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学没有工分香
太阳还没有冒出头，空气中的凉气还没有散去，路上已经开始人来人往了。他们大多步履匆匆，有抗锄头的、拿镰刀的还有拿筐的，有上了年纪的老大爷，正值壮年的媳妇子，还有三五成群的小屁孩。他们走着说着笑着，很是热闹，偶尔有个骑自行车的经过，虽然也不是很快，因为路实在是不好，但也总会收到很多人羡慕的目光。我知道他们都是挣工分去了，在这个什么都得用工分和各种票来换的年代，每个家庭里但凡还能动弹的人，都在努力的挣着工分，包括老人和小孩。因为人都想活着，最好还能吃饱肚子的活着。
“南竹，快走，我又不是不认识你家，只是我去找你父母总得你也在场才好。”南老师不停地催促着我。
“好的，南老师，我已经走的够快了”一大早就能在去割草的路上截住我，南老师也挺厉害的了，只是我还着急着去挣工分呢，所以我心里也挺着急的，本来走的已经是我最快的速度了，大早上的，头上的汗都没有干过。
“总得快着点，不然你爹妈又出去了，找不到人什么都说不成的。”南老师又加快了步子。
这已经是南老师第三次来找我爹妈了，是挺不容易的。第一次，南老师来的不够早，扑了个空；第二次，我爹说要问我的的意见（真是见了鬼了，我的事情什么时候不是我爹说了算，啥时候问过我的意见了？但南老师这么说，我也不敢说什么反对的话，虽然我是真心觉得上不上学无所谓的，还是挣工分更重要些。〉不过无论如何，这次一定要让他见到我爹妈，总得把事情解决完了，我最不喜欢拖拖拉拉的了。
“南老师，我先跑回去找我爹妈，你在后面慢慢走。”下定了决心后，我以最快的速度跑了起来，希望能赶在爹妈出门前赶回家里，要知道他们也是天天一大早就要去干活挣工分的，只是我爹妈家比奶奶家要靠村中心一些，希望他们还没有出门吧。村里的路坑坑洼洼的，但一点都影响不了我的速度，谢天谢地，终于在我家胡同口拐弯处看到了我亲爱的爹妈。
“爹妈，南老师来咱家了，等一下，先别走呀！”用最大的声音喊住他们，终于可以歇一口气了，累得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快站起来，别往地上坐，你这身衣服还行，过几天改改给亲丫穿”爹妈终于停住了脚步，开始往我这个方向走，还没走到跟前，我妈就开始用那可以喊号子的声音轰炸我。
“呵呵”，我笑一声，看了眼脸色也开始不好的爹，心里一怵，赶紧站了起来，又把拿着的镰刀和筐往身前一送，好让我爹知道，我已经拿好了干活的工具，不会太过生气，要知道他脸只要一拉，我就要吓死了，连肚子饿了都不敢吭声说话的那种。
“南竹爹妈呀，终于赶上了，我有事情跟你们商量呀！”南老师及时的到来救了我的命，让我松了一口气。
“南老师，怎么了？不会还是说让南竹上学的事吧？不是说过不让她上了吗？”我爹开始出来控场了，我妈只是朝南老师笑了笑，没有吭声，我也只是在旁边静静的带个耳朵，我家所有的事，都是我爹的一言堂，从来不需要询问我们的意见。
“他爹呀，你为什么不让南竹上学呀？她的数学那么好，比很多男孩子都要好，不上真的可惜了呀！上了学以后也会有更好的出路呀！”南老师是我的数学老师，平时在课上也挺看重我的，可惜数学再好也换不了一个工分，换不了一口吃的，我更想去挣工分，然后全家可以吃饱饭。不过我的意见也不重要的，还好我爹妈跟我一样更看重工分。
“南老师呀，你也知道我家的情况，老的老，小的小，天天都张着嘴等饭吃，可这工分不够呀！”我爹为难的说着，脸色倒不是很差，也是，他从来只在我们跟前拉脸，对外人态度都挺好的。
我爹说的倒是实话，我上有四十多快五十的爷爷奶奶，下有个三岁多的妹妹，另外我妈肚子里不知道还有个弟弟还是妹妹。爷爷奶奶虽然年纪不算很大，但他们的身体从小就不是很好，我爷爷更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才从外村过继给没有儿子的南家，据说他本家好像姓卫来着（我奶奶管我颇严，很多话都不让问），我奶奶是因为家里男娃多，就她一个女娃娃，而且还缠着小脚，从小也没有怎么干过活，所以都不是挣工分的主力，他俩不能每天都去干活挣工分。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叔叔，在外地上学，据说很有希望考上大学，一年到底见不了几面，不仅不能帮忙，工分换的东西还得有三分之一都给他送去，对此事我爹很支持（不支持也不行，他拗不动我奶奶），说弟弟相当于他供出来的，有出息了肯定会对他好，我妈却很有意见，说老公挣的工分和钱，大半都给了弟弟，换谁都会有意见的（主要他认为我叔叔就算学业也成，没结婚前还可能对我们好些，结婚了肯定听媳妇的，什么光都占不到的），但她也只是心里不乐意罢了，在我爹面前屁都不敢放，只偶尔在我爷爷奶奶面前摆摆脸色，可惜我爷爷奶奶也不吃她这套，一方面大家都忙着挣工分，实在没有精力管这些有的没有，而且大儿子也没有嫌弃什么；另一方面呢，我奶奶从开始就不喜欢我妈（好像是嫌弃我妈笨，女工什么都不会做，教了后做的也不好），所以他们结婚没多长时间就分开住了，吃饭也是各吃各的。说实话，我奶奶做饭比我妈做的好吃多的，不仅好吃又好看，光饺子就会包很多形状的，有金鱼、元宝、小猪，各种各样的，又好看又好吃，想到这我都快流口水了，越想越馋，越想越饿，为了转移注意力，还是听听他们聊的怎么样了吧……
“你们再好好想想，实在是因为南竹学习好，比很多男孩子都要强，上次数学都考了满分，不上学真的是太可惜了。”南老师的声音中带着惋惜，“你们好好想想，南竹呀，你过来，我再跟你聊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呀？”
听到这句话，才发现原来在我一走神的时间里他们竟然已经谈完了，结果不出所料，我爹拒绝了，我老爹的主意从来就没有人能改变过，就连最疼我的奶奶都对他的大儿子没有任何的办法（母子俩都很拗，都拿对方没办法，真是完美的遗传），而且我家的钱都是我爹挣的（我爹是木匠，在不是农忙时，都会去外面做做工挣钱，每次都能拿好几块钱回来，然后我们就可以吃几顿饱饭了），所以虽然我奶奶很疼我，又想让我读书，但我爹已经供了她小儿子去读书了，在这件事上她真的做不了什么……
“南老师，我听我爹的。”我冲南老师不好意思的笑笑，又让南老师白跑了一次，先别说我是真心想去挣工分，就算是我想去上学也没用呀，我又不敢对我爹说个不字，所以只好辜负了南老师。
爹娘看事情已经解决了，就拿着工具急匆匆的走了，赶不上点会扣分的，看了看爹娘的背景，再抬头看看已经全部露出来的太阳，我的心里开始着急了，南英子还在割草的地方等着我了，我们昨天约好了，要一块割草挣工分的……
“哎，你这孩子，你过来我跟你说，上学能学到很多东西的，以后会有出息的……”
“南老师，我先走了，我还要挣工分去了，你也快去学校吧，再不去就迟到了。”看着南老师又准备开始长篇大论了，没时间再跟他说了，我拿上我的工具，一溜烟的跑向了跟英子约好的地方，远远的还隐隐听到南老师还在说着什么，只是我的心早就飞到了那可爱的工分上……
第二章 英子是个小天使
割草的地方离我家不是很远，每个队都有固定的地方，因为是计重算工分，而且干这个的大多是老人和小孩，所以也不严格的限定上下工时间点。因为上学的事耽误了时间，现在路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在路上这么轻松的走着，但一方面因为心里实在是着急，又因为这条路实在是走了很多次了，我一点都没有心情看四周的风景啥的，只埋着头拿着工具快快的赶路，快到地方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南英子在那静静的坐着。
“英子英子，我来了”稍微停下喘了口气，我就大声的打着招呼。
“竹丫，你终于来了，你看你看好的草地，我一点也没有让他们动，都给你留着呢，你今天肯定可以拿到第一的。”英子转头看到我来了，赶紧就开始表功，一点没有着急着想干活。
“哎哟，南竹呀，你终于来了？再不来第一的名头可要被我拿走了，哈哈哈……”旁边一个用眼睛就能看出来比我要大几岁的女孩在那幸灾乐祸着。
“哎哟，梅姐呀，到底谁能拿第一，那还要看实力的呢，要不要咱们比一比？就赌一个白面馒头怎么样？”对于这个我没来之前的第一名，我刚来的时候还是挺喜欢的，因为我就喜欢做事比较干练的人，但等被她怼了N次后，我就再没有对她客气过，我最喜欢奶奶教我说过的一句话，不争馒头争口气，除了我爹，我才没有怕过谁。
“对呀，梅姐，要不要比，比的话我也赌一块白面馒”，英子从来都是对我信心百倍的，她总觉得不论什么事情，我都能干，且能干到最好，对我总是有种莫名的信心。
“切，英子呀，要不咱俩比比？看我能不能比你多一倍！”可能是觉得没有绝对的把握，梅姐没有接我的招，而是把目标对准了英子。
“好……”呀字还没有说口，英子的嘴就被我捂住了。
“呵呵，梅姐呀，你不会是不敢跟我比吧？还是你拿不出白面馒头？”我笑呵呵的看着她。
“不跟你们说了，我要干活了，我是要挣工分的人。”梅姐有点恼羞成怒，不理我们，埋下头开始割草了。
“呵呵，说的好像我们竹丫就不会挣工分，且不比你多似的……”英子一点都不觉得她挣不了工分有什么不好的，而我的工分挣的再多，她也从来没有羡慕过。
“英子，你也割点吧，就算不为了工分，也得为了拿着的工具，要不然一点都没割，你不嫌拿着工具累的慌吗？”英子上面有两个哥哥，加上父母总共有四个壮劳力，来割草只是家人想打发她出来玩，怕她在家里一个人无聊罢了。
“不累呀，工具都是我哥哥顺便拿过来的，一点没累到我。”英子笑嘻嘻的回答我。
听到英子的回答我都快气笑了，难道她听不出来我只是随便说说，想结束话题而已吗？好吧，我知道她是真的听不出来，听不出言外之意，什么都当真也是一个优点，最起码不用猜她的心思，我安慰着自己，谁让这个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且还挺维护自己的呢，在自己能够的到的地方多维护着点也就是了，不然还能换了不是？其实刚开始我也嫌弃过她笨来着，但谁让我奶奶和她奶奶关系最好呢，她奶奶对我也很好，主要是她对我也很讲义气，好吃的从来没少过我的份，当然奶奶给我的好吃的也从来是一分为二的，连亲丫都没有的，我也就当带个妹妹了。
“好了，不管你是想割草拔草还是想坐着都可以，我可是要开始割草了，不跟你说了，你自己注意安全，有啥事你叫我……”没空再理英子，我开始了我的工作。
对于割草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技术，只是凭感觉，怎么样好割，怎么样割的多，好像一上手就知道。别人割草都是一直割，最后再收拾，而我喜欢割一会就用镰刀把他们拨到一堆，把脚底下的地方腾干净，再割其它的。埋着头，挥舞着镰刀，割着割着，感觉我的全世界只剩下了眼前的这片草，其它的什么都看不到，不知道割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割了多少草，直到听到英子的声音，我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竹丫，时间差不多了，可以交活了。”
“时间到了？真是快呀！”站直身体，伸伸胳膊，仰仰头，瞬间感觉腰上一阵酸疼，但我没有当回事，只是用手稍微揉了一下，因为奶奶说过，小孩子是没有腰的。
“还快呀，我都无聊死了，你看我还帮你装了一些草呢！”英子冲着我挤眉弄眼，我知道她在跟我表功。
“哇英子今天真棒！”我一看还真是，她把我的筐都装满了，要知道我的筐可是大人用的，很大的，只是一看就知道是虚的，一点都不瓷实。
“呵呵，还真以为你多能干呢，要是也有个人帮我，我肯定割的比这多多了！”梅姐在旁边阴阳怪气的说道。
“呵呵，以前我没有帮忙的时候，你可也从来没有比过竹丫，在这说啥风凉话了，切！”英子寸步不让的说道。
“别说了，过来帮忙！”我瞪了眼梅姐，叫着英子，我的草好歹是一堆一堆的，英子也只是装了几堆而已，她的可还是一整堆的，筐子也还是干干净净的呢。
梅姐看看自己的一堆草，自知理亏不说话了。
我先自己把筐子里的草踩的实实的，再让英子过来用脚踩住，然后再自己去抱那一堆一堆的草往里面放，不一会就把我的筐子装的满满且实实在在的了。看了看剩下的几堆草，英子非常自觉的把自己的筐拿了过来，然后对我笑了笑。
“谢谢亲爱的英子！”我也没有对她客气。
“本来就是给你拿的，我又没有准备割草！”英子一脸的高傲，非常像个小公主。
很快，我俩就把所有的草都装进了筐，梅姐那边也只是刚把草拢到一块，我俩一块抬着两个筐得意的冲她笑笑，然后走向称草计工分的地方。
“哟，今天英子也割草了？真棒呀！”称草的大叔跟英子有点亲戚关系，看今天英子也拿了一筐草，很是替英子爹妈开心。
“哪能呢，这两筐草都是竹丫的，我只是帮忙装和抬一下而已。”英子的声音满是自豪，好像那两筐草都是她的似的。
“嗯，这两筐草都是南竹的呀，你俩是好朋友，英子你可要多向她学习哟！”
“叔叔，你可别说学习两个字，我头疼！”英子不开心的揉了揉头。英子对学习真的是十窍开了九窍，一窍不通。
“你这孩子，真是的……”称草大叔说着话也一点都不防碍他动作麻溜的把草称好了，“哟，南竹今天割了之么多呀，能计三分呢，比之前都多有零点五分呢。”
“那是，竹丫是最棒的，也不看她是谁的好朋友！”英子自豪的很。
这时已经有很多人来称草了，我拉着英子往边上靠了靠，英子好奇的看向我，“怎么了，咱们还不回家吗？”
一般中午只有我自己的话，我就去爹妈家这边吃饭，要是跟英子一块的话，我一般去奶奶那边吃饭的。其实我更喜欢去奶奶家吃饭，一是奶奶做的饭更好吃，二是没有爹在旁边坐着，我每次都能吃饱饭。但因为妈妈怕别人说她占老人便宜，便要求我没有旁人在的时候，都去她这边吃饭，所以我很喜欢英子跟我一块割草，只是这小懒蛋，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借口，很少去，哪怕只是坐着。
“快看，梅姐过来了。”刚想到英子，这货就拉着我的衣服说小话。
我一看，还真是。于是拉着英子，偷偷挤到记分员那看着。
梅姐看到了我们的动作，脸色很是不好看，想必已经知道了我今天有三分的。只是可惜草不会随她的心情而凭空多出来哟！我冲着她得决的笑了一下。
她转过头不看我，而是看向了计分员。随着计分员的笔落下，梅姐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了起来，我看着计分员记分本上大大的一个2.5，开心的快要笑死过去，英子更是笑声大到吓人。
“梅丫今天也很棒哟！”计分员奇怪的看了看我们，还是真诚的夸了一句。
梅姐一句话没说，转过头就跑开了。英子还在那幸灾乐祸的笑着，看到别人奇怪的眼光，我拉住想去找梅姐的英子，“别去了，你没看梅姐的脸色那么难看吗？”
“那不正好让我们过去奚落她吗？”英子很想过去，力气也不小，拉住她有点不容易。
“你知道的，她家条件真的不好，难道你真想让她给你白面馒头，还是你想让她哭？奶奶说过，得饶人处且饶人！开开玩笑就好了，真的把梅姐惹哭了，我俩也讨不了好。”这是我的实话。
“好吧，这次就放过她。”英子终于放弃了，但还是不开心，撇着个嘴。
“别不开心了，一会让你到我奶奶家来吃饭。”我逗着英子。
“得了吧，我奶奶不让的，你奶奶爷爷也不容易的。”虽然一脸向往，英子还是克制的说道。
“英子真是个小天使，这样，就为了庆祝我的第一个三分怎么样？这个理由可以吧？”我念头一转就有了主意，还冲英子抛了个魅眼，
“好吧，那我先去问问我奶奶去。”虽然很馋，但还是经住了诱惑，英子果然是个小天使……
第三章 祖慈孙孝
走到村里南路的尽头，英子向左拐我向右拐，走了五十步左右，我走到了奶奶家的门口推开门，回过头，只看到了英子走进门口的背影，这个小天使也不知道回个头，不知道她奶奶让不让她来我奶奶家吃饭？
“奶奶我回来了，饭好了没有？我快要饿死了，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今天中午挣了三个工分呢！”还没有进到屋里，我已经把我的开心叫的很多邻居都知道了。
“饭已经好了，快进来吃吧！”奶奶的声音很是轻快，又有点喜悦，好像发生了什么高兴的事，主要是饭竟然已经做熟了，这不科学，她不应该也是刚进家吗？早上明明她也出门上工去了呀！
“奶奶，今天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我奇怪的问着奶奶，不过也只是奇怪了一下下，“对了今天什么饭呀，饿死我了？”填饱肚子才是重点。
“今天是蒜面条，全是白面哟！”奶奶的喜悦还在延续。
蒜面条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份面条里面捣了点蒜，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奶奶做的，吃进肚子里就感觉特别的香，今天竟然还是全白面的，没有掺其它的杂粮面，真是开心到爆了。加大步伐，几步走进屋子，周围一扫，我就知道奶奶为什么开心了，因为坑上放了一堆东西，有崭新的学生校服、一些钱和票还有一堆堆在一起不知道有些什么，显然这些都是叔叔让别人捎回来的，原来早上奶奶出门不是去上工，而是拿东西去了。
“叔叔让人捎东西回来了？您小儿子真是争气，真是孝顺哟！”调皮的冲奶奶眨着眼。
“你这个小机灵鬼，不是饿了吗，白面条都堵不上你的嘴！”奶奶笑呵呵的，语气一听就很开心。
“我伤心了，奶奶有了心爱的小儿子就不喜欢我了，呜呜呜……”用手捂住眼睛，我装哭，只是声音实在感觉不到一点难过，演技实在一般，但我肯定，有人会捧场，等了下，果然……
“怎么会，我最爱你这个小机灵……”奶奶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竹丫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你爹吗？我替你报仇去！”爷爷故意气愤的声音清晰的从院子里传进来。
“爷爷回来啦，我给你倒水洗手。”我屁巅巅的跑出来，把水盆端到院子里爷爷跟前，顺便自己也洗了个手和洗。刚才听到全白面面条都没来得及洗手洗脸，还好奶奶没有注意，要不然爱干净的她又要唠叨了。
“竹丫怎么了？刚哭了？”爷爷看着我笑了笑，半白的长胡子有点乱，他先洗完手脸后，才边拿着梳子慢慢的梳着胡子，边笑眯眯的对我说道。
“爷爷坏，一点都不心疼我。”明知道爷爷也是在开玩笑，还是撒娇道。
“好好，爷爷坏，你好就好了。”爷爷还是笑呵呵的，心情很是好。
“爷爷，你是更开心我今天上午挣了三分呢，还是更开心叔叔捎东西回来了？”肚子是真饿了，我边拉着爷爷往屋子里跑边问爷爷。
“当然是你厉害更开心了。”爷爷还是笑呵呵的。
“爷爷果然也知道叔叔捎东西的事情，就我不知道。哼，我就知道。”，一说完，我又把头一转，假装生气。
“好吧好吧，我错了，饶了我罢。”不知道是不是爷爷从小身体不好的原因，他的脾气很好，从来都是笑眯眯的。开着玩笑，我们已经走到了饭桌边坐下了。
“好了，不说话了，开始吃饭了。”奶奶笑呵呵的看了我和爷爷一眼，然后拿起了筷子。
看了看奶奶，我和爷爷也都停止了说笑，拿起了自己的筷子开始吃饭了。食不言寝不语，是奶奶的规矩，我们吃饭的时候从来不说话，也不能吧唧嘴，这也是奶奶的规矩。
把碗里的饭吃的干干净净一点不剩，爷爷奶奶早已经吃完饭放下碗筷去看叔叔捎回来的东西了。我边收拾着锅碗，边偷偷的听着他俩的谈话。
“怎么又捎回来了这么多的东西，他够用吗？”这是爷爷的声音，不再笑眯眯，有点担心的感觉。
“我也说过他，可他不听呀，说是他能上学全靠他哥了，怕他嫂子有想法。”奶奶叹了口气。
“是不是他嫂子说什么让他听见了？”爷爷压低了声音，感谢我的好耳朵，还是让我听到了。
“这孩子本来就聪明，这是怕咱俩在他哥面前难做，要不是他这么做，他哥也不一定就乐意一直供他上学呀。”奶奶的声音有一丝丝的难过，听的我心里也挺难受的，就恨我自己太小不能挣钱挣更多的工分，要不然他们就不用这么为难了，接着又听奶奶说道：“南老师来找过我，说想让南竹继续上学，可我没脸去找大儿子呀！”
听声音，感觉奶奶快要哭出来了。听得我也想哭，可是我知道这个时候我不能进去，怕他们看见我会更加的难过，便又加快了手里的动作，收拾完了锅碗，我便直接在院子里朝奶奶喊道：“奶奶爷爷，我去割草了，天黑了再回来吃饭，奶奶你要做好吃的哟。”
“这孩子，肯定听到了……”爷爷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可我已经不想听了，拿着镰刀和筐连英子都没叫就快快的跑远了，只是脸上的泪不听话的一直往下掉……
使劲的挥动着手里的镰刀，我想要挣更多的工分回去，让爷爷和奶奶知道，我是真的想挣工分，能挣工分，也是真的不想上学的，让他们不要那么难过。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知道了我的想法，下午我竟神奇的得了3.5个工分，比上午又多了零点五个工分，又创了自己的新纪录，只是麻烦了记分员，分了两批记。交了工后，在其它人羡慕的眼神中，我拿着我的工具，像个凯旋而归的将军，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到了奶奶家。
“奶奶，我今天下午得了3.5个工分，又创了我的新纪录了。”一边叫着，一边走进屋子，只希望奶奶能够开心点。
“我的好竹丫……”奶奶看着我，笑的很开心，只是我分明看到了那眼中一闪而过的眼泪。
“奶奶，我是真的不想上学，想挣工分的，妈妈马上就要生了，我是咱们家的壮劳动力了！”我仰了仰脖子，仿佛已经长大了。
“好的，我的乖竹丫，真的长大了，是大孩子了。”看着奶奶是真的开心，我才放心的跑到院子里去洗漱了。
不一会，爷爷也回来了，我才知道爷爷下午又去上工了，我有点担心他的身体，便问道：“爷爷，你身体还好吗？下次去个半天就好，身体重要知道吗？”
“小管家婆，小小年纪就操这么多的心，也不怕长不高……”爷爷又开始笑眯眯了，真好。
“我说真的，爷爷，今天下午我都挣了3.5个工分了呢。”我严肃的说道，希望爷爷认真点。
“好好好，竹丫把我的活都干了，我可以放心的歇歇了。”爷爷终于松口了，不管真假。
“准备吃饭。”奶奶发话了。
我和爷爷乖乖的走过去坐下开始吃饭，吃过香喷喷的晚饭，我坐了会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去妈妈家一趟，今天两顿饭都是在奶奶家吃的，我怕她不开心。
“爷爷奶奶，我先去找英子玩一会，一会再回来睡觉，好不好？”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告诉他们我要去爹妈那边去。
“竹丫，你告诉我，是不是要去你爹妈那边去？”奶奶笑眯眯的看着我。
看着她的眼睛，我突然不敢撒谎了：“是的，我想去那边一趟，看看妹妹。”
奶奶又笑了笑，没有反驳我，只是说：“等我下，我准备点东西，咱们一块去那边。”
第四章 我是奶奶的小闺女1
从柜子里取出半包饼干用旧报纸包好，放进一直放在坑上早已经打理好的包袱里，奶奶慢条斯理的拿起梳子开始整理头发，虽然她的头发已经很整齐了。
虽然拿着很破旧的梳子，但她的动作很是优雅，就像正在进行一项艺术工作，虽然感觉很慢，但没多会奶奶就收拾好了自己。
“竹丫过来，我也给你整理一下。”
虽然不强不愿，但我还是迅速的拿个小板凳坐在了她的面前。
我的头发是天生的自来卷，发量又多，再加上干活环境不好，头发上有乱七八糟的脏东西。
奶奶先用手把我头发上肉眼可见的脏东西处理掉，再拿起毛巾用热水沾湿，然后用热毛巾细细的给我擦起了头发。
虽然不是正经的用热水洗头，但还是瞬间感觉舒服了不少。
只恨这种舒适的感觉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奶奶就拿起了梳子，然后我的头就开始各种的扯痛，像是上刑一般。
这糟心的破头发，总有一天我要把它全部剪掉，我恨恨的在心里发誓。
把卷毛梳顺之后的工作就轻松多了，不知道奶奶怎么弄了，只三两下就把我不长不短的头发梳成了个小辫子，最后还扎了根红色的头绳，这是过年的时候爷爷从外面给我用东西换的。
我喜滋滋的把头转来晃去的照着镜子，发现自己真是好看。
“别臭美了，走吧。”奶奶好笑的说道，“再不走你爹妈就要睡觉了。”
虽然好心情被打断我很不开心，但也还是赶快跟着拎着小包袱的奶奶出了门。
天已经全黑了，外面一点亮光都没有，大多数人家都已经休息了，只有少数家里条件尚可的人家，家里透出隐隐的明亮，那是煤油灯的灯光。
煤油灯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只要加上煤油就能用火柴点亮，灯光也可以通过捻子的大小来调节亮度。虽然村里大部分家里都有灯，但因为煤油很贵，不是必要，很多人家都是能不用就不用的，就算必须要用，也只用小小的捻子，借着暗暗的灯光凑合着活动。
托我叔叔的福，我家虽然条件也一般，但因为叔叔成绩比较好，几乎总有学校奖励的煤油，而叔叔又总分一多半捎回来，所以我家倒也没有缺过明亮，刚刚吃饭梳头发，家里都有点灯的。我曾经见过别人家里晚上是摸黑吃饭，所以很是珍惜有煤油灯的时刻。
虽然这条路是走惯的，但因为实在是太黑，路又实在不平，所以我和奶奶从出门开始就一直手拉着拉，小心翼翼的走着。
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终于到了我爹妈这里，一推开门，我们眼前就是一道光亮冲了过来，在院子里都能感觉到了煤油灯的威力。
“虽然刚子老捎煤油回来，你们也得省着点用，以后要用的地方多着呢！”还没有进门，奶奶就在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刚子是我叔叔的名字。
屋里静悄悄的，老爹和老妈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回复，只隐隐听见碗筷碰撞的声音，偶尔夹杂着妈妈哄亲丫吃饭的声音。
“妈你来啦，我们这不是下工回来才开始做饭吃嘛，家里又没有人给我们做饭，亲丫都还饿着呢。”爹的声音里满满的不满，一听就是不满意奶奶不给他们做饭吃。
“我平常也上工呀，也是下了工才做饭吃，也没有吃过这么晚呀！”奶奶这是在嫌弃我妈动作慢。
我妈挺着个大肚子，坐着矮小的板凳，微微抬头，只委屈的看了我爹一眼，就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都子挺着个大肚子又得上工，又得做饭洗衣服的，她已经很不容易了。”听到我爹维护她，我妈抬起头偷偷瞧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喜悦，“再说了，要不是家里的壮劳力不够，都子也不用挺着个大肚子天天上工去。”仿佛接受到了媳妇鼓励的信号，我爹越战越勇，开始剑指叔叔了。
我撇撇嘴，低着头玩自己的手指头，这些话，我都听出来我爹什么意思了，更不用说一向要强的奶奶。
“好吧好吧，知道你媳妇不容易，我今天不是来跟你吵架的，这不是刚子捎东西回来了嘛，我把他捎回来的东西全部送过来了。”奶奶那么要强的人，一被提及叔叔，她就有些气短。
可以理解，要是我叔叔是她和爷爷俩人供着上学，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其实他们也想这样，可惜身体不允许，我有点感同身受，靠人始终不如靠自己，那怕那个别人是自己的孩子。
‘我自己的孩子，以后肯定不指着其他人’，我暗暗下着决定。
“我想着也快了，这次有没有布票呀？我早就想给亲丫和肚子里的孩子做身衣服了。”
妈妈一听到有好东西整个人都开始发光了，存在感瞬间强大了很多，看那趋势，要不是奶奶还在，都准备动手翻找了。而我爹明显对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不感兴趣，坐在坑上开始抽烟。
“有布票的，但也不多。我是这样打算的，你肚子里的孩子就还是用以前亲丫用的和一些亲戚们给的，小孩子嘛，不要用新的了，新的刺皮肤了。这套新校服嘛，就给强子穿，刚子专门选的强子能穿的号。这布票嘛，给竹丫和亲丫一人做身过年衣服穿。”奶奶向来都是善于安排这些锁事的，东西一到，她应该就有了想法。
“竹丫不用了吧，您不是才给她做了一身新衣服的吗？都没有亲丫的呢！多下的布票要不先攒着，等什么时候有用的时候再用？”妈妈明显不满意奶奶的方案，说着瞥了我一眼就眼巴巴的看着我爹，希望我爹能旗帜鲜明的支持她。
听到妈妈的话，我心里一阵酸痛。到不是在乎衣服，只是我在她的话里听出了她对我那明确的不喜之意，难道我不是她的女儿吗？她就只喜欢亲丫吗？就算不喜欢我也不要踩我呀！
我把本来就低着的头又往低的低了低，只眼睛不争气的流出几滴眼泪。
同时怕我爹听到点什么，只敢静静的偷偷的大口呼吸了几下，把嘴里的声音咽下去，不敢发出一点点的声响。
“你什么意思？那衣服是我给竹丫用我攒的嫁妆里的布做的，没有用南家挣的一丝一毫，你不能因为我给她做了，你就不管了吧，她也是你的女儿！”奶奶的声音又气又急，大大的违背了她平时的习惯，我知道她是怕我听到我妈的话伤心。
“把她养在您那也不是我愿意的呀，不是您自己要的吗，现在又嫌弃我不管她了。”
妈妈的声音也开始大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气因为急还是因为东西，但我知道肯定不是因为我。
“我养她是因为我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没有留住；我养她是因为她出生的时候，你嫌弃她生病了不想给她看；我养她是因为她刚养好一点你就又生了个女儿没精力管她；我养她是因为她真的很好很好……”奶奶的声音从大到小，从气愤到无耐，从难过到心疼，到渐渐的哭了出来……
“我从来没有用南家的东西养她，我给她的不是我嫁妆里的东西，就是用嫁妆换的，我从来没有把她当成我的孙女，我一直把她当成我的小女儿在养，若是我的娟子还在，我还用，我还用……”
这段话奶奶说的断断续续，哭声中夹杂着喃语，话语中夹杂着哽咽，我也听的断断续续，不知道有没有漏听或者多听些什么。
听着奶奶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涌出了更多的难过，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想为她做点什么……
“奶奶，你别哭了，我听话，我很听话的，我不要新衣服了，我只要你不哭了，我什么都不要……”平时的机灵突然全部消失不见了，现在的我，只会用最笨拙话安慰着奶奶，想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只想要她不要再哭了。
第五章 我是奶奶的小闺女2
我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可惜一点用都没有，奶奶还是在小声的哭泣着，好像永远不会停了似的，看着这样的奶奶，我被吓到了，我爹妈好像也被这样的奶奶吓到了，因为平时的奶奶是优雅的，是平静的，是一丝不旬的，是严肃的，我们都没有看到奶奶这样哭过。
实在是没有办法，我只能壮着胆子看着爹妈。被我一看，妈妈有些尴尬的笑笑，然后把目光转向了我爹。被我们俩的目光注视着，爹有些慌张的在努力回想着什么，然后好像想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到的开口说道。
“妈，你在说什么呢，都子都是在瞎说呢，您不用管她，这个家还是我做主的，所有的您说了算，您说怎么着就怎么着，您别哭了……”我爹的声音也透着丝难过，不知道是因为奶奶还是因为想到的其他的一些什么，“您想把竹丫当小闺女养也没有什么，您开心就好。”
“强子，你……”我妈着急的，急切的看着我爹，想说点什么，只是只说出三个字，剩下的字就全消失在我爹看着她的目光中了。
不知道是被我爹妈吵醒了，还是哭够了，或者她只是把那份难过更深的藏了起来。
“强子，我知道你对于让你供刚子读书总有一些想法”，奶奶平静的开始分析，“咱们家只是现在苦一些，可是只要刚子能读书出来，他就必须要管你们这一家子，若是他有什么意见，我不会饶过他的。不仅仅是你们自己，但凡他能有些本事，你们的儿子以后就不用跟你们一样受苦喽……”
我一向觉得奶奶很睿智，她就是所谓的－－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不仅为叔叔考虑了，为我父母考虑了，连我还没有影子的弟弟，她都安排好了，真是牛……
我抬起头，有点崇拜的看向奶奶，虽然她的语气跟平时很接近了，但也只是接近，我还是听出了声音中的那丝丝难过，不知道是难过我爹妈的目光短浅，还是难过她为这个家考虑那么多，却没人领情，还是在难过着一些其它的我不知道的一些什么。
强逼自己回复以往的神态，奶奶又安慰我妈道：“都子呀，刚子的事，你就不要有疙瘩了，你们现在对他的好，我会让他都还在你们自己和你们的孩子身上的，至于竹丫……”奶奶把目光转向我，瞬间我在她的眼睛里面发现了一道光，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
“竹丫我会把她养大嫁人，什么都不用你操心，当然，她始终是你的女儿，当你们需要她的时候，不管你们怎么使唤她，我肯定不会说三道四的。”奶奶的声音不是很大，但语气很坚定，“你看你肚子里这个也快生了，以后你们可能还会再生，你还有那么多的精力管这么多的孩子吗？”
我觉得奶奶说的话很有道理，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不同意。
“但是，亲丫他们也是您的孙子呀？”原来我妈妈的心结在这里，她嫌只我一个得奶奶的东西太少了，她想要她所有的孩子都能得到奶奶的东西，顿时我的心里生出一股很强烈的气愤，我已经几乎没有爹妈了，我只有一个奶奶，只一个奶奶而已……
我气的都站不住了，什么都顾不住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几次争开了口，却没有勇气把这些话说出来，最后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奶奶。
奶奶眼皮子都没有往我这边瞄，只理了理本来就整整齐齐的头发，然后淡然的开口：“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想让我多管些孩子，都是我的孙子，我怎么会区别对待呢？”
听到这，我顿时感觉心里一阵冰凉，难道奶奶也不是我的了吗？只是还没开始怎么难过，就听到奶奶的声音继续飘了过来。
“只是，你也知道我和你爹的身体都不是很好，就算天天上工，也挣不了几个，今天你爹挣的工分都没有竹丫多呢，竹丫的工分还在你们这分东西呢，我和你爹一年实在分不到多少东西的。”
听到这些话，我有些自豪，感觉自己给奶奶争了光。
“可是还有刚子捎的……”我妈的声音有些不服气。
“是呀，还有刚子捎的东西。看，刚子今天捎的东西，我一样没少，全部拿了过来，不信你到我那边搜一搜，看能不能搜出一个线头出来？”奶奶指着她放到坑上的东西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每次刚子捎回来的东西，我都是当天就全部送过来了，都没过过夜，就害怕你以为我私留了些什么……”
“妈，你看你说的这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我知道我妈的意思，她是害怕奶奶私留下东西给我，她希望奶奶给我的东西是奶奶的嫁妆，又害怕真是奶奶的嫁妆，然后被人说她贪图婆婆的嫁妆，留下坏名声。
“没什么不能说的，话都说开了就好，你能理解就行。”我妈说的奶奶都知道，没说出来的奶奶也都明白，“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我和你爹能力有限，只能帮你们看一个孩子，剩下的，实在是没有精力了，若是你们不想让我们活的长一些，可以多放几个孩子过来，我一定给你们好好看着。”
看着面露喜色的儿媳妇，奶奶有些嫌弃，正反话都听不出来，而且给她解释了这么多，还是不明白，她有点控制不住的想发脾气了。想了想，还是克制住了，只是转过头淡淡的瞟了我爹一眼。
我看着奶奶的眼色，在心里翻译，摆平一下你媳妇，不然老娘要发彪了。
“别说了，都听妈的话，以后只竹丫让爹妈管着，剩下的都咱们自己管。”我爹狠狠地看了我妈一眼，有点嫌弃的意思。
看着我爹下拉的气色不好的脸，我妈低下了头，不敢再在嘴上发表什么意见了，或者说她已经把我爹想说的都已经说出来了吧。
刚刚她说的那些话，若不是经常跟我爹提起，哪能这么快想到这么多想说的？怕已经攒了不短的时间了呢！自嘲的笑笑，我不知道我在他们心中到底算什么？挣分的工具？带孩子的主力？少分东西的那份？恐怕都是，原来自己这么牛的呀……
“呵呵呵……”不知道是不是想的太多了，我竟然笑出了声响，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听到我的声音，我妈吓了一跳，反应了一会，才发现好像把我这个大女儿给得罪了，于是她马上往回找补道：“竹丫呀，你是我的大女儿，我和你爹当然是爱你的呀，只是家里这个情况你也知道，你别多想呀！”只说了这干巴巴的几句，我妈就没话说了，只尴尬的看了看我奶奶。
奶奶看了她一眼，转过了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看奶奶不搭理我妈，我只好自己想了想，然后说道：“妈，您说什么呢，我都知道的，咱们都不容易，都只是为了一口饭吃不是吗！”
说完后，我淡然一笑，心里得意极了，觉得自己的回答很是大气，大感骄傲的看向奶奶。
奶奶只是撇了撇嘴，用手指搓搓脸蛋，然后淡定的放下手指，配合着我的话，对我妈说着：“是呀，都不容易，咱们是一家人……”
装作没看到奶奶动作的我，假装一点都不羞的我，在她的声音里听到一丝莫名的不知道什么意思的情绪……
所有的人，不论愿或不愿，想或不想，这个事情都结束了。从今以后，我就是奶奶的小闺女了……
第六章 白胡子老头
自从上次奶奶和爹妈谈过后，我的生活变的很规律。
早上起来吃点东西，上工，中午去爹妈那边吃饭，下午上工，晚上回奶奶家吃饭睡觉。
要是老天爷赏脸下下雨，我也偶尔跟英子玩会或者去爹妈那边带带亲丫。
转眼时光如逝，妈妈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现在行动开始有些不方便了，大人们商量了后，一致决定不让妈妈出去上工了，所以我的任务又重了些，我要挣更多的工分，连妈妈那份也要挣出来。
我现在每天的心里只有干活干活，其它的根本都没有时间想。
老天爷最近好像天天心情都很好，别说下雨了，连阴天都没有过。
都说勤能补拙，再说我也不笨，经过这么多天的努力，现在我每天的工分已经稳定在五分以上了。
虽然奶奶老说小孩子不会累，但我最近确实感觉有点吃不消了，真心很累。
所以最近几天，晚上我都是一吃完饭就上坑睡觉了，都不像以前那样帮奶奶收拾做家务了。
不过这累也有累的好处，以前我睡觉，因为不困，老是很难睡着，而现在，可以很快的进入睡眠，且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中间都没有醒来过。
今天跟往常一样，回到奶奶家吃过晚饭后，我就上了坑，闭住了眼睛开始休息了。没多会精神就有点恍惚了，只隐隐听到爷爷和奶奶在聊着些什么，开始还能听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不一会他们的声音就越来越小，随着隐约的谈话声，我陷入了甜蜜的梦乡。
不知道睡了有多长时间，我被一阵阵的尿意逼醒了。
虽然脑子已经有点清醒，但累的实在是不想动，忍了忍，觉得应该忍不住，最后还是艰难的睁开了不情不愿的眼睛。
我也不愿意，可是没办法，难道你想尿床？安慰了好一会眼睛，才做好它的思想工作，我睁开眼睛，稍微适应了一下黑暗后，坐了起来，本能的随意扫了周围一眼，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只见卧室门口的长板凳上，坐着一排白胡子老头，他们全身穿着白色的衣服，感觉个子不是很高，坐在板凳上跟上学时的同学个头差不多，都留着长长的白头发，长长的白胡子，手里还都拿着根拐棍，眼神都很慈祥，他们好像在说着什么，有的还在笑着，但我什么都听不到，只看到他们的嘴在一张一合的……
他们不知道是没发现我醒了，还是不在意，或者不认识，他们都没有搭理我，还在自顾的聊着说着笑着……
我感觉有点奇怪，因为我不认识他们。
“奶奶，奶奶，地上有一群白胡子老头，他们是谁呀？”反应过来后，我也不是很怕，因为奶奶经常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从来没有做过亏心事，我什么都不怕，刚开始只是因为没想到家里会有人而受到了惊吓。
“什么都没有，小孩子不要瞎说话，眼睛闭上睡觉”，奶奶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对我说道。
“可是我想尿尿……”不知道为什么，奶奶说地上什么都没有，那些白胡子老头们明明都还在那坐着没有动，我开始有点害怕了，连声音中都带着点害怕。
“害怕的话把眼睛闭上，等下，我给你拿尿盆去。”虽然不相信我说的话，奶奶还是认真的对待。
“好的，知道了。”听到奶奶的话，我听话的把眼睛闭住，在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听奶奶的话准没错，因为我知道，她不可能害我。
听着奶奶在暗处动来动去的声音，不一会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放到了我的旁边，然后奶奶的声音传了过来。
“尿吧，尿完就睡觉，害怕就不要看”奶奶的声音很温柔，给了我力量，让我感觉舒服了很多。
听话的尿完后，又钻到了被窝里，赶紧闭住了眼睛，随后感觉奶奶把尿盆又拿走了，不知道还弄了什么，她过了有一会才又回到了被窝里。
“乖竹丫，睡着了吗？”奶奶一边轻轻的拍着我，一边低声的问着我。
“还没有，我还是有点害怕。”我是真的还有点害怕，要是奶奶看得见，只要清楚他们为什么在我家，我也不会再害怕，可奶奶竟然看不见，我就有点害怕了。
“乖竹丫，不怕，不怕，睡觉觉了。”奶奶隔着被子，轻轻地拍着我，又唱起的童谣哄我睡觉，“得急，拉急，竹丫坐在车里，拿个牛娃拉里，得急，买急，竹丫要吃奶里，没奶，拿个锅锅炒菜菜，你一碗，我一碗，剩下一碗没人吃，让鸡嵌，鸡不嵌，让狗咬，狗不咬，剩下的全给我家竹丫丫……”
听着奶奶的童谣，我忘记了屋里的白胡子老头们，意识渐渐迷糊起来，又陷入甜蜜的梦乡中……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竹丫，竹丫，起床了，起来了……”
家里公鸡和奶奶的声音，轮番轰炸过后，艰难的睁开眼睛，伸伸胳膊，四处看看。
外面天已经发亮了，屋子里不用点煤油灯也能看见东西了，爷爷和奶奶正在吃东西，是一些杂粮馒头，旁边还放着两碗开水正冒着热气。
“爷爷奶奶早。”
跟爷爷奶奶打了个招呼，坐起来迅速的穿好衣服叠好被子下坑。
洗漱过后，他们已经吃完了东西，我也拿个窝头，搬个小板凳坐到了奶奶前面，目的很是明显。
“哎呀，马上八岁了，竹丫该自己学着梳头发了。”奶奶一边调侃着我，一边自然的拿起旁边的梳子。
嘴里啃着窝头，头发被扯过来扯过去，我还有空对奶奶撒娇道。
“哎呀，我还是小孩子嘛，才这么小呢，我还要奶奶给我梳一辈子头发呢。”
“好好好，我给我的小竹丫梳一辈子的头发。”奶奶乐呵呵的哄着我。
就这几句话的工功，我的头发已经从刚起床的鸡窝变成了干净整齐的小辫子了。
啃完手里的窝头，我一手端着手里的碗，一边看着奶奶。
“奶奶，昨晚家里的白胡子老头，是什么人呀？”
虽然已经一点都不害怕了，但还是有点好奇。
“没有什么白胡子老头，小孩子不要瞎说，以后睡觉的时候，把你的臭袜子放到你的枕头下面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奶奶已经准备好了上工要拿的工具，连同我的也准备好了，“好了，走吧。”
“好的，来了来了。”我急急忙忙的跑过去，拿上自己的工具，工分在前，什么白胡子黑胡子老头都不重要了。
拿好自己的工具，跟爷爷奶奶一块出了门，看着奶奶锁好门，跟他们道别：“爷爷奶奶再见！”我们上工的地方不在一块。
“竹丫再见，自己小心点，别着急，安全重要……”奶奶的声音越来越大，因为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远。
“知道了，奶奶！”
大声的回答着奶奶，我拿好自己的工具，朝干活的地方走去。
新的一天开始了，我要努力干活……
第七章 妈妈生了个小弟弟1
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今天我的工作还是割草。
若说平时割草的时候有点像练功说的入定，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点慌，很难专心的干活。
再一次差点割到手指，我吓出了一身冷汗。
站直身子，搓搓反应迟钝的脸，摸摸有点发烫的头发，看看四周都在认真努力干活的人们，总感觉今天的世界有点不真实，不知道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情。
是奶奶出什么事了吗？是爷爷身体又不舒服了？还是妈妈快要生孩子了？还是我爹……，好吧，我那强大的爹是不会出现任何事情的。
把家里的人都分析了一遍，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我妈那肚子最有可能。最近我妈的肚子大的有点吓人，每次看见我都害怕它会掉下来，爹妈还总是打趣我说，我妈怀我那会时，肚子比现在的还要大。
上下看看自己瘦小的身子，总感觉我那会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肯定很小，不然现在不会这么小。不知道妈妈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不论是爹妈还是我，都希望他是个小弟弟，因为所有的人都说，男孩子是家里的顶梁柱，没有男孩子是不行的，虽然我觉得自己比很多男孩子强，但我还是想要个弟弟，哪怕只为了让爹妈开心点。
要是妈妈真是现在生孩子，亲丫一个人在家里行吗？她能帮妈妈烧水或者去叫人吗？
想着小小的亲丫，可能要烧水或者跑来跑去找人，我怎么都放心不下。
看看四周不停挥动着镰刀的人，再看看今天才割的四堆草，算了，今天实在是干不下去了，还是回家去看看吧。
想到就做，快快的把草都收拾好，送到计分的地方。
“竹丫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还没有到时候呀？”计分的大叔奇怪的看着我问道。
“今天脑子有点乱，想回去歇歇去。”我冲着大叔不好意思的笑笑。
“哎，你年纪还小就天天干这么多活，是得好好歇歇，不然长不高的。”大叔感叹的说道，说着草已经过完了称，看着计分表，他冲我笑了笑，说道：“你今天割的有点少呀，比零点五分多，比一分少，这样吧，今天给你记成一分，早点回家去歇歇去。”
“谢谢大叔”我冲大叔深深的鞠了个大躬，冲他笑了笑。
跟大叔道别后，拿着我的工具，快速的朝爹妈家的方向走去。
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我没有一点耽搁的回到了爹妈家，刚进门，就听到亲丫着急的声音，“妈妈你怎么样了？”
“亲丫，妈妈怎么了？”我着急的大声问道。
“姐姐，姐姐你快过来看看，我也不知道妈妈怎么了。”听到我的声音，亲丫赶快喊道。
把手里的工具随便一放，三步并两步的跑进屋里，一眼就看见了痛的在坑上打滚的妈妈。
“妈妈，你怎么样了，需要我去叫人还是怎么办？”我着急的用手摸摸妈妈的脸和额头。
“竹丫，你带着妹妹快去叫方奶奶。”妈妈听到我的声音，忍了忍才说道。
“可是妈妈，一会肯定要热水的，要不让亲丫去叫方奶奶，我烧热水吧，不然我害怕来不及烧热水。”这个办法在我看来是最好的，亲丫虽然三岁多，可叫个人应该没有问题的，而且家里也需要有个人守着妈妈。
“你带着亲丫去，我怕她害怕。”
听到妈妈柔弱却坚定的声音，我听懂了她的坚持。
“好的，妈妈，您别担心，我现在就带亲丫去找方奶奶，您放心，我知道是哪个方奶奶，也知道方奶奶家里在哪里。”
一边安慰着妈妈，我的心却是一抽一抽的疼。
难怪刚回到家我就觉得有点奇怪，既然妈妈快要生了，为什么亲丫没有去找人，也不知道妈妈怎么了。
“好孩子。”妈妈忍痛夸我道。
“亲丫，跟姐姐走。”
这是妈妈第一次夸我，却是在这样的前提下，我不知道回答些什么，也不想再说些什么，只能跨步上前一把抓住亲丫的手，转身朝外走去，只是刚走出屋子，我就已经泪流满面……
妈妈自己那么痛，却不敢吭声，害怕吓到亲丫；
亲丫都快四岁了，妈妈都舍不得让她一个人跑远一些，而我呢，三岁多早就两个家两边到处跑了，就算晚上去奶奶家，妈妈也从来没有不放心过；
妈妈那么痛却能一直忍着小声说话，怕吓到亲丫。
原来妈妈也会爱人，她只是不爱我而已……
“姐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疼呀，我给你呼呼！”
亲丫软萌的声音把我惊醒了过来，是呀，现在最重要的是去找方奶奶，让她给妈妈接生，而不是在这里吃醋。
再说亲丫有妈妈，我也有奶奶不是。
而且，亲丫确实也很乖，妈妈喜欢她是应该的呀。
“姐姐哪里都不疼，只是咱们赶时间，亲丫能走快吗？”我摸了摸亲丫的小辫子，虽然只有小小细细的一条，明显能看出妈妈的用心。
“是找方奶奶来给妈妈看病吗？我可以的，姐姐不用管我，就算比我快也可以，我可以慢慢跟在后面，我知道方奶奶家在哪里的。”亲丫的声音中有一点点害怕，毕竟她从来没有一个人跑过那么远，但语气一丝丝犹豫都没有。
“好的，那亲丫跟紧了，姐姐要加速喽。”
淡淡一笑，放开抓住亲丫的手，我却感觉跟亲丫更加亲近了，这么乖巧的小公主，谁能不爱？
虽然我也害怕亲丫不可以，但妈妈的事情实在是太着急，我如言加快了速度，并心里开始担心，要是方奶奶不在家里怎么办？
边跑边偶尔看看亲丫的行踪，所幸亲丫真如她所说，她一直隐隐的跟在后面，越来越远的后面。
终于，方奶奶家出现在眼睑中，她家门口还坐着几个上年纪的老奶奶，其中最干净整洁的那个正是方奶奶，我急忙大声喊道。
“方奶奶，赶紧去我家，我妈妈要生了。”
“我东西都准备好了，我估计着就这几天的事了，天天坐在外面准备着的。”方奶奶也大声回应着我，并马上拿着个包袱站起来往我这边开始走。
等到方奶奶走到我身前三五米的距离，我也转身往亲丫的方向开始走，同时大声喊道：“亲丫，开始往回返，我找到方奶奶了。”
“家里都谁在呀，怎么不让亲丫来找我呀？你也可以在家烧个水的。你妈疼多长时间了？”方奶奶边着急的走着，边问着我家里的情况。
“家里就我妈妈一个人，亲丫一个人太小了，我们都不放心她一个人来，一回到家我就马上烧热水，不会耽误您的事的。妈妈疼了多长时间我也不太清楚，我刚从地里回来。”一边回答，一边看向亲丫的方向，她果然很乖，已经开始往家的方向走了。
“哎……”
方奶奶哎了口气，只怔怔的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我也顾不得方奶奶脑补了些什么，只加快了步伐。
我们三个都是气喘吁吁的到的家，一进门，我就直接拉着亲丫直奔灶台，开始烧水。
妈妈肯定也会这么安排，我知道。
方奶奶不用任何人招呼的进了卧室。
听着卧室里妈妈不时发出的痛呼，亲丫什么都不敢说，不敢动，只敢静静的蹲在我身边，但她的脸却一下都没有看火，一直看着卧室的方向。
我却像什么都没有听到，只认真的烧着火。
没几分钟水就开了，我赶忙告诉方奶奶：“方奶奶，水开了，怎么弄？”
“舀一盆端过来。”方奶奶的声音大声的传过来。
我急忙舀好水，小心的端进卧室，放到地下。
妈妈正躺在坑上，满头大汗，牙紧紧的咬着，脸上的表情很是痛苦。
我拿出自己的手绢，轻轻走到坑边，准备给妈妈擦擦汗。
“小丫头呆在这里干什么？快出去。”方奶奶无意中看到我了，呵斥道。
“可是我……”我想我可以帮上一些忙的。
“竹丫出去。”痛苦的妈妈，看到我的动作呆了呆，脸上的汗水更多了，尤其是眼睛旁边那块。
我什么都没有说，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转过头出了屋子。
原来妈妈也是爱我的，真好……
第八章 妈妈生了个小弟弟2
又往锅里添了些凉水，续上火，我一边听着妈妈和方奶奶时不时发出的声响，一边无意识的烧着火。
亲丫还是蹲在我的身边，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你使些劲，都第三个了，知道怎么使劲吧？”这是方奶奶的声音。
“快看到头了，使劲……”这还是方奶奶的声音。
“头出来了，再加把劲。”方奶奶继续说着。
哇哇哇……
一阵哭声传来。
“出来了，出来了，是个大胖小子，恭喜了。”方奶奶乐呵呵的说道。
“生了？男孩女孩？”
我正在犹豫是不是可以进去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了我爹的声音。
正不知道要不要回答的时候，卧室方奶奶的声音传了过来。
“回来的正是时候，一个大胖小子。”
方奶奶的耳朵倒是挺好使的，我暗暗想着。
“竹丫也在呀，去你奶奶家，把你奶奶找过来，就告诉她你妈生了，一个弟弟。”
我爹一进屋就发现了我和亲丫，手里还拿着上工的工具，他随手一放后，就安排着。
听到爹的话，我赶紧应声道：“好的，我马上就去。”
家里大人回来了，我不用操那么多心了。
到了奶奶家里的时候，奶奶和爷爷正在吃饭，一些窝窝头和一点野菜。
我看着爷爷奶奶，开心的说道：“爷爷奶奶，我妈生了，生了个弟弟，我爹让我来叫奶奶呢。”
“竹丫你吃了吗，肚子饿吗，过来先吃点咱们马上走。”
奶奶的声音虽然很开心，但她却更关心我，我的心里瞬间很是暖和。
“我拿个窝头就行，咱们赶快过去吧。”还真有点饿了，虽然没干多少活，但今天跑的路不少，还挺累。
“好吧，不知道你这急性子随了谁！”奶奶嗔怪着道。
“不是随了您吗？我最像奶奶了！”在奶奶面前我真是什么话都说的出来，要是在爹妈面前有这三五分的功力，我爹妈估计能更喜欢我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是因为奶奶喜欢我，我才敢在她面前这样的，有时候我也想过，到底是奶奶先喜欢我我才会撒娇的，还是因为我会撒娇奶奶才会喜欢我的？
想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个结果。我感觉这个问题跟那个经典的问题很像，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最后我觉得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眼缘吧，奶奶天生就喜欢我，就像妈妈天生就喜欢亲丫一样。
“好好好，竹丫最像我了！竹丫说什么都是对的。”
“奶奶……”我声音中的甜腻都呴到了我自己。
“你们快走吧，快恶心到我了。”爷爷在旁吐嘈道。
“好好好，我们走了，不碍您的眼喽。”奶奶吐嘈回去。
虽然奶奶表现出来的态度，感觉有点不重视，但从我们出门到爹妈家也没有用多少时间，甚至比我一个人走的时候更快些，这就是我最佩服奶奶的地方，在感觉很舒服的时候，事情都已经迅速的办好了。
总结下就是不动声色的处理好任何事情，还给人的感觉很是舒服。
“妈，你总算来了，都子给你生了个孙子。”爹的声音喜悦中透露着炫耀。
“好好，你终于有儿子了，我知道了。”奶奶今天的语气也很温和。
奶奶没有着急着去看我妈和弟弟，而是竟直地走到衣柜边，在衣柜里翻找着什么。
不一会，奶奶就抱着一大堆的东西走进卧室，放到了坑上。
我一看，那是几身小衣服和一堆的尿布，有一些还隐约有些印象，好像是亲丫用过的。
奶奶麻利的一顿操作，弟弟就穿上了衣服，裹上了尿布。
她把弟弟放到妈妈的身边，然后对我说道：“竹丫过来，看看弟弟。”
我走过去一看，一个瘦瘦小小又黑黑的小婴儿，我感觉有点嫌弃，便对奶奶说道：“奶奶，妈妈那么大的肚子，就生了这么个小不点？”
“你这孩子，不要瞎说。小孩子刚生下来，都是这样的。你刚生下来也是这个样子的。”奶奶打趣我道。
“我刚生下来肯定比这个好看”我自信的对奶奶说道，想了想又问道：“奶奶，亲丫生个来什么样子，也是这样吗？还是要好些？”
亲丫出生的时候，我才四岁多，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
至于我知道生孩子要热水，是因为看到亲戚家的婶婶生过孩子。
“亲丫过来，你也看看弟弟。”
听到我提到亲丫，妈妈好像才想起了亲丫。
我和奶奶过来后，亲丫就一直在坑的另一头坐着，不动不说话，就一直那么静静的看着妈妈，听到妈妈叫她的声音，她才慢慢的挪过来。
“妈妈，你没事了吧，还疼吗？”
亲丫只看了一眼弟弟，就一直盯着我妈看。
“我很好，妈妈没事了，今天没吓着亲丫吧？”
妈妈的语气开心中还像还夹点其它的什么情绪，听的我这个无关的人都鼻子一酸。
“我没事，我今天还帮忙了呢，我今天很乖很棒的。”亲丫的声音还是软萌软萌的。
“亲丫最棒了，妈妈最爱亲丫了。”
听到妈妈这句话，亲丫才开心的笑了出声。
看着笑着的亲丫妈妈好像发现了什么：“亲丫，你衣服上怎么那么脏，还破了？摔着了？疼没疼？皮有没有破？”
“妈妈我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小下，一点都不疼的。”亲丫轻轻的说道，一点难过的情绪都没有。
看着亲丫衣服脏破的地方，我想应该是我带亲丫去找方奶奶，她自己一个人走的时候摔的。
我想到了，显然妈妈也想到了。
“是不是去找方奶奶的时候摔的？我不是让竹丫……”
“咳咳……”妈妈的话被奶奶的假咳声打断了。
妈妈转眼看了看奶奶，看了看我，最后又转向亲丫。
“没事，等妈妈好了，给亲丫做个新衣服好不好！”可能是想到，最近要用到奶奶的地方有很多，妈妈转移了话题，没再找我的麻烦。
亲丫没说话，只亲腻的靠着我妈，就那么静静的坐着，笑着。
奶奶无所谓的笑笑。
我看看奶奶，又看看亲丫，最后看看还有些心疼的妈妈。
我发现我升华了，因为我看着亲丫脸上的微笑，对她一丝的羡慕妒忌都没有了，反而只有为她开心的开心。
我真心的替她开心，为了妈妈爱她而开心。
第九章 叔叔回来了1
自从有了弟弟后，大人们一致决定，不让奶奶再上工了，而是专门在家照顾妈妈和弟弟。
对我的生活，影响倒不是很大，只是每天除了早上的两顿饭都在爹妈家吃了，只中间偶尔有时间的时候帮弟弟洗洗尿布。
但我主要的工作还是上工挣分，谁让挣分的人一下少了两个。
虽然我心里也有点着急，但因为年龄和实力摆在那里，每天的工分还是跟以前差不多。
要说最大的变化，最明显的就是，家里的生活水平下降了很多，以前大多是白面和杂粮五五开，偶尔还能吃顿全白面，而现在大部分的时候，只有三成的白面，更惨的是，数量也随着质量的下降明显下降了不少。
其实我们日常的饭菜差成这样，还有两个主要的原因。
一是因为生了弟弟，我爹很大方的请了一次客，几乎把家里的存货全部请出去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妈的饭菜有大质量的提高。
每次我妈吃饭的时候，我和亲丫都要流很多的口水。
但我俩都很明白，妈妈能吃好吃的，是因为要给弟弟产口粮，所以也只是单纯的羡慕一下。
相比较我妈的高质量生活，我爹就只有压力大了很多。
最明显的就是那张脸，除了面对弟弟的时候还有个笑脸，其余的时候都是拉着个脸。
除了那次请客，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吃过一次饱饭了，包括早上的口粮，都是前天晚饭时吃剩下的，剩的多点，就能多吃两口，剩的少呢，就只能随便垫垫肚子了。
虽然奶奶很心疼我，但实际条件都摆在那，她也只能偶尔说我爹两句，让他不要拉个脸吓着我和亲丫，其它的什么也做不了。
换句话说，奶奶给我的帮助也就一点点精神食粮，而物质的食粮，却一点点的变少着。
所幸肚子饥着饿着，也就习惯了，也不觉得有多难受了。
转眼天冷了，树上的叶子也落的差不多了，弟弟也过了百天，妈妈可以正常劳动了。
家里就奶奶和妈妈谁去上工的事，很隆重的开了次家庭会议。
与会者；奶奶、爷爷、爹、妈妈。
看热闹者；我和亲丫。
他们在那争了很长的时间，最后决定，还是让挣工分少的奶奶去上工，主要还是因为弟弟的口粮问题。
其实若要我说的话，为着工分，我妈去上工好些。
主要是肚子确实饿了不短时间，所以我更希望我妈去上工，爷爷和奶奶也是同样的意思。
其实我妈也有点想去上工的意思，让我很是奇怪。（我私下问了问奶奶原因，奶奶说有三个原因；一、管孩子不像男的想象中的那么好管；二、让奶奶管的话，奶奶总会拿出一些好东西给孩子用的；三、在家里憋的时间长了，都想出去自由下的。我觉得奶奶的话很有哲理。）
按理说，三比一，怎么都应该是妈妈去上工，但因为我爹非常非常强烈的反对，最近还是决定，让奶奶去上工。
这也初步的显示出了我爹对我弟弟的喜爱及看重。
其实这个结果我也是愿意的，奶奶去上工的话，我、爷爷和奶奶，我们三个的生活就全部恢复到以前的标准，奶奶也能时不时的给我开开小灶了。
果然，奶奶开始上工后，我们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
就这样，上工，吃饭，洗尿布，吃小灶，再上工，每天都很充实。
在忙碌中，日子很快的过去了。
转眼已进入腊月。
都说过了腊八就是年，我拍着肚子里的腊八粥，暗暗的期盼着新年的到来。
而对于奶奶来说，却有一个比过年还开心的事情要来了。
叔叔放寒假了。
那天下午下工后，刚进院子，我就闻到了饺子的香味和奶奶开心的笑声。
这还是弟弟出生后，我第一次闻到这么香的饭，奶奶第一次这么开心的笑。
一进屋里，就看到奶奶和叔叔正在说笑，一旁的饭桌上放着一大盘饺子和几个小菜。
盯着饭菜看了好大一会，流够了口水后，我才把目光转向了叔叔。
叔叔的个子跟我爹差不多高（坐着的时候），瘦瘦的，脸色有点白，但却很有精神的样子，他说笑的时候，你能明显的感觉到阳光的味道。
他的模样和我爹有点像，但脸上的表情，比我爹要好上一百倍，我爹一向是拉着个脸，而叔叔的脸上，笑容却没停下过。
所以看到他，我一点都没有害怕，只是稍微有点认生，毕竟他一年只回家两次。
“这就是竹丫吧？又长高了！学习怎么样呀？”
叔叔好笑的看了会我看着饭菜的表情后，才对我说道。
叔叔说话的时候，神情跟奶奶有点像，但配着跟我爹有点像的脸，却让我感觉好好笑。
若是把这表情放到我爹脸上的话……
摇摇头，那情景我实在想象不出是什么样子的。
思想开了一会小差后，那仅有的一点点尴尬倒也没有了。
“叔叔回来啦，我现在已经不上学了，我是大人了，天天挣工分的。”
叔叔看着怔了一下，看看我，又看看了看奶奶，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
“不全因为你，但也有你的原因。”奶奶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说起来，我和你爹的原因更大，要不是我们干活不行，我们自己就能供起你，你哥也不容易……”
奶奶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知道的，多亏了我哥。”叔叔也叹了口气，接着道：“要不是他实在念不进去，我也没有这个机会的。”
“好多东西都是上天注定的。他不念书，你念书，然后他早早结婚，然后让我有了这么个宝贝丫头。”，奶奶说话一句一句的，有点深沉。
她说完看着我笑了下，然后又看着叔叔说道；“你好好读书，以后好好对你哥他们。”
“我知道的”叔叔看了看奶奶，然后坚定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明天我也去上工吧，挣多少算多少！对了我有给侄子捎回来的奶粉，都是我拿一些用不着的笔记跟同学换的，一会我就给我哥送过去，这个对孕妇和婴儿都好。”
听到叔叔的话，奶奶顿了下，然后看着叔叔说道：“刚子呀，你也不容易，虽然你在读书，但你拿回来的东西实在不少。都怪我和你爹没用呀……”奶奶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妈，你这是干什么呢，都快熬出来了，明年夏天我就要考大学了，等我考上大学，不仅不需要再花钱，还会发工资呢。”看着奶奶哭了，叔叔有点着急。
听到叔叔的话，奶奶瞬间被治愈了，一秒由阴转晴，瞬间又转换了话题：“你爹咋还没有回来？再不回来饺子都要凉了。”
第十章 叔叔回来了2
“谁说我还没有回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一提到爷爷，爷爷的声音就从院子里传了进来。
听到爷爷的声音，叔叔赶忙站起来准备迎出去。
还没等叔叔走到门口，爷爷就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我爹。
“爹，你回来了。”
“爹，你过来了。”
看到进来的人，我和叔叔同时开口，然后又同时向另外一个人打招呼。
“爷爷你回来啦！”
“哥，你过来了。”
“知道你今天回来，我去把你哥也叫了过来，路上还弄来了一瓶好酒，今天咱们爷仨好好喝两杯。”
看到心爱的小儿子回来了，爷爷心情很好。
“刚子，你回来了，你辛苦了。”
我爹今天的表情很丰富，跟见了我弟弟时似的。
“我一直在学校读书，哪有受什么苦，倒是你和爹妈受苦了。”
我叔叔的语气也很认真，我觉得很像我在学校对我们老师的态度。
看着他们在那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我觉得画面太有意思了，主要是我从来没有看到我爹这样的一面，于是悄悄凑到奶奶的耳朵边咬耳朵。
“奶奶，你看我爹那样，好有意思。”
奶奶看看我爹，然后严肃的看着我道：“臭丫头，还会打趣你爹了，小心我告诉你爹去。”
奶奶说的虽然厉害，但看着她脸上藏也藏不住的笑容，我一点都不害怕。
“我说的真的嘛。”撇撇嘴，我才不信她会向我爹告状了。
摸摸咕咕叫地肚子，我盯向了那盘饺子。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他们说的再热闹，也不能让我少饿一分不是。
顺着我的目光，奶奶也看向了那盘饺子，再看看那三个男的，明显不够吃，她只准备了我们四个人的。
“你们三个再等会，既然要喝酒，我去炒几个小菜去。”
眼睛转了下，奶奶就有了安排。
“不用了，我们吃饺子就好了，不是说饺子就酒，越吃越有嘛。”
我爹明明是最笨的那一个，奶奶的话一说，我爷爷和叔叔就意识到了问题，只我爹明显没有明白问题所在。
听到我爹的话，奶奶明显的深吸了口气，然后才笑眯眯地对我爹说道：“饺子不够。”
说着不再看我爹，急急的走向了厨房。
我爹被奶奶一说，尴尬的看了看我爷爷和叔叔，然后又瞪了我一眼，才悻悻的又开始跟他们聊了起来。
我知道当着我的面被说，我爹有点下不来脸，于是识趣的走到厨房去帮奶奶。
到厨房我也干不了什么活，只会烧烧火。
坐在灶台前，烧着火，看着奶奶麻利的把切好的菜放下锅。
不一会，四个热腾腾的菜就出了锅。
一盘奶奶腌的酸菜炒了炒，一盘炸花生米，一盘炒鸡蛋，还有一盆白菜猪肉炖粉条。
虽然都是一些很家常的菜，但经过奶奶的手后，就像被施了神奇的魔法，很香很香。
把菜一个个端上饭桌，在路上我一直在纠结，先吃哪个好呢，饺子很香，鸡蛋很嫩，白菜里面有肉……
选来选去，我决定，先吃猪肉，真的好长时间没有沾肉味了。
然后第二口就吃鸡蛋，第三口就吃饺子，最后再吃酸菜和花生豆。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坐在饭桌前，拿着筷子，眼巴巴的盯着奶奶的嘴，等着开饭的信号。
“我想了想，这样吧，你们爷仨吃菜喝酒吧，这些饺子就让我们女的吃吧，一会强子走的时候也给都子拿过去一些，到底要下奶……。”
虽然声音不大，但奶奶的语气很坚决，不容任何人质疑。
我怔了怔，尴尬的收回夹向猪肉的筷子。
然后偷偷地看了眼，同样尴尬的我爹。
他把筷子夹向了饺子。
“开始吃饭。”
奶奶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然后淡定的夹了一筷子猪肉，和一筷子鸡蛋放到了我的碗里。
我爹有点不悦的想说点什么，但他这次学聪明了，不想自己打头阵，找同盟似的看了看爷爷，又看了看叔叔，想让这两位说点什么。
结果这两位比奶奶还淡定，什么话都没有说，都端起酒杯看着我爹。
我爹没办法，只好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然后端起酒杯，抬起头，狠狠的一口喝了下去。
在你家我怕你，在我家我才不怕你呢，我后台多着呢。
在心里恶趣味的吐嘈了我爹一句，甜甜的看了眼奶奶，赶紧把碗里的肉和鸡蛋吃到了嘴里。
狠狠的吃了几个饺子过了瘾后，我才有空观察那几个人。
那仨男的正在吃菜喝酒吃肉聊天，忙的不亦乐乎。
而奶奶正在数着饺子的个数，手里还拿着一个饭盒。
我知道她要给我妈分一多半过去，不然我妈肯定又会在她的小本本上记一笔的。
想到这，我看了看我爹，又看了一眼我爷爷。
我爹回去说这边的情况，正常；小儿子回来了，叫大儿子过来吃饭喝酒，正常；都做的没错，要怪只能怪家里条件不好罢。
果然，等奶奶装完后，盘子里的饺子肉眼可见的少了三分之二。
剩下的，一眼扫去，都能知道大概的个数了。
装完饺子，放好饭盒后，奶奶又端起了盘子，把里面的饺子往我碗里拨了满满的一碗，然后盘子里只剩下肉眼可见的几个。
看看满满一碗的饺子，再看看奶**上的白发，我突然觉得碗里的饺子一点都不香了。
想了想，我拿起装饺子的盘子，在叔叔惊讶的目光中，把碗里的饺子又拨出一半放在了盘子里，然后放到了奶奶面前。
“奶奶你多吃点，我不敢吃那么多了，都晚上了，我怕不好消化。”
我说的明显是假话，奶奶和爷爷都知道，因为上一次吃饺子的时候，我一顿吃了三碗（家里的碗不大）。
但他俩都没有说话，只是如常的吃着饭。
我一筷子一个，一口一个的吃着。
碗里的饺子很快就见底了。
咽下最后一个饺子，正准备放下筷子的时候，一块猪肉被一双筷子放进了我的碗里。
我看向那双筷子的主人，原来是叔叔。
他还在如常的和爷爷和我爹聊着，一眼都没有看我，就像他根本就没有动似的。
我把目光看向奶奶，她只冲我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我懂她的意思，于是我夹起那块肉放进了嘴里，感觉这块猪肉真是香啊……
吃完后，早已吃完饭的奶奶就带我回到了卧室，说我不用管碗筷了，他们还不知道吃到什么时候了。
果然，我跟奶奶洗漱完，上了坑，聊了很长时间的天，都没有等到爷爷。
最后，我实在是眼皮打架打的厉害了，就钻进被窝睡了过去。
第十一章 我的朋友也是客人
自从叔叔回来后，我们全家人的心情都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
爷爷和奶奶是因为见到了小儿子。
爹妈是因为又有一个人可以帮忙挣工分，哪怕每天挣的分不多（年底了，没有什么高分的活了）且是短期工，不过我觉得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叔叔拿回来的奶粉得到了我妈和弟弟的热烈欢迎，现在我妈每次看到叔叔都很是亲切有加。
我则是因为叔叔回来后，家里的饭肉眼可见的好了一些。
到腊月二十后，队里可干的活就更少了，于是队里集体决定，分发物资，让大家可以过个好年。
领物资是每家派个代表的，我家是我爹去领的。
那天一大早，奶奶就打发我出去跟英子玩，她则和爷爷一块去了爹妈那边，至于叔叔干了什么，我也没怎么注意到。
跟英子好好的疯玩了一天，连中午饭我都在是她家解决的。
一直玩到天完全黑了，坚决的打消了英子让我去她家吃晚饭的意图，我才就着月光回到了家里。
一进屋，就看到坑上放了一堆的东西。
有打好直接可以做棉袄的棉花，有新布，还有面粉，猪肉，还有一小罐的油……
除了这些可以家用的，更吸引我的还是那些小零嘴，饼干、糖、瓜子、炒花生等等……
看的我的口水直流……
这么多的好吃的……
都是我的……
顿了下后，想了想，这些好像不是我一个人的，这是全家人的。
最起码，得留多一半用于过年待客，还得给亲丫分一半，还有大人也得吃……
在脑子里把零食分成一份份后，看着可以属于我的那一份，我还是挺开心的。
因为我觉得我今年挣的工分，应该可以换到这些的。
所以这些零食可以说都是用我的工分换的，那分这些零食，好像就是我提供给家人和客人的零食一样，很有成就感。
想着想着，我就按心里想的把那些零嘴分成一份一份的了。
过程中，奶奶一直微笑地看着我，看着我流口水，在那傻笑，等看到我在那分零嘴后，稍微惊讶了一下后，就知道我在干什么了，然后笑眯眯地开口问我。
“竹丫呀，你为什么要把它们分这么多份呢？”
听到奶奶的话，我得意一笑，指着最大的一份给奶奶说道：“这份是留给家里过年待客用地。”
指向一份第二多的说：“这份是爷爷奶奶和叔叔的。”
指着两份份量一样地说：“这两份是我和亲丫的。”
指着一份少一些地说：“这份是弟弟的。”
指着最后最少的一份说：“这些是我准备这几天解馋用的。”
我说前几份的时候，奶奶都没有说话，只是微笑地听着，当听到我最后那句话后，她终于忍不住地大声笑了出来：“哈哈哈……”
笑了有好一会后，她才停下来对我说：“傻丫头，亲丫和弟弟的那份，还有你爹妈那边待客用的，都已经留在那边了，他们那边留的比这份多多了，你完全可以不用考虑他们，这边的都是咱们家的。”
奶奶说着看了看我惊喜的样子后，才又继续道：“我和你爷爷叔叔都是大人了，吃不了那么多。”
说完正经的后还不忘打趣我一句道：“我们又不是你这个小馋猫，所以我们那份也不用了。”
我正听到高兴的地方，奶奶突然又很认真的说：“你想想，是不是少了一份什么？”
听出奶奶不是在开玩笑。
我又思考了起来，缺了一份，缺了一份什么呢？
家人的，待客的，自己的，都有了，还缺哪些呢？
想了好长时间，实在是想不出来，我只好对奶奶摇摇头道：“奶奶，你告诉我吧，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奶奶认真的看着我问道：“你这份待客的里面的客，都是哪些人呀？”
“就是咱家的一些亲戚呀！他们过年肯定会带小孩子来，这份就是准备给来咱们家做客的大人和小孩子的。”
我对这方面很有发言权，每年过年我去亲戚家都吃不少小零嘴的，带我去的大人们虽然都吃的不多，但嘴里却没有停过。
“你说的都是我们大人的客人，那你的客人呢？你的小客人来了咱们家，你准备怎么招待他们呢？”
我一说完，奶奶就继续问我道。
“额额……”
听到奶奶的话，我顿住了，因为我从来没有意识到，我的朋友也算是客人，我以为大人从来没有把他们当回事。
看到我没话说了，奶奶接着说道：“你是不是没有想过？要知道你的客人可得你自己招待，我们可不管的哟，到时候别人来咱们家，连点好吃的都没有，尴尬的可是你哟！”
虽然奶奶的话语中夹杂着打趣，但我知道，她是在认真的教着我，让我知道，我的朋友也是客人，我的客人得自己招待，他们给我完全的权利让我招待自己的客人。
这一刻，我突然感觉自己是个人了，一个跟大人平等的人，我也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了。
虽然很开心，但总有些不确定，因为别人家的小孩子都没有这么大的权利，于是我又不确定的问奶奶：“我真的可以做主吗？”
奶奶严肃的点点头道：“可以，你现在就可以把咱们家的零嘴重新分配一下，分完后咱们一块把它们放好。”
我看着奶奶相信的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
先拿出二分之一放到奶奶的旁边，这是客里待客的。
再拿出来小小的一份放到我的旁边，这是我这几天解馋用的。
剩下的平均分成三份，一份爷爷奶奶叔叔的，推到奶奶另一边；一份我过年吃的，裹到奶奶给我的手帕里；最后一份，招待我的客人的，裹到另一个手帕里，再把这两个手帕都放进我上学时奶奶给我缝的小书包里。
看我已经收拾好了，奶奶确定我都分配好了，才问道：“都说了我们三个都不爱吃的，你怎么还给我们留了这么多？”
我冲奶奶调皮一笑，才机灵地道：“你们不吃，剩下的不也全是我的嘛！现在可以先当个好人，我为什么不当呢！”
“哈哈哈……你个小机灵鬼！”
我的话又把奶奶逗地大笑了一场。
不过这次笑完后，她却也没再说什么其它的，只是把她的那两份收拾好后，让我拿着我的书包跟她一块放进了柜子里。
接下来奶奶的动作却让我的心里充满了不知名的东西……她递给我一把柜子的钥匙。
接过钥匙放好后，我就跟傻了似的只知道笑，其它的人啊物啊在我眼中都有点失真的感觉。
傻笑地看着我那点解馋的零嘴，被奶奶放进我平常惯用的抽屉里。
傻呵呵地跟爷爷叔叔打招呼。
傻呵呵地吃过饭。
傻呵呵地上坑睡觉。
第十二章 小年来了
腊月二十三小年，也叫祭灶节、扫尘日。
自从不用上工后，奶奶就没有再早早叫我起过床。
不过我也没有睡到过自然醒，一般都是被奶奶做的香喷喷的早饭香醒的。
今天我却是被一阵阵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了。
我有点奇怪，家里很少有这么大的响动。
使了使劲，想睁开眼睛，奈何眼睛实在不配合。
于是我只好闭着眼睛问道：“奶奶，你们在干什么呀？”
“吵醒你了？你爷爷和叔叔在打扫卫生了，你再睡会吧，我让他们小声点。”
奶奶的声音从厨房传过来，中间还伴随着阵阵的香味。
闻到香味的肚子顿时叫了起来，而且还有越来越响的趋势……
我无奈的在心里感叹道：‘我也想再睡会，可是瞌睡虫敌不过肚子呀！’
麻利的起床、穿衣服、叠被子。
下坑后，目标明确的直奔厨房而去。
“奶奶，今天做的什么好吃的呀？好香呀！”
还没等奶奶回答，我已经看见了奶奶正在和面，案板上放着好几个已经捏好的tuotuo，也就是小号的蒸面饼，最主要是全白面的。
再往旁边餐桌上一看，有一小盆的糖瓜，上面还飘来一阵阵之前闻到过的香味。
看看正在使劲揉面的奶奶，我偷偷的弯下腰，放轻脚步，伸出一只爪子伸向糖瓜。
眼看手指就要碰到糖瓜了，奶奶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阻止了我。
“现在不能吃，晚上要献神了，等献完了后，你再好好吃个够。”
“好吧。”
努努嘴，我最后再依依不舍的看了眼糖瓜后，出去洗漱了。
洗完以后，我才发现叔叔和爷爷正在整理工具间，以前乱糟糟东一个西一个的工具，现在都很整齐的摆靠在最里面的墙角，连上空的蜘蛛网都消失的一干二净的。
“爷爷，我干点什么呢？”
爷爷慢悠悠的把最后的垃圾清理了后，看了看我道：“去把垃圾倒了吧。”
“好的，您瞧好了。”
我笑嘻嘻的接过垃圾端了出去。
回来后，我帮着爷爷，一会递递东西，一会倒倒垃圾，倒没感觉干了什么活，奶奶就喊开饭了。
饭桌上果然没有糖瓜，只有一盘炒酸菜和一盘咸菜。
“哎，糖瓜啊糖瓜，你再等等我，今天晚上我再来找你哟……”
我坐在小板凳上，看着糖瓜的方向，装模作样的晃了晃脑袋，果然把奶奶逗乐了，笑骂我道：“你个皮猴，吃饭吧你。”
拿过窝头，就着酸菜，不知不觉，我的小肚子就鼓鼓的，吃的有点撑着了。
爷爷奶奶他们还没有吃完，我便坐那一边揉肚子，一边等着他们吃完饭后收拾碗筷。
奶奶吃完后，看着正在揉肚子的我，挑了挑眼，然后笑了。
我知道奶奶在取笑我，便指着肚子叹口气说道：“小肚子呀小肚子，你要是有一天撑破了，肯定是奶奶的锅，谁让她做的饭太香了呢！”
奶奶看完我耍宝，才戏谑的说道：“哦，原来做饭太好吃还是我的错了，好吧，那我以后就尽量做难吃一点吧。”
一听这话，把我吓了一跳，害怕以后奶奶真故意做的不好吃了，便马上朝奶奶狗腿的甜甜一笑道：“奶奶，不用不用，刚刚是我说错了，不是肚子的错，是嘴的错，要不，你打它几下解解气？”
“你这小丫头，还当真了？”奶奶好气的看了我一下。
我挺了挺背，坐直，告诉奶奶我在认真的道歉，请她不要委屈自己的手，让它正常发挥。
看到我的样子，奶奶又笑了起来。
一会后，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整了下衣服，坐好了，看着我道：“竹丫，今天是小年，家家都要大扫除，还要做糖瓜，蒸tuotuo。我今天要蒸tuotuo和馒头，打扫呢你爷爷和叔叔也够了，要不你去你妈那边帮帮忙？虽然他们不用准备糖瓜和tuotuo，但他们那边小孩子多，你去帮忙看着虎子（弟弟）也行呀。”
“我知道的奶奶，我这就过去。”
说这话，我没有任何的情绪，还稍微有点责怪自己，这几天在家里舒服的，让我都忘记了还有一个家。
“晚上早点回来，我们等你吃晚饭。”奶奶有点不放心的道，想了想，她又接着说：“这样吧，我晚点亲自过去给那边送糖瓜和tuotuo，完了，咱们一块回来，你中午在那边凑和下，吃不饱咱们回来晚上好好吃。”
听到奶奶的话，我有好笑又有点感动，又怕她担心地道：“奶奶，他们是我的爹妈，而且今天我是过去帮忙干活的，他们还能饿着我不成？您别担心了，实在不行，您下午早点过来。”
奶奶笑地冲我点点头，又说：“去吧，碗筷你不用管了，早点过去好些。”
是这么个道理，早点过去，我爹妈才会开心一点。
急勿勿地跑了过去，刚进院子就听到了虎子的哭声。
三两步走进屋里，发现爹妈他们正在吃饭，虎子还在卧室那边哭着。
我没有说任何话的先跑到卧室，从坑上抱起虎子，才忐忑地走向饭桌。
虽然没有特意去看，我也留意到了爹妈的脸色都不好看。
刚出卧室门，虎子的哭声都还没有停，我妈的骂声就像机关枪似的向我射了过来：“哟，我们的大小姐舍得过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认识回家的路了呢？还是这边不是你家？这几天在那边过爽了吧？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过来看一眼？也不想着看看虎子？亲丫那么小都知道帮忙干活，你呢，这么多天都干了什么？”
其实停工到现在也没有几天的，面对我妈的责骂，虽然感觉心里很不服，但我什么都不敢说，只能低着头静静地看着虎子。
看我没有反应，我妈好像更生气了，接着骂道：“怎么不说话？在你奶奶跟前不是很会说吗？怎么现在跟个闷葫芦似的？”
一句句的话朝我砸过来，我期盼着我爹能说点什么，因为这个家，现在只有我爹才能制止住我妈，可什么都没有，别说制止我妈了，他甚至连吃饭的动作都没有停一下，可能他也是这么想的吧，我无奈地想着，自嘲地笑了笑，这边我谁都指望不上的，这本来就心知肚明的事，还在期盼着什么呢？我自己不也挺薄凉的？这不，连眼泪都没有流。
“妈，你别说了，别吵到了弟弟，他好不容易才不哭了。”
这是亲丫的声音，虽然没提到我，但我知道她在给我说情。
除了丝丝感激之外，我还有点佩服她，在这么热闹的环境中，她能发现虎子不哭了，也是不容易，我妈疼她真不是没原因的呀，这方面我真是比不过的。
局面瞬间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又听到了他们吃饭的声音，虽然没有抬头，但我好像看到了这幅画面———
我爹看一眼虎子，狠狠地盯了我妈一眼，吃饭；
我妈看看心爱的小女儿，不情不愿地停止了谩骂，吃饭；
亲丫看看父母看看姐姐弟弟，吃饭；
我抱着虎子，安静地在旁边站着。
我突然觉得，这幅画面好和谐。
第十三章 大扫除
这幅画一直如常的进行着，直到他们三个都吃完了饭。
我爹最先吃完，他吃完后，走进了卧室。
接着亲丫吃完也进了卧室。
最后我妈也吃完了，她抱过我怀里的虎子也进了卧室。
看了看我妈走进卧室的背影，我嘟嘟嘴，自觉的走进饭桌收拾碗筷。
收拾碗筷是习惯了的，边洗碗我还在想，收拾完后，怎么办呀？我也得进卧室吧！到时候，我妈会不会还接着骂我呀？
想得我心里都有点发怵，手上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正当我心绪不宁的时候，我妈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臭丫头，你收拾完了没有？收拾完了就过来。”
本着早死早超生的念头，我快速的收拾完，走进了卧室，只希望我妈能骂的轻点……
走进卧室的时候，我爹妈和亲丫虎子都在坑上坐着。
一看到我进来后，我妈就想说话……
可惜她话还没有说出口，却被我爹抢了先。
“我分配一下今天的工作。一会，我先去把屋里的空中都打扫下，我打扫完的地方，你们就可以扫地擦桌子了。”说到这，我爹看了我妈一眼后接着说道：“至于你们怎么扫，谁擦桌子什么的，就你安排吧。”
我妈点点头后，看向了我说：“亲丫还小，一会就不干活了，她也干不好。我呢，还要管着虎子，这样吧，一会你爹弄好上面后，你就先扫着地，我有空就去帮你。”
听到我妈的话，我只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说；
我爹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下坑走了出去。
看到我没有说话，我妈的语气有点不耐烦，但还是刻意地压低声音说道：“这样吧，你先去烧点热水，一会咱们好涮抹布擦东西。”
我答应了一声，然后走到灶台去烧水，中间还隐隐听到我妈让亲丫出去玩会，亲丫没有答应的声音，亲丫说她可以帮忙带虎子。
我笑了笑，虽然我妈偏心，但亲丫是真的乖巧可爱，我都越来越喜欢她了。
“竹丫过来，帮个忙。”我爹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进来。
我看下还没有烧开的水，连忙把所有的柴都塞进炉灶里，然后起身边答应着，边往院子里跑去。
到了院子后，我爹正拿着一根很长的木竿，旁边放着一把笤帚和一捆绳子。
他把笤帚和木竿头放在一块，然后拿起绳子，叫我道：“过来，把笤帚和木竿拿紧，一定要固定好了，不能移动半分，我用绳子把它们绑好。”
“好的，爹”
我走过去，把木竿头和笤帚重叠大概有三十厘米后，然后用两只手，分别抓住两边，紧紧得握住。
这个工具是用来扫屋子上空的灰尘蜘蛛网那些的，我知道，今天早上爷爷和叔叔用的工具里就有它。
爹看我重叠的长度还可以，又用手按了按，来试它们的紧度。
随着我爹的动作，我瞬间感到有一股很大的力量从上面传过来，重得我差点松了手，但我心里不服气，咬紧牙，死死的握住了。
我爹满意的笑了笑，说道：“你可以嘛，这力气，不比小伙子差，怪不得每天能得那么多的工分。”
这还是我爹第一次表扬我，我瞬间觉得全身有了更大的力量，更是死死的紧了紧手。
我爹没有再说其它的，拿起绳子开始绑了起来。
随着我爹的动作，木竿和笤帚都想动来动去，但都被我狠狠的按住了。
很快我爹就绑好了，他站起身拿起木竿另一头，在空中挥舞的试了试。
很好，笤帚很牢固地粘在上面没有移位。
我爹满意地朝了我笑了下，然后拿着木竿开始打扫西边那个小屋。
现在村里大部分的住房结构很简单，整个地基一分为二，北边是主屋，就是一个皿字的房子，两边分别都是一间房大小，都是住人的卧室，中间的屋子有三间房大小，功能也比较多，放箱子柜子、烧火做饭的厨房还有吃饭的地方都在这个屋子。
村里风俗，一般大人都住在主屋东边的卧室，而西边的卧室则是给儿子娶媳妇后住的。
地基的南半部分也是一个皿字型的，中间三间大小的是院子，两边盖东屋西屋来放一些杂物。
当然，东西屋也不是每户人家都有的，只有一些家庭条件比较好或者孩子比较多的才会盖。
厕所，则大部份人家都盖在外面，方便外人使用，反正都是往队里的地上施了。
我两边的家里，都因为孩子不够多，所以都只有主屋，南半部分则只有随便隔的一些简单的工具间等。
我叔叔和爷爷就住在主屋的西屋里，当然我没去的时候，奶奶和爷爷一起住东屋。
这边呢，因为炕足够大，他们四人都住在东屋，而西边的屋子，则是放了一些放粮食腌咸菜的缸、箱子啥的杂物。
因为比较小，我爹就先打扫的西屋，而且很快就好了。
看到我爹出来开始打扫大厅，我便拿了一把笤帚去打扫西屋。
这些也都是从四五岁就开始干的活，一点都不陌生，很快我就把那一块小小的屋子打扫完了，而中间的屋子，我爹还没有扫完，于是我准备拿抹布准备擦一擦箱子什么的，就在这个时候我妈走了进来。
“怎么空气中这么多的灰？你扫之前不知道先洒点水？是不是还想让你爹再扫一遍？”
我妈抱着虎子，还没进屋就呛了下，连虎子都咳了几声。
“知道了，妈，我洒点水再扫一遍。”我连忙回答道，就害怕她又开始发脾气。
不知道是对我的识趣满意，还是害怕呛着虎子，我妈没说什么，抱着虎子，转身走了。
舀了水，洒地上，再扫一遍。
很快又扫完了，我又准备擦东西的时候我妈又过来了，让我怀疑她是不是一直在监视着我。
“你这箱子底下没有扫？还有这角角没有扫？还有这缝里的东西也拿出来洗洗再扫干净。”
空气中已经没有了灰尘，我妈终于还是抱着虎子走了进来，然后开始了巡视，就像在学校大扫除之后的老师似的挑来挑去。
我嘴上没有说什么，只是赶快拿起笤帚朝她说的那几个地方走去。
洗东西，扫角落，掏缝隙，很快这些工作也都完成了，我站直身子，活动了下，然后看向了东屋，嗯，我妈果然又来检查了。
这次她看了很长时间，才满意的点点头，道：“嗯，这次还可以，记得这就是标准，中间屋也得按照这样的标准，别偷奸耍滑的。好了，你开始擦东西吧，记得玻璃，窗台都擦擦呀。”说完，她抱着虎子又走了。
我噘噘嘴，认命地拿起涮好的抹布开始了又一轮的工作。
擦一遍，检查，再一遍，再检查，西屋通过。
大厅扫了三遍后，检查通过。
大厅擦洗三遍后，检查通过。
就这样干着检查着，让我都有了一种还在学校的感觉，就像以前，写了作业后交给老师检查的样子，都让我有了一丝怀念。
不知道干了多长时间，等所有的工作我妈都满意后，我才发觉开空都有点擦黑了。
摸摸早已咕咕叫的肚子，我想，奶奶应该快来了吧。
第十四章 送神
在我的肚子叫到第二百五十次的时候，奶奶终于来了。
我眼巴巴地看着奶奶，不知道是更想让奶奶给我点吃的（我自己也知道，这个不可能）好呢，还是更想让奶奶让我马上回去的好。
奶奶看了看我，戏谑的说道：“哎，你这可怜巴巴的样子，是怎么了？饿着了还是怎么了？”
没等我回答，奶奶又看向了妈妈，问道：“都子，竹丫这是咋啦？你欺负她了？”
妈妈瞟了我一眼，不屑的笑了一下，说道：“哪的事，可能是因为早上过来的时候说了她几句吧。”
然后她看向我问我道：“竹丫，你自己说，我欺负你了？”
我眯起眼，朝她笑了笑说：“妈你说的哪的话呀，哪有呀，没有的。”
我妈又扭过脸看向了奶奶：“妈你都听到了吧，我可没有欺负她，再说我哪敢呀，只是她这几天都没有过来，我抱怨了几句而已嘛。”
奶奶明显不相信的笑了下，然后说道：“好吧，你们说没有就没有吧。”
然后又看向了我说道：“你这丫头，今天干什么了呀，弄的这么脏兮兮的。”
我看了看我妈不太好看的脸色，才对奶奶微笑地说道：“就是帮我妈他们扫了扫地看了看虎子而已，没干什么。”
听到我的话，我妈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听到我的话没有什么问题，奶奶也不纠结这个问题了，拿着袋子里的东西往案板上放，边放还边对我妈说着：“我给你拿过来一糖瓜，还有一些tuotuo和白面馍，都是我今天刚做的，你晚上送神直接用就好了。”
我妈笑眯眯地看着那些东西，然后才说道：“家里正好没有馒头了，我们中午都没有吃饭，现在正好可以吃了。”
边说边准备去捞腌白菜，捞出来后，边洗着菜边对奶奶说道：“妈，你别着急着过去，一会跟竹丫一块在这边吃晚饭吧。”
奶奶一听到说中午我们没有吃饭就拉下了脸，听到这话更不开心，但还是压低声音说道：“不了，我那边已经做了饭了，我带竹丫过去吃吧。”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呀，还是你蒸的馒头呢。”话虽然这样说着，但我妈话里的开心，很明显的透了出来。
咕咕咕，我的肚子又响了起来……
这声音打断了奶奶明显还想说什么的打算，她又看向了我，脸上的心疼多的都溢了出来，这才说道：“那我们就过去了，你爹和刚子还等着我们吃饭呢，我们先走了啊。”
我妈停下手上的活，这才看向了我们，说道：“那我就不送你们了，我还要给强子他们做饭吃了。”
“不用了，不用了，你忙吧。”
奶奶边说，边拉着我走了出去。
直到拐了一个弯，奶奶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馒头递给我，然后问道：“竹丫，今天是怎么回事呀？看着你干了很多活似的。”
接过馒头，狠狠地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着……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奶奶的问题，只肚子里似乎一下子就涌满了委屈，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深深地吸口气，放缓气息，再使劲地闭闭眼睛，慢慢地止住往下流地眼泪，感觉不会被奶奶听出异样，我才回答奶奶。
“没有干什么，就是帮忙带了带虎子。对了奶奶，今天晚上要送什么神呀？”
奶奶太聪明了，还是转移话题比较安全。
“送神呀，就是送的保护咱们家里的各种神呀，有财神爷，天地爷，土地爷，灶王爷还有门神爷，就是他们保护我们可以平平安安，丰衣足食呀。”
奶奶果然被我转移了话题，我慢慢啃着馒头，慢慢听奶奶讲着，还挺有意思的样子。
“那为什么今天送呀？”
奶奶看我对这个话题感兴趣，就细细地讲了起来。
“今天是小年，是天上神仙开会的日子，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嘛，他们今天上天，等大年初一还得下来，挺赶时间的。他们今天开会，就是汇报咱们今年的表现，有没有做坏事什么的，若是有做坏事的，老天爷就会知道了，他会惩罚做坏事的人的。竹丫，你今年有没有做坏事呀？”
刚讲了一些，奶奶的话题就歪楼了，又开始逗我了。
我咽下嘴里的馒头，细细地想了想，害怕地问奶奶道：“奶奶，我睡懒觉算不算呀？”
奶奶偷偷笑了下，才认真回答我道：“算呀，以后不可以睡懒觉了知道吧。”
虽然感觉奶奶在诓我，但我还是有点害怕，于是便问奶奶道：“奶奶，那神仙要是说我坏话，怎么办呀？老天爷要惩罚我的。”
奶奶看出我有点害怕，便安慰我说：“没事，一会回去，我供献的时候，你好好地给他们嗑个头，他们就不说你坏话了。”
我有点怀疑地问奶奶：“真的吗？”
怎么感觉很不靠谱的样子。
“这样吧，你少吃点糖瓜，供献的时候，多让他们吃点糖瓜，他们就不好意思说你坏话了，毕竟吃人嘴短嘛。”
我还是有点怀疑，可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只好半信半疑地答应着，并暗暗下决心，以后一定不睡懒觉了。
回到家，家里的饭果然好了，但并不是像奶奶说的是她去那边之前做的，因为那饭是刚刚出锅的。
“爷爷竟然会做饭，好厉害呀。”
第一次看到爷爷做饭，我心里有点发虚，不知道好不好吃，但不管怎么样，先夸着准没错。
“就你嘴甜，快坐下吃饭吧。”
爷爷笑笑我，就看向了奶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要在那边吃了，还好馒头是现成的，不害怕饭不够。”
奶奶笑着看了我一眼道：“哎，我肚子饿得不行了，等不到那边的饭了，就先回来了。”
我被奶奶看得羞红了脸，只坐在小板凳上等着开饭。
细细地咀嚼了几口后，我发现爷爷做得饭竟意外地好吃，一点都不比奶奶做得差，不过一想，爷爷毕竟也是矫养着长大了，且身体不太好，会做饭一点都不奇怪。
一吃完饭，奶奶就拉着我去送神了，连碗筷都是让叔叔去收拾了。
一个tuotuo一碟糖瓜便是一份献品，我们总共准备好了七份，然后奶奶点了一根蜡烛方便一会点香。
先供献的是灶王爷，奶奶点好两根香插好，放上一份献品，然后示意让我去磕头。
我上前，认认真真地磕了一个头，才看向那张灶王爷像，只见中间有个白胡子老头地神仙，跟我看见的白胡子老头有点像，而且那白胡子老头，我最近又见过几次，但都没跟奶奶说。
神像上面只有花边，右边写着上天言好事，左边写着下界保平安。
我合掌又虔诚地拜了几下，心里默念着，希望你上天真的说好话，不要打我的小报告才好。
之后依次是财神爷，天地爷，土地爷和门神爷，都和灶王爷地程序是一样的，而且我也都有默默地拜托他们，希望他们都不要打我的小报告才好。
倒数第二份祭拜的是祖宗牌位，跟之前也是一样的流程。
只最后一份祭拜总神灵的那份有点不同，祭品是一样的，但点了一整把的香，磕头后，才算完成了今天地仪式。
因着惦记着拜托神灵地原因，祭拜完后我竟然忘记了可以吃糖瓜了，直倒睡到炕上才想了起来，把我后悔得差点又起来去吃……
主要还是因为实在是太冷了，我才没有这么折腾。
第十五章 除夕
小年过后，每天吃过早饭后，我都要去爹妈那边一次，无论有没有事。
期间因为没有大活，我也只是帮忙抱抱虎子，洗洗碗筷什么的。
一眨眼，几天过去了，已经到了除夕。
除夕是新年的前一天，也是瞌家团圆的一天。
一大早吃过早饭后，奶奶就对我说道。
“你今天早点过去那边吧，今天要大扫除、包明天的饺子，明天早上还要打扫，你妈那边的活应该不少。”
吃早饭后去那边，已经是这几天的习惯了，我没在意地点了点头。
奶奶看我没当回事，加重了语气说道：“不仅仅是过去干活，今天中午和晚饭你就都在那边吃，还有晚上，就不要过来睡觉了，直接睡在那边吧。”
奶奶的话把我吓了一大跳，连忙问道：“奶奶，你是不要我了吗？为什么要让我在那边睡觉呀？”
奶奶也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没有说全，就忙说道：“今天是除夕，全家都得团圆了，你就只今天晚上睡在那边就行了，明天晚上你就能睡在咱家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真是差点没有把我吓死。
只要不让我一直呆在那边，打扫卫生什么的，都是小意思的。
虽然活我不害怕，但为了不让我妈再有其它的什么借口骂我，我还是快快地走了过去。
到了的时候，我妈他们还没有吃完早饭，我识趣地去抱虎子，可以让我妈好好地吃顿饭。
看到我这么识趣，我妈朝我笑了一下，才不紧不慢地接着吃饭。
吃完饭的碗筷，惯例是我去收拾的，收拾完我也没等我妈他们安排，就自觉得拿起笤帚扫了起来，扫完又烧热水擦东西。
有了小年那天的经验，我完成的又快又好，我妈几次来检查，都只满意地点了点头就走了。
刚打扫完还没有歇几分钟，我就被我妈叫去洗萝卜，一大堆的萝卜，大概有十几条吧，有大有小。
看着满身都是厚泥的萝卜，我吐出一口气，然后拿了个小板凳坐那开始仔细地抠萝卜上的泥。
抠泥是个技术活，只要找对方向，一抠就能抠下一大块，若是找不对方向，则抠半天都只能抠下薄薄地一点。
所幸，这几天因为没有上工，留了指甲，而抠泥也是常干的活了，我的技术还不错。
只抠了一小会，地上就抠下了厚厚的一层泥，这时我的指甲里已经黑漆漆地全是泥了，不过还是感谢这指甲，为抠泥也做了不小的贡献，不然我可抠不了这么快。
左抠抠，右抠抠，就在我抠的正顺手的时候，运气不好，碰到了一块很硬很冷的大泥块，一下竟然没有抠下来，我一咬牙，狠狠地一抠，手指瞬间流下了一股血液，把那块泥都染红了。
那泥块竟是把我的半截指甲都折了下来。
虽然因为冰冷，我的手指肿了不少，痛觉也少了一些，但十指连心，我还是感觉到了巨大的痛楚。
看看正在切肉的妈妈，她一点都没有发现我流血了，或者她觉得我流血只是一件小事。
不知道是被疼的，还是因为妈妈的不重视感到委屈的，我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停下手里的工作，呆呆地坐在那里，心里也不知道奢望着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什么都没有等来，而手指上的血因为天气冷地原因，就算没有处理，也不再大量地流了。
自嘲地笑笑，还是继续干活吧。
只是我不敢再用指甲抠了，想了想，把所有的萝卜都泡进旁边冷冰冰地水桶里，只能一遍遍地洗来把它们洗干净了。
想到就做，我伸出两只手就开始，手指一放进冷水里，不知道是因为冷的，还是因为有伤口，瞬间又是一股疼痛传来，眼睛闭住，更多地眼泪流了下来。
这时，我妈还在那切着用于包饺子的肉馅，没有理我。
想到上次我流血地时候，奶奶紧张地样子，我真想不管不顾地跑回家里去，什么都不顾了……
可是我知道我不能。
咬咬牙，忍一下，洗一洗，这感觉就跟用开水泡脚似地，洗一会，等时间长一些也就适应了，果然，过了一会手指感觉没有那么痛了，只眼泪不争气地怎么都停不下来。
终于洗完了一遍，所有的萝卜上都已经不见那厚厚地泥土，只是每根上面都还有或多或少的小泥块。
双手张开，我的手指已经红肿的厉害了，而伤口也不知道是好了，还是习惯了，不流血了也不怎么感到疼了。
歪歪头，耸耸肩，我拿来另一个桶，再往里面倒入足够的凉水，然后把萝卜全泡进去。
然后我拿来笤帚开清理之前抠下的那堆泥。
第一次装了满满一簸箕，那大块小块的泥块，重得压得经常上工的我都有点踉跄。
扫完地就该倒桶里的水了，那重量比没洗之前重了三重都不止，于是我只好晃晃悠悠，三步一停，五步一靠地把它提出去外面。
我先把桶里的水倒出去，然后看到桶底还有厚厚地一层泥，于是我又往桶里倒了一些水，再把桶底的泥往匀地搅了搅，然后快速地倒了出去，桶底终于没有那么厚地泥了，但也还没有完全干净，于是我又涮了几次才把桶涮干净。
我知道萝卜再涮一次也洗不干净，于是我直接在这个桶里又倒了一些干净的水，直接拎到放萝卜的那个桶旁边，好直接洗再三遍。
正当我忍痛把手往冷水里放的时候，我爹从外面拿着一叠对联走了进来，他看着我的手说道：“竹丫，你手怎么成这样了？你洗萝卜没有加热水吗？”
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低低地说道：“我没有加热水。”
我爹看了我妈一眼，叹了一口气，对我说道：“等下，我去拿热水壶。”
我坐在那没有动，低着头，流着眼泪看着我爹把一壶热水分别加到了两个水桶里。
我知道加的那点热水没有那么大的作用，但等我把手伸进去的时候，我还是感觉那水好暖和。
用暖和的水洗过两遍后，萝卜已经很干净了，把萝卜放进另一个干净地桶，在我准备去倒水的时候，我爹又说话了。
“竹丫，你去烧点热水，顺便坐那剥点葱蒜。”
说完，他就一手拎着一个水桶走了出去。
看着我爹的背影，我瞬间觉得他好伟岸。
之后我的主要工作就是烧火了，因为淖萝卜要水，煮猪肉要煮一个多小时，所以我就一直坐在那烧火，就连午晚饭我也是坐那边烧火边吃的。
所幸，等烧完火后，家里的活几乎都没有了，就剩下包饺子了，而我也只会擀饺子皮而已。
等包完饺子，我这一天的工作终于完了。
脱了衣服，睡进被窝，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一天终于过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