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联想
方脸的中年僧人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稚气未脱的少年人,再看那yīn沉的面孔,不知怎的,在其心中竟然有了一丝颤栗之感。
但少年就是少年,中年僧人忽然一阵不爽的说道:“我要问你,昨夜你可上过山?”
方脸的中年僧人这一问便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许麟的身上,而环视周围的许麟,其面sè不变,依然冷峻如初的说道:“你的意思便是我杀害了方丈,可你又不想想,如我有这般本事,现在还能让你有机会问出这话么?”
中年和尚一怔之后,随即又瞟了一眼不远处已经变成一个干瘪皮囊的尸体,背后不禁冒出了一阵的冷汗,而这时无为小和尚却是为中年僧人解围道:“大师兄,许麟施主却是昨rì与徐大娘刚刚回到住处的,无物师兄昨晚也看见了呢。”
“如此这般,我广缘寺的事情岂容一个外人插手!”将头转向无为小和尚的方脸和尚又是说道:“你带着他快快下山吧。”
方脸和尚倒是死咬着不放,事到如今也要撑着自己的场子,说话倒是不留丝毫的余地。
无为小和尚的脸上露出一阵尴尬的表情,许麟眉毛一挑之后,冷冷的又是说道:“人命关天,这确实不是我一介草民该管的事情,但这方丈和尚死的蹊跷,难道你就不想查出真相?”
“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难道你是在指责我?”方脸和尚的面sè也是yīn沉了下来。
许麟鄙夷一笑道:“指责不指责的在下实在不敢,你是这寺院的大师兄,如今这里你是最大,就该担当起来,而应该急于立威证明什么。”
看着方脸和尚已经通红的脸庞,许麟不加理会的又是说道:“事实没查明之前,不管是我,还是山下的徐大娘,亦或是这山上的众人,都有洗刷不掉的嫌疑,反之我又想问你,昨夜你在哪里?可否见过方丈和尚?”
“大胆,你什么身份,也敢来质问贫僧?”方脸和尚这时终于压不住心中的怒火,面红耳赤的喝问道。
就在许麟还要再说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并有一个声音同时响起道:“换作是我呢?”
众人齐齐的向着大殿的门口看去,只见一队兵差这时已然出现在门口,看其面sè上的严峻态度,一众和尚皆是沉默不语,目光也都看向了方脸和尚。
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的方脸和尚,看着为首的官差道:“李捕头,你看这方丈的尸首像是人为的么?何况是贫僧,哪能有这样的本事,再说就算贫僧有这样的本事,干嘛还派人报官去?”
李捕头厌恶的瞅了一眼地上方丈的尸首,然后对着身后的人使了个眼sè,便有几个官差一脸不愿的走向前去,开始检查尸体。
冷哼一声,这位被称为李捕头的中年汉子,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斜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许麟一阵之后,又是沉声问道:“你呢?从哪来,来这广缘寺又是做甚?”
许麟皱了皱眉头道:“我来自昆仑!”
“昆仑?”李捕头重复一声之后,一脸狐疑的看着许麟,而大殿之内的其余之人,也都是惊诧的看向许麟,尤其是那方脸和尚。
许麟伸手将怀中的一个牌子掏出,并扔给李捕头,而顺手接过铜牌的李捕头,在仔细查看一阵之后,咂巴咂巴嘴,随即冷笑道:“没想到一个胎毛未脱的娃子也能有昆仑的铜牌。”
这话说的不冷不淡,但是话语中的意思再为明显不过,可李捕头倒是没有再接着询问许麟,反而开始盘问起以方脸和尚为首的和尚们了。
对于李捕头这样的变化,方脸和尚竟然没有任何的不恭情绪,而看向许麟的眼神倒是多了几分怨恨。
世人皆知自大宋建朝以来,便外有强敌林立,道门佛教以扶持宋朝为主,魔宗则扶持金朝,道魔对立,也就是宋朝与金朝对立。所以这修行界里的人,在人间行走之时,都会有着很大的便利,尤其是昆仑这样的门下弟子,朝廷上更是给予了许多的特权和便利。
至于像广缘寺这样没有丝毫法力的普通僧人来讲,许麟的身份便是狠狠的压着他们一头。即使是像李捕头这样的官差,有时候也不能拿许麟怎么样,除非是许麟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案,比如眼前这样的人命官司。
盘问的时间很长,许麟这时也不能马上离开,虽然自己的身份特殊,但是到底是有个限度的。
不过现在就是让许麟离开,恐怕许麟也不会走,就比如方才,许麟完全有一走了之的机会,但是许麟没有,因为这时的许麟忽然想到了一点。
这血痕道人或许早已离开了,要不然以许麟对他的了解,恐怕这广缘寺里,早就是血流成河,包括自己在内,恐怕没有一个活口。
但是一个问题又是出现了,血痕道人到这里来干什么呢?他不是从上一代血魔那里得到了《血神子》完整的传承了嘛?这时应该躲在某处隐秘的所在一心突破才对,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难道血痕那老杂毛已经突破了?
再仔细想想,许麟的目光又落到了大殿之外的某处,脑海里呈现出一片碧绿的湖畔,在那里竟然聚集着大量的天地元气,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修行界发展到现在,就许麟所知道的,一共出现过两次能让天地为之变sè的围杀。而就是这两次震荡,让修行界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其中以魔主出世那次为最,其次便是血魔的横空出世。
魔主的异军突起,使执掌道门之首的洗剑阁,从此没落并最终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之中,而后血魔再临人间,万佛宗便紧随洗剑阁之后,也被时光所淹没,最后只在这段历史中留下了一个名讳而已。
这些事情如果串联起来,当初建造广缘寺的大德僧人,是否和这万佛宗有着关系呢?又或者说这位僧人本就是万佛宗的僧人?
如果再联想当年的动荡,而这僧人又真是万佛宗的门下弟子,那么广缘寺在这段时期,又是充当一个怎样的角sè。
在隐约间,许麟似乎抓住了什么,可又不能摸到事情的实处,一时间许麟的心思就好像一片飘落的叶子一般,无法掌握自己真正所能达到的落脚点,这让许麟委实纠结不已。
如果抛去这些,许麟一门心思的只去想血痕那老东西,那么许麟便必须将这里的事情搞明白。因为这是许麟自从逃离血痕道人的魔掌之后,首次找到这厮的踪迹,断然不能放过的。
看着李捕头一步步的向着自己走来,许麟将这些思绪隐藏起来,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一脸胡子,但却在神sè间有着一股刚毅的男人。这样的人往往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也是最为难缠的角sè,所以应对起来,最为麻烦。
“贵姓?”李捕头一脸的不以为然的忽然问道。
许麟皱了皱眉头:“许麟!”
“嗯!”了一声之后,李捕头竖起大拇指往方丈和尚的尸首一指道:“你怎么看?”
许麟嘴角翘起,忽然一笑道:“在下只是昆仑的一个普通弟子而已,对于世俗的事情很少涉及,如此复杂的案件,又怎是在下所能知晓的。”
李捕头点了点头,然后目光又在许麟的身上打量一阵之后,心里冷笑,这个后生委实是个jiān猾之徒。
“贵庚?”
“什么?”许麟有些不明白的疑问道。
李捕头微笑的着看着许麟,许麟的眉头已经拧在一起,这厮怎么突然问了个这么不着边际的问题。
“十八!”
看着许麟神sè间的冷漠,李捕头不以为意的点了点头,心中确是想到,这些个道门大派的弟子,果然是各个傲气十足,岂不知都是些没什么干货的废物。
“既然已经十八了,那么便早已是个chéng rén了,该有自己的主见和判断了。”看着许麟逐渐眯起来的眼睛,李捕头又是一指那不远处方丈的尸体道:“你的意见呢?”
兜了一个圈子,这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上,而许麟对李捕头的判断,也确实是没错,这绝对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家伙,某些程度上似乎和自己有着几分的相像,而许麟也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因为不会太累。
“魔道所为!”
这个回答也可以算是没有回答,但也不能说是没有回答,因为以许麟现在的身份来说,有着正魔不两立的必然观点。凡是不能理解,或者说是看到了有违人xìng的事情,通通的可以推脱到魔道的身上,因为在正道人士的眼中,魔修,已经不能算是人了。
是个油滑之人,李捕头的心中已经给许麟划下了一个符号,然后转身离开,和刚刚验完方丈尸身的官兵低声的交谈着,目光时不时的打量着众人。
“是否可以离开了呢?”许麟在等了一段时间以后,忽然说道。
李捕头看了一眼许麟,然后对着众人说道:“这件事情很是蹊跷,方丈死的更是不明不白,包括山下的徐大娘,所有人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都不得离开广缘寺半步!”
许麟皱了皱眉头,没有表示什么异议,而在大殿之上的一众和尚,也是沉默不语,事实上,他们还能去哪里呢?
第十七章 武者
审查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许麟被安排在了一处偏房。而当徐氏妇人也被官差从山下带了上来,两人见面之后,倒是无话。只是当徐氏得知圆德方丈命已归西的时候,满脸的褶子这时也是堆积了起来,泪水滴落,老太太有些浑浊的双眼之中,却满是悲伤与茫然的神sè。
安慰徐氏了几句,许麟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看了一眼屋内的布置,许麟将冷玉剑轻放到桌前,然后顺势躺在了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看着头顶上方有些发黄的墙面,继续想着先前的事情。
血痕道人,这个老不死的东西,来这被修行界早已忘却的广缘寺到底为了什么呢?
如果仅仅是为了宝物,那他所行之处,首要目标该是寺中的放生池才对,可为何却是对圆德方丈下了黑手呢?
放生池的异样,在许麟以为必是隐藏着什么宝物,又或者有什么天地灵物生养在这湖底深处,所以才会有如此多的天地元气聚集在那里,可血痕道人此行的目标却偏偏是主持方丈,除非圆德这老和尚的手里有着血痕道人必得之物。
不管圆德手里掌握的东西,是一个物件也好,或者信息也罢,对于血痕那老东西而言,肯定是要比放生池里的东西重要的多的多。
那放生池里究竟有着什么东西呢?
许麟本是半眯着的眼眸之中,忽然闪烁出一缕jīng光,你不感兴趣的东西,并不代表我会用不着!
站前身来,走到窗前,轻轻的推开窗户,一阵冷风吹来,有泥土的腥气,许麟微微皱眉,这外面在不知何时起,竟然下起了小雨。
夜空中已看不见繁星点点,就连那一轮冷月,这时也在黑sè的云烟之中时隐时现。
如果许麟没记错的话,按照无为小和尚所说的话,只有在月圆之夜的时候,放生池的湖水才会发生异变,那是不是也就代表着,那时候寻宝的机会才能更大一些呢?
许麟扶在桌上的手指,轻轻的敲击着冷玉剑的剑柄,似乎是感受到了那一丝的冰凉之意,许麟低头看剑,不由得又是长叹一声,这祭炼法宝的活计,还真是熬人呀。
脑海里想起当年清虚真人将冷玉剑交给自己时的情景,许麟将冷玉剑拔出,看着那剑身上的寒芒,心中不由得一阵苦涩。
每一夜不停的以天罡地煞之法祭炼,自从自己得了此剑之后,便从未停止过,可是这样慢工细活的事情,难免让人生出枯燥乏味的情绪,可修炼本身不就是一个熬人的过程么?
“温水煮青蛙啊!“许麟不由得苦涩一笑,多想自己的冷玉剑能像其他的师兄弟一样,能升级到四重天。那时便可以藏剑于体,剑指一成,便是一道凌厉的剑息,那样的情景对现在的许麟来说,却只有两个字,奢望!
又看了一眼窗外的情景,看来今天是不成了,拿起冷玉剑,许麟自嘲一笑道:“来吧蛤蟆,咱们继续温水来煮煮!”
祭炼法宝的事情,是痛并快乐着的。
九九八十一式的指法,一百零八句艰涩难念的口诀,如此往复九个周天的循环过程,这绝对是一件让人崩溃的事情。但是在其将这些全部完成的时候,修炼者与所祭炼的法宝便会形成一种默契,也可以说是一种沟通,就好比自己所养的孩子,在某一刻忽然能够与自己说话,这是一件让人很是兴奋的事情。
这一夜,雨下了一整晚,而许麟在祭炼完冷玉剑之后,又全身心的投入到修炼当中,直到这天空上乌云,完全的被阳光与蓝sè所代替的时候,许麟才睁开眼眸,在其眸子里,却是神光满溢的如同一盆清水。
食用完僧人送来的饭食,许麟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之后,便推门而出,望向远处,却是那放生池的所在。
白sè的纸张,折成jīng致的纸船,在那船心处,一小根蜡烛点着烛火,缓慢的向着湖心前行着,却是一艘接着一艘。
许麟站在一棵杨柳之下,静静的看着碧绿的湖畔之上,一老一少蹲在那里,从其手里放出一艘艘小船,缓慢的在湖水之中飘荡着,而那二人脸上的神情,却是如此的落寞与悲伤。
静静的看了一会儿,许麟的眉头轻皱,随之又是舒展开来,然后又是狠狠的拧在了一起,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从第一次遇到徐氏妇人的开始,一直到与徐氏相处的那一整天,始终有一个疑问埋在许麟的心底。而这个疑问也一直没有解答出来,如今再看这湖畔之处的二人,许麟心中的疑惑却是越加的浓重起来。
“你看他们像不像母子?”
这一句话在许麟的身后忽然的响起之际,许麟的眉头一挑,脸sè顿时变得难看无比,但是许麟却没有动,依然静立在那杨柳之下,只是这白净的额头之上,却是有汗水冒了出来。
修行者最怕什么?
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之下,让生人意外的近身。因为修行者的身体太脆弱了,当然这里要除了佛修和魔修。
道修一途主要注重神魂与天地的沟通,进而能领悟天地至理,已达到道法自然的境界。
但是在魔修和佛修的世界里,这样的修行又是行不通的。因为这两者更加注重修身,也就是俗语之中的炼体,以自身之身体而成就另一方世界,形成外在的诸般法相,却能使身体坚硬如铁。
许麟修的是道,所以他的身体很脆弱,脆弱到一个寻常人,若是在出其不意掩其不备的情况下,突然出手攻击,也能一板砖将其结果掉,所以在平常的时候,对于自己的这个弱点,许麟是非常的注意的。
还记得王大柱给许麟讲过一个不是笑话的笑话,曾经有一个在修行界里成名多年的散修,在吃花酒的时候,为了一个歌女与另外一伙人起了争执。
在这起争执之中,一个寻常不能再寻常的人,竟然用了一个酒壶,趁那散修不备的时候,一壶将其砸死,这说明了什么,许麟很明白,而眼下,这样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李捕头好深的修为!”许麟yīn沉着脸,冷冷的说道。
与此同时,血影幽身的法诀已经暗自催动,许麟自信如果李捕头这时出手,自己定然能够安然躲过的,因为他修的不仅仅是道,还有魔!
嘿嘿一笑,李捕头已经走到了与许麟并肩的位置,看也不看许麟不太好看的脸sè道:“这世间的强者不是只有你们这些修道的人,还有我们武者呢!”
许麟的眉头一挑,不禁露出了一丝意外的表情,上下打量着这个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没想到他竟然是一个武者!
书中有言:“天道酬勤,厚德载物。”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只要能付出比其他人十倍甚至是百倍的努力,终究可以达到一般人所不能达到的境界。
横练肉身,内炼一口气,外练jīng骨皮,武者所修便是如此。如能修道最高处,甚至能与修行界里的飞仙之境相抗衡,虽然没有出过这样的实例,但是传说之中的事情,谁又能肯定这必定是假的呢?
武者修为分为钢筋铁骨,凝炼真气,窍穴齐通,真气化罡,罡气外放,天人合一六大境界,其中每一层境界都对照着修行界的境界划分,这两者是平等而毫无差别的,这更能说明这是天道酬勤的一个典型特例。
对于李捕头此时颇有些得意的笑容,许麟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甚至没有转头看一眼李捕头,仍然望着远处的那两个身影。
“一个年轻的小和尚,一个是年过六旬的老妇,却一同来到此处放河灯,不知许兄可知这河灯的习俗?
对于许兄这个称谓,许麟并没有太多的反感,毕竟只是一种称谓而已。
“小时候听父母说起过。”许麟不冷不淡的回答道。
“哦?”李捕头装出意外的表情,虽然这表情很假,但是许麟的面sè依旧平静并继续的说道:“人死有魂,魂归yīn间,这是天地常理,但在人死之后,其魂魄要想到达yīn间,却是要经历一段路程的。”
“嗯,不错!”李捕头点了一下头之后,示意许麟继续。
许麟冷眼看了一眼李捕头之后,又是说道:“因为鬼魂所要走的路途非常艰险,而且始终伴随着黑暗,为了能让鬼魂安全的到达yīn间,所以人们为其折了纸船,希望鬼魂能用这纸船抵挡路途的危险,又以明灯来照亮黑暗,最后能早入脱离苦海,到达彼岸。”
“可许兄是否想到,这河灯是只有至亲之人才能为死者做的,所寄托的祝福才能够实现,就是不知湖岸那边的二人,为何有如此举动了?”李捕头似有深意的说道。
许麟微皱眉头,以前关于徐氏妇人与无为小和尚关系的种种猜想,这时又冒了出来,但是许麟嘴上却有些言不由衷的说道:“你可知这无为小和尚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便是当年圆德方丈在路边所捡,说起来,这圆德也算是无为小和尚的再生之父吧。”
“是么?”李捕头故作惊讶的说道,然后又看了一眼许麟,便起步而走的瞬间,又是对着许麟说道:“那么便去问问吧!”
第十八章 真凶难定
脚步轻挪,缓慢而有序,看着李捕头背影,许麟的眉头皱起,不禁暗想到,此人狡猾如狐,心志更是异于常人,绝不能等闲视之。
清风微荡,凉意拂面而来,湖边的空气里,有着水息冰凉的味道,将划过眼前的绿叶柳枝轻轻地拨开,远处的湖畔之侧,一老一少还在那轻放着手中的河灯纸船。
似有所感,徐氏妇人这时微微的抬起眼帘,看了这边一眼,也仅仅是一眼而已,随后又仿佛未见的低着头,继续放置着手里的纸船。
李捕头在徐氏妇人刚刚抬头一看的时候,眼皮也是跳了一下,眼眸中的眼神更有着捉摸不定的神采,而在那胡子邋遢的嘴角,也是微微翘起之时,倒是出现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许麟跟在李捕头的身后,并没有注意到二者的变化,心中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纠结不已。
不动血心对于生者气息感觉是最为敏锐的,这些年来,随着许麟修为不断的攀升,不动血心的敏锐度也是迅速的升级着。
再者除了不动血心之外,不是还有剑心通明么?
剑心通明对于大环境的体察是极其细微的,相对于血神子的冷僻之处,对于整体范围那是极其适用的,特别是在气息的变化上。
如果这两种神通结合使用,那么在一个环境里,以许麟为中心,周围任何的风吹草动,尤其是对于在这个范围之中的活物,许麟应该在第一时间便能感受到,可在方才,为何对李捕头的到来能毫无所觉呢?
武者炼体,是将自己的体质推到一个极致,而许麟也听说过身轻如燕,踏雪无痕的说法,但是气息呢?还有在其体内血息的流动,按理说应该在许麟能够察觉的范围内才对,可眼前的李捕头却是做到了让许麟十分郁闷的事情。
是修为上的差距吧,想不明白的许麟只能将这些归结到境界的差异上,这样想想,倒是能顺理成章。
有些想清楚了的许麟,这时抬头看向前面,李捕头走到了徐氏妇人和无为小和尚的近前,便是停下了脚步。
“木能成舟行于水上,纸亦可成船浮于水面,徐老太太你觉着这河灯纸船又能漂浮多久呢?”
没等徐氏妇人回话,在其身旁的无为小和尚,脸上已浮现出一丝不快,抬眼瞪视着李捕头说道:“你这是何意!”
将一个河灯纸船放于水面上,徐氏看着它微微飘荡在水面之上,来回晃荡的样子,脸上竟然有了一丝黯然,却是转瞬即逝,随后又拿出一个纸船并冷冷的说道:“纸船入水便如飞蛾扑火,其结果是早已注定的,但人活世间,不也是一样么?”
将手里的纸船又放到水面之上,徐氏妇人抬起眼眸,看着站在一侧的李捕头又是说道:“虽然这结果早已知道,但是人还不是继续活着,只因有着这样那样的盼头,这盼头呢?也就是咱老百姓常说的希望,我这纸船河灯也就是个希望而已。”
许麟诧异的看着徐氏老妇人,而李捕头不顾无为小和尚有着怎样的神情,却是轻笑了一声道:“倒是有些道理,不过这些个所谓的道理,虽然说起来人人都能明白,可有些事情,即使是明白的,但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吧?”
“是人怎能忘情!”无为小和尚这时终于忍不住的说了一声,看着李捕头那一脸无所谓的笑容,心中更是气愤,还要再说之时,却被徐氏妇人一把拉住。
徐氏妇人颇有些费力的站了起来,并没有理会李捕头,而是看着湖面之上的水波。看了一阵之后,才转头看着李捕头又是说道:“李大捕头今rì怎有时间来看我这孤老婆子。”
“都说咱这灵州境内,数这广缘寺的放生池名声最甚,寻常人不敢来,我是想来却总是公务缠身,今rì本想借着办案的名头看一看这放生池,没想到却能遇到几位。”
无为小和尚冷哼了一声,面上对这李捕头却是怒sè不减,显然还在对刚才李捕头所说的话而生气,对于圆德的感情,在这里的人恐怕只有他是最深的。
将头转向了另一边的无为,忽然看见在李捕头身后的许麟,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算是打了一声招呼。
许麟报以微笑,算是回礼,随即这目光落在了徐氏妇人的身上,后者也是微微点头之后,对着李捕头又是说道:“这也是机缘巧合了吧,那么便不打扰李大捕头赏湖赏景了,老身这便告辞了。”
说着徐氏妇人便拉着无为小和尚要起身离开,却被李捕头拦住道:“这地上还有几只河灯纸船没放完,便放完再走吧,我一人也是无聊。”
徐氏妇人的眉头微皱,还要再说之时,李捕头伸手捡起地上的河灯,将之轻放到水面上然后似有深意的说道:“听闻无为年幼之时,是圆德方丈在路旁所捡,可是真的?”
许麟的眉头一挑,无为的面sè更是有些难看,然后颇为气愤回道:“是又如何?”
“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为何好人总不能长命,其下场还落得如此凄惨,这因果报应,有时候也是有些偏转的呀!”
看着李捕头好似自言自语一脸颇有感悟的表情,众人竟然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有没有因果,老身活了一大把年纪也没体悟明白,不过看到李大捕头,老身忽然想到,这个果报有是没有,怕是要看李大捕头如何作为的吧。”
说完这话,徐氏妇人便拉着已经涨红了脸的无为转身而走,经过许麟身旁时,也没有看上一眼,便匆匆离去。
而李捕头又将一艘纸船放到水面之上,却是没有任何的阻拦,只是呆呆的看着那湖面之上。
不知何时,碧波荡漾的绿sè湖面,竟然起了一阵阵的白sè雾气,而这时突显的却是漂浮其上的河灯纸船。
一盏盏微光摇曳的烛火,在白sè的雾气里忽明忽暗,好似一对对儿血红的眼睛,在明灭之间,却是冷冷的注视着湖岸的一角。
“小的时候,母亲曾对我说,千万不要去这广缘寺玩耍,因为那里住着一个很厉害并且喜欢吃人的妖怪,一开始我是不信的,但是后来我信了,许兄可知道为什么么?”
许麟奇怪的看了一眼这突发感慨的李捕头,但是一想这话里的意思,许麟不禁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徐氏妇人拉着无为小和尚早已消失在雾气里,看着二人消失的方向,李捕头转头重新将目光落在了那雾气起伏的湖面之上。
“一rì我父亲与好友相约广缘寺,要以这湖面上的奇sè景观下酒叙旧,却从此了无踪迹再无音讯,我便开始相信了,这广缘寺兴许真的住着一个大妖怪。”
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的许麟,忽然皱眉说道:“你要等月圆之夜?”
嘿嘿的笑了一声,李捕头缓慢的站起身来,将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捡起的一块石头,突然扔到水中。
“你看那圆德方丈,如你所说,觉着是魔道所为,可我检查过他的尸体,这圆德和尚竟然没有任何的修为,只是一个普通僧人,我想不明白一个普通人,怎么会得罪到魔道人物的身上。”
看着许麟微微皱眉,李捕头走近许麟又是说道:“还有一点,这圆德方丈的遭遇,委实太过凄惨了,能将人那样杀死的,就算是魔道中人,其修为怕是很高的,而修为很高的魔道中人,会对一个普通人如此下手么?”
“所以你想到了放生池?”许麟眉头一挑的说道。
李捕头微微点头道:“不错!这放生池在灵州境地界的传说,各种各样,但无论是哪个版本的,都有一点是相同的,那便是此地绝对是一处凶地。”
“但不是说,只有在月圆之夜,这放生池的异变才会发生嘛?”
看着许麟的似有疑惑的面容,李捕头嗤笑一声道:“谁说妖物只有月圆之夜才能出现?”
许麟一怔,脸上的表情也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可随即又是说道:“捕头的想法怕是不止如此吧。”
李捕头这时已经走过许麟的身旁,并继续向着来时的路途而走着,在又走了几步之后,李捕头嘿笑着说道:“也说不定明rì便可以知晓呢。”
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雾气里,许麟独自站在这湖岸旁,转眼看向雾气朦胧的湖面,眼前的河灯纸船上的烛火大多已经熄灭了。而在那远处的雾气之中,更是再也看不到任何的光亮,想来那些纸船恐怕早已沉入到了水中吧。
任何的人和事情都会有一个结果,这些是早已注定好的,那么人又能改变什么呢?
走在有些泥泞的小路上,呼吸着湿润的空气,体会着四周那一丝冰冷的意味,人能改变什么呢?许麟不禁一遍一遍的问着自己,随后又是想到,难道只是一个略有不同的结局?
是人都会死!这是定理!也是常理!
但这世间还有一件事情叫做修仙,这是一个逆天的事情,也是许麟在追寻的事情,又回首看了一眼那雾气弥漫的湖面,许麟忽然沉吟了一声道:“明rì?”
许麟的脸sè逐渐的沉了下来,如果圆德的死不是血痕道人所为,如果湖中的异变不是宝物所发,而是妖物所现,那么自己又该不该趟这趟浑水呢?
第十九章 脉络
血痕道人!血痕道人!一想到这个名讳,许麟的心底便不由得生出一阵烦闷的情绪。
这个名字对许麟来说,是无尽的恐怖与折磨,尽管许麟自己不愿承认。
自从下山的那一刻起,许麟便期待着能与血痕道人再次相见,虽然不能将之立即杀掉以报血仇,但是许麟却在寻求着一种安慰,一种自我安慰。
无数次许麟幻想着,幻想着在人群中,当自己这张已经改变了的面孔呈现在血痕道人的眼底之时,在那张令人憎恶的老脸上,即使是让许麟看到其面孔上默然甚至是不屑的情绪之时,都是能让许麟异常兴奋的。
你看你是多么的愚蠢,我就是许麟,我就是当年那个被你呼来唤去的连狗都不如的少年,这张已经变了模样的脸,你认不出了吧!
你看你是多么的傻X,我就是许麟,我就是当年被你杀尽全家甚至不能有丝毫反抗的少年!现在我处心积虑的要将你碎尸万段,你不知道吧!
你看你当年是多么的自以为是,当年你将我如菜市的烂猪肉一样,抛给了上一代的血魔,可有想到今rì站在你面前的人,不仅仅活着,而且还全然不同了?
无数的rìrì夜夜,许麟想象着这样的场景,想象着再见到血痕道人之时,自己心中无比暗爽的心绪,但是在这一刻,许麟有些怔住了。
对于血痕道人来说,许麟还是当初那个弱小如狗的他,即使头顶着昆仑弟子的招牌,即使自己的面容发生了变化,相见的那一刻,许麟还是只能落荒而逃。
因为在他原有的设定之中,这是要有昆仑这个大招牌撑腰的。
这一天对于许麟来说是漫长的。
这一天对于许麟来说是异常纠结的。
圆德方丈到底是不是血痕所杀?放生池的湖底到底隐藏着什么,是宝物还是妖物?
思来想去,圆德被杀的原因,许麟对一开始的想法开始动摇了。李捕头分析的似乎很对,但是杀死圆德的手法,许麟可以确定那就是《血神子》所能造成的伤害。
想起圆德惨死的模样,杀害圆德的人对于《血神子》的造诣,绝对不是许麟这样刚入门道的人所能达到的,那么究竟是不是血痕道人呢?
又或者是隐藏在放生池湖底的妖物也会《血神子》的功法?
这个想法一出,那么所有的事情便能解释的通了,可许麟又一想,这个想法便迅速的被自己否定掉。
血神一脉,自古以来,便是一师授两徒,分为里子和面子,一个隐藏在里,一个表现在外,比如血痕道人和上一代的血魔便是这样的关系。而且门规上,作为继承血魔之名的人,是不能授徒的,这件事情只有里子可以做。
在里子选择好徒弟,先将其领入门道,之后便由血魔传授其后的功法,这也是为了传承上的安全考虑。
作为一个门派的支撑来说,像血魔宗这样不容于世间的宗门,其本身的存在便受到世人的打压,如果传承之人露了身份,势必也会成为要消灭的目标,所以作为隐藏在暗面的里子,便负担起了这个责任。
在选择好弟子之后,因为作为里子是没有完整的功法传承,到了最后还是要由作为面子的血魔来传授其后的功法。
想到这些,那么放生池底的妖物会《血神子》功法的可能xìng,几乎是微乎其微了。因为许麟翻找上一代血魔的记忆,根本没有授徒这个景象,可圆德的死相又怎么解释?
思维转了一圈,许麟似乎又转回到了原地,心绪间不由得一阵烦闷。
推开自己的房门,将冷玉剑放到身旁,许麟顺势便躺在了木板床上,看着头顶上的房梁,怔怔的发起呆来。
明rì,明rì会有个结果,因为明rì便是满月之夜,对于这件事情,自己究竟是参与还是不参与呢?
又回想起李捕头所说的话,许麟微微皱起眉头,这厮肯定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徐氏妇人?这个老太太给许麟的印象总是有很多的可疑之处,回想今天在湖畔之侧,李捕头与其对话,许麟似乎隐隐的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但是又摸不着事情的主线。
将整个事件串联一下,从许麟与徐氏老妇人相遇的开始。
疑点之一,古道之上,荒无人烟,以徐氏这样的妇孺,堪称极其弱小,却不怕路遇强人或者其它的不测,这似乎不是寻常的妇人所能做到的,除非有着什么非常着急的事情,方能圆过去的。
疑点之二,一路上许麟在与徐氏老妇人交谈的过程之中,许麟知道了无为小和尚这个人物,两者之间的关系匪浅。而徐氏的住所,还有从徐氏的口中,从来未提过她有男人这一说,并且在她的房屋里,所有的家具都应该是最近几年才做的,谁做的?无为小和尚?
疑点之三,在徐氏的家里住了一夜之后,许麟见到了无为,得知其竟然是个孤儿,还是由圆德将其领入山门。在徐氏的建议下,由无为带着他游览了一番广缘寺的所有景观,在二者到了放生池的时候,得知圆德方丈被杀。
疑点之四,圆德的死相,在许麟看来是被《血神子》的功法所杀,初步断定是血痕道人所为。
疑点之五,今rì与李捕头、徐氏老妇人、无为小和尚在放生池相遇。在李捕头与徐氏老妇人的对话里暗藏锋机,并且李捕头讲述了其父被害的事情,还有断定湖中有妖物。
将近rì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之后,许麟发现,似乎整个事件之中,始终有着一个人影,在脑海里飘荡,徐氏!
但是许麟还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比如圆德之死,比如放生池中到底有着什么?
广缘寺的建造者呢?这个人物似乎一下子从许麟的脑海里跳了出来,再想想广缘寺建造的时间,似乎和修行界里的一次浩劫有着关联,那便是血魔的出世与陨落。
这绝对是一个关键。
心脏忽然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许麟伸手捂住自己的丹田之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股cháo红之sè,满脸全是兴奋的神情,并喃喃自语道:“不是血痕道人,而是血魔!”
这一夜许麟在将事情想通了一些,看似已经有了些理清的脉络之后,兴奋的辗转反侧,就连祭炼冷玉剑的事情也抛之脑后,因为在他的内心里,已经无法平静。
将窗户打开,迎着微凉的夜风,许麟看着窗外的夜空之上,看着那一轮冷月高挂,在其嘴角处,不禁荡漾出一丝笑容。
如果自己的猜测准确,那么此行便是必行,绝对不可以错过,哪怕是再危险的事情,许麟也要搏上一搏。
当天际上第一道光亮破云而出之际,许麟睁开了久闭的双眸,在其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却难掩其中的兴奋之sè。
推开房门,走到寺院的院子里,早晨的空气让人感到浑身的清爽,寺院的钟声,接连的响彻在这安静的清晨之中,许麟豁然转身,却是看到李捕头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不远处。
这厮为什么总是喜欢站在人的身后?
心中十分不爽的许麟,在看到李捕头眼眸中有些诧异的神情之后,脸上虽然面无表情,在其内心里却是有些得意的。
自从经历过上一次的突然意外之后,对于李捕头这样的人,许麟始终在想着应对之法,即使到了现在,许麟还是不能完全准确的感应到对方的存在,但是却能感知到对方的气息了。
虽然在感知对方气息的时间上不是很长,但是也够像李捕头这样的武者高手,将自己完全的解决,可如果对上相同境界的武者,许麟绝对有信心将其击毙在自己的剑下。
想起之前第一次见面之时,许麟还似乎想靠着自己的血影幽身来躲避,这样的行径,在现在看来显然是极其可笑的,至少在李捕头看来是如此的。
“起的倒是早,昨夜无眠?”李捕头伸手扶了扶身后背着的大刀,然后悠然的问道。
看见那几乎快要垂到地面上的刀尖,再看那厚重的刀身,许麟的眉头不禁的一跳,这把大刀要是舞动起来,定然是虎虎生风,看来这李捕头也是如王大柱一般,走的是以力破巧的路子。
“在遇到我之前,你没见过武者吧?”李捕头微微一笑道。
“你觉着昆仑山上会有武者么?”许麟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给许麟的感觉,始终没有任何好的方面。截然相反的是,在那看似不经意的笑容里,许麟始终能感受到一股冷厉的气息,也可以说是武者特有的坚强与不屈的意味。
这样的人往往是非常执着的,对于某一件事情,始终有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志,往好的方面说,是人xìng中一种良好的品德,但往不好的方面说就叫做亡命之徒。
走到一旁,席地而坐的李捕头,拿出一袋旱烟,慢慢的抽了起来,然后又是自嘲的一笑道:“我忘记了,你们这些修行之人,是最看不起我们武者的。”
第二十章 夜临
许麟的沉默,似乎已经成为了最好的回答。
不错,武者确实是被修行者所看不起的。
没有能够感受天地元气与生俱来的天赋,便没有了修炼的潜质,在修行者眼中,这样的人只能是碌碌无为的活着,可武者却是不同。
坚强的意志,不断的追求,有着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的恒心与勇气,所以这个世间,除却了那些天眷之人外,又多了武者这样的一个群体,一个不断的与命运抗争的群体。
但是在武者一途里,要修炼到罡气外放,相当于修道者中的真人境界的强者,却是极为困难的。
在如今的这个世间,能被称为武道顶尖高手的,也就那么有数的几个人而已。其修为最强者,相当于真人初期的境界。而这样的武道强者,多是在军中效力,虽然有着尊崇的地位,却不能永生,因为那最后一步,从古至今便没有人能迈出过。
“武道是末途吗?”李捕头将身后的大刀提起,并抱在怀中,脸上露出自嘲的一笑道。
“武炼巅峰可以,却不能破乾坤,这是家师说的。”许麟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
哈哈一笑,李捕头也是点了一下头:“人体是有极限的,百炼可成jīng钢,如是再炼也就废了,这是我师傅说的。”
许麟诧异的注视着李捕头,关于武者的论断,从古至今一直是一个争论不休的话题,无数的武者想要证明就算是没有任何的天赋,修道一途,并不是只有那些天生便可以感受天地元气的人的专利。
有志者事竟成!对于武者来说,这不单单只是一句简单的口号,更是他们一心想证明的事情。
可如今,在眼前这个修为不弱的武者,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让许麟很是意外与不解。
没有再多说什么,李捕头缓慢的站起身来,然后看着已经大放光明的天空,嘿笑了一声,便大步而走,看那雄壮的背影,似乎每一步的迈出,都是这样的坚定。
对于这个人的感官,在许麟的意识里,似乎又有了变化,能清楚认识到自身不足的人,往往是最为可怕的,尤其是那些意志坚定的人。
看着李捕头的背影,许麟想了很多,而当这个身影彻底的消失在眼帘深处之时,许麟又在院子里踱了几步,似有心事的面容上,却是多了几分冷厉。
随后回到屋中的许麟,将冷玉剑拿起,便是开始祭炼起来,这是在补昨天的功课,也是许麟实在是无事可做,与其苦苦等待黑夜的来临,还不如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专心致志做某件事情的时候,在不知不觉中,时间往往流逝的很快。
不断的打着指诀,口中更是念念有词的许麟,其周身这时被一层冷sè的光芒所包裹,待许麟做完最后一个指诀的时候,冷sè光芒在缓缓散开之际,放在许麟膝盖旁的冷玉剑,忽然发出一声嗡鸣。
这一声剑响好似龙吟轻鸣,冷玉剑的剑身在颤抖嗡鸣之际,本是已经四散周围的冷sè光芒,忽的一下仿佛被一股强大的吸力所引,在半空之上,竟然形成了一个微小的气旋,并快速的注入到冷玉剑的剑身之上。
许麟满脸兴奋的看着这一幕,只见冷玉剑的剑身,随着冷sè光芒注入的越多,光芒越是耀眼,并同时散发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在不知过了多久,当许麟的四周重新归于平静,当冷玉剑已经停止颤抖嗡鸣,许麟握着冷玉剑的剑柄之处,忽然有一种骨肉相连的感觉。体会着剑锋之处的冷意,在脑海里,许麟似乎更能明白这把剑的冷意了。
没想到,在今天冷玉剑的祭炼竟然突破到了二重天的水准,这对于喜欢用剑的许麟来说,无疑是绝对的助力。
看着手中这把不断散发着些许冷意的宝剑,许麟的目光里透露出满是爱怜与喜悦的意味,而在这时,许麟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眉头也是忽的一皱。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注视了一阵之后,本是已平静下来的内心,却是又起波澜。
一阵急切的敲门声打破了屋子里的安静,许麟起身将门打开,入眼的便是一位身穿官服的差人。
那差人看了许麟一眼之后,便是问道:“可是许麟?”
“正是在下。”许麟随即答道。
“那就跟我走吧,李捕头有请!”
意料之中,许麟将冷玉剑拿起,便跟随着官差往门外走去,可是走着走着,许麟发现,这要去的方向却不是广缘寺的大殿,而是那放生池的所在。
这条通向放生池的石板路,在短短的几天,许麟竟然走了很多次了,两旁的景物也都变得很是熟悉了。
这时已是黄昏时分,漫天的红霞残红似血,不知是乌鸦还是喜鹊的叫声,在不远处时时的鸣叫着。
道路两旁的灌木丛里,虫鸣之音此起彼伏的响个不停。看着翠绿的新叶上,一滴滴晶莹的水珠在叶尖挂垂,那晶莹的光泽下,竟然也映着漫天的霞光之sè,而在这时看来,却是有些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冷玉剑,感受着剑柄处的冰冷,体会着那血肉相连的感觉,看着逐渐出现在眼前的湖泊,许麟的眼眸深处,竟然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出乎许麟的意料,没想到李捕头不单单只是请了自己前来,竟然将广缘寺的和尚们一并叫到了这放生池的所在。
最让许麟意外的是,李捕头在官差原来只有数十人的基础上,竟然又新填补了一些兵士,而这些兵士们,正在放生池的湖畔前,架起一个个有一人多高的弩弓,整整的竖立了一排。
许麟刚走到广缘寺和尚们所呆的位置,便被站在角落里的无为小和尚一把拉了过去,然后对着许麟低声的说道:“许施主,你看这阵仗,这李捕头是要打仗啊。”
“打仗不像,杀妖倒有些像。”许麟微微一笑的说道。
对于眼前的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和尚,许麟并没有多大的烦感,相对来说,反而有着些许的好感。
“这么多年了,放生池每逢月圆之夜便有异变的事情,也不是一两天了,就是有妖,恐怕也早已成了气候,是这点人手就能搞定得了么?”
看着无为脸上的嘲讽表情,许麟只是一笑置之,而后却是看着不远处的李捕头,以这人的xìng格来说,绝不会打无把握之仗的。
李捕头的武者修为到底有多高,许麟无法确定,但看这官兵所摆出的阵仗,又看了看李捕头脸上不紧不慢的神sè,不知为什么,许麟的心里却是多了几分不安感觉。
可又有一个疑问在许麟的心里滋生出来,既然要杀妖,为何把这群无用的和尚也叫了过来,难道不怕在与妖争斗的过程中,这群丁点法术不会的和尚们,会成为要命的累赘么?
想着这些问题的许麟,忽然觉着好像又少了些什么,仔细想想,许麟的脑海里忽然蹦出了一个名字来,然后许麟迅速的四下查看,这人群里竟然没有徐氏老妇人的身影。
眉头微微皱起的许麟,转头对着身旁的无为小和尚就是问道:“徐大婶呢,怎么不见她?”
“你看李捕头摆的这些阵仗,徐大娘都六十多岁的人了,到这里岂不是送死?”
绝对不是这样的!许麟看着已经摆好的弩弓,看着李捕头来回视察兵士的身影,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徐氏老妇人的岁数是有些偏大,这是不假,可想想之前李捕头与徐氏相遇时所说的话,那话里可是藏着刀子呢!
而如今就连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和尚们都给叫了过来,何至于多一个岁数有些偏大的徐氏老妇人?
许麟正想着这里面的问题之时,一个黑黝黝的弩炮这时被一群兵士推了出来,却是立在一排弩弓的中间位置,炮口正对着放生池的正面。
抬眼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这时的太阳已经快要落下山去,而漫天的余辉正好洒在了碧波荡漾的湖面之上,将之染成一片的金黄之sè。
李捕头又视察了一遍兵士以及弓弩的情况,然后回头望向广缘寺和尚们所在的位置,却是正好与许麟的目光相对。
许麟紧紧的注视着李捕头,想要从其目光之中,找寻内心的答案,而李捕头却只是微微点头之后,便转过头去,看向了面前微微起着涟漪的湖水。
四周一片静谧,当黑暗彻底降临的时候,微风中的凉意丝丝入体,让人有着一种冰冷的感觉,而眼前的放生池,却是如同一滩墨水一样,不见丝毫的光泽。
许麟静静的站在那里,无为小和尚也站在一边,二人并没有搭话,却是各有各的心思。
李捕头将手中的大刀立在地上,一双粗糙的大手按在刀柄之上,面对着时而有着cháo汐起落的湖面,脸上的表情却是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直到夜空的上方,犹如万家灯火一样的夜空,逐渐的变得更加明亮的时候,望着那一轮冷月挂空,李捕头按在刀柄上的手掌,突然一握,却是紧紧的握在了刀柄之上。
许麟的心中有着兴奋,也有着难以言喻的恐惧,但正是这样的情绪,让许麟的内心里变得异常亢奋。眸子里的光芒,更是紧紧的锁定在湖面之上,直到那湖面上的涟漪逐渐变大的时候,许麟知道,这是要开始了。
第二十一章 放生池的异变
夜sè如洗,一阵阵清冷的空气,从波澜不惊的湖面之上荡漾四周。放眼看去,漆黑的夜sè下,再也不见白rì里如碧玉一般清亮的湖sè,在清冷的月光下,只有无尽如墨汁一样的黑。
许麟沉默的站在人群之中,在其周围的僧人,神情却是异常紧张的看着眼前的湖水。
两列官兵整齐排列的站在湖岸旁,手按刀柄,神情冷峻萧然,而站在最前方的李捕头,同样也是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放生池。
放生池,在《大智度论》中所讲:“诸余罪中,杀业最重,诸功德中,放生第一。因此放生池是许多佛寺中都有的一个设施,一般为人工开凿的池塘,为体现佛教“慈悲为怀,体念众生”的心怀,让信徒将各种如鱼、龟等放养在这里。信徒放一次生就积一次德,象征了“吉祥云集,万德庄严”的意义。”
可眼前这个看似平静的湖面,在众人心中早已失去了它原有的意义。
一股气泡夹带着一阵咕噜之声,快速的涌动上来,本是平静的湖面上,终于有了变化,而就是这样细小的变化,却让身在湖畔之侧的众人,神sè一紧。
四下无声,在这股气泡过后,更显得异常安静,许麟神情这时也是有了变化,剑心通明之术与不动血心悄然的散出体外,感受着周围的变化,许麟眉头却是微微的皱了起来。
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角被轻轻地拉扯了一下,许麟转头看去,却见无为小和尚这时一脸紧张的看向前方,声音略微颤抖的说道:“你说这放生池下,真的有妖怪?”
许麟的眉头一挑,想要回答,但是又一想,其实就是许麟自己也不敢确定这妖怪到底是有没有。
按照先前的传闻,在月圆之夜的时候,这放生池的湖水会变成如鲜血一样的红sè。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见到过什么妖魔鬼怪,只是有人在月圆之夜的时候,在这放生池的附近无故失踪,却也是极为少数的几个人。
无为小和尚没等到许麟的回答,不由得转头看向对方,见许麟眉头紧皱,神sè间也有着一丝紧张之sè,于是又是说道:“你说那妖怪厉害不厉害?”
许麟对着无为小和尚忽然咧嘴一笑,在漆黑的夜sè下,这笑容来得很是突然,更是有些yīn森可怕。
“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看着无为目光里的恐惧情绪,许麟用手一指前方道:“妖怪要是出现,你尽管逃跑便是,有这些大兵顶着呢。”
咕噜的又是一声,在寂静的夜sè下,这样的声音尤为明显,却是让人心弦为之紧绷的声音,再次响起的瞬间,夜空上,本是被黑云遮住一半的冷月,终于露出了它的全貌。
这时也不知是谁惊呼一声道:“看!月圆了!”
许麟与无为小和尚纷纷看向夜空,只见那一轮圆月,在漆黑如墨的夜空上是如此的醒目,尽管在其周旁,有着如万家灯火一样数不清的星光,此时却成为了那圆月的衬托。
咕噜,咕噜,湖面上接连不断的涌起无数的气泡,而随着众人的目光再次移到这里的时候,整个湖面之上,仿佛是快要煮开了一般,一股股的气泡快速的从水面之下涌动上来。
湖畔之侧,僧人们开始出现了慌乱,更有人想要转身逃跑,却是被看守的大兵们,用刀鞘和喝骂声赶回到了原地。
“你们这是作甚?”
这一声刚刚问出,回答问出这话的人,却是一击刀鞘横扫,顿时打在了那中年和尚的脸上。而后这和尚“哎呦”一声,便捂着自己的脸庞,却是被一个大兵上前一步,连拖带拽的扔回到原地。
僧众们在一连串的喝骂和痛打之后,变得老实起来,许麟站在人群的边缘处,皱着眉头的看着这一幕,而其身旁的无为小和尚,更是一脸惊恐不定的神sè。
“等一会儿,这场面要是突然乱了起来,你便转身就跑,千万不要驻足回头!”许麟盯着湖岸最前面的那个身影,冷冷的对着无为小和尚说道。
“那你呢?”无为小和尚神sè紧张,有些颤抖的问道。
许麟嘴角翘起,露出一丝yīn狠的笑容道:“富贵险中求!”
“啊?”无为本是紧张的神情也是一怔,完全听不懂许麟在说什么。
可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人惊呼了一声道:“看!湖水变sè了!”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本是漆黑如墨的湖水,这时在气泡纷纷的涌动之下,仿佛是沸腾到了极点,而那湖水之sè,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开始隐隐泛着血红的光芒。
红sè可以给人富贵高雅之感,但是反过来也可以是yīn森恐怖,特别是浓稠似血之后。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湖水的sè泽逐渐的变化着,这样的变化是很快的,而在几息之后,湖水便彻底的变成了红sè之水,并且这水面的红sè还在不断的加重着。
沸腾的红sè湖水,不断上涌的气泡正逐渐的变大,而随后却是集中在了某一点。只见在那一点上,一道道波纹开始缓慢的旋转,与此同时也在不断扩大旋转的范围,却是形成了水面漩涡。
迎着渐渐刮起的寒风,看着放生池终于开始展现它狰狞的一面之时,站在前方的李捕头,冷厉的眸子里,迸发出一道道如刀子一样的寒芒。顺手一抽,一道如银的光辉伴随着一声嗡鸣之音,瞬间散发出它最冷最亮的光芒。
李捕头在其胸前一横手中的大刀,厚重的刀身在其手中仿佛如轻羽一般,毫无重量之感,而随后李捕头也是高喝了一声道:“上箭!”
排列在李捕头身后的兵士们,迅速而有序的娴熟的将弩机上的弓弦绷起拉紧,一根根粗大锋利的箭枝在三人合力之下,被放置上去,其箭头所指方向正是那处最大的漩涡所在。
许麟冷冷的注视前方的情景,自从下山以来,许麟也算经历过些事情,对于眼前,许麟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冷静。
看着湖面上的巨大漩涡,越转越快,许麟将自己的感知也同时的提至到了极限,而这时最令许麟惊异的不是画面的变化,尽管放生池的变化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但此时这天地元气的变化更是令人咋舌不已。
本是淡淡浮现在放生池湖面上一层淡淡的天地元气,这时随着湖面上的波澜起伏,没有散去,反而随着湖水颜sè变化的开始,竟然变得更加浓郁起来。而那个漩涡的中心,在许麟的感知中,却是这元气的来源之处。
砰地一声,随着漩涡中心忽然炸开的起始,一道水柱忽然从水底猛的喷了出来,水柱变大变粗的同时,直上天际,而在许麟的四周却是下起了一场血雨。
僧人们再次慌乱起来,和尚们在心里直念阿弥陀佛的同时,在想要四下逃散的时候,却是被守在周围的兵员们,再次打压下来。
在一片哀号声中,许麟在那不断涌起扩大的水柱里,竟然看见了两盏血sè的红灯,好像两盏灯笼一样,闪闪的放着jīng亮的光芒。
随着不断上升的水柱,终于在某个高度达到了它的极致之际,轰的一声,水柱迸散四周,瓢泼大雨猛烈的激散四周。
湖面之上一时间更是巨浪涌动,不断拍打着湖岸旁,而站立在最前面的李捕头,在这样的剧烈变化之下,却是纹丝不动,手中的大刀,高高举起,却是好像在等待着某一刻的突然来临。
紧紧的盯视着那两盏诡异的红sè光芒,在这两盏光亮之中,许麟所感到的只有无限的恐怖感觉。紧接着,直上天际的水柱早已崩塌,波涛起伏剧烈的湖面之上,一个庞大的黑sèyīn影却是如一块巨大的岩石一样,稳稳的屹立在那里。
“shè!”随着李捕头大刀狠狠的劈砍落下,在其身后的弓弩猛然发出一声声震耳的响声。一道道离弦之箭好似流星一般,快速的穿过湖面上的巨浪,直向那黑sè的yīn影shè去。
巨浪依旧咆哮在这放生池的湖面之上,士兵们快速的重新将箭枝安插到弓弩槽里,然后神sè紧张的注视着那远处yīn影的所在。
一时无声,只有风浪的呼啸。
僧人们不再躁动不安,满脸惊恐的看着这一幕。
许麟神情冷漠的体会着周围的气息变化,目光中更是有着一丝骇然之sè。
李捕头收刀并随之将其再次抬起,冷冽的刀锋直直的对着湖面的那个yīn影之处。
轰的一声,一声暴怒的响声,好似惊雷炸响一般的响彻四周。惊涛骇浪层层卷起,然后再次猛烈的砸在湖面之上,血sè大亮的同时,只见放生池的中心之处,那块如巨大岩石一般的yīn影,缓缓的浮现出它原有的面貌。
其头多有棱角,凹凸不平,微微上扬之时,两点血红的寒芒,jīng光闪烁的同时,却让人多有诡异yīn森之感。
巨大口中,狰狞的利齿尖牙在外露出,一张其口,咆哮如雷响,震耳yù聋。
其脖颈很长,有鳞甲覆盖,成血红之sè,接连在其巨大的身体之上的,是一个巨大的龟壳。虽然也是红sè,在其龟甲的纹理上,却有着水草以及苔藓生长其上,但难以遮住那龟身之上的狰狞红sè。
许麟额头出汗,手中的冷玉剑,更是紧紧的握住,这时却听李捕头高昂的声音再次喊道:“shè!”
第二十二章 战血龟
一支巨大的黝黑长箭,伴随着一声尖啸之音,连带起湖面上的血sè湖水,闪电般的就是shè向了那巨龟的所在。
许麟看了一眼李捕头身后的那排弩弓,在那中间的位置,赫然屹立着一尊弩炮,而这支粗大黝黑的箭枝便是那尊弩炮所发,威力甚强。
放生池的中心地带,巨龟高昂着头,一双血目冷冷的盯视着快速飞来的弩箭,而就在那弩箭快要临近之时,巨龟忽然张开血盆大口,一道诡异的红sè血光便是瞬间的喷出。
站在湖岸之侧的许麟,在那巨龟喷出血芒的那一刻起,在其眼眸深处,突然的爆发出一缕jīng光,随即却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口中不由得惊讶的说道:“血神子!”
许麟对这股气息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样的气息,只有《血神子》才能拥有!
血光与极速飞来的弩箭,眨眼间便是在空中相遇,随着轰的一声好似雷响般的震鸣之音,血光四shè,化成好似这天地间最为璀璨的烟火一样,令夜空中的点点繁星也为之黯然失sè。
可在那血光散去之后,许麟的眉头忽然紧皱起来,口中不由得轻咦了一声。
只见那团巨龟喷出的血芒在半空之上炸开之后,便化成了点点如萤火一样的光点,弥漫四周而缓缓落下之际,与之相撞的弩箭竟然毫发无伤,并且继续快速的shè向了那巨龟的所在。
细微的观察下,许麟利用剑心通明之术敏锐的捕捉到了弩箭上的一点,却是极为细小的一丝裂痕,伴随着弩箭越来越接近巨龟的时候,那弩箭上面的裂纹也更加快速的蔓延着。
嘣的一声,弩箭忽然碎裂开来,在许麟神情诧异的瞬间,那弩箭的箭头依然不变的直直的shè向了巨龟所在,而弩箭的箭杆在碎裂之后,却是忽然的迸shè出六只箭头,在其尾部接连着六根绳索。
伴随着七声前后不一的响声之后,许麟再次看去,却发现这碎裂的弩箭,包括箭头在内,狠狠地扎在了巨龟的龟壳之上,而连在七根箭头上的绳索,竟然死死的将巨龟给缠了个满身。
嘿笑一声,李捕头咧开嘴角,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枯的嘴唇,当手中的大刀再次一挥之时,砰地一声,却是接连七声如雷云炸开的响声,震得人头皮发麻,大脑嗡鸣,湖面上更是波浪滔天,血水翻滚,更有巨龟好似呜咽的响声,仔细听来,更像是鬼嚎一样。
好高明的机关设计,不仅是用火药暗藏在箭头之上,那七根绳索竟然也变成了引线,就好像一串缠绕在石头上的鞭炮一样,一炮七响。
这个机关的设计堪称是绝妙啊!许麟在心底不由得赞叹而想,可就在这时,大地忽然一阵晃动,而处于湖岸之侧的众人,更是中心不稳的向着一旁倒去。
地震了!是由刚刚的爆炸所引起的,这时的岸上竟然剧烈的晃动着,地上也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痕。
在许麟刚刚稳定身形之际,放眼看向四周,却见已然有人开始连滚带爬的逃跑,而原本守护在一侧的官兵,这时也是无暇顾及其它,只能一声声的喝骂着逃跑的僧人。
许麟站在原地不动,手中的冷玉剑更是握得紧紧地,在看了看周围的情况之后,所有的注意力便马上转移到放生池的zhōng yāng,但是在那湖面之上,不知何时的已弥漫出了一阵阵血雾,却是将湖心的景象全部遮掩住。
神念之间,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波动,不动血心也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血气正扑面而来,就好似近在咫尺一般。
“不好!”许麟呼喝一声,手中的冷玉剑瞬间拔出,在剑息弥漫在冷玉剑的剑身之际,许麟的身体忽然化作一团幽影,毫不犹豫并且异常快捷的向着一旁掠去。
巨大的龟身从天而降,好似一颗巨大的陨石一样的狠狠砸在许麟刚刚站立的地方,轰的一声,乱石崩起,泥土飞溅,许麟的身形好似被一阵狂风乱卷,有些狼狈的摔到了一个角落里。
满脸的灰尘,衣服上也碎裂了一些口子,但是幸好没受到什么伤害的许麟,支起身体,放眼再看。
却见一个好似小半山一样大小的血神巨龟,浑身被一层yīn戾的血气所包裹,只有其头部有着一点伤痕之外,其余龟甲之上,竟然没有一点破裂之处。
在那血龟刚刚仰头之际,许麟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神情上不由得一紧的同时,四下看去,目光中略带着一点急切的神sè,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无为呢?在看了一阵之后,许麟的目光落在了那巨龟身体之下,只见其四只大脚,稳稳的伏在地面之上,可在那龟身之下,地面上裂出一道道粗大的裂痕,并有着一滩滩的血迹,还有几个半截的身子。
许麟的心中一凉,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无为被压扁时的模样,微一摇头之后,刚刚将这个想法抛出去,一道冷冽的寒光,好似一道白sè光带一般,就是突然的出现。
这道白sè光带,粗大并且迅速的便劈砍到了巨龟的身上,发出几声好似金属碰撞的叮叮当当的响声之后,白sè光带散去,而在龟身之上,却是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李捕头?
许麟异常吃惊的看着李捕头双手再次紧握手中的大刀,举刀便是再次劈砍,银白sè的巨大光带又是再一次出现。铛的一声,刀身又一次被坚硬的龟壳弹开,而李捕头顺着刀势后移身体,许麟原以为李捕头这是要跳开龟身,却没想到自己又估计错了。
只见李捕头在半空之上,猛地一挺身,手中的大刀翻转了一下之后,不退反进,将其身体竟然与刀身合二为一,直直的向着巨龟的头部再次砍去。
巨龟似有所感,一对儿血目里jīng光一闪之际,其头部忽然向着身子的方向,往里一缩。而后,四肢也是快速的收缩到龟壳里,李捕头的刀芒再次落空,却砍在了一旁的地面上,一个大坑就此形成。
许麟看着地上那道巨大的裂纹,想着先前李捕头所呈现出来的力量,这哪是一般武者修为便能拥有的实力。这时看来,自己还是远远的低估了李捕头的真实境界。
龟身之下忽然一阵晃动,而晃动了几下的龟壳似乎找到了着力点,猛地一向前,便是冲着李捕头挤压过来,那劲头儿好似要把李捕头碾碎在龟壳之下一样。
李捕头的嘴角一咧,呼喝一声之后,双手按住刀背,迎着滚来的龟壳就是一挡。
火花迸shè,刺耳的金属摩擦的尖音便是响彻周围,李捕头后退一步之后,竟然生生的将这巨大的龟壳挡在了刀下,其面颊通红,眸子里更是迸shè出一股狠劲儿,好似罗刹转生一样。
无为?
在巨大的龟壳之后,地面上突然呈现出一道深深的沟壑,而在那沟壑里头,正是双眼紧闭的无为小和尚。看其面貌以及全身,虽然狼狈至极,但却没有受到一点伤痕,许麟面sè一喜,不禁感叹着这小和尚的命大。
起身去救?
许麟也只是想了一想,身子却没有丝毫的动弹,这是自己能插手的吗?
李捕头一步不退,巨大的刀身仍然抵在龟壳之上。巨大的龟壳不能再前进一步,但也没有后退一分,两者之间便是就此僵持了下来。
这时的四周,不时的传来喝骂声以及惨嚎声,许麟皱着眉头四下看去,却见官兵们这时已然重新排列整齐,那些逃散的僧人,大部分也被抓了回来,而更让许麟在意的,却是那一排排已经架设好弩箭的弩弓。
砰地一声,许麟转头,却见弩炮再次shè出一根巨大的弩箭,箭身笔直粗大,箭头寒光闪闪的就是扎了过来。
李捕头怒喝一声,刀身忽然光明大作的同时,竟然一下子将巨大的龟壳顶开了一下。也就是这一下,李捕头趁机忽然起身跳了开来,而那巨大的弩箭也已经到了。
砰地一声,弩箭碎裂,龟壳的周身在一震之后,竟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损伤,只是有着一道深深的划痕而已。
这次的弩箭上没用上火药,是怕伤害到李捕头吧,但是对那龟身也没什么实质xìng的伤害。
龟壳一动,晃了一晃之后,又是快速的滚动起来,直直的向着李捕头就是再次碾压过去。
这时许麟的眉头一挑,在那龟壳刚刚滚开的时候,几个身手利落的官兵,快速的跑到龟壳刚刚所在的地方,从沟壑里将无为小和尚拉了起来,并且迅速的撤离,许麟不禁好奇的想到:“救死扶伤?”
李捕头的身子在半空之上,接连几个后空翻,算是刚刚躲过龟壳的碾压,而在李捕头后续无力,退无可退之际,便是忽然的喝道:“你不要你的凡人之体了么?”
让许麟为之惊奇的一幕发生了,李捕头这一声的呼喝,竟然比道法口诀还好用。本是快速滚动的巨大龟壳,眼看着就要将李捕头碾碎于身下的时候,竟然忽然的停下了。
冷笑一声,李捕头总算落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巨大龟壳,看着龟壳上面透露出那血腥的红sè,不禁得意的一笑道:“露出头来,你往那看!”
第二十三章 始末
放生池中的湖水,好似浓稠的血液一般,这时也没有了先前起伏的波涛,反而平静的如一面红sè的镜子一样。两旁的树柳多数都已断裂,微风中,只有几缕残枝败叶随风而动着。
许麟看了一眼侥幸活下来的三五个僧人,看着无为小和尚昏迷的脸庞,然后又将目光重新放到了密林之间的一条小路上,在那条幽深的小路上,这时竟然缓缓的走出几个黑sè的身影。
月圆如盘,皎洁的光芒并不能将周围照的大亮,反而使这夜晚更加的诡异与冰冷。
当那四个身影,逐渐靠近之际,许麟总算看清楚了,那所谓的“肉身”到底是什么了。
徐氏老妇人双目紧闭,面容安详,发丝间没有一丝的散乱,衣裳也是整洁的穿在身上,但这时的她却是躺在了一个四人而抬的担架上。
一对儿如灯笼一样的血目在缓缓睁开之时,闪烁冷冽如寒冰的光芒,看着这样的眼眸,许麟感受到了一种愤怒的情绪。
面对这样的庞然大物,体味着对方的愤怒,李捕头并没有一丝的慌乱。横刀在手的他,悠然的一笑,露出惨白的牙齿,在黑夜下,此时的他,却也更添了一些好似野兽一样的狰狞。
血龟没有动,李捕头也没有动,所有的人都静静的注视着那个担架,直到这个担架被抬到李捕头的身旁之时,随着李捕头手中的大刀一落,所有的人情绪都紧张到了极点。
“谁能想到,一位体弱似一阵大风便能吹倒的老妇人,竟是一只妖物所化。”
许麟的心里这时已经是翻江倒海,虽然在事前自己便曾推敲过无数次,事情的脉络也理了无数遍,即使对徐氏老妇人有着诸多的疑问,但也不曾将她与眼前的血龟联系到一起。
而此时看来,李捕头所说的话,倒是真的了。
嘿嘿一笑,李捕头将手中宽大的刀身,已经倾斜在徐氏老妇人的脖颈之上,只要稍稍用力,恐怕徐氏老妇人的头颅便能当场落地。
“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样的声音在许麟听来再熟悉不过了,不是徐氏老妇人,还有谁呢?
看着血龟凶光闪闪的眼眸,看着在那巨大的嘴上,袒露出锋利的尖牙利齿,在一张一合之间闪烁出冰冷的寒光,李捕头双眼迸发出一道狰狞的目光,嘿嘿一笑道:“这便要谢谢你了!”
血龟静默的在等待李捕头接着说下去,许麟与一众官兵还有幸存下来的僧人也都在等待着。
“我父好酒并喜诗文,是一个不得志的穷酸秀才。而每当其酒醉之后,便会做两件事情,你可知道会发生什么嘛?”
血龟不语,众人不语,只有李捕头嘿嘿一笑的声音,便继续的自说自话道:“喝醉了的他,如是做不出喜欢的诗文便会脾气暴躁,怒到极点之时,我与母亲便是他发泄的对象。”
收起笑容的李捕头,面容上流露出一丝憎恶的情绪。
“母亲生xìng温良,不识字,不懂世间之事,只是一位普通不能再普通的人,所以她逆来顺受的默默的忍受着。”
李捕头与血龟的目光对上,这时竟然露出了一丝好似自嘲的笑容道:“你知道嘛?每一次当那个可恶的人喝的烂醉如泥的时候,每一次他举起手中的酒瓶对着我与母亲一阵乱打的时候,躲在母亲怀中的我,都是那样的恐惧,而直到这种恐惧变成了愤怒之后,我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一阵寒风呜咽而起,吹过血sè浓郁的湖面,连带起一道道淡淡的水纹,众人感受着这chūn夜的冰凉,却是寒到了骨子里。
“如果杀了他呢?”李捕头轻轻的说了一句之后,眼眸深处又闪烁出一缕凶芒。
“然后你杀了他?但这又和我问你的问题有着什么关系。”血龟声音冷酷的说道。
一抬手中的大刀,并将刀锋指向了血龟,李捕头声音中有些兴奋的说道:“不是我,而是你!”
听到这句,许麟的脑海里忽然一下子蹦出了一个画面,就在不久前,也是这个湖畔之旁,李捕头当时对他所说的话,又再一次在脑海里呈现出来。
“原本我以为这一天的到来,是要等上很久的。”李捕头的脸上露出一股异样的cháo红之sè,又是接着说道:“那一rì他在暴打我们母子之后,便和友人约定,在月圆之时,一起来这广缘寺的放生池,要以这诡异的湖景来做下酒之菜,谁知便是一去不回!”
李捕头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角,然后有些落寞的低下了头,声音低沉道:“我那愚蠢而不懂得反抗的母亲,在他走后不久的一个夜晚,也是去世了。”
四周很静,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李捕头的身上,空气中还残留先前血雨的湿润,在阵阵夜风吹过之后,悄然的弥漫四周。
李捕头抬起头来,然后盯着血龟诡异的眼眸道:“不管你是否记得杀过我父亲那样的人,这对我来说,终究是好的。虽然后来我漂泊世间,却被人看重传得一身本事,我便时刻的想着来看看你了。”
“那你是如何将我识破的,我只想知道这一点。”血龟眯了一下满是红光的眼眸,略带嘲讽的说道。
嘿嘿一笑,李捕头将手中的大刀,重新架到了徐氏老妇人的脖颈之上,而后笑容收起的说道:“当年我漂泊世间,被异人收为徒弟,但你可知我的师门源自哪里?”
许麟听到这里,在其心里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眸之中不禁流露出一丝兴奋之sè,但更多的是期待。
“万佛宗!我的师门正是万佛宗的一个分支!”
血龟的眼眸忽然的收缩了一下,本是红芒闪闪的眼眸,这一刻也好像忽然熄灭了一般,而当血龟再次看向李捕头之时,眸子里却是布满了凶厉之sè。
“当年创建这广缘寺的大能僧人,在周游世间之时,很偶然的到了这里,看见面前的这个湖面,便发现了某些不对的地方,在巡查了几rì之后,才知道这湖水异变的真正原因,血魔!”
这个称谓对于躲在一旁的许麟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一个称呼了,而对于修行界来说,那便是灾难。
血魔纵横世间,脚踏满地枯骨,杀遍天下,嗜血如魔,即使当年雄霸天下的魔主也没有他这般的血腥残忍,但就是这样的一代枭雄也没有逃脱覆灭的命运。
这个名字,留给世人的只有恐怖,这个称谓带给世人的是永远也不愿提起的记忆,但是对于许麟来说,他是如此的亲切,如此的令人兴奋。
许麟握着冷玉剑的手,这时是颤抖的,那是因为兴奋,因为事情正往着自己先前所猜测的方向发展着。
“师傅在临终前曾留给我一件宝物。”说着李捕头伸手将一面墨绿sè铜镜拿出。
看了看血龟狰狞的脸面,李捕头将铜镜对着徐氏妇人一照。墨绿sè的镜面之上,竟然是空空如也。
嘿笑一声,李捕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铜镜道:“这件宝物名为魂照镜,它的奇异之处便是能将灵魂反shè到镜面之上,可在当rì,与你见到之时,你猜我从这镜面之上看到了什么?”
血龟的目光停留在那镜面之上一阵之后,又是转到了李捕头那一脸的嘲讽笑容之上,久久不语的时候,李捕头却又说话了。
“一张妖异的半似人面的龟脸,这便是我看到的!”
李捕头将铜镜重新放入怀中,与血龟对视,沉默一阵才又是说道:“那位万佛宗的大能僧人,在发现此地的异样之后,曾经下过这湖底巡查原因,并找到了症结所在,但是那件血魔留下的宝物,似有魔化之能,即使是那位大能僧人也不能久拿这个宝物,所以只能暂且的将之搁置在湖底。”
听到了这里,许麟已经基本上能确定那个所谓的“宝物”究竟是什么了,全身竟然兴奋不已的颤抖着。
“当年修行界与血魔一战之后,元气大伤,特别是万佛宗,损失更为惨重,门中的几位佛子纷纷陨落不说,又遭到了魔宗的打压报复,那位大能僧人看到宗门如此,便将此事压了下来。”
看着血龟庞大身体,又看了看躺在担架上了无生息的徐氏老妇人,李捕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修建广缘寺是为了掩人耳目的同时,也是为了守护此地,那位大能僧人用佛门真言,将此湖中的血魔宝物封印下来之后,曾经期望万佛宗能在一段时间的萎靡之后,重振声威,可是这终究只是南柯一梦了。”
听完李捕头这段话,许麟的目光也转移到了那波光粼粼的湖面之上,在其心中已大致的能将关于广缘寺的事件串联起来。
当年那位万佛宗的大能僧人,在偶然的机会下,看到了眼前的放生池,并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之处,又因为血魔留下的东西,魔化的威能太过强大,还因为其所在的宗门正处于一个多事之秋,所以血魔的这件宝物,便留在了这个湖中。
多年以后,广缘寺这个为了掩人耳目的寺庙拔地而起,那位大能僧人就此在寺中等待着,直到宗门出现了危及到存亡的利害关系,大能僧人才又再次返回宗门,之后却是了无音信,而万佛宗也从此消失于世间,只有这广缘寺还留存着。
第二十四章 要挟
“世间万物皆因缘而生!这话现在看来,说的倒是不差!”李捕头望着血龟诡异的双眸,突然有感而发道。
看着血龟庞大的龟身,狰狞的棱角,丑陋而凶厉的面孔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对于自己刚才所说,只是沉默不语的看着,那目光里倒是复杂的很。
“如果不是你杀了我那可恶的父亲,我便不能遇到我的那个师傅,如果我的师门不是万佛宗的一脉分支,我也不会知道这放生池子里的秘密,你说这是不是缘呢?”
听着李捕头说的话,许麟的心里不禁想到,难道在冥冥之中真的自有天意?
李捕头这时收起了笑脸,面容上流露出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之后,又是说道:“我这一门,传承单薄,虽然是俗家弟子,但一直有着门训,便是这放生池,而我自从知道这池子里的秘密以后,便暗下决心,誓要看一看这血魔到底留下了什么东西,竟然能拴住师门如此多的年月。”
看着李捕头那一脸的坚毅,血龟的语气之中充满了讥讽的意味:“如果我不要这凡胎**,也只是舍去了一半的修为而已,你以为凭借你的本事,便能将我降服?”
嘿嘿一笑,李捕头手中的大刀这时散发出一抹寒光,给人冰冷刺骨的感觉,而后在李捕头的示意下,两个膀大腰圆的官兵,将还处于昏迷不醒的无为小和尚,快速的抬到了李捕头的脚下。
在这短短的几息时间里,血龟的目光一直在随着无为小和尚而移动着,直到再次与似笑非笑的李捕头的目光再次对上之时,其内心里也是忽然的一紧。
夜风依旧徐徐而来,空气中湿润感似乎也变得更加的浓重,湖岸旁虽然已是一片狼藉,并且站满了人,但是这夜依旧是静谧的。
这样的安静感,带给人的感觉,是紧张,是诡异,但是更多的却是内心中的惶恐与不安。
“那么他呢?”李捕头将手中的大刀,缓慢的架到了无为小和尚的脖子上。随即又是对着血龟说道:“方才你我动手之前,本是在放生池中心的你,忽然便是出现在了湖岸旁,所为何故啊?”
嗤笑了一声,李捕头又接着道:“不就是这小和尚命牵你心吗!”
血龟目光这时忽然的一凝之后,却是变得有些犹疑不定起来。
李捕头紧紧盯视着血龟的神sè变化,在那一丝一毫的变化间,李捕头很是满意的一笑,将手伸入怀中,然后又将那面魂照镜拿了出来。
“如果我将这镜子照向无为和尚,你说我会在镜子里看见什么呢?”
说完不等血龟答复,李捕头便将这面名为魂照镜的铜镜,照向了地上还处于昏迷不醒的无为小和尚,一幕让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泛着阵阵鹅黄暖sè光芒的铜镜,在无为小和尚的面容刚刚映shè到镜面之中的时候,一张脸,或者更确切说是一张诡异的脸,就此缓缓的出现在了铜镜之中。
“啊?”了一声,却是被官兵拘禁在一处的一位中年僧人所发,然而不仅仅是这僧人,众人在看到铜镜之中的面孔之后,无不是心中颤栗个不停,这还是人脸么?
许麟看着那铜镜之中的影像,墨绿sè的脸庞,向外凸起的眼睛,坚挺快成一道直线的鼻梁,向里凹起的嘴巴,比起人脸来更像龟脸,比起龟脸却又有些像人脸,这分明是妖嘛!
嘿嘿一笑的声音,在这异常安静的四周,显得非常的yīn森,尤其是看到了这样一张人不人,妖不妖的景象之后,更给人一种冰冷刺骨的感觉。
“说吧,你的要求!”血龟这时放低了一直高昂着的头,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是那目光里,还有那声音之中,都有着一丝难明的痛苦与无奈。
寒光闪闪的大刀,在无为小和尚的脖颈之上移动了一下,血龟的目光也随着动了一下,李捕头的面容上,这时露出了灿烂无比的笑容道:“这是你儿子?”
看着血龟的目光渐渐的再次冰冷下来,李捕头咂巴咂巴嘴的又是说道:“哎呀呀,别生气嘛,正所谓礼尚往来,我很好奇你是如何修炼到如此境界的,还有,你是妖啊,怎么和人生出了个人妖呢?”
说着李捕头将手中的大刀轻轻的一按,一条血痕已经出现在锋利的刀刃之上,如果李捕头再用上一分力,恐怕这无为小和尚便会血溅当场了。
夜空上那一轮如圆盘的圆月,依旧挥洒着它有些清冷的光辉,漫天的星辰,也似乎有着一丝冷漠的感觉,看着这样的夜空,又看了看对面的李捕头,血龟的目光里,竟然有了一抹痛苦的意味。
“我究竟如何在放生池里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应该是被放养的吧,直到有一天我得到了一件东西以后,我才知道了,原来我也会思考了。”
血龟的声音里,多是落寞与无奈,相信这段话不是它愿意提起的,但看着在李捕头刀下的无为小和尚,血龟便只能继续回忆着它并不是很愿意想起的过去。
妖与人不同,人生来便是万物之灵长,便知道如何去学习思考和改变自己。但是妖又是不同,如果没有先天的灵根,也就是上古奇物之后,那么也许这一辈子,妖的思维始终停顿在混沌之中,有的只是本能而已。
但是血龟是幸运的,因为它在无意之间得到了血魔留在放生池里的宝物,而就是这宝物,让它懂得了如何去思维,如何去修炼。
“因为天生就不是什么天地灵种,所以我只能耗着时间,静心修炼,但是却始终不能达到那一道门槛。”血龟注视着李捕头缓缓而道。
“是要化人?”李捕头颇为感兴趣的接道。
“不错!妖之所修,以rì月之jīng华修炼其身,锻其魂魄,待结成丹石之后,便以期能早化人形,好去大千世界里感悟一番那充斥着七情六yù的生活。因为只有在体会到了,那些所谓的人之情yù以后,才能真的明白,究竟这个世界是怎样的。”
血龟徐徐而说着它内心的想法,在许麟看来,这番话却是发自肺腑的,但凡经不住第一次可化人身的诱惑,都会有着要好好去体验一下那人间jīng彩的心思。
妖在化人身有两条途径,一法是待丹石圆满,历经天劫之后,而得神通并化为人身,但从此再无化得上古古妖之身的机会,此乃是小道。
另一法则是化上古妖身,乃洪荒妖兽之身,待丹石圆满,历经天劫之后,强自忍住可以化为人身的诱惑,再修得若干年后,第二次历经天劫成功之后,便可化得人身,此时所得神通皆是惊天之属,此乃大道也。
这是修行者都知道的事情,这眼前的血龟,便选择了前者而放弃了后者,只为那人世间的繁华与沧桑。
“但是我始终没有横渡天劫的机会,也就是说我无法破掉第一次渡劫的关隘,所以我只能凭借着本身自得的寿元,来虚耗时间。”
想起这样的修行历程,血龟的心情已经糟糕至极,但是李捕头在听完这段对话之后,眸子里竟然闪烁出兴奋的光芒,而看在许麟的眼里,这时李捕头脸上的神sè,却是一脸的贪婪。
“你如今可以化chéng rén形,不是幻术,而是实实在在的人身,可与那血魔留下的宝物有关?”
看着李捕头急切的神情,血龟沉默良久也不发一语,只是冷冷的注视着,李捕头此时面容上的变化。
猛然间许麟似乎回忆起了某件事情,然后将目光也是落到了李捕头的身上,不由得想到,那一rì清晨时发生的事情。
“武炼巅峰可以,却不能破乾坤!”这是许麟对李捕头当时所说的话。而李捕头在回许麟的话里也说过:“人体是有极限的,百炼可成jīng钢,如是再炼,那么也就废了。”
看着那一脸贪婪之sè的李捕头,许麟以为,或许在李捕头认知里,这血魔所遗留下的宝物,也许能够帮助其突破出武道的那道艰难的门槛,所以他的真实目的,在此时此刻已经是暴露无疑了。
这时候,李捕头在刚说完那番话之后,见血龟久久没有回音,手中的大刀又是稍一用力,已经有鲜血从无为小和尚的脖颈之上,缓缓的流了出来。
血龟的眸子里,满是愤怒与疼惜,但在此时又不能对李捕头有任何的发作,只好强忍着心中悲愤的情绪,然后冷冷的说道:“不错,这血魔遗留下的宝物之中,确实有这样的一种神通。”
李捕头紧紧的盯视着血龟一阵,然后嘿嘿冷笑的说道:“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血龟疼惜的看了一眼依旧昏迷不醒的无为小和尚,然后又对着李捕头说道:“把它给了你以后,我命便是休矣,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不会杀了无为,又凭什么让我相信你,这些人不会将无为干掉!”
第二十五章 爱恨
“如我说凭我的人品保证呢?”李捕头嘲讽的一笑之后,一挺手中的大刀,看了一眼地上还在昏迷不醒的无为小和尚道:“你还有得选吗?”
四下无声,众人的目光都停留在李捕头与那血龟的面容之上,而这两者也在漆黑的夜sè下,冷冷的对视着。
看着这样的场面,又望了望横在无为小和尚脖颈之上的冰冷刀身。这些rì子以来,一直困惑在许麟心头的几个谜题,也都迎刃而解,但仍有一些事情许麟还是想不明白,不过看到眼下的局势,难道是要动手了?
惨然一笑,血龟的面容虽然依然凶厉难看,但是这徐氏的声音之中却满是落寞与萧然。
“老身本是这放生池里的一只乌龟,却意外的获得了血魔当年所留下的宝物,才有了修行的资质。随着修为一天天的加深,也随着自我意识开始一步步的复苏,对于这水下以外的世界,我开始有了向往。”
李捕头面容上依旧有着淡淡嘲讽的意味,在血龟再一次开口说话的时候,却没有插话打断,而是满有兴致的倾听着。
血龟抬眼看着头顶上方的那一片天空,是夜,漆黑如墨,只有点点星光与那一轮冷月高挂,在其心底,不由得生出一丝悲凉之感。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又有让人昏昏yù睡的感觉,在这湖畔之侧,在这没有任何生人敢踏进的地方,我却看到了他,而他也是我见到的第一个生人。”
一握手中的冷玉剑,许麟默默地注视着,夜sè下,那一张似乎有了人类悲喜变化的血龟面容,听着回忆起往事时的悲凉语气,这时本是有些紧张的心情,竟然也是平静了下来。
“因缘聚则物在,因缘散则物灭。缘起缘灭,如果当时他便能知道,会有今天的结局,不知在他看见化成一妙龄少女的我时,还会不会动了那凡尘的情yù之心呢?”
血龟的头颅缓缓的低下,俯视着地面上依旧是昏迷不醒的无为小和尚,看了良久之后,血龟那狰狞的头颅之上,忽然飘出一缕诡异的红光。而在那红光飘出的瞬间,血龟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没有了一丝的生息。
李捕头冷笑一声,不管躺在担架上的徐氏老妇人的肉身,一把抓起无为的身体,身形暴起的同时,却是后撤到了先前架起弩弓的前方,将无为小和尚扔到了地上之后,便冷冷的看向徐氏老妇人所在的位置。
呻吟一声,徐氏老妇人在微微抬起手来的时候,双眼睁开,血红一片,充满妖异,抬眼看去,依旧落在了远处无为小和尚的面容之上。
血魂转生之术中的分魂秘法,许麟这时已经能够准确的判断,这必然是当rì上一代血魔,要夺舍自己时所使用《血神子》中的秘法。
然而尽管此时许麟的心中再起波澜,可当看见徐氏老妇人在看向无为小和尚的目光之时,在其心下,竟然生出了一丝怜悯之意。
母爱无界限,无论是人与妖,都是如此。
“世间所谓的爱,在我与圆德情定放生池,在我有了无为之后,我才明了其中的意义,也明白了为何那么多的妖修忍受不住再历经一次天劫,便急不可待的要化为人身去体会一下那人世间的诸般繁华。”
“别抬高自己,别的妖修起码还经历过一次天劫,可你却没有!”李捕头这时冷冷的插嘴道。
“是了,那又怎样?”徐氏老妇人这时已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李捕头之后,转身走到血龟的身旁,摸着血龟身上的纹络又是说道:“自从有了无为之后,对于修炼一事,我便不是那么执着了,但每到月圆之夜,我还是得回到这具身体之中,静养魂魄,然后才能回到这具人身,但是这样的事情,终究还是让圆德发现了。”
徐氏老妇人落在血龟脖颈上的手指,这时忽然血光一闪,在那血龟的脖颈之上,竟然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随即冷笑着将五根手指分别放到了自己的口中,将其咬破之后,又深深的插入到血龟脖颈之中。
许麟皱着眉头,不明所以的看着这一幕,同时在脑海里快速的回忆着《血神子》中,有关于血魂转生之术的种种描述。
“那之后呢?”李捕头这时忽然插嘴道,倒是静静的看着眼前这颇为怪异的一幕。
徐氏老妇人这时脸面已经变得通红无比,那脸庞仿佛轻触一下便能滴血而出的样子,甚是瘆人,尤其在其嘴角上翘,划出一丝笑容之后,更是触目惊心。
“人的天xìng都是贪婪的,对于死亡的恐惧往往要大于自身的认知,圆德也是如此。”
将手又深入到血龟脖颈之中一分之后,徐氏老妇人又对着李捕头缓缓的说道:“圆德发现了我的秘密,对于他我也没有什么隐瞒,毕竟在那时,我单纯的以为,这是在这世间我唯一的男人,他是爱我的,相信告诉他所有的秘密之后,他会体谅我的,毕竟我们有了一个孩子,然而……”
徐氏老妇人的目光又落到了无为小和尚的脸上,看了一阵之后,又与李捕头的目光对上道:“你觉着当圆德知道了与他相恋近一生的恋人,竟然是一只龟妖,他会有什么反应。”
李捕头嘿嘿一笑,不无讥讽的说道:“大吃一惊?而后是又要大义灭亲?”
“你也太看得起他了!”徐氏老妇人的面容上也是荡漾出一抹笑容,但是这样的笑容在满是血光的脸上,却是显得这样的诡异莫测。
“他曾问我,怎样才能像我一样,可以不老不死。我告诉他,我不是不老不死,只是能晚死一些罢了,可他又问我,怎样才能晚死。”
狠狠的又是往血龟的脖颈之中插入了一分的徐氏老妇人,在其面部的血sè红光更加浓郁的时候,接着说道:“我骗他说,只要你吃了无为,便可以和我一样了。”
听到这里,许麟异常震惊的望着徐氏老妇人,而那李捕头也差不多与许麟一样,所有人都诧异无比的看着那一脸血红之下的笑容,却让人感到一股窒息之感。
“圆德在听到我这样的话以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犹豫起来,看到这样的他,我有些失望,但还没有绝望,甚至有些期待。”
血龟庞大的身躯,本是浑身的血红sè,这时竟然在悄然的退去,至于站在对面的李捕头,只是冷眼的看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但是其身后的一排弩弓,不知在什么时候,早已对准了徐氏老妇人。
“你能想象么,当你的期待变得一文不值的时候,心中那种忽然而临的落差感是怎样的难受。可他还是让我体会到了,当他试着和我商量着如何将无为杀掉,并吃掉的时候,当他以为他的那些言不由衷的话我会相信的时候,我所爱的那个圆德其实已经死掉了。”
“接着你便杀了他?”李捕头冷冷的问道。
“嗯!”了一声,徐氏老妇人淡淡的一笑道:“我先是答应了他,并应允在他获得和我一样寿元的时候,再要一个孩子。当我看到他一脸兴奋不已的时候,我便又杀了他。”
“哼!倒是不错呀,这是让他也品尝一下,你方才心中的滋味?”
“为何不能?”徐氏老妇人一对儿血红的眸子,闪烁着冷冽的寒芒,随即又是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我觉着如果我告诉他,只有吃了我,才能获得长生的办法,他也会想方设法的将我杀掉的。”
“这倒是不差,你那薄情郎或许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李捕头说道。
“世人我接触的不多,可这些年来总也是看过不少,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人世间的爱恨情yù,也已然经历过了,所以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唯一的愿望便是能看着无为一天天的长大chéng rén,这便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徐氏老妇人在说完这段话以后,插在血龟脖颈处的手掌,在用力的拔出以后,血龟周身的血sè已然黯淡,反之徐氏周身的血光好像一团炽热的光火一般,浓烈如绸,气焰滔天。
“这似乎又回到先前的问题上了。”李捕头凝眉冷视着,看着徐氏一步步的向着自己这一方缓慢的走近。
“对于你,捕头大人,我是不信的,就像我不信圆德一样,这世间之人还有可信的么?”
李捕头握紧手中的大刀并冷冷说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的人妖儿子!”
“事情我也想的明白了,即使你得到了血魔的遗留宝物,也会杀了他的,如果像这样的僵持下去,在我出手的那一刻,你还会杀了他,与其这样,不如就让我自己动手!”
许麟神情一怔,李捕头也是一愣,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是莫名其妙的的看着一脸笑容的徐氏老妇人,心道,这老妖jīng莫不是吃错了药?
一道血光从徐氏的指尖忽然迸shè而出,血光微弱,但也飘忽不定的难以捉摸其所要shè向的方向,可在下一刻,所有人也都知道了它的去处!
第二十六章 拼斗
血光入体,如水滴落湖,转眼间便沉浸到无为的身体之中,消失不见了。
许麟神sè复杂的看着缓缓走来的徐氏老妇人,在那血光满溢的面容之上,竟然还能如此的平静,许麟的内心之中感受到了一种凛然,也可以说是一种决绝!
李捕头将架在无为小和尚脖颈之处的刀身抬起,看着无为小和尚的脸庞,忽然被一股cháo红之sè所充斥着,在几个呼吸之间,便没有了任何的生气,不禁眉头紧皱的苦笑一声道:“端得狠辣!”
“很多人都想摆脱命运,其不知在寻求挣扎摆脱的时候,也是在被命运玩弄于掌心,很是无趣。”徐氏老妇人一边缓慢的行走,一边好似喃喃自语的说道。
将大刀横握在胸前,李捕头面sèyīn沉的举起左手示意,在其身后的官兵们,严阵以待的只等号令,一排弓弩已然是蓄势待发了。
这是要自取灭亡的征兆?许麟看着徐氏老妇人的时候,徐氏这时忽然的一转头,那一对儿布满了血红之sè的眸子,张嘴间上下两排惨白的牙齿,却是对着许麟所在方位一笑。
许麟的心里咯噔一下,浑身竟然不由自主的颤栗了一下,恨不得立即转身就跑的许麟,还是在yù望的驱使下,站住身形,只是目光之中,变得更加冷厉,血魔遗宝,不得落入他人之手!
“知道嘛,我与我儿是要找人陪葬的,老身觉着你们正合适!”徐氏微笑着说道,而那笑容里,却有说不出的苦涩。
嗡的一声,一道黑sèyīn影,夹带着铮铮的风声,对着她就是疾驰奔了过来,许麟转头看去,却见李捕头身后的那尊弩炮已然开启了。
当那支巨大的黑箭快要临近之际,徐氏老妇人举起右手,一道血光迸shè而出,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许麟在暗中看的清楚,徐氏老妇人所使用的,分明是《血神子》中的血神劫指,但是又有不同!
将剑心通明之术提到极致,许麟能仔细的感受着其中的细微变化,忽然觉着徐氏老妇人所使用的血神劫指有些不对头。更为确切的说,徐氏老妇人似乎只在利用《血神子》中腐蚀的属xìng,将之催发到极致,然后凝成血光再放shè出去,和真正的血神劫指是有着区别的。
了无生息,在血光与巨大的弩箭碰撞之际,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最为让人诧异的是,徐氏老妇人所发出的血光竟然在与弩箭碰撞之后,突然的消失不见了,而那只弩箭只是稍微停顿一下之后,便继续向其飞shè而去。
许麟皱眉,全力感应之下,却是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之处,在那黑sè飞驰的箭身之上,好似缠绕了一层淡淡的血光之sè。
黑夜中那只本无任何颜sè的箭枝,这时忽然好像被火光点燃一样,光亮在忽明忽暗中,眼看就要散发出最耀眼的红sè火光之际,却是在徐氏老妇人的面前,点点碎裂成好似萤火一样的微弱光芒,散落了一地。
“看花谢花开,看cháo起cháo落,看世间悲欢离合。往事随风,我随往事漂泊,如今孤孤伶伶泪眼滂沱,圆德被我杀了,无为也被我杀了,这世间也只剩下了我,可我一个人还有什么意思呢?”
徐氏老妇人那一脸被岁月划下的一道道沟壑,在说完这话的时候,突然开始变得有些模糊起来,那一张苍老的脸庞,竟然重新焕发出新的生机。
笑容里,还是那么沧桑,可面容上,却是有了美丽如花的容颜,光鲜而亮丽,但是那一对儿美眸之中,却依然有着诡异的血光闪烁。
一连串的嗡鸣响声,这时好似鞭炮一样的接连响起,一道道黑sè的箭枝,夹带着仿佛死亡的呼嚎便是飞向了徐氏妇人。
扬起布满好似鸡皮一样枯槁的双手,徐氏变得越来越年轻的脸庞之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之后,双手上的肌肤忽然变得苍白起来。而在那白净里,也透露出淡淡的血红之sè,徐氏双手一握间,血光迸shè,周身忽然大放红光的同时,竟然化成了一片血雾。
再也不见徐氏那孱弱的身体,也不见那惨白而有着红晕的双手,有的便是一片血雾,一张面容在那血雾的最顶端,却是一张有着诡异笑容的人脸。
血影幽身?许麟震惊无比的看着那化成血雾的徐氏,她真会《血神子》的功法?
不对,这样的念头也仅仅是在许麟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想起徐氏先前的变化,如果猜得没错,徐氏怕是在燃耗自己的血液以达到雾化的目的,可这样的代价未免太大,但是许麟又一想,徐氏现在还能在乎自己的生命嘛?
弩箭扑哧几声便是shè到了徐氏所化的血雾之中,除了血雾翻滚一阵,再没有任何的声息。反观血雾顶端的人脸,在徐氏那满是血光的眼眸诡异的一闪之后,血雾轰然化去,便消失不见了。
躲藏在一旁的许麟,微微皱起眉头之后,周身忽然开始变得虚实不定起来,在几个呼吸之间,便已经化成了一团暗影的许麟,飘然的向后疾驰的退去。
横握大刀在胸前的李捕头,一脸严峻的看向四周,却是在寻找突然消失不见徐氏的踪影,可紧接着,在其身后便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哭喊声,李捕头豁然转身,只见其身后的官兵,这时竟然被一层层血雾所包裹。
好像被煮沸的开水浇了一身,身处在血雾之中的官兵们,全身竟然好似沸腾了一般,血泡,血水不断的从皮肤上鼓起破裂,伴随着那凄厉的惨嚎之声,这场面一时间让人有些惨不忍睹。
“贱人!”李捕头大骂一声之后,手中大刀寒芒一闪的瞬间,道道白sè的光影,伴随着李捕头一刀刀的劈砍,猛地便扑向了血雾之中,紧接着便是一声声闷哼和哀鸣之声。
只见正在血雾之中痛不yù生的官兵们,当碰到那冰寒的刀光之时,血花炸开的好似一朵朵娇艳的花朵一般,齐齐的绽放开来,漫天遍地的全是血红之sè,这场面仿佛是修罗地狱一样,到处是鲜血迸shè,到处是哀鸣惨嚎不断,永无休止。
李捕头手中的大刀,劈砍的速度越来越快,刀光也如暴风骤雨一般的袭向前方的血雾之中,当最后一朵娇艳的血花绽放出它最为亮丽的颜sè之后,血雾忽然凝成了一张人脸。
那是徐氏,虽然因为是血雾形成的关系,其面容有些模糊不堪,但是那一脸的笑意,却是非常的清晰,而在李捕头一阵阵刀光再次袭来的时候,血雾翻滚蒸腾,却是再难以聚到一处。
嘿嘿冷笑一声,李捕头手下的动作更快更急,大地之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痕,泥土沙石乱飞,血雾翻滚不能凝聚,李捕头已经劈红了眼,并大骂着:“贱人!来呀!来呀!贱人!舍去龟身的你,以你那区区的凡人之体,能奈我何?”
血雾聚散离合,始终不能再聚到一处,被李捕头的阵阵刀光,劈砍的已经四分五裂,并且有些处在边缘处的雾气,已经开始缓慢的淡化消失,如果再继续下去,恐怕徐氏所化的血雾真的就此被李捕头给收拾掉,也是说不定的。
一道剑息,了无生息,并且来的十分突然,不知在何时竟然忽然的出现在了李捕头的胸前,李捕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前的这道剑息,而后却见剑息化蛇,张起布满尖牙利齿的蛇口,便是凶狠的向其胸口咬去。
“尔敢!”
李捕头愤怒的吼叫一声之后,单手执刀,左手成掌并用力的向下一劈,速度之快犹如闪电一般,恰好斩在蛇头之上,将之打了个粉碎。与此同时,不远处徐氏所化成的血雾,借此之机迅速的组合起来,呼啸着就是奔袭而来。
李捕头冷厉的眸子中,寒光一闪,双手再次执刀,就在其刚刚扬起手臂的时候,本来被李捕头一掌拍碎的血蛇,其碎裂四溅的血液,突然的化成成千上万根血sè小针,再次扎向李捕头。
见此异变,李捕头神sè之中也是又惊又恐,并且怒喝一声,周身的肌肉忽然膨胀起来,一道无形的元气竟然凭空形成了一道气罩,将那些细小的血针,生生的挡在了外面,可这时,徐氏所化的血雾已然到了。
不再飘忽不定,也不再聚散无形,徐氏所化的血雾忽然化作一道宽长的红布,一层层的将李捕头紧裹其中,一声尖利的笑声,响彻周围,徐氏疯狂的笑着道:“尔等可曾想过也有今rì?”
呜咽无声,李捕头想说话,但是满嘴满脸都被红sè的血布裹着,只能咕哝着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可是看其一脸不甘与愤怒,想必不会是什么好话。
嗤的一声,一道白烟升起,李捕头周身的罡气,忽然崩碎,而后便听到红布之中的李捕头,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呜咽之声,伴随着这样的声音还有一阵阵的白烟冒起,和徐氏的尖利笑声。
一个好似幽影一样的身影,在不远处冷冷的观察着,眸子里光芒仿佛如一头伺机而动的野狼一般,正满是yīn沉的看着自己的猎物,并极有耐心的等待着。
第二十七章 黄雀捕蝉
燃魂血息是一种以自身血气混合元气催发出的血光,有腐蚀,灼烧,同化等特点,这种神通只有将《血神子》修炼到血魂的境界才能修炼的。
许麟的身体这时化成一片虚影,与这漆黑的夜sè融合成了一体,眸子里冷冽的光芒,紧紧的注视着前方那翻卷的血帘。
这是帷幕?血红一片的好似汪洋一样,在这夜sè下,只有那漫天的红sè在张狂的舞蹈着。
徐氏身化血息,然后将血息凝实,再变成好像一张巨大的血sè帘布一样,如血雾青烟,渺渺如梦幻一般,却是有着一股凄厉的美。
仔细看去,黑sè下,只有那卷卷升起的红,又好似一张巨大的帷幕一样,只是不知道,这幕是否真的会彻底的落下。
徐氏因为不懂得真正的《血神子》功法,才会这样的使用全身的血息,这就好比将自身洒满了烈酒,然后点燃一把火,在燃烧他人的同时,自身也在缓慢的消亡着。
“死,也是一种解脱,可对于我来说,这未必是真的,而死亡,也只是一个样子罢了。”
夜风,冰凉如水,血帘之中出现了徐氏恬静的面容,而在那笑容里,却没有任何自我安慰的意味。
她冷冷的看着双目圆瞪并满面惊恐的李捕头,看着那张曾几何时嚣张跋扈的脸庞,听着那撕心裂肺却不能嚎叫的声音。只能呜呜咽咽的咕哝着满心的悲愤与痛苦,面对这样的他,徐氏的情绪不再如先前的激烈,可现在看来,在这样平静的面容下,却是给人更加心悸的感觉。
“圆德曾对我说过,他说,人死了,生前的苦恼,还会变成另外一种方式,如影随形,始终不能解脱,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笑了,因为我从来未曾想到过死亡,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我,却是忽略了他作为一个人类所拥有的短暂寿元。”
伸出手来,那血息化作的芊芊细手,在抚摸到李捕头的脸上之时,所过之处,一个个血泡冒出,化脓然后又好似沸水一样瞬间便是沸腾起来。
李捕头睁大双眼,满脸惊恐的哀嚎着,却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圆德已经死了,你与我也正在向着死亡靠近,那死后该是个什么样子呢?”徐氏嘴角荡漾着一丝单纯的笑容,然后整张脸忽然的与李捕头靠在一起道:“很期待是吧。”
李捕头半边脸已经被灼烧得惨不忍睹,看向徐氏的目光中,在许麟看来,那已是分不清是什么样的情绪在里面,有后悔?有愤怒?有怨恨?许麟冷冷的看着,也在等待着,等待着一个时机。
山青会荒,绿树会枯,红花会落,水会干涸,那么徐氏一身的血息呢?也会有熄灭的那一刻,而这也是许麟在等着的。
看着那黑夜之中最为亮丽的颜sè,看着那帘幕中诡异的笑脸,还有一张痛不yù生的面容,冷玉剑轻鸣如琴音拨动,悦耳而悠长的声音中,一抹气息如风一样的动了。
风是无声的,许麟是有声的,而就在许麟一动之时,两人目光相对,却是许麟与徐氏的。
面对将剑抬起的许麟,徐氏笑了,看着那个年轻人飞掠而来的身影,看着那长剑上的冰冷寒光,徐氏的笑容中不免多了些苦涩。
“那rì在荒尘古道与你相遇,我便有感应,只是不知道这突然而来的感觉,到底为何所发,今天我明白了,你是要了却我的人。”
许麟飘忽的身形一直向前,即使在听到这样的话,面对徐氏,在许麟的心里,这人其实已经是死了的,原因无它,因为在她的身上,有许麟想要的东西。
“你错了,或许是我也错了。”许麟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哦?”看着那长剑已然靠近自身的徐氏,却是疑惑了一声之后,这时本是由着她的身体所化成的血帘,在一阵飘忽中,忽然开始迸散。随后血光快速的四下迸shè而出,一个婀娜的身姿就此出现在半空之上,还有一个好似一块落石一般的人影,重重的摔向了地面上。
许麟终究没有再解释什么,冷玉剑在他的手中豁然消失不见,而在眨眼间,却是出现在了李捕头刚刚摔落在地面的身体之上,一条血蟒凭空出现在李捕头的头顶,张起蛇口,快速而果决的就是一口咬下。
鲜血溅起,灿烂如花,艳丽多彩!
已经挣脱了血帘束缚的李捕头,被痛苦折磨的筋疲力尽的双眸半睁着,已是毫无生息。
心内的虚空之上,立即有了联系,许麟细细品味着这股熟悉的气息,那是李捕头全身血液流动的生息,但却如此的缓慢与无力。
以《灵犀亦剑真解》中画景的方法,将《血神子》的血光凝化出来,再以血神劫指掺和其中,许麟便能凭借手中之剑而遥控李捕头的生死了。
掌握,这是一种令人陶醉如饮烈酒的感觉。
尽管有这样令人心醉的感觉,许麟在临近李捕头的不远处,缓慢的显出身形的时候,那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也不去看他,目光所在,却是在半空之上,缓缓落下的徐氏,但这时,已经不能再称呼对方为“老妇人”了吧。
“以血息燃魂,虽然能在短时间内获得极大的神通法力,但这却是一种饮鸩止渴的笨办法。”
目光在李捕头颤栗不止的躯体上停留了一阵,徐氏微微的笑了一声,那笑声听在许麟的耳朵里,冰寒异常。
“那你觉着灭杀你,我是否还有余力呢?”
“或许有,但是你废话太多,耽搁的时间太多,已经没有太多的血息供你浪费,所以你的真身才会显现而出,你说我会怕么?”许麟冷冷的回道。
徐氏静静的看着许麟,周围已经没有了一点的声息,即使是李捕头,这时也是出气多,进气少,连呻吟的声音,也没有力气发出。
“你好像知道的很多。”似乎回想起了什么的徐氏,这时的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神sè道:“在荒尘古道遇见你之前,我本在家闲坐,但心绪间始终不得平静,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我,而当我随着这呼唤而行的时候,却是遇到了你。”
许麟眉头皱起,看着徐氏脸上的神情,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然而嘴上却反问道:“你不是探访亲戚而归吗?”
听着许麟略带嘲讽的口吻,徐氏置之不理反而疑惑的说道:“是你?”
嘿嘿的冷笑一声,许麟伸出左手捂住自己的丹田位置道:“是它!”
徐氏看着许麟左手捂住的位置,眉头皱起的瞬间,又是松开,然后好似豁然开朗的说道:“血魔遗宝?”
不回答并不是承认,更不是否定,许麟将冷玉剑抬起并对着徐氏。
徐氏看那寒光亮起的剑身,体会着那一丝剑息,忽然脸sè大变,而这时却听到许麟冷冷的声音道:“是不是很熟悉?”
苦笑一声,徐氏的面容上逐渐的yīn沉了下来,神sè复杂的与许麟对视着,转眼间,二人的目光几乎同时的落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双眼紧闭,面sè惨白的无为小和尚,再次成为了两人的焦点。
目光回转,许麟看向徐氏逐渐yīn沉下来的脸sè。
感觉到许麟目光注视的徐氏,再次回头与许麟目光相对之后道:“即使是现在,你也杀不死我,你的修为太弱。”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你以为诓骗还有用嘛?”许麟不屑的看着对方,然后快速的一道剑息便是shè了出去。
徐氏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那道剑息,飞快的斩向自己的同时,有些艰难的抬起双手,一抹淡淡的血光微弱的亮起,一记甩手,便是对着剑息shè去。
许麟的这道剑息磅礴犹如惊涛骇浪,却是模拟出王大柱的重岳剑息,其去势惊人,在与徐氏的血息撞上的一刻,好似车碾螳臂一般,几乎完全忽略掉了血光那微弱的阻挡之意。
“李捕头本就是炼体高手,体魄强健的犹如妖兽,你在燃烧自身的血息之时,用在他的身上实在太多了,多到你自己到了最后,都有些收不住,更何况……”许麟说完这话的时候,目光却是移到了无为小和尚的身上。
血花再次绽放,然后便是血雾喷洒空中,徐氏的左臂在碰到许麟的剑息之时,已然掉落一旁。但其苍白如纸的脸庞上,没有丝毫的改变,仿佛这被斩去的左臂,没有丝毫的疼痛一般。
“他还只是个孩子。”徐氏不顾其左肩鲜血喷涌的境况,这时却突然的说出了这么一句。
这算是哀求?
许麟冷冷的看着徐氏变成少女的面容,却没有一丝怜香惜玉的心思,只是有些冷酷的说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徐氏沉默了下来,但其左肩的血液忽然的止住,yīn沉的看了许麟一眼之后,周身忽然开始雾化起来。
许麟冷笑一声:“垂死之身,再做挣扎,又有何用?”
这话说完之后,许麟的身形也开始变得虚实不定起来,在其手中的冷玉剑突然一阵嗡鸣颤抖之后,许麟身起!
徐氏周身好似一团光火一般,在此时终于绽放出最为艳丽的sè彩。
两相对撞,血雾漫天,剑息四shè的同时,却是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第二十八章 这是爱么?
两股相同的气息碰撞到一起的时候,如果不是排斥的互相对撞,那么只能相互同化了。
被法术和道法打的坑坑洼洼的地面上,满是尸体断肢与一滩滩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不再是清风徐徐的夜里凉风,有的只是湿气中混合着阵阵血腥的味道。
月还是那一轮孤高冷酷的圆月,在其周围,点点繁星,好似在暗处窥视的眼眸,有的只是冷漠注视着。
湖岸上湖水依旧是血红一片的,不过如果细细观察的话,会发现,这sè泽比之先前要淡薄了许多。
半空之上,血sè弥漫,两股气息在相遇到一处的时候,却好似寒冰化水一般,竟是融合到了一处。而在血雾之中,突然发出的那一声刺耳的尖叫,现在听来,让人有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夜风掠过静静的湖面,一道道涟漪随之而荡漾着。当风吹到了湖岸之上的时候,悬浮在半空上的血雾,在一阵翻滚之后,一道耀眼的红光猛然炸开的同时,一张人脸却是清晰可见的映现其中。
许麟冷峻的脸上,被无数纤细的血管充斥着,好似一张盘根错节的蛛网一样。而在其额头之上,一柄微小的血剑不知何时印在其上,闪耀诡异血芒的同时,仿佛如同血洞一样,疯狂吸食着周围的血气。
“血魔遗宝已不在你的身上,光凭借一身被血魔遗宝同化了的血气,还有这具已经到了极限的身体,你拿什么与我抗衡?”许麟忽然冷冷的开口说道。
浑身颤抖个不停,徐氏的四肢这时向上张扬着,已经完全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只能任由许麟眉心中血红的小剑,任意的吸食其全身的血气。
许麟的身体开始膨胀,在其眉心下方的两点星芒越发的诡异发亮,那血红之sè,浓郁如同湖面的波纹一样,深不可测。
“当你脱离妖身,魂入这具凡人之体的时候,舍去强大的龟体不用,却用这孱弱不堪的人身。并且将血魔遗宝连同一身修为的jīng华,一起打入无为的躯体之内,便已注定了你现在的状况。”
徐氏面部有着痛苦的表情,这时听到许麟的话,下意识的望向了一个方向,无为惨白的面容上,除去肤sè的异样,就好像一个酣睡的孩子一样,似乎正做着香甜的美梦。
徐氏满是痛苦表情的脸上,这时竟然露出一丝心安的微笑。
“你没有做过母亲,你不会明白的,即使是现在,我也不后悔先前所做的,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做出这样的选择。”
许麟的眉头皱起,目光如刀一样的紧紧盯视着徐氏,仿佛想从那张脸上看到其真正的内心,但注视了一阵之后,许麟略带嘲讽的又是说道:“你以为我还是三岁的孩童?这样几句话语便能打动于我?”
“修道之人,都要铁石心肠,只有内心坚定的人,或许才能真正的到达彼岸。”转眼看向许麟的徐氏,眸子里忽然散发出一种无助的目光道:“你是一个心志坚定的孩子,所以在这里,即使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怨恨于你的,我只有一个请求,只有这一个请求。”
两人的目光相对,随即又同时看向了同一个方向,静默了几息的时间,许麟又听到徐氏恳求道:“求求你放过无为,饶了我的孩子,求求你……”
许麟不敢看向徐氏的眼睛,眼中只是直直的看着地面之上,无为小和尚的身体。
而在静默中,许麟的内心在激烈的挣扎着,当他鼓起勇气再次看向徐氏的时候,只见其泪眼婆娑,皓齿明眸间有着点点的泪光闪动着,那一声呜咽的声音始终被其忍耐着。
许麟的沉默对于徐氏来说,是一个痛苦而漫长的等待,这里不光光有身体上的痛苦不堪,更有内心之中犹有过之的煎熬。
“你信不过李捕头,这时为何能信过我?”
看着许麟目光中的冷厉,徐氏努力扬起一丝笑容,然后又看了一眼无为小和尚:“这个世间并没有人能真正让我相信的人,但是到了现在,我又能怎么样呢?”
重新看向许麟,徐氏的笑容之中越发的苦涩。
“你要的不过是血魔遗宝,而这孩子的xìng命,对你来说也是无关痛痒的。就当帮我一次,如我死后,即使是下了十八层地狱,我也会真心的为你祈福,如转入轮回,无论做牛做马,来世也必定报答于你,我只求你饶过这孩子的xìng命,求求你!”
许麟的心在颤抖,他从来没有这样的难受过,那股钻心的疼痛如同刀绞,至于徐氏的乞求话语,更是一刀一刀的砍在他的心上,这心却是在滴着鲜血的。
再次看向那张已经变得苍白如纸的面容之上,两相对视之后,许麟的眼神之中竟然有了一丝痛苦之sè,两种不同的声音同时在脑海中响起,竟然争相的响个不停。
“杀了她,然后再杀了那个人与妖苟合而出的杂种,得到血魔遗宝,远走他乡,这里的事情便不能被世人所知。如放走一个,终会成为隐患的!”这个声音冷酷如冰风刺体,在许麟的脑海里不断的大叫着。
“你也有母亲,如果现在的境况换一下,相信你的母亲也会这样的为你付出一切,只是单单为求得保住你的xìng命。所以将心比心,何必如此残忍呢?你要的也不过是血魔遗宝而已,何必再杀无为?”另一个声音这时候娓娓规劝道。
“别听他的,斩草不除根,将来必然会后患无穷,既然这人的母亲你都杀了,何差一个人妖苟合的杂种?杀一个人是杀,杀两个也是杀,这本就是没有区别的事情,既然要杀,那么就应该彻底一点。”那冰寒的声音又是在许麟的脑海里又是厉叫道。
“杀一个人是杀,但还是与杀两个有着本质区别的,更何况你的目的,即使是在不杀无为的情况之下也能达成,看看那个母亲,想想她的心情,你这又是何必呢?”另一个声音满是痛惜的说道。
一把抓向自己的脸庞,许麟狠狠的抓着,直到五道血痕出现,又使劲的敲打了一下自己的脑壳,再次睁开血红的双眼,许麟惨然一笑道:“即使我现在想收手,你还是一样会死的,至于他,我答应你。”
徐氏本是一脸焦急的神情之中,在听到许麟这时的答复之后,竟然喜极而泣,眼泪不停的顺着眼角流出,一滴滴的滴落到空气里,化成点点的白烟,却是被周旁弥漫的血息所蒸发掉。
得到许麟的承诺以后,徐氏彻底放开手脚,身体里被一阵狂吸的血气也不再抗争,源源不断地脱离自身,向着许麟狂涌而去。
许麟的身体这时就好像一个圆球一样,不断地膨胀着,悬浮在血雾之中,脸上的五官也随着徐氏的血气不断的涌入,而不停地放大着。
在说完刚才的话,许麟便静静的注视着徐氏,更能准确的感受到她身上发生的变化,那是一种彻底的放弃,为了自己心爱的孩儿,而舍弃了自身的xìng命,舍弃了一生的修为。
这是一种爱,是爱便要承受痛苦,可是在徐氏痛苦不堪的脸上,许麟分明看到了幸福,这是为什么?许麟一遍一遍的问着自己,或许他永远也不会明白吧。
“万爱千恩百苦,疼我孰知父母?”这样的诗句却在此时忽然的蹦出脑海,许麟喃喃自吟的同时,徐氏满眼含泪的明亮眼眸,在使出全身最后的一丝力气之后,转眼却是看向了地面之上,那个陷入沉睡的小和尚。
过往的记忆一幕幕的出现在眼前,从他刚出生起,从他刚刚学会走路的时候,从他长成一翩翩少年的种种记忆,一起涌上心头。但还是有着一个遗憾的事情,这么些年了,徐氏从未听过,无为叫过自己一声母亲,但是都已到了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至少他会继续的活着,会一直好好的活着,那么,也就足够了。
最后一滴泪水,缓慢的从徐氏的眼中涌出,那泪水晶莹的如同清晨的露珠,即使是在黑夜下,即使是在漫天的血光之中,那泪水也是晶莹透亮的。就算此时夜空之上,那一轮最为明亮的圆月,也无法将之比下去,因为它所散发的,是这世间最为永恒的光辉。
血雾散去,泪水滴落,许麟的身体已变成了原来的样子,额头上,眉心处,那把血红小剑印记早已不见,飘身落地的许麟,双手举起,却是接住了那个下坠的身躯。
紧紧地抱住这个孱弱躯体的同时,一滴泪水轻轻的打在了许麟的脸上,不知道为什么,许麟忽然感觉自己的脸上,是这样的滚烫,而抱在怀中的躯体也不再是那么轻如羽毛,这是一种厚重,这是因为爱,因为这世间最为伟大的母爱!
许麟似乎是在问着自己,但当看向那仿佛是睡着了一样的面容之时,许麟的心,一瞬间变得释然了,如果不是因为爱,那这脸上的笑容为何能如此的幸福呢?
第二十九章 为达目的
将徐氏的身体轻轻地放到地上,看着那安静的面容上恬静的笑容,许麟叹息一声,这夜却是再一次的静了。
徐徐而来的轻风,带来阵阵的凉意,听着耳旁树叶的沙沙响声,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道,望着满地的一片狼藉,看着那一具具的冰凉尸体,许麟踏出一步,迎风望月,良久之后,喃喃道:“你在高空,俯瞰这个人间,在你眼里,这又是个什么样的人间呢?”
圆月一如先前,清冷的光辉,在无声无觉中,照向这个黑暗的大地,而这大地之上,依然黑暗着,似乎永远也感受不到它的光明。
许麟缓缓的走到无为小和尚的身旁,看着那一张安睡的面容,不知道为什么,许麟心里竟然有些开始嫉妒起这个家伙。
他拥有这个世间最为珍贵的东西,可这时的他,却还是不知道的吧。
在徐氏从龟身之中,脱离而落入到这个凡人之体的时候,怕是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吧,将自己最为珍贵的东西都给了这个小和尚,而他却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许麟注视着小和尚安睡的脸庞,不由得突然一问。
四周很安静,没有一丝的异响,许麟就这样的站立在那里,默默的注视着那张脸,过了一会儿之后,许麟不由得自嘲一声:“龟息之法?”
龟息之法,是一种让修炼者沉睡在梦中修炼,并且自身处在假死状态的奇妙功法,当徐氏将自己妖身的jīng血与血魔遗宝一同取出,并放入到无为身体中的时候,却是想到了这一点,心思确实是紧密到了极点。
但自己想要的东西,又如何从无为的身体中取出来呢?
许麟将冷玉剑抽出剑鞘,看了一眼那冰冷透亮的剑身,随即将剑尖轻触到无为小和尚的额头之上,并且向下划动,直到无为的丹田处为止,而后许麟轻轻的说了一声:“剖开?”
但是自己先前曾承诺过徐氏不杀这小和尚的,许麟有些苦恼的看着无为,随即却是发现了什么。
许麟笑了。
只见一滴露水从无为的额头上,轻轻的滑落到其脸颊,并且还在不断的流淌着。
这是露水嘛?
许麟蹲下身来,伸手按在了那一滴滑落的露水之上,然后回手伸到自己的嘴里,眉宇间的冷sè有些凝固,随后却是轻展开来,一丝冷笑悄然的爬到许麟的唇角处。
“露水怎么会是咸的呢?”
声音冰寒,目光之中更是透露出一股冷厉的许麟,轻轻的道了声:“徐氏是你的母亲。”
无为小和尚两眼紧闭,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看着这样的他,许麟缓缓的站起身来,然后不由得鄙视的看着脚下的那具身体道:“她是为了救你而死的。”
还是没有变化,即使许麟都说到了这里,躺在地上的这个小和尚,依然是无动于衷。
“生养你的母亲也可不顾,特别是在生死关头之际,看见那样为你拼命的她,你还能安心的躺在这里,你是否长着心呢?”
将冷玉剑再次抬起,许麟的剑却是指到了无为小和尚的心脏部位。
“我要看看,你是否真长着心。”
就在许麟握着剑柄的手,刚刚要发力的时候,冷玉剑的剑身之处,忽然传来一股力量,许麟冷眼看去,却见无为这时忽然抬起手臂,紧紧地抓住剑身道:“别!”
“没想到龟息之法,还有这般妙用,能让处在假死状态的人,还能对周围有着观感。”赞了一声的许麟,看向无为那张惊恐的脸庞,不由得又是鄙夷的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么先前的事情你都看到了?”
许麟一剑刺出,冷玉剑的剑尖完全的进入到了无为的身体之中,而无为小和尚在满是惊恐的脸上,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许麟,其双手用力的握着剑身之处,鲜血横流不止,并痛苦的嚎叫道:“你不是答应过徐大娘不杀我的嘛。”
“如果我不知道龟息之法的秘密也就罢了,但是现在知道了,那么你就必须死,因为有些事情,我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无论这个人是谁!”
许麟说完这话,也不再给无为任何的辩解的机会,其右手再一用力,剑身没入到无为的躯体之中。
随着无为小和尚嘴中一股血沫吐出之际,许麟再用力一搅后,无为小和尚怒目圆睁的看着许麟,伸出手来想要抓向许麟的臂膀,但刚伸到一半的时候,其身体忽然一阵剧烈的颤动之后,便再无生息。
看着那张充满难以置信表情的脸,看着那死不瞑目的双眼,许麟冷笑一声的抽出剑身,然后蹲下身来,冷冷的看了一阵。
“徐氏为你,甘愿舍弃最为强大妖身不用,只为了让你活命,可这样的你,在我看来,根本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上,所以便送了你一程,怎么?你还怨愤难平嘛?”
许麟伸出有着一抹血光缠绕的左手,一把抓向无为的腹部,并在鲜血喷涌之际,却是破开了无为的丹田之处,这肚子里面的温度还是热的呢。
这是他第一次将手伸入到人的躯体之内,感觉很奇妙也很新奇,但这时的许麟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露出一副怪异的表情。
“难道你是因为害怕,所以才一直在这装死,即使是看到了徐氏命不久矣的时候,也不愿从龟息之法中醒来?”
许麟点了点头,觉着这种想法真的很有可能,不过转念又是一想道:“难道你也和我一样,想来个忍辱负重之后,待到将来修为大成的时候,再找我报仇?”
这个也很有可能,许麟又是点了点头,那么我便是一个卑劣的人,对的,一个没有人格的人,或许我根本就不是人。
看了一眼徐氏那依然恬静的面容,许麟笑了,笑容里满是歉意与苦涩的说道:“嗯,对不起,我忘记告诉你了,我是一个骗子。”
这话刚刚说完,许麟伸在无为肚子里的手,仿佛是感应到了什么。只见许麟的左臂忽然大放红光,实为诡异难测的颜sè,一瞬间便蔓延到了许麟的全身,特别是其丹田之处,仿佛有着什么在隐隐震动。
无为的肚子里,充满了血液的温热感,而此时的许麟再也感受不到那股温热,浑身仿佛如坠冰窟一样的感觉,让许麟的全身都变得麻木了。
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进入到了自己的身体之内,许麟能清楚的感应到。那东西好似一个活物一般,从许麟的左手钻进,然后顺着左臂一直到胸腔,最后却是到达了许麟丹田的所在。
许麟的眼睛变红了,诡异的如同两盏灯火,时亮时灭,一股血气从许麟的身上猛然的喷发而出,在其周围却是形成了一股血sè的迷雾。
血雾聚散离合的始终盘旋在许麟的周围,而许麟呢?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也不能动的,好像一尊雕塑一样。
剑鸣轻响在脑海里,浑身随着这股突如其来的鸣响,而不断的震颤着。让许麟最为诧异的是,进入体内的那个东西,这时在其丹田处,竟然和自己的血sè小剑相互勾连,一丝丝血sè的细线在相互缠绕的时候,竟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便是血魔遗宝?这个想法一出的时候,许麟忽然感受到《血神子》的功法,竟然在这时自动的运转起来,并且随着《血神子》运转的越来越快,血sè小剑和那从外而入的东西,竟然有着要与之融合的迹象。
血魔遗宝?许麟这时已经完全能够肯定,这所谓的“遗宝”不就是当年血魔的趁手法宝,血灵珠链的残片吗?
顿时间,许麟对于这次的事件,所有的疑惑都已解开,从在荒尘古道上遇到徐氏的开始,便是因为许麟体内的血灵珠链的残片,与徐氏体内的残片相互辉映,才导致徐氏去寻找自己。
徐氏杀了圆德,所用的功法,看似是血神劫指,其实是因为其rì夜以血灵珠链的残片为修炼的根本,使其身沾染了《血神子》的特有属xìng。
要知道,这血灵珠链可是当年血魔所炼制的,必然会以《血神子》的种种属xìng为蓝图设计的。
那么当年呢?万佛宗的没落直到其消失为止,这都应该是和血魔脱不开关系的。
设计建造广缘寺的那位大德僧人,当年也应该参与到了围杀血魔的事件之中,而后血魔陨落,但是他的本命法宝,血灵珠链也被打成碎片散落世间各处,眼前这放生池便是其中的一个地方。
而当那位大德僧人云游四方的时候,偶然间来到了这里,并发现放生池的怪异之处,便决定先将之封印起来,再报给宗门来解决。哪想到,那时的万佛宗因为血魔的事情,已经变得开始没落起来,这时更是遭到魔门的进攻,根本没有闲暇顾及此事,所以也就被大德僧人压了下来。
大德僧人建造广缘寺,便是为了掩人耳目,其后更是在这里选拨弟子,授以技艺,是为了暗中守护这广缘寺的秘密。
这一个分支为俗家弟子,也就是李捕头的师门,直到大德僧人多年以后再次出游,却再也没有回来,想必是和万佛宗一齐消失了。但是李捕头的师门,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在此守候着,直到李捕头心生歹念为止。
许麟在脑海里将整个事情的脉络,重新的过了一遍以后,心中越发的肯定,或许事情就是这样发生的。
一阵嗡鸣,许麟丹田内,由一根根血线牵连缠绕的两件血灵珠链的残片,这时忽然聚合到了一处。
许麟全身血光大放的时候,丹田处的血息突然的快速流动起来,无数的天地元气,从放生池的湖面,忽然一下子聚集到了许麟的丹田之处,却是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许麟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待到那湖面的元气消失殆尽的时候,在其丹田内,一柄细长的血sè小剑再次形成,许麟不由得诧异道:“成了?”
第三十章 变故又生
许麟两腮露出兴奋的cháo红之sè,内视着丹田中的那把通体血红sè的小剑,不由得有感而发道:“郁气若甑炊,初阳如火红。”此乃大幸也。
满脸笑意的他,微微闭上眼眸,沉下心来,静静的感受着体内的变化。前次在李员外家,从生魂小莲那里第一次得到了血灵珠链的残宝碎片,许麟委实得到了莫大的好处,而今天再次获得血魔遗宝的残片,又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意外的惊喜呢?
半晌过后,许麟慢慢的睁开眼睛,脸上却露出了一副古怪的神sè,心下暗想,难道仅仅是jīng益了《血神子》的修为而已?
在生魂小莲那里得到的血灵珠链的残宝碎片,在其里面最起码记录了化器融血这样的诡异神通,但这次却什么也没有。
有些不甘心的许麟,再次细细体会自身的某些变化,其神识完全耗在了丹田处的那把血红小剑之上,但却与先前一样,一无所获。
许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失落的神sè,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如果自己对自身丹田探查无误的话,也就是说,不是所有的血魔遗宝碎片都记录了一种神通,那么自己先前从小莲那里得到的这块碎片,想想当时的景象,自己是何其的幸运。
如果没有化器融血,自己怎么隐瞒身怀《血神子》功法的事情,不能隐瞒这件事情,又如何能加入到昆仑?
嘿嘿冷笑一声,许麟抬起手来,剑指一凝,血光迸shè而出,却是快速的融炼出一道血光。眼角的余光瞟向某处,抬手一扬,血光shè出,转眼之间,李捕头的身体便是一阵青烟冒起,其身体仿佛是被高温灼烧一般,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不断的消亡着。
空气中传来一阵火烧生肉的气息,许麟兴奋的看着李捕头的尸体,在快速的消融中,露出森森白骨之后。白骨的上面,开始有碎屑斑驳而落,在几息的时间里,这李捕头的尸体,竟然化成了一滩血水。
“原来如此!”许麟微微点头。
看来这块血魔遗宝的碎片,虽然其里面没有记录什么厉害的神通,但是在与自身的血sè小剑融合之后,却是大大的提升了《血神子》的功法属xìng。
外物多指器械,有的修道者常说,什么修道之人外物不足为凭,神通自成才是求道问索的至理,可是外物能够加持本身的神通属xìng,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人与兽最大的区别便是有自身的想法和思考,比如人们为了方便种地,而发明了锄具,为了行走方便或者能够更快的到达某处,于是想到了如何驯养马匹代步而行,那么修道者的法宝也是这个道理,是为了助其在寻求天道永生的秘密上,更加一把力。
这块血魔遗宝给许麟带来的好处,便是助其在《血神子》特有的属xìng中,变得更加的浓厚了。
就许麟原来对血神劫指的使用,完全达不到先前的效果。许麟将它最多的用在,是如何控制对方的血液流动上。
对于《血神子》特有的腐蚀属xìng来说,许麟一直不怎么用,虽然许麟知道这个腐蚀属xìng,越到后来,随着修为的提升,效果越是明显。但因修为浅薄的关系,许麟虽然没有弃之不用,也从来没有抱太大的期望,可现在不同了。
看着地上那一滩散发着恶臭的血水,许麟眼中笑意越来越浓之际,却是同时看到了另一个身影。
笑容消失,许麟的脸sè反而沉了下来。
徐氏僵硬的尸身就仿佛是一个醒目的坐标一样,稳稳的屹立在那里,特别是那面容上安详的笑容,好像在时刻提醒着许麟,他是一个卑劣的人。
信守承诺是一个人的立身之本。外人看你,听其言,观其行,便能知道你是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如果你不是,那么谁还会与你交好,无外人交际,那么你还怎么安身立命?
徐氏将自己的儿子托付给了许麟,这是许麟得到了徐氏的信任,但是他却利用这样的信任,杀死了徐氏的儿子,尽管许麟对于所谓的谦谦君子嗤之以鼻,但在他的内心里,想起徐氏临终的嘱托,在其心里还是很不痛快的。
“我是一个骗子。”许麟喃喃自语道。
这话说的很轻,好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好像是在对徐氏而说,许麟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笑容很是苦涩,没有一点快乐的意味。
俯视脚下,看着无为小和尚瞪大双眼,满脸扭曲,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许麟忽然一口脓痰吐下,正好吐在了无为小和尚的脸上。
随即一道血光出现在许麟的指尖,在其将那指尖上的血光shè向无为小和尚的时候,许麟忽然讥讽的说道:“羊羔跪rǔ,乌鸦反哺,兽犹如此,人何以堪呢?”
阵阵呛人的白sè烟气,在滋滋声中阵阵冒起的时候,许麟厌恶的走到了一边又是想到,方才在徐氏临终前最后看向无为的那一眼,许麟心想,这无为清醒着的事情,她该是知道的吧。
龟息之法,既然是她的法诀,那么徐氏便最为清楚才是,当时的无为小和尚,虽然看似是与死无异,但是其却对周围发生的事情,再清楚不过了。
因为龟息之法的神奇在于会将周围的景物,以梦境的形式传达给修炼之人,但无为却无动于衷,就算从来没有修炼过的他,会单纯的以为那是梦,但是在梦里梦见自己的母亲即将被杀,都没有勇气来阻止,何况是现实中呢?
“我是杀了一个人渣!”许麟自我安慰道。
走到徐氏的近旁,在其面容上端详了一阵之后,许麟将之轻轻的抱起,缓缓的向着池塘的方向走去。
放生池的湖面这时已经变为先前的颜sè,再没有一丁点的血红之sè。
在走到池塘的边上之时,许麟望着那宽阔的湖面上,一道道轻轻荡漾着的涟漪,体会着微风中的丝丝凉意,轻轻一叹之后,许麟将徐氏的身体,轻轻的放入到了水中。
看着徐氏渐渐下沉的身体,看着那夜sè下有些发黑的湖水,许麟沉默着一言不发,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一位值得敬重的人,无论她是人是妖,但首先她是一位母亲,一位奉献了自己的一切的母亲。
“鸟飞返乡,兔走归窟,狐死首丘,寒将翔水,各哀其所生。”这便是我能做的吧,既然你源自这潭湖水,那么死后便让你在这里安歇着吧。
“至于无为小和尚的事情……”当徐氏的尸体彻底的沉入到了湖水之中时,许麟忽然出声的说道。
顿了顿,对着那冰冷的湖面,许麟忽然露出狰狞的笑容,给人前后落差很大,仿佛在许麟的身体里有着两个灵魂,可许麟知道那就是他自己。
“你不能怪我!狼走天边吃肉,狗走天边吃屎,物竞天择,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比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即使我不杀他,这样连母亲都不顾的生xìng薄凉之人,也早晚被其他人所杀,所以你不能怨我!”
伸手捂住自己的脸颊,许麟突然浑身颤抖的大笑起来,声音阵阵,在这安静的湖畔之侧,清晰而响亮,张狂而冷酷,在夜空中,那一颗颗好似人眼的冷漠星光下,这样的声音,让听者有种悚然而惊的感觉。
“我不是人!”许麟的笑声戛然而止,眸子里的光芒,透过手指间,却满是狠戾与狰狞的说道。
一阵冷风吹过,吹起了许麟有些散乱的头发,长长的发丝在风中狂舞而动之际,许麟对着湖面,又好似对着已沉入湖底的徐氏,更像是对着这个污浊的尘世,疯狂的大声喊道:“我是鬼,一个卑劣至极的恶鬼!一个谎话连篇的恶鬼!一个满怀仇恨的恶鬼!我恨!我恨这天地,恨这天地之间所有的生灵!”
咆哮的声音中满是愤怒与不甘,而后本是晴朗的夜空之上,忽然传来一阵雷响,闪电划过夜空,就仿佛在这本是完整的天空上,忽然之间有了无数道的裂痕。
许麟被这一声突然而来的雷响震了一下,神sè不再是疯狂,而是沉静了下来。
夜空如墨,高挂于天的冷月,还有满天的星斗,不知在何时早已被一层层乌云所遮掩,只是这夜sè本就是漆黑如墨,很难觉察这乌云的影迹而已。
转身回望满地的苍凉,看着那一具具不完整的尸身,许麟的心底在这时算是彻底的平静了下来,事情已了,不管自己做了什么,这里的事情已经是结束了。
这个想法化成声音,在许麟的脑海里来回飘荡着。不知道为什么,许麟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空虚。转眼看见了那个庞大的躯体,这个鬼体妖身,对许麟没有丝毫的意义,可那龟壳似乎有用。
走进鬼体妖身,许麟伸手触摸在那棱角分明的龟壳之上,不愿看那血龟的头颅一眼,这能让许麟想起某个沉入水下的人,自己刚刚背弃过的人。
用冷玉剑插入到血龟的身体之中,没有一丝的鲜血流出,许麟不以为意,因为那鲜血早就被徐氏抽干了。然后慢慢的将血龟的龟壳剥离下来,这倒是一件炼制防御法宝很好的材料,许麟暗中点头,但这龟壳有点大。
口中喃喃的念了一段艰涩的口诀之后,许麟对着地上的巨大龟壳一指道:“变!”
原本庞大的龟壳,在许麟的一声怒喝中,忽然缩小再缩小,直到变成手掌大小的时候,才是停住,许麟满意的点了点头,将这龟壳拾到手中,不禁赞叹道:“这缩小术倒是有着几分用处。”
这话刚说完,许麟的眉头忽然皱起,立即转眼看向林中的某处,在剑心通明之术下,许麟忽然感觉到了几种异样的气息在快速逼近这里,而在刚刚感应到这种气息时候,一道宝光猛然的从林中shè出,迎面便是向许麟砸了过来,许麟面sè一变道:“还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