我就得一定要去做什么狗屁里子?我是血痕,我要做血魔,最为强大的血魔!”
怒目圆睁,凌乱的黑sè长发,无风自动,血痕道人的面目狰狞,疯狂,在这一刻,所有的不甘,也都化为一声声怒吼。
“所以你就杀了师傅?所以你就将我的行踪,再一次告知各派?对的,这便是你,血痕,嘿嘿,一个血魔该有的狠劲儿!”
凝实,厚重,大厅中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声音,渲染出一种窒息感,与其说是声音,倒不如说是来自声音中的气势。
“哼!那老东西早就该死,至于你?”血痕道人眉毛上扬,嘴角翘起,一声冷笑之后又是道:“本就是你的麻烦,我只不过是还给你而已,如果你像我一样的本事,又何须被困于此处。”
“一个宗门,有人做面子,就得有人做里子,面子不能惹染尘埃,因为面子就是一个宗门的场面,里子呢?除了背地里的yīn狠勾当,更得替面子出头,因为面子没了,宗门也就完了,而里子却可以再有。”
嘿嘿冷笑一声,那声音完全不在乎血痕道人越来越yīn沉的黑脸,而是继续道:“原本老东西,是要我做里子的。”
血痕一怔,而佛像中的声音却继续道:“论天份我不如你,论yīn狠我不如你,可有一点你却始终没想明白,你知道是什么嘛?”
血痕忍住即将要爆发的愤怒,目光怨恨的看着佛像,似要把这佛像看穿一般。而这时,佛像沉默,血痕也沉默,佛像是在给血痕考虑的时间,血痕呢?却是在猜疑着刚才所说,到底有几分真假。
“当看到那少年人使用本门的血影幽身之时,我以为你已明白,现在看来,你还是那个血痕,那个永远想不明白的血痕。嘿嘿,现在想来,当rì我与老东西所说,也没有欺满于他,你确实只能当个里子。”
血痕转身看了一眼许麟,目光中的怒火仿佛随时就能将人吞噬一样,可是回头看向佛像的瞬间,血痕道人倒是哈哈大笑起来,笑的酣畅,笑的张狂,笑的怨恨。
“小人!杂碎!如你这般的普通人,只能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掩饰自己的弱小,天生愚钝的你,蠢猪一样的老东西,永远也不能明白,强大终究是一个怎样的道理,而血魔的称号,在你们的身上,真是污浊了先辈。”
“血痕永远是那个血痕,尽管百年过去,也不能改变你的这种自负,自以为是,却不知道,当年老东西让我做里子的时候我也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他改变了主意。”
“什么话!”血痕道人愤懑道。
“我血魔一脉,传承单薄,历经坎坷,为世间所不容,薪火传承极为隐秘,向来是授徒择二,也就是面子与里子,即使明白在传授功法的时候,非常危险,也要这样做,为的是什么呢?”
不单单是血痕道人,许麟这时也是在思考着。因为修炼《血神子》的缘故,许麟深知其中的凶险,而眼下,这佛像所说的话,似乎又有别的意思。
“你是说传承?”血痕道人忽然挑高音调的说道。
嘿然一笑,佛像中的声音,好似讥讽一般:“自负如你,世间一切皆不在你的眼中,就连老东西,你也没瞧得起。可是老东西看重着你的天份,即使知道,也是爱惜着你,并让我发下重誓,若你能悔悟自身,将自己不再凌驾于师门之上,那么我将面子还给你,我来做里子,可之后的事情,老东西在一次次的失望中,却彻底的坚定了决心,而这一切的起因结果,都是你自己的刚愎自用所造成,又能怪得了谁呢?”
“你放屁,分明是老东西偏心,你也在其中做着手脚,才让我永远抬不起头来,《血神子》也只能修炼到血魂,距离最后大道,永远看不见那道门槛。如不是有你和老东西这样的蠢货,或许我早就登顶大道,何必还在凡尘苦苦挣扎。”血痕怨恨的说道,随即向前一步,看着高大的石佛,满腔的愤懑,这时却成了一声嗤笑。
“如今的你,被封印百年不能解脱,妄想拖延时间来求得解脱之道,就凭借那四个还未结成还丹的小鬼,即使你已修炼血神成就之法,可你终究不是血神,如果你肯交出《血神子》最后的修炼之道,或许我会饶过你。”
哈哈一声狂笑,大厅中,没来由的一阵震动,只见石佛之上,一片灰尘石屑抖落间,那声音满是嘲讽的道:“事到如今,血痕你又何必痴人说梦话呢?”
这次,看着石佛,血痕道人反倒是没有生气,只是忽然转身,看了许麟一眼,也就是这一眼,让许麟忽然感觉,从心底一直凉到脚底,立马知道不好,早就准备好的血影幽身,立即发动起来,冲着上一层的阶梯门口就是冲去。疾驰中许麟突然听到一声冷笑,笑声一过,只见,血痕道人冲着许麟轻轻一点,感觉到周身忽然一僵的许麟知道,这下完了。
“yīn年yīn月yīn时出生,《血神子》修炼到了血影,这样一个人的体制,万中无一遇,对于你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用血魂转生的秘法,必能脱离这三千佛言加身的牢狱,师兄你看如何?”
许麟有些痛苦的看着那佛像额头上红光,一种绝望的情绪,在身体里犹如惊涛骇浪一样拍打着许麟的内心。千般算计,千般忍耐,转眼间,便一切成空,这失败来的猛烈,以至于让许麟一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佛像与血痕道人。
这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三千佛言加身,这座浮屠塔,这里的佛言雕刻,像一把枷锁一样将自己死死的索在这里,一百年了,人生又能有几个一百年。即使修道中人,若不能勘破最后那一道通天关卡,也就只有三百年的寿元,而自己呢?
当年被血痕道人出卖,正魔联手围攻,深受重伤的自己,却让那老秃驴关押在此百年,说是要度化自己,可惜,这老和尚还是被自己暗算,先一步离开凡尘,去见佛祖了。但是这三千佛言,却不是笑话,无论自己使用怎样的神通,都被压得死死的,无法挣脱。而眼下却有一个天赐良机在这里,这心如何还能不躁动?
佛像中一对儿血目,这时如饿狼一般,紧紧的盯在了许麟身上。似乎是为了表达诚意,这时候,血痕道人伸出枯如干柴的手指,在许麟的脸上,轻轻一划,一道血液瞬间流淌出来,并凝成了一颗滚大的血滴,在血痕道人,弹指间,血珠缓缓的飘向了石佛额头上的那道裂缝之中。下一刻,石佛上的血目忽然大亮,照的整个大厅,红光大盛,犹如血sè地狱一般,那里有着恶鬼一样的贪婪,有着嗜血的恐怖气势,而所有的焦点都在那飘在半空之中的许麟身上。
yīnyīn一笑,血痕道人,伸出手来,像是抚摸一件珍奇宝贝一样的放在许麟的头上,道了声:“如何?”
第十五章 互换
“杀猪,得有个猪肉价,何况我这猪养的很肥。”看着依旧沉默不语的石佛,血痕道人摊了摊手说道,那架势真有几分杀猪商人的味道。
“价码太高,师弟你能吃得下嘛?”
血痕道人森然一笑:“价码高不高的,这要看师兄你,就是不知道,师兄你还有别的东西可以交换么?”
看着石佛中又一次沉默,还悬在血痕道人左手旁的许麟,其心中只有无尽的恨意与绝望,算计不如人,修为不如人,任人宰割的如一件商品,许麟想要大骂,想要把憋在心里这些年的脏话一股脑的骂出去。可是舌头木然,嘴唇不动,只有眼神中的怨恨,来表达内心中的情绪。
似乎看清楚了许麟眼中的不甘与愤怒,血痕道人嘿嘿一笑:“当年杀尽你全家,就是为了让你有今rì之修为你可知道?修道一途,如果只是一味的悟,也如井中的蛤蟆,眼中只有井口的那一片天地,可是如果存在心魔呢?”顿了顿,血痕道人转眼看那石佛又继续道:“心魔jīng进之法,如良药苦口,用在修道一途,却是正药,有了魔障,就有了执念,有了执念就有挖掘自身潜力的动力。这些年你的天资是一分,你的心魔是一分,所以短短几年才有了今rì之修为,说到底,你还是该感谢我的。”
看着许麟眼睛里的挣扎,血痕道人忽然如品尝到了汁液饱满的果实,一脸的陶醉其中,而后哈哈一乐:“师兄,我可是教的好?”
没有回答血痕道人的问题,只见石佛在这时,忽然一阵颤抖,本是通红的佛目,如风吹夜烛一般,忽然熄灭。而在石佛宽大的额头上,那个细小的孔洞上,有红sè的液体流出,如蛛网一样,缓慢的从孔洞上蔓延出来。
咕咕声中,转眼间血液已经流满佛身,并且延伸至血痕道人附近。许麟的目光中,这时难免有恐惧的情绪衍生出来,反观血痕道人,一脸冷笑的默默注视着。
血液上涌,似有生命一样的竟然向上涌动着,并且,所有如同蛛网一样的血液,开始向着正不断上涌的血液汇集,逐渐的,一个人形的“血人”形成,面目缓缓浮现的时候,那对儿毫无感情的眸子豁然睁开:“成交!”
血痕道人仰天长笑,笑声中一股子的酣畅淋漓,这是多年所求终于有了结果,这是一种报复的快感。
许麟木然的垂下了头,接下来的事情,已经可以想象的到,这就完了么?但自己又能怎么办?
就在这时,血痕道人与那血人之间,忽然一颗血珠凝实,缓缓上浮的时候,血痕道人与那血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血珠之上。
看见血珠,血痕道人嘿笑着,将许麟抛了过去,血人伸出血浆凝实的血手,将许麟接住的同时,血手上忽然涌现出如蚯蚓一样的血sè触手,转眼间将许麟包裹其中。而血痕道人一把抓住那血珠,然后将血珠扔进口中,闭目养神,仿佛品尝着美味一样的享受着。半晌过去,血痕道人睁开眼睛,眸子里满是兴奋与疯狂的光芒,仰天再次大笑道:“血魔大道,是血魔大道。”
血人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随即这无数血液融合而成的血人,哗然间落地,包括已经变成一个血茧一样的许麟也随之消失不见。只见血液倒流,又从先前地方往回而走,只有血痕道人在疯狂的狞笑中,目光扫过,却毫无阻拦的意思。
当最后一滴血液,流回到石佛额头上的孔洞里的时候,石佛的血目再次睁开,血痕道人才再次面对石佛道:“血魂转生之术,血魔秘法,转生之时,功将一半,必有心魔缠绕,天怒人怨,成功与否,皆看造化。师弟我这便走了,倒是先提前恭贺师兄了。”
冷哼一声,石佛中再无声息,那对儿血目也就此熄灭,一切又重新归于平静和黑暗,而血痕道人这时,冷笑一声,眸子里一抹狠光闪过,身体虚化间,大厅之中,再无血痕身影,仿佛刚才的一切,本就未曾发生过一样。
似乎又是回到了五年期那个清晨,许麟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一片血海,看着在血海中四个如同自己一样的身影,正是先前酒楼遇到的那四个师兄妹,而此时,这四个人将自己围在中间,好似睡着了一样,没有任何的知觉感应。
一丝冰冷的感觉,忽然轻触着许麟的面颊,好似触手一样的血液,慢慢的缠绕着许麟的全身。意识里,阵阵如针扎一样的刺痛感,让毫无准备的许麟想要大声嘶嚎,可是没有任何声音,血海之上,寂静无息。
这股痛楚,让许麟的情绪始终焦灼着,即使想要昏睡也是不可能,而眼前忽然的一花,一幅画面毫无声息的出现,许麟看去,那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山上有一个古洞,洞旁端坐着一个身穿血袍的老者,老者面前跪着两个少年,似乎在恭敬的聆听着老者的教诲。当许麟想要看仔细的时候,画面一转,同样是身穿血袍的中年男子,身上伤痕无数,眼前是人影晃动,而男子不顾伤势的挥动着手中的利剑,一张张面孔在痛苦和哀嚎中,倒地不起,男子就如同杀神一样,毫无所感,利剑飞舞之时,一片片血花,在空中挥洒,那是一种觉悟,一种情绪的释放,许麟很难明白,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画面如先前一样,又是一变,这次却是让许麟熟悉异常,只见一座破旧的浮屠塔,高耸在半山之间,一位面带笑容的老僧,忽然出现在画面里,而画面又是一变,但是老僧却端坐在一个石佛像前,敲着木鱼,口中念念有词,每念一句,周围墙壁上雕刻着的佛言,都会金光闪闪的一亮,而许麟恍然间,感受到一种痛苦,一种无言的痛苦。
这种痛苦忽然变得如此强烈,就好比感同身受一般,也正是这种痛苦,让许麟忽然一惊,这是在融合,意识的侵占,自己的灵魂正在被另一个人吞噬和融合,也许是为了验证许麟的想法,只见破碎的画面,忽然又是重现,不过这次出现的却是许麟最为熟知的一切。
一座座掩藏在清晨雾霭中的房舍,一条崎岖的山路,炊烟袅袅并散发着一股饭香的味道。而在其中的一所房子中,一个美丽的身影,正在厨房忙碌着,并不时的微笑的喊着什么。一个健壮的中年男子,扛着一捆劈材,有力的将劈材放到厨房,跟那女子说了几句话,然后冲着房舍的里屋喊了几声。这时候,一个少年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的从里屋走了出来,夫妇俩慈爱的看着少年人,然后又说着什么,看到这里,许麟想哭,那是多年来一直潜藏在自己心里最美的画面,这时看见,却只有痛苦。
哀嚎,绝望,鲜血,然后是血痕道人带着狰狞的笑容出现在村庄里,一个个熟知的身影,在许麟的惊恐中倒下,直到那最美的笑容变成绝望,中年人的愤怒,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嚎叫,这又是一个画面,却是许麟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一刻。
于是恨变成了一种执着,一种复仇的yù念,一种本能的抗拒,抗拒着这股外来的刺痛。随着许麟开始的反抗,一个个即将要出现的画面,还未等着展现便是破碎,而这股刺痛感,也在逐渐的减弱,直到一声轻“咦”的出现。
似乎是在笑,这个声音,冷漠而尖刻,但是许麟不管,也不去听,只是一心的抗拒,抵挡着这股痛楚,直到意识里那个身影的出现。那是一个一身血袍的中年男子,那是一个长相英俊的男子,那是一个嘴角挂着冰冷笑容的男子,正是许麟在先前画面中所见到的人,许麟知道,这股外来的意识,便是此人所发,而此人,也正是血痕道人的师兄,真正的血魔。
“不错的小家伙,想不到,血痕竟然能教出这样心智坚定的徒弟。”注视了一阵许麟之后,男子点头道,双手背后,悠然的走到许麟面前,几乎是脸贴着脸,两眼对视,男子的眸子中忽然呈现出一种疯狂与冰冷。
“是血痕的做法,心魔jīng进之法,果然不同,但是这样的效果更好,便是吃了你,以后你我合一,你就是我的一部分,你的执念便是我的执念,血痕会死,死的很惨,那么你便不需抗拒了,是吧?”
面对男子的话语,面对那一张苍白的脸,面对那疯狂的眼神,许麟忽然大喊,尽管没有声音,但男子知道,那是一个“不”字,所以男子笑了,笑的很残忍。
意识里的痛楚忽然来的更加猛烈,男子的身影消失了,只有声音在心里不断的回响。这种声音,是许麟挥之不掉的,所以他必须听,听那声音里的诱惑,听那声音里所有的威胁,但是许麟没有屈服,有的是依然如先前般的抗争,依然如先前一样的恨。这种恨很深,深似大海,于是大海翻滚了,大海咆哮了,许麟怒争着自己的生命,因为他想活着,想看着血痕倒在自己的脚下,想看天地万物倒在自己的脚下,所以他必须拼命,直到拼尽自己所有的一切为止。
而这时,意识里,忽然一颗体态通红的珠子,不知何时竟然转动而起,一股磅礴的气息从上面发散出来,席卷了许麟整个意识,两声惊恐同时传出,一声是许麟的痛苦哀嚎,另一声却是那男子惊恐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