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初一早上新气象
噼噼噼……啪啪啪……
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音吵醒了熟睡中的我。
把胳膊拿出被窝，伸了个懒腰，醒了醒神，正想叫奶奶的时候，被一阵谈话的声音打断了，那是爹妈在说话。
听到我妈的声音，我的大胆一片空白，她这么早就来我家了？
看看四周的环境，这才意识到，我现在在爹妈这边，而不是在我家里。
侧头看到正在熟睡的亲丫和虎子，虽然一点都不困了（从小年后，我就没有再睡过懒觉），但我还是闭上了眼睛，只两只耳朵竖起来听着他们的谈话……
“你看看，你看看，你妈大早上的过来，不不，不是大早上，而是凌晨过来，就是为了给竹丫送新衣服？”这是我妈不满的声音。
新衣服？凌晨？奶奶？
这些美好的词语，让我完全忽略了我妈的语气，直到听到我爹的回答，我才又听开了故事。
“送就送了，用你的钱了？还是用你的布了？你自己不也给亲丫和虎子做了吗？”我爹的声音中也透着不满。
“就竹丫是她孙女，亲丫不是吗？虎子还是她第一个孙子呢？”原来我妈纠结的还是这个老问题。
“这个问题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以后都不准再提了，再说刚子现在在家呢！”我爹有点不以为意。
“哎，刚子在就在了，你还怕他不成？他不还得靠你上学呢！”我妈的声音中满是不屑。
“你别瞎说了，我偷偷告诉你，刚子再几个月就要考大学了，我听他同学说过，他考上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别说以后的好处了，只他考上大学后，不仅不再需要我们管，他要是本事些，说不定还能捎回来些东西呢，而且肯定比现在捎回来的要好的多。”我爹压低了声音，跟做贼似的，让我有点好笑。
“是吗？那到时候咱们的负担就小多了，虎子和亲丫能好过些了。”一听条件好些，我妈就开始念叨那俩宝贝疙瘩。
“我警告你，以后对竹丫好些，虽然她在那边养着，但她到底是你的女儿。”我爹的声音很是严肃，他顿了下后接着道：“你昨天确实有点过份了，你看到过她的手吗？要是我妈知道了，你看她不说你。”
“我是真不知道呀，还是你昨天晚上说她手破了我才知道的，我昨天也一直在忙呀，哪有空看着她，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谁不是这么长大的呀！”看我爹说的认真，我妈有点着急了。
我爹缓和了语气，又说道：“以前的事先不说了，今天你就不要让她干活了，不，过年这几天都不要再干了……”
听到这，我妈瞬间打断了我爹的话，急切地道：“你说啥呢？她那么大了，让她干点活怎么了？不就烧烧火什么的。”
“过年过年，本来就是让小孩子玩的，更何况竹丫今年挣得工分可不少，你像她这么小的时候，你干活了？”我爹对我妈的目光短浅有点不满。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原来我妈小时候不干活呀，我还偷偷地在心里想到。
“你要是想之后从我妈手里弄好东西，最好，对竹丫好些。”
我爹说得咬牙切齿的，我想他肯定瞪我妈了。
“哎，说什么也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还能真害她不成，行，我听你的，这几天就不使唤她了。”
我妈瞬间低声下气了下来，听得我是目瞪口呆，情绪转化之快，真是能屈能伸。
接下来，他们说起了别的话题，没再提到我。
听到没有我的事了，本来想再睡会，但闭着眼睛听了这么长时间的墙角，跟看电视剧似的，太过瘾了，弄得我很是亢奋，一点困意都没有，但我实在不想睁开眼睛，单独面对着我妈，便放空了脑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干活累着了，不一会就又睡了过去。
第二次，我是被饺子的香味馋醒的。
睁开眼睛，看看旁边，亲丫都已经穿好衣服了。
我急忙穿好自己的衣服，叠好被子。
都没空研究我和她的新衣服，只注意到我俩的都是黄色的。
刚准备细看的时候，虎子也醒了。
我赶忙过去，给虎子穿衣服……
由于他老是动来动去，穿个棉袄，我刚穿好这边袖子，他把那边穿好的又脱了，弄的我手忙脚乱了好一会，才给他穿好衣服，过程中倒也让我很清楚地翻到了他新衣服的每一块角落。
他贴身穿着的是一件蓝色的新棉袄，白色的里子，蓝色的表面，里面装的是崭新的刚晒好的棉花，一靠近就能闻到一股太阳地味道。
棉袄的外面，还套了一件崭新的碧绿色的夹衣，大小很是合身，一点都不大。
下身一条跟棉袄同系列的棉裤，外面也是夹衣同系列的夹裤。
脚上一双黑色的新袜子，外加一个大红色地虎头鞋。
穿完衣服后，虎子左看看右看看，新奇地研究着自己的新衣服，很是可爱。
看到他离炕边还远，我麻利地叠好他和妈妈共用地被子，最后再把所有被子用一块新的单子盖住。
看了看炕上已经没有什么杂物了，我才下了炕，拿盆去倒洗脸水。
洗脸水，我一般都是用温水，倒好凉水，等我倒热水壶里的热水时，正在舀饺子的我妈，转过头来瞥了我一眼，吓的我打了个哆嗦。
好在，她并没有说什么。
快速地端着水到卧室里，先叫亲丫洗漱完，我再帮虎子洗了洗后，我才自己快速地洗漱了下。
再随便的整理了下头发后，我让亲丫看着虎子，自己则快速的跑到我妈那帮忙。
我妈看了我一眼，倒也没有拒绝，让我在那看着火，她自己则是端着饺子碗，去供献祖宗和各位神仙爷去了。
按规矩，献完的饺子需要再回次锅才能吃，我没等我妈吩咐，把她用过的饺子直接倒进了窝里去回水。
我妈赞许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去献下一位神灵了。
很快，饺子都回锅后，又舀了出来。
我们可以吃饭了。
我妈接替过我接着下下一锅饺子，并让我去吃饭，让我实在是受宠若惊。
这时我也才有时间观察我和亲丫的新衣服。
夹一个饺子放进嘴里，看看她的，看看我的，我俩的布明显是同一匹，都是黄布上面有黑色的小点。
再夹一个饺子，看看亲丫的袖子，她的一点都不好看，就那么直挺挺的，宽得能再穿进一条胳膊了；而我的袖口，不知道奶奶怎么做的，还有好看的花纹，并且不宽不窄，恰恰好的穿在棉被外面。
再夹一个饺子，她的领口也没有我的好看，而且还有点大，把里面的棉袄都露出来一圈。
再看看裤子，跟上衣同样的料子，但作工明显的不一样。
因为她的裤档明显有点肥大，总有点想要掉下来的感觉。
看的我差点把嘴里的饺子喷出来。
察觉了点什么的老爹瞪了我一眼，把虎子放到另一条腿上后，继续吃饺子。
完全比胜的我也不再观察亲丫了，只非常开心地，享受地吃起了饺子。
第十七章 拜年
吃完饺子，舀上面汤先晾着，我准备抱过虎子，让我爹能够好好吃饭。
“虎子乖，来，姐姐抱抱。”
听到我的话，我爹抱着虎子的手牢牢的一动没动。
我奇怪地看看我爹……
他冲我笑笑，没说话，然后用手指着中间屋贡奉祖先的地方。
我瞬间明白了过来，他是让我先去给他们拜年。
我冲他甜甜地一笑，然后叫上亲丫走过去准备拜年。
我们这的风谷，拜年是磕头，至于要不要头磕到地上，就看各人的习惯了，反正我这几年是只跪下就起，没有弯腰的。
拜年分两个部分，先在祖宗牌位那磕个头，然后到总神灵那再磕头，给谁拜年就嘴里叫着谁的名字。
领着亲丫，恭恭敬敬地给祖先们磕完头后，我们一块走到了供奉总神灵的前面。
我先双腿跪地，嘴里喊着，爹，我给您拜年了。
里屋传来爹答应的声音。
然后，我又恭恭敬敬地跪下，嘴里叫着，妈，我给您磕个头。
坐在灶台旁边的妈妈，亲热地答应了一声，听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拜完后，看看亲丫，示意她跟着我刚才的动作，给爹妈拜年。
亲丫乖乖地点了点头，然后乖乖的跪下喊人拜年。
当给我妈拜年的时候，她刚跪下，还没有说话，就被我妈叫了起来。
果然还是有差别呀，我暗暗想着。
“竹丫，你先过去那边抱会虎子，我跟亲丫说几句话。”我妈看我还在那站着，就给我安排工作了。
“好的，妈妈。”我欢快地答应一声，我才不愿意面对她的阴阳怪气呢。
刚走进里屋，就听到我妈刻意压低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亲丫，这是一分钱，你装好了，谁都不要给，谁也不要告诉。”
然后是亲丫正常音量的声音：“知道了，妈妈。”
妈妈声音又低了几分：“笨丫头，小点声，听话就行了，知道吗。”
后面可能她俩在耳语，反正我再没听到其它的声音，只亲丫过了好几分钟后才走了过来。
我妈喜欢亲丫，不喜欢我，这是我早就知道且已经接受的事实，我妈的这般做为，我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感觉有点好笑。
越想越好笑，我竟低低地笑了出来。
看到我这个样子，我爹有点尴尬，他假笑一下，然后说道：“竹丫呀，这边的事，你不用管了，你带着亲丫去给爷爷和奶奶拜年吧。”
“好的。”这是我这两天来最想听到的话了。
带着亲丫走在路上，边走边笑，这次是为我爹，他应该也听到了我妈前面的话，不然不会那么尴尬的。
亲丫真是个乖娃娃，很听话的乖娃娃。
谁的话她都听，而且都不好奇为什么，只单纯的听话。
她虽然好奇我为什么一直在笑，也没有问出来，只不停地偷瞄我，被我抓到后，还傻傻地冲我笑一下。
“噼噼噼，啪啪啪。”
路过一家人家里，他家正在放鞭炮，吓得我和亲丫直接跑了起来。
就这样笑笑，跑跑，走走的，我欢快地回到了家里。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
一进院子，我就大声地叫着。
“快进来，快进来。”
奶奶高兴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走进里屋，奶奶正在炕上坐着，炕上放着一盘的小零嘴，炕沿上还放着三杯热呼呼的茶水。
“外面冷，来先喝杯热茶。”
奶奶一手端着一杯茶，递给我俩。
我接过茶水，握在手里暖着手，四处看了看，没看见爷爷和叔叔才问道：“奶奶，我爷爷和叔叔呢？”
奶奶看我已经不冷了，先把亲丫抱到炕上，才看向我。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问道：“竹丫呀，你手怎么成这样了？你妈又欺负你了？你肚子吃饱了吗？头发怎么梳成这样呀？”
我的眼睛瞬间酸了，但我狠狠地忍住了，今天是新年，不能哭，否则一年都会哭的。
我微笑地看了看奶奶，再朝亲丫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回奶奶。
“奶奶，我没有事，手是我自己不小心蹭的。”
奶奶不动声色的看了亲丫一眼，没有再提这个话题，只一手把我扯过去，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静静地窝在奶奶怀里，我的眼泪又差点流了下来。
这里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话——‘谁家的孩子谁疼。’
我们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没人理亲丫，好在亲丫，也只静静地坐在那，没有说任何的话，我都不知道她到底知道不知道这两天我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其实我和奶奶都知道，我俩这样忽视亲丫是不对的，只是奶奶心疼我，而我，忍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回到自己家里了，我不想再忍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爷爷和叔叔说说笑笑地从外面走了进来，爷爷手里还拿着一朵红色的用粗布做的假花。
一进屋爷爷就兴高采烈地向奶奶表功道：“刚子不知道从哪学的手艺，还会做这个东西，你看漂亮不？”
他搓动手指，手里的花瞬时璇转了起来，那小小的花瓣动都没动，不论他怎么用力转，都直挺挺地立在那里。
“虽然你很会做衣服，但我看你可不会做这个吧。”爷爷得意得看向奶奶。
难为情地笑笑，我从奶奶怀里脱了出来，一点都没有用力，想来奶奶也有点不好意思吧，她一向很是理智。
“哎，你还别说，你们做的还挺好看的，去拿梳子过来，我给我的竹丫梳个漂亮的头发。”
叔叔递过早拿在手上的梳子，对我笑了笑，我也亲亲地叫了声：“叔叔。”
叔叔点了点头，没有再看奶奶给我梳头，而是坐到亲丫那边跟亲丫说话去了。
本来还想听听他们说什么的，可我的头发被奶奶扯过来扯过去，疼的实在是静不下心来去听，只隐约感觉，叔叔在逗亲丫，并夸了夸亲丫。
我努努嘴，翻个白眼，心里有点不开心，但这点不开心很快就被奶奶的话冲散了。
“好了，去照照镜子看好看不。”奶奶推推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又补充到，“好看。”
我没有意识到奶奶的话前后矛盾，兴冲冲地跑到镜子前臭美去了。
奶奶还是给我辫了两条辫子，但今天的辫子并没有放在肩上，而是在上面绕在一块，中间还插着那朵红花，真是漂亮极了。
回来后，我又上炕坐在奶奶旁边，跟奶奶和爷爷说笑了一会，我才想起了正事，便拉着亲丫，走到中间屋给爷爷奶奶和叔叔分别拜了个年。
拜年后，奶奶给我俩一人发了一个红包，并趁亲丫不注意地时候，她偷偷在我耳边告诉我：“我给你放了一毛钱，只给亲丫放了五分钱哟。”
听到这话，我笑得像条偷了腥地老鼠。
第十八章 准备团圆饭
又在奶奶这边玩了一会，爹妈就一块过来了，他们给爷爷奶奶拜过年后，就抱着虎子，带着我和亲丫，叫上叔叔一块去别人家拜年了。
走到路上叔叔很是殷勤地抱过虎子，把他抛上来接下去的逗着他玩，逗得虎子哈哈大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虎子。
其实我知道，叔叔最喜欢的是奶奶，因为他每次捎回来的东西，除了家里能用的之外，总有一两个专门给奶奶的，虽然那些东西都被奶奶给了我。
其次就是虎子了，虽然他对我和亲丫也比较亲切，可那份亲切中，总是夹着一丝丝的疏离感，而他对虎子，情感外放了很多。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重男轻女吧，还好，我也没有多么喜欢他，所以我可以很平静地接受这点，只是他到底是住在这边的，总让我有种他在胳膊往外拐的感觉。
摇摇头，我觉得我只因为跟谁离得近就觉得谁是自己人，这想法有点太草率，我决定改，定定神，看向了旁边被我牵着的亲丫。
这小丫头，真乖，只认真地走着路，一点都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我瞬间被治愈了，又看向了前方。
叔叔抱着虎子走在最前面，中间是我爹妈，我爹只看着前面的俩人，怕叔叔弄哭了虎子，哪怕现在他们正在开口大笑着；而我妈则时不时回头看看亲丫，就害怕她跟不上。
而跟亲丫手牵着手的我，就成了没人管的小可怜了，让我又特别的怀念起奶奶。
还好初一要拜年的人不是很多，只是本家的一些亲戚而已。
因为爷爷这边只有他一个男娃，我们要去的都是爷爷堂兄弟们和他们已经结婚的儿子们。可能是基因问题，爷爷的堂兄弟只有三个，虽然他们子女不少，但已经结婚了的也只有三个，所以我们很快就拜完了所有的人。
除了本家拜年外，吃饭前的时间就可以随便安排了，除了家里有白事的不能去外，剩下的随便逛。
拜完年，爹妈在那嘀嘀咕咕了一会后，爹才迟疑的对我说道：“竹丫，我和你妈要带虎子和亲丫出去逛逛，要不你先回去？”
我答应一声，却在心里自嘲——连问下我要不要去都省了？
听到爹妈地话，叔叔眼里满是不赞同，但他又不好直接反驳哥嫂，想了想后才对我说：“竹丫呀，我要去同学家玩会，你要不要跟我去？”
“谢谢叔叔的好意，我就不去了，我回去帮奶奶做饭吧，今天咱们这么多人都在这边吃饭呢，奶奶肯定很忙的。”我是真的想见奶奶了，看着他们一上午母慈子孝的，我特别的想念奶奶。
爹妈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叔叔则是很赞许地看着我。
回到家里，我是在放蔬菜的地方找到奶奶和爷爷的，他们果然准备做饭了。
看到我回来了，奶奶奇怪地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怎么不在外面玩玩？是他们没有带你去吗？”
我赞叹一下奶奶的聪明，却不希望她替我难受，就对她撒娇道：“哎呀，我是太想奶奶了，所以回来了嘛，我还可以帮你干活的呢。”
奶奶一听，果然开心地笑道：“好好好，我知道我的乖竹丫是怕奶奶累着，来今天想吃什么，尽管说，我都可以给竹丫做。”
怕我不知道家里有什么菜，奶奶便先给我介绍了起来，她先指着最大的一堆菜说道：“这些是队里发的，有：花生、莲菜、白菜、萝卜、胡萝卜、红薯。”
这些都是队里就有种的，我还在那里上过工，很是眼熟。
顿了下后，奶奶指着旁边地盆介绍：“除了这些，旁边的小盆里还有一些鸡蛋和几块豆腐，这些也是队里分的。”
看我已经看完了，奶奶又说，“这蒜苗和豆芽是我自己发的，可好吃了。”
我点点头，这俩样都是冬天奶奶最喜欢自制的菜品，是很好吃。
最后，她又指了指最旁边一个小桶里的几条鱼道：“这个，是你爷爷和叔叔去村里的河水里抓的。”
我用我崇拜的小眼神看了一下爷爷和奶奶，然后故意转了眼神，才说道：“奶奶最厉害了，做什么都好吃，只要奶奶做的，我都爱吃。”
奶奶好笑的瞟了我一眼，见我眼睛直直地看着红薯，故意问道：“要不，我给你弄个红薯汤？”
我知道她在逗我，她明明知道的，于是我上前抓着她衣角扭来扭去，“奶奶……”
奶奶好笑的看我一下，才正经说道：“好好好，我给你做拔丝红薯，好吧。”
目的达成，我朝奶奶甜腻一笑。
看完完整故事的爷爷终于忍不住地，假装吐了下：“呕……”
我得意看了爷爷一眼，才又看向奶奶。
奶奶正在瓣着手指头，默默自语。
我奇怪地问道：“奶奶，你干什么呢？”
奶奶道：“我在算今天做什么菜呢。”
我以前只知道初一和初五的菜都很多，从来没有数过，便不解道：“这有什么说法吗？”
奶奶边看菜边说道：“初一和初五代表年的开始和结尾，是两个很重要的日子，这两天中午的饭都是有讲究的。”
我认真的听着，这个我还真没听过。
奶奶看我听得认真，便继续道：“这两天，都是早上吃饺子，中午吃团圆饭，这团圆饭呢，又分前中后，前面呢，一上桌就得有九道菜，中间呢，吃馒头和火锅，最后呢，得来一份汤。”
“我以前只觉得，过年爹妈他们要来这边吃饭，人多，所有奶奶要做这么多，原来还有这讲究呀。”我喃喃自语道，说出了之前就有的困惑。
“傻丫头，他家才有几个人呀，亲丫都吃不了什么的，不管几个人，就算只有咱们三个，咱们也要做这么多的。”奶奶好笑的说了我一句。
我哈哈傻笑一下，然后对着她道：“奶奶，现在我知道了，后面那俩都是定的，我来帮你规划这九个菜吧。”
奶奶一边笑一边和爷爷交换了个眼神，才对我道：“好，就让我看看，竹丫会不会安排。”
看出她在敷衍我，我有点不服气，于是拿来了铅笔和本子，一个个认真的想了起来。
先弄个拔丝红薯、再来个炒鸡蛋、一个炒豆芽、再凉拌个豆腐；
想了想，观察了一会旁边的菜，我又写道：凉调胡萝卜丝、炒莲菜、炒蒜苗、鱼。
实在想不出来了，我一个一个数了起来，不管怎么数都只有八个，实在是凑不出来最后一个，这时，我无意中瞟到了萝卜，想起家里还有萝卜腌地咸菜，于是自信地加上了最后一个：咸菜。
“哈哈哈哈……”一直在旁边看着我表演地爷爷和奶奶终于忍不住地大笑了出来，我还从来没有见到奶奶笑的这么豪爽过。看到她这么开心，我嘻嘻一笑，也很是开心，就算逗奶奶开心了，就算我的计划被全盘否决了，我也决定不生一点气。
终于奶奶和爷爷笑够了，我本来以为他们要取笑我了，没想到，他们只是拿着我的本子，开始按照我的规划拿起了食材。
我瞬间决定，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爱最爱最爱的人。
第十九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最终奶奶还是按照我的菜单做的饭。
当我爹妈奇怪地指着咸菜问奶奶：“今年团圆饭怎么还有咸菜？”时，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爷爷和奶奶那时会大笑了。
我瞬间羞地把头都快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结果，又惹得爷爷和奶奶笑了一场。
不过，他们到底没有出卖我，笑完后的奶奶只把脸一拉，就没有任何人敢问什么了。
初二是去姨姨和姑姑家，我没有姑姑但有一个大姨（我妈的姐姐），但因为大姨嫁到了外村，整整折腾了一天，天黑了我们才回到了家。
初三是去外婆和舅舅家，我有两个舅舅，但只有大舅结婚了，于是我们一大早，便去了大舅家，吃过饭后，我们又去了外婆家，等到了的时候，大姨家的三个孩子已经到了。
她家是两个女孩一个男孩，只男孩比我小一点。
虽然昨天刚见过，但因为隔得远，实在是不熟，所以虽然大人们一直叫我们一块出去玩，但我还是没有动，只学着亲丫乖乖的坐在炕沿上。
这时，外婆端来了放零嘴的盘子，我正感觉无聊呢，便准备抓一把瓜子来嗑，结果，盘子一放下，就遭到了那三个小孩的哄抢，一人一把一把的把零嘴往口袋里放，直到把盘子抓得干干净净，他们才散着出去了。
看的我是目瞪口呆的，转头看了下亲丫，她也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的背影。
看看那边正聊得热火朝天的大人们，他们正在分辩，到底小舅娶哪家的女孩子好，根本一个眼神都没有分到这边来。
我耸耸肩，无奈的拉着亲丫准备出去逛逛，还好都是本村的，完全用不着害怕找不到路。
今天是回娘家的大日子，路上根本就没有几个人，有也是正拎着东西着急走着回娘家的人。
无聊得逛了两圈，实在没什么好玩的，我估摸着差不多到饭点了，才带着亲丫走了回去。
果然，外婆家的饭已经端上了饭桌，前面的菜是：炒白菜、腌白菜、炒腌白菜、胡萝卜丝、炒萝卜、萝卜干，最后再加花生米、豆腐炒鸡蛋和咸菜，让我大是震惊，原来还可以这样安排？
主要是那个咸菜，是只初一不能吃，还是过年都不能吃？
带着疑问我看了看妈妈，她注意到我的目光后，只瞪了我一眼，就又笑呵呵地跟大姨他们聊天去了（她家没有吃饭不能说话的规矩）。
吃完后，外婆家也上了火锅和馒头，只是火锅里大部份是白菜，馒头还夹着杂粮，让我又奇怪了一次。
这真是过年的饭？
荤菜少就不说，做的还不好吃，弄的我只喝了一点最后的小米汤，而且那米粒还稀的都快能数清楚了，真的让我大开眼界，这真是让我最难忘的一顿年饭了。
吃完后，我的肚子只是刚刚饱，一点不像在家吃的年饭，我都吃的好撑的，所以当外婆又端着零嘴盘过来的时候，我马上过去，狠狠抓了几把放到了口袋里。
放颗糖进嘴里，我转过头，假装没有看到生气的妈妈和拉脸的爹。
回家的路上，我爹妈一点好脸色都没有给我，直到我往亲丫兜里放了一大把的零嘴，我妈脸色才好一点了。
我知道，我爹拉脸，是因为觉得我抢零嘴给他丢了脸，我本来以为我妈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才生我气的，难道竟不是？她竟是因为我没有让亲丫也抓才生气的？
这个问题直到我跟他们分别回到奶奶家都一直在想，实在想不通，我便说出来问奶奶。
听到我的问话，奶奶没有管我妈生气的原因，只直直地看着我问道：“你为什么要抢零嘴？我想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想了想，回忆道：“要说没吃饱吗？可那时也一点都不饿了。可能还是因为我看到大姨家那三个孩子抢了，所以我也抢了。”
我又仔细的想了想，应该就是这样的。
奶奶严肃地听了后，又追问道：“那你为什么看到别人抢，你也抢？”
我皱皱眉头，这算什么问题嘛！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奶奶看我皱了眉头，先用手抚平了，才继续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别人抢了，你不抢就是吃了亏？”
我刚想反驳，可细细一想，还真有一点那种原因。
奶奶一看，就知道我怎么想的，没等我回答就继续说道：“你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你可以因为你想吃去抢，你也可以因为你饿了去抢，但一定不要因为别人去抢。”
我不知道奶奶想表达什么意思，疑惑地眯起眼睛，歪了头。
奶奶想了想后，平静地说道：“你今天抢，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觉得自己吃亏了。可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公平可言？物质这个东西最怕比较了，总有一些人，就算没你优秀可就是比你命好，或有些人再努力也没你优秀，若是都比来比去，那你会觉得很痛苦。”
奶奶说的太深奥了，我有点明白可有更多的不明白。
她继续道：“我知道你妈就是疼亲丫，你现在还嫉妒她吗？”
这个我太有发言权了：“我现在不嫉妒她了，可也是在伤心了好多次后才好的。”
奶奶接着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再嫉妒她了呢？是因为我疼你是不是。”
我惊讶地看向奶奶，原来她知道的。
奶奶取笑了我一下后，又道：“那假如换一下，你妈疼你，我疼亲丫，你愿意吗？”
我怕她说真的，着急的道：“不换，不换，不换。”
奶奶笑了笑说道：“你看，自己的事情只有自己知道，你失去一些就会得到一些，一个人不可能一直在得到，也不可能一直在失去，就算一时什么都没有，也只是时机和时间的问题。再说回你大姨，你只看到了她家三个孩子抢零嘴，你也只知道她嫁到了外村，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
奶奶笑了下接着道：“她其实也不容易，你妈比她幸福多了，为了给你两个舅舅娶媳妇，你大姨和你妈的夫家，都是你外婆找的能拿出最多彩礼的人家，完全不看对方家底和人品，你妈运气好，碰到了咱们家，可你大姨就命苦了，前两个全是女儿，刚生了儿子，老公又出了意外，她家过的很是艰难，她公婆见大儿子出事了，几乎放弃了他们，现在他们一家四口全靠你大姨一个人养着，他家的条件可想而知。现在你还觉得他们抢零嘴难看吗？你还觉得你不抢就吃亏吗？”
听到奶奶的话，我羞愧地低着头，原来大姨她们一家这么难，亏她昨天还给我们做了一桌子的好吃的饭菜，比今天外婆做的好吃的多。
越想越羞愧，我觉得我真是太不应该了，甚至觉得我有点坏了。
奶奶看我越想越偏，连忙又讲了回来：“这些不能怪你，是你让她嫁得远的？是你害你大姨父出意外的？这些都跟你没关系，这都是命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只不过有的人命好，有的人命苦罢了，所以遇到一些事情，他们会有不同的表现罢了。你要记得，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尊重别人的做法，不管他们做出什么你觉得过份的事情，不管你理解不理解他们的做法，你都要尊重他们的选择，要知道你不是老天爷，你不可能知道所有人背后的故事的。”
我有点明白奶奶的意思了，便接着说道：“所以，我不要因为别人的选择而影响到自己，别人选择有他们自己的原因，我也要因为自己的想法而做选择，我选择，是因为我想，而不是因为要跟谁比，或者觉得什么不公平。”
奶奶赞许地点点头，然后笑眯眯道：“去吧，找英子玩会去吧，她前会来找你玩了。”
英子外婆家也是本村的，回来的早也是很正常的。刚听奶奶讲了这么一大堆，我也需要出去换换脑子，从自己待客的零嘴里挑了一些好吃的放进口袋后，找英子玩去喽……
第二十章 叔叔得意腰斩
初四初五，是走一些老亲戚的，就是隔辈比较远的亲戚。
一般去这些老亲家里都不吃饭，只是拜个年，磕个头就行，而且也没人给压岁钱，所以一般都是一些大人去走，没人带小孩子，所以这些亲戚都是我爹自己去走，而我就用这两天专门招待我的小客人。
虽然我的好朋友就英子一个，但之前的同学和以前玩的也有一些，尤其是在英子到处宣传我有自己的待客零嘴后，那小客人更是一群接一群的来，因为一般人家，都只是有亲戚来拜年时才把零嘴拿出来，一般初四初五，小孩子都没有零嘴吃的。
拜英子所赐，这两天，我的零嘴都的用的干干净净一点都没剩，让我真是欲哭无泪，那可是我准备吃小半年的零嘴呀……
我无比的后悔，之前为什么嘴那么长，要告诉英子我有自己零嘴的事，但也只能狠狠的瞪她一眼，并下定决心一年，不三个月不再理英子了。
这个决定也只维持了两天，在英子死皮赖脸的道歉下，我只能妥协了，不然还能真不要这个朋友不成。
过了初五，年就过完了，换个说法，队里已经开始有活了（给麦子锄草什么的），可以挣工分了，我就又开始了我的工分生涯。
叔叔也开始了他的求学生涯。
干活、带带虎子、我妈给我摆摆脸子、奶奶开开小灶，很快天气又热了起来。
叔叔回来的那天已经是半夜了，正当我做梦吃烤鸡的时候，我听到了砰砰砰敲门的声音。
隐隐约约听到奶奶去开了门，不一会就听到奶奶和叔叔说话的声音。
“妈，我高考完了，对过答案的，老师都说考上大学不成问题。”叔叔声音里的激动，听的特别的明显。
然后是奶奶镇定的声音：“好啦，大半夜的回来，肯定累了，你先去睡觉吧，有什么明天再说。”
听到奶奶镇定的声音，我仿佛感觉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当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黑眼圈，正在吃饭的叔叔时，我才知道我没有做梦。
“叔叔，你回来了！”经过过年的事情后，我对叔叔只有尊重，没有那么亲近了。
“是呀，竹丫又长高了。”叔叔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腹诽了一下，这半年根本就没有长高好不好，旧衣服一点都没有变小好不好，但也只是客气的冲他笑了下。
奶奶看了我们两眼，催促道：“快去洗漱，一会上工迟了，小心挨骂。有什么，以后再说，时间有的是。”
本来我也没准备再问叔叔什么，等一会路上我再问奶奶得了。
结果等我们吃完饭准备上工的时候，我发现我失算了，因为今天叔叔顶替奶奶去上工的，奶奶不去，在家里有其它的事情。
我满怀心事，可又不好直接问叔叔，只能闷闷不乐的去上工了。
事实证明，做事情确实得一心一意，因为心里有事，上午走了走神，竟只得了二个工分，吓得我去我妈那边吃午饭的时候都心惊胆颤的，还好我爹妈都没有注意。我只能下午拼了命的干活，到底得了三个工分，才不至于被我妈骂。
下工后，我快快的回到家，只盼着能在叔叔之前回去。
果然，家里只有奶奶一个人在，她正在做饭，我顺势坐那开始烧火，然后小声的问奶奶：“奶奶，我叔叔考上大学了？”
奶奶手上的动作不停，只瞟了我一眼，说道：“应该吧，他说他们老师都说没问题。”
得到答案的我瞬间张大了嘴巴：“哇，真厉害。”
奶奶明显没有多高兴，她如常的对我说：“能不能考上，还得等通知书了，现在刚考完就这样，一点都不稳重，以后能干成什么大事。”
听到奶奶的话，我心里的火热也降了下来，只专心地烧着火。
一时我们俩都没有说话，我只隐隐听到奶奶低低地自言自语道‘我的竹丫，要是能上学，肯定也能考上大学的。’
瞬间我的眼眶又发酸了，装作不小心地拿多了点柴，扬起一些尘土，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其实读不读书，对我真的没有那么重要，我在乎的是，奶奶介意这件事情，而且很介意，她真的想给我，这个世界上她认为是最好的一切。
等眼泪被火烤干后，我抬起头，冲奶奶撒娇道：“奶奶，我想吃拔丝红薯。”
奶奶瞬间转到了这块，她装着发脾气道：“现在哪有红薯呀？你这个小臭丫头，要不我给你弄块臭豆腐吃？”
见奶奶已经不再难过，我装模作样的想了想，才抬高下巴骄傲道：“那个东西我可不吃，那等有红薯了，你马上做给我吃呀！”
奶奶果然笑了出来，等了一会才道：“好好好，以后肯定给你做。”
饭端上桌，我和奶奶等了好久时间，都没有见爷爷和叔叔回来。
奶奶冷哼一声，看向我时马上双笑眯眯地说道：“今天就咱俩吃饭，不等他们了。”
肚子挺饿的我，马上附和道：“我听奶奶的，咱们肯定是一头的。”
奶奶戏谑的笑我一下，才道：“我看，你的肚子才跟我是一头的吧。”
我装害羞地低下了头。
奶奶正经发话道：“吃饭。”
安静地吃过饭，直到碗筷都收拾好了，爷爷和叔叔才回来了。
一进门，叔叔就喊饿：“妈，快吃饭吧，饿死我了。”
奶奶冷笑一声，没有理他。
我看着叔叔马上尴尬地脸，不厚道的笑了，心想，还是爷爷精明，进门啥都不说，就让叔叔打前站。
见奶奶不说话，爷爷和叔叔都尴尬地站在那。
奶奶真正发脾气，我没见过几次，但有幸见过了那几次就能看出来，他们都怕，包括我爹。
看到乖乖站那的俩人，奶奶才平静地说道：“我以为你们在外面吃别人的恭维已经吃饱了，不需要吃我做的饭了。”
爷爷站那不说话，叔叔挠挠头，尴尬地道：“妈，我错了。”
奶奶地声音瞬间提高了：“你错了？你告诉我，你错哪了？成绩还没有出来就满世界的宣扬？我以前就是这么教你的？这么沉不住气，跟谁学的？”
叔叔偷偷的看了眼爷爷，爷爷尴尬避开叔叔的眼神，然后偷偷的冲我使眼色，并伸出两根手指摇了摇。
我知道爷爷是表示，只要我求情，他就给我两分钱，正好我想攒钱给奶奶买把梳子，她那把都给我用废了。
我挑挑眼，表示成交。
慢慢挪到奶奶身边，抓着奶奶的衣角摇了摇。
奶奶无奈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狠狠地瞪了爷爷和叔叔一眼，才对他们宣判道：“今天没饭了，以后过了饭点都没饭了，你俩要是硬气，就天天吃恭维得了。”
爷爷和叔叔都恹恹地点点头，才一前一后的出去了。
第二十一章 叔叔考上了大学
自从被奶奶训过后，之后的一断时间，爷爷和叔叔果然都乖乖的按时上下工，再也没有迟过，至于有没有再炫耀过，那就不得而知了。
奶奶从第二天开始也开始上工了，这也是我们一家人除了亲丫和虎子，首次这么整整齐齐地去上工，而且还持续了快一个月。
通知书被送来的那天，是难得的一个凉快天。虽然也是晴天，但太阳不是很炙热，还有不小的风时不时的吹来。
正当我一心一意地干着活时，突然被英子的大喊大叫打断了。
英子跑的一头大汗，气都还没喘匀就着急地对我道：“竹丫，你快回去，你家来了很多人，说是你叔叔考上大学了。”
我们一家其实对这个消息已经没有那么激动了，虽然奶奶嘴上说的不屑，但她一直都相信我叔叔能考上，只是看不得他整天飘来飘去的样子。
换种说法，我们都相信叔叔已经考上了大学，只是在等通知书，现在只不过是时间到了而已。
“收到就收到了，我还要挣工分呢，回去干嘛。”
我不明白，让我回去干什么。
“你们家可热闹了，你不回去看看吗？我看见你爹妈和你爷爷奶奶都回去了。”英子的样子比我激动多了。
“可是……”正要否决英子的时候，计分员跑了过来。
他笑眯眯地看着我说：“竹丫呀，你快回去吧，你叔叔考上大学了，他可是咱们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你快回去吧。”
这还是计分员第一次叫我竹丫，以前他都是叫我大名的，而且他今天的态度，实在是太热情了。
这让我心里有点得意，稳了稳气息后，我才说道：“可是，我还要上工呀。”
计分员还是维持着那份热情，眼睛笑的都快没有，他盯着我道：“没事，你回去吧，今天特殊，算你全分。”
我像中了彩票似的，心里一阵狂喜的问：“真的吗？”
计分员还是笑眯眯的回答我：“当然是真的了，我敢骗你，还敢骗大学生不成？”
我这才相信了他，拽过英子就跑了回去。
一回到家，家里果然满是人，有些认识的——队里的一些领导和村长他们，但更多的是不认识的，他们三五成群的在那站着或坐着的聊着天，最中间是我爷爷和叔叔。
费力的在人群中钻来钻去，找了一大圈，我才在西屋的炕上找到了奶奶，她的周围也围了一群认识或不认识的妇人。
虽然她们都很热情地跟奶奶说着什么，但奶奶只是静静地笑着，并没有说很多话。
虽然奶奶的神情很认真，但我肯定奶奶在敷衍她们，不然她也不会在我一进屋就发现我。
看到我进来，她明显的愣了一下，然后脸色明显的有点不好。
周围的人这才顺着奶奶的眼光看到了我，我瞬间受到了很热情的招呼。
“呀，竹丫回来啦……”
“竹丫长大了……”
“竹丫真漂亮……”
反正此时此刻，我听到了很多人的声音，且全是表扬的好话，让我瞬间觉得我高贵了不少。
奶奶脸色不好的四处看了看，然后尴尬的笑着下了炕，拉着我走了出去。
没理会后面叫她的声音，奶奶竟直拉着我走到了邻居一个本家堂爷爷家。
直到进了门，奶奶跟堂奶奶打了个招呼后，才对我说道：“你先在你这个爷爷家呆会，一会家里人少了，我再来叫你。”
看到奶奶是真的不开心，我乖乖地点点头，目送奶奶出门。
堂奶奶家就她一个人在家，她不时的问我一些问题，有些关于叔叔，有些跟叔叔没有关系，对比前会遇到的那些人，我瞬间觉得也不是所有人都觉得叔叔很牛了，便也冷静了不少。
过了很大一会后，奶奶才来叫我，回到家一看，家里除了竟一个人都没有了，包括爷爷和叔叔，留下的只有满地的垃圾。
奶奶并没有着急的清理，而是拉着我坐到炕上，她认真的看着我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瞬间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便小声回答道：“英子叫的我，计分员让我回来的，他还说今天给我记满分了。”
奶奶的脸色瞬间更严肃了，“你觉得你应该计满分吗？你知道他为什么要给你计满分吗？”
我心中因叔叔考上大学的激动顿时全散了，我难为情的看向奶奶，道：“我不应该计满分，是多少就多少，以前就是我最多的时候，也就六分多而已。”
奶奶地脸色缓和了些，捏捏我的手道：“是呀，人家计满分是因为你叔叔，跟你没有半分关系。你要知道，本事是人家的，荣耀也是人家的，而你只有自己有本事了，才会有你自己的荣耀。”
我乖乖地听着，不禁想着，我能有自己的荣耀吗？凭什么得？满分吗？那样也只是众多人中的一个而已。越想越沮丧，我感觉自己永远达不到那一天了……
感受到我的失落，奶奶才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前几天生气吧？”
知道奶奶要教我些什么，我认真的回答：“知道，你觉得他飘了。”
奶奶继续说道：“是啊，他飘了，从高考完就飘了，就算考上大学又咋了？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我有点不明白，便问道：“考上大学肯定比没考上强，不然他们为什么都那么高兴？”
奶奶不赞同的摇摇头才道：“考上大学还早呢，他的路还长呢，毕业后要工作，分配的好或不好，不知道，娶的媳妇好不好，不知道，以后生的孩子省不省心，不知道，以后身体健康不，不知道，但凡遇到一方面不如意，他也不会开心的。”
我还是不明白，问道：“这些东西是我们每个人都能遇到的呀，就算没有上过学，可能也会遇到这些问题呀？”
奶奶赞许的看着我，这才笑了：“是呀，他上了学，只是以后的工作好一些而已，其它的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是能管我们吃，管我们喝？还是能管我们不生病？都不能，不仅不能，可能到时候，还需要我们帮忙了。”
我不解的问道：“那难道，比不上学的还不好？”
奶奶笑了笑，道：“这个没法比，每个人的日子都是靠自己过的，只要你觉得满足，开心就好，若是满足，扫大街都扫的开心，若是不满足，当村长都不会开心。”
我觉得我完全懂了，对奶奶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只要奶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我就满足了。”
奶奶摇着头，却笑道：“你还小，有些事情还没经历，你只要记得这些话，以后多自己长长本事，别老吹着我啥啥啥厉害就好。”
我坚定的点点头，这些话我都会记得着。
奶奶看看地上满满地垃圾，决定停止这个话题，拿起笤帚打扫了起来，我也赶紧过去清理了起来。
边扫边想着，那今天的满分我还能要吗？我知道不应该要，但我真舍不得，毕竟是我第一个满分。
虽然我没有说出来，却听道奶奶说道：“今天的满分就给你留着，以后就靠你自己的本事挣了呀！”
我开心的答应了一声，然后精神抖擞地打扫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直到天黑的透透的，爷爷和叔叔才醉熏熏地回来了，奶奶嫌弃地看了他们一眼，直接让他们回自己屋去睡了。
我看着一声都不敢吭的爷俩，不禁笑出了声，直到这时，我才真切的感觉到，叔叔真没什么牛的了。
虽然我和奶奶不在意这些了，但因着这件事，却给我们一家人带来了很多改变，而且几乎都是好的。
首先，我爹妈对我的态度比以前有了很大的改善，尤其是有奶奶或者叔叔在场的时候。
第一次我妈把我拉到身边摸着头发说好话，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就在旁边的亲丫时，吓得我几乎以为我妈得了啥病。而我爹呢，自从叔叔回来后，我几乎都没见他拉过脸。
这些我以前梦寐以求的东西，在我已经快要放弃时，突然出现，我不仅没有任何开心，反而有点难受，因为他们的改变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他们表现给奶奶和叔叔看的。
看到我因为这个困惑着，奶奶笑着对我说道：“他们对你好了，你为什么反而不开心呢？”
我皱了皱眉头，道：“因为他们不是真心的，他们只是要给你和叔叔面子而已。”
奶奶伸手抚平我的眉头，道：“可是这又有什么要紧呢？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对你好，只要他们对你好就行了，不要那么在意原因。”
我疑惑的看着奶奶：“可以这样吗？可我明明知道是假的，怎么能坦然接受呢？”
奶奶笑了笑，道：“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无论他们是因为什么，只要他们对你好就行了，而且可以想象，他们的这种好，应该会维持很长时间的，我想在他们的儿子被安排好之前，他们对你都不会太坏的。”
虽然我不想爹妈对我拉脸，但我也不愿意叔叔为了我难做，迟疑了好大一会，我才下决心道：“奶奶，假如他们对我好，得让叔叔做很多事情，我宁愿他们对我不好，反正我也习惯了。”
听到我的话，奶奶哈哈哈笑了起来，笑完，她把我拉进怀里，头抵着我的头发，低低的说道：“他们都笑我疼你傻，可他们哪里知道我的竹丫有多好呀！”
她顿了一会后，才反应过来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便给我解释道：“傻孩子，那些事情本来就应该是你叔叔要做的，要不然，你爹凭什么要供他读这么多年书？有付出就要有回报，光付出不求回报的只有疼爱你的父母，当然不疼爱孩子的父母也不少的。你看，你爹之前付出了这么多年，以后当然要收到一些回报的；而你叔叔这几年得到你爹的供养，他当然也得付出一些。”
听到这，我抬起头，问道：“既然是应该的，那他们还对我好？”
奶奶不屑一笑道：“你爹妈对你好，也是有企图的，更多的是为了通过对你好，让我多为他们说话而已。就算你叔叔以后帮你弟弟们，可也有各种帮法，当村长是帮，当队长也是帮，这里面的可操作性可就太大了，到时候，你爹妈还指望着我多说话呢。他们毕竟只是哥嫂，你叔叔只要拒绝了，他们也没有办法，可我是你叔叔的妈，我说些什么，他不好推辞的。他们为了这些以后未知的东西，总得表现表现不是，哎，这不就便宜你这个小丫头了嘛！”
知道不是专门为了我，我就安心了，便自我打趣道：“原来我是顺带的呀，那我真要好好谢谢奶奶了。”说着抬头亲了奶奶的脸蛋一口，又装作难过的低头道：“哎，真伤心，我还以为自己多厉害呢。”
逗得奶奶又大笑了一阵。
如果说这些只是我们家里的事，那队里给的好处，则让很多人都眼红了。
首先，现在我家人去上工，干的都的轻松记分又高的活。爹妈每天都是满分不说，爷爷奶奶和我，现在每天都有七分了。
我觉得这样不好，告诉奶奶的时候，奶奶只安慰的笑了笑，告诉我道：“这个你不用纠结，我已经跟他们沟通过了，本来他们也要给咱们三个都满分的。”
惊讶的我都争大的嘴巴，以前我以为计分员都多么公正无私来着。
其次，我妈竟然当上了队里的妇女队长了，不仅干的活轻松能计满分，还有很多出风头的活计，我妈这几天走路脚都带风，很是威风。
我爹虽然没有当队长什么的，但他最近的私活更多了，换种说法，他现在请假很是容易，以前因为请假难，私活只能在农闲的时候才敢接。
反正，因着叔叔这个大学生，我们全家人都得到了不小的好处，最明显的就是，家里的伙食明显好了，虽然不能老吃到肉，但隔三差五的吃几个鸡蛋还是很轻松的事情。
我们家中唯一不太好的，只有爷爷和叔叔了，因为他们最近时不时的总在别人家吃饭。
有爷爷的朋友，叔叔的同学，还有家里有孩子读书想要叔叔去指导指导的人家。
要是光吃饭也没什么，还给家里省食粮了，关健是他俩几乎吃饭就喝酒，每次在外面吃饭回来都是醉熏熏的，然后就会收获奶奶的白眼几天。
也因着这个原因，叔叔自从收到通知书后都没有上过工，每天都去给一些读书的孩子去指导，并且每次回来都拎着各种各样的好东西。
奶奶起初是不同意的，觉得指导同村的孩子都是应该的，不应该收东西，但一不收，那户人家就觉得叔叔不尽心，奶奶只好妥协了。
主要还是因为，那些有孩子读书的，不是村领导就是队干部的，家里条件实在不差。
当然这些好东西除了一些叔叔以后上学能用得上的，还分给了我爹妈一些后，剩下的都便宜给了我。
有一天晚上，奶奶看着叔叔拿回来的好东西，喃喃自语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呀。”
已经钻进被窝的我，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这样的日子一直维持到叔叔去了省城大学，然后我们一家又开始正常的上工，吃饭。当然，我和爷爷奶奶还是每天七分工，妈妈依然是队长，而我爹的私活也是不断，其中还有好些是村里领导的活计。
那天，叔叔是一个人拿着行李坐火车去的省城，刚开始，我爷爷和我爹都想去送来着，尤其是我爹，热情到本来就打算一个人去的叔叔都有点妥协了。
当奶奶知道后，只翻了我爹一个白眼，然后问他道：“你出去过？你认识字？你保证你一个人能安全的回来？”
质问的我爹，低着头灰溜溜地回那边去了。
这些让看故事的我，看的大感过瘾。
但日子终归是要过，要吃饭的，时间长了，人们都接受了我们这样特权的一家，反正享受这种特权的人家大把的是。
我们也又开始了正常的生活，爷爷奶奶依旧疼我，爹依旧最喜欢虎子，而我妈还是最疼亲丫，我爹妈对我的脸色又时不时的露了出来，只是比以前少了不是一点两点，而且再也没有过分过……
第二十三章 我妈又生了个小弟弟
自从叔叔领到通知书后，我家的伙食一直维持在较高水平，走之前有叔叔从指导孩子家拿回来的东西，等他去大学后，捎回来的东西虽然少了一些，但种类明显增加，再加上我们四个人的工分都不低，所以伙食也不错。
等叔叔再次回来，又是快过年了，除了那些家有孩子读书的人，依旧对他热情外，其它的人都恢复了平静，包括我的爹妈。
就这样，在别人眼红中，我们的好日子快速的飞逝而过。
一转眼，我已经十岁了，而我的个子也随着好日子，飞快的长着，我现在已经快跟我妈一样高了。
亲丫六岁了，而虎子也三岁了，叔叔已经第三年上去省城上学了，就在这一年的冬天，我妈又给我生了一个小弟弟，并被取名叫小虎。
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我是春天生的，亲丫是夏天生的，虎子是秋天生的，而小虎却是冬天生的，我们四个人正好把春夏秋冬都占了个全，所以虽然看起来我只比小虎大十岁，但因为我生日大，我比他大了应该有十一岁的。
生下小虎，虽然我妈在家休息了两个月，但因为有之前几年的积蓄，而且自从我十岁后，因为干活实在，从来不偷奸耍滑，干活的量也不比大人小，所以我的工分从那时就被名正言顺的提到了满分，再加上我叔叔时不时捎回来的东西，家里的生活水准一点都没有降低。
六岁的亲丫也能帮忙干一些烧烧火的活了，让我妈很是感动，所以虽然我妈也很疼爱小虎，可对亲丫的爱也一点没有少。
在我看来，我有爷爷奶奶，虎子有我爹，而亲丫和小虎两个人才有我妈一个人的爱，所以我对小虎还是挺怜惜的。
所以自从小虎六个月以后，能吃辅食了后，奶奶给我的好东西，但凡有小虎能用上的，我都会趁奶奶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拿过去给小虎吃，每当这个时候，我妈对我都很和蔼可亲，所以我更是去的勤了。
再次给小虎送了一些叔叔捎回来，奶奶给我留下的饼干回家后，天色早就黑透了，我满心以为奶奶已经睡下了，结果一回到屋就看到奶奶正坐在炕上，点着煤油灯在等我。
我瞬间有点愧疚，奶奶不会一直等我回来吃饭的吧？可自从小虎能吃辅食后，我去那边的次数多了起来，每次我妈也都有留饭，奶奶也是知道的，她是嫌我去的多了吗？还是知道了我往那边拿东西？
我乖乖的上炕，慢慢挪挪到奶奶地旁边，低下头，等着奶奶训我。
奶奶没有说话，只用手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发，然后突然把我抱进了怀里。
我感受到了奶奶的伤感，虽然姿式有点难受，但还是一动没动的轻轻地靠在她的身上，低低地问：“奶奶，你怎么了？”
奶奶又顺了顺我的头发，慈爱地说道：“我的竹丫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都知道关心弟弟了。”
我的眼睛瞬时红了起来，我知道，她果然知道我给小虎送饼干的事了，我这么做当然是因为喜欢弟弟，可更是为了我妈能对我稍微好一些，可若为了这个原因，让奶奶伤心，那我宁愿不要妈妈的爱。
怕奶奶听出我声音中的哽咽，我压低了声音，轻轻地问她：“奶奶，您伤心了吗？”
奶奶瞬间笑了起来，握起拳头，轻轻地捶了我一下后，才说道：“我伤什么心呀，你这傻丫头，虽然现在你有我和你爷爷的疼爱，可是我们肯定会走在你爹妈前面的，等我们走了，你还是要靠他们的，关系当然是能好一些就好一些的。”
听到这话，我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急忙反驳她道：“你胡说，你和爷爷都永远不会走的，永远不会。”
虽然我很大声的反驳了，但我知道，这不可能的，他们迟早是要走的，就算他们的身体再健康，可年龄在那放着的。
奶奶宠腻地笑笑，安慰我道：“好，奶奶答应你，只要我的竹丫不同意，那我就永远不会死。”
虽然知道奶奶在骗我，但我还是安慰的笑了。
睡觉的时间到了，可我俩谁都没有提，只那么依偎着，聊着一些小闲话。
气氛正好时，突然门外有人敲门。
我麻溜地溜下炕，走出去开门。
来的人是妈妈，她一进门就着急的对着奶奶说道：“妈，队里现在要浇水了，这次轮到咱们家了，可强子去外村干木工去了，今天没有回来，怎么办呀？”
奶奶想了想，便道：“这样吧，你把孩子都送过来，然后你就放心的去浇水吧。”
妈妈为难的道：“可是小虎夜里离不开我呀。”
奶奶拉了拉脸：“那你什么意思，让你爹去？还是让我去？”
妈妈更为难了，她看看这，看看那，最后看向了我。
奶奶立马发火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想让竹丫去？你做梦，她才十一岁，还是个孩子。”
妈妈显然就是这个打算，她目光闪躲，不看我，只急切的说道：“可她已经跟我一样高了，她是大人了。”
“你他妈才是大人呢，要不还是我和你爹去吧，反正有我在，你别想欺负竹丫。”奶奶彻底火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她说粗话。
我妈无所谓的耸耸肩，意思很明显，只要不是她，其他人谁去都行。
看到我妈的样子，奶奶更火了，骂道：“你给我滚出去，我们一会就去，你回去看你的小宝贝蛋子去吧？”
妈妈脸色更难看了，这还是叔叔上大学后，她第一次这么生气，不知道是因为奶奶骂她，还是因为奶奶当着我的面骂她，让她失面子不开心了。
妈妈一动不动，瞥了我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跟你们一块走一段，反正你们去地里也要走那条路的。”
这是害怕我们骗她，等她走后没人去？她竟然这么想我们？我们是这样的人吗？我气的都有点有笑。
奶奶更是气的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我赶忙拍拍她的背，然后坚定地对她说道：“奶奶，你和爷爷别去了，你的脚晚上走不方便，爷爷身体本来就弱，现在还有点小生病。还是我去吧，我迟早都要学的不是，再说我都跟我妈一样高了，我都是大人了，我可以的。”
我妈在一边静静地看戏，一言不发，就害怕奶奶开口让她去。
奶奶立马就着急了，她严肃的看着我道：“你还小，又没浇过，你不会的，再说那个要力气了，你力气不够的。”
我平静的看着她道：“奶奶，你要相信我，我的力气很大的，要不，咱俩掰个手腕，看看谁的力气大？”
奶奶瞬间被我逗笑了，但她还是没有妥协，坚持道：“要不你和我去，或者和你爷爷去。”
我看一眼我妈看好戏的表情，再看看奶奶满是担心的脸，更是坚定的说道：“不，今天就我一个人去，你要是不同意，就是不相信我。”
奶奶看我认真的样子，终于妥协了。
在奶奶的指导下，我穿上一件旧的厚衣服，拿起铁锹，跟我妈一块出了门。
第二十四章 浇水
扛着铁锹，跟我妈走在漆黑的路了，看着我妈不紧不慢的样子，我有点担心小虎，便问道：“小虎在家行吗？大晚上的，亲丫和虎子能看了他吗？”
虽然看不到她的脸色，但能听到她明显不屑一笑，没好气的回我道：“知道担心小虎，你早干嘛去了？在那边耽搁那么长的时间。”
我的心瞬间一堵，心里思绪繁杂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想说，你为什么不让亲丫一个人过来告诉奶奶，那样的话，就算奶奶再生气，也不会吼亲丫的。
我想问，你是不是因为怕亲丫害怕，所以才舍不得让她一个人走夜路的。
可是她已经七岁了，我从四五岁就跟你们一块上地里，从八岁都开始干活挣工分了，更别说大晚上的，两边走来走去。
亲丫现在都七岁了，你说现在家里条件好了，能供娃上学了，所以，虽然她学习那么不好，可你还逼着她去上学，我那会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不能上学，这些我理解，也接受。
可我接受不了，你舍不得让一个七岁大的孩子走夜路。
七岁了，不能走夜路？
所以她是你的孩子，那我呢？
我又算什么？
虽然我知道我有奶奶更多的爱，可是我还是好难受好难受。
走着走着，我渐渐泪流满面。
我不知道啥时候和我妈分别的，在这漆黑的晚上一点也没有怕，只知道脚下的步伐不能停。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直到走到地方，看到了队里其他人，我才清醒了过来。
这里大概有二十多号人，大部份都是男人，有已经当爷爷的，有当爸爸的，还有一些十七八的大小伙子，里面只有几个女人，都是我们队里干活很凶的几个，我听说，好像她们家里的男人身体不好来着。
看看眼前这群人，虽然我都认识，但也只知道是队里的，平常也没怎么说过话，我知道这时我应该跟他们打招呼的，可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而他们也只是看着我和我手里的铁锹，都没有说话，包括那几个女人。
很明显，他们不喜欢我的到来。
我瞬间觉得尴尬无比，把铁锹放在地上，低着头，安静的站在那里。
看到我这个样子，那群男的看完笑话，渐渐从我身上收回了视线，并且三五成群的在那各聊各的了。
感觉到身上的视线变少了，我长出一口气，心里轻快了一些，但我还是有些天真，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因为马上有一个女声问我道。
“哟，这不是大学生的侄女吗，怎么还干这种粗活呀？你家现在不都是干的轻快的活计吗？”
我的头低的更低了，一点点都不敢抬头，只在心里暗暗发誓，一会我一定要拼命的干活，让他们知道，我不是来打杂的，我以为我不回答她们就会放过我，可我太傻了，人家根本就不需要我的搭腔，这个问题马上就有另一个女声回答了。
“哎呀，这不是她妈是女队队长，不能太过份嘛，自已家人总得干一点脏活累活嘛！”
“是呀是呀，你看人家一个姑娘跟咱们挣一样的工分，人家厉害着呢！”
“这还不是因为人家家里出了个大学生吗，要不你家也出一个沾沾光？”
“呵，我家可没这本事，也没这脸，我们都是靠实力吃饭的，哪有那些花里胡哨的？”
“就是，就算他家出了个大学生，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跟队里又有什么关系？咱们不仅沾不上光，还得干更多的累活，哼！”
“哎呀，谁说跟咱们没关系的，你们不知道吗？听说那个大学生给很多村领导队领导的孩子指导学习了，不然……呵呵呵呵”
她们的声音不大不小，小到那些聊得热闹的男人注意不到，大到刚刚好让我听了个全，刚开始我还觉得羞愧难当，可跟前会一样，听着听着，我都有点麻木了，只被动的听着那些难听的话，一点都分不出来，谁谁谁说的哪句。
听着听着，还真有那一两个阿姨说的很是有趣，都让我听出一点趣味出来，跟看电影似的，很有意思。
等我再次清醒过来时，她们已经走开了一些距离，在更远的地方低聊着，而我面前则站了一个跟我爹差不多大的男人，我一个堂叔。
露出一丝苦笑，我叫着他：“亮叔，你来了。”
亮叔用手摸摸我的头发，再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道：“你奶奶大晚上的，在路上截到我，让我照顾你。”
听到奶奶，我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了下来。
亮叔没有再安慰我，只认真地对我说道：“一会浇水的时候，你就跟着我，我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亮叔在队里的名声很好，他活干的好，还喜欢帮助人，队里大部分人都会给他面子。
我坚定的点点头。
我不能给奶奶丢脸，今天一定要好好干活，要用自己的本事，让她们闭嘴。
没多会，水就下来了，我和亮叔还有另外几个男孩被安排打水渠。
亮叔朝安排工作的爷爷感激地笑了笑，带着我们往水渠的一端走去，边走还边问我：“竹丫，你知道咱们要干什么吗？”
虽然没浇过水，但我玩过水，我还真知道一些：“是堵水渠上的窟窿吗？”
亮叔笑笑，说道：“你们几个小伙子也听着，竹丫说的只是中间时间最长的一部分工作，水一下来，咱们最要紧的是控制水匣，咱们队里的地都是一片地一片地的浇，浇哪片地就要开哪片地的水匣，浇完还要关那个水匣，并把它堵严实，不然会漏水的。”
那几个小伙子显然也都是第一次来，没有插嘴，都静静地听着。
“水来了，水来了。”
黑暗中一个声音大叫着。
亮叔没再管我们，大步跑向一个地方，我们赶紧跟上去。
等停步时，渠中间果然有个水匣。
那是一块长方形的石头，最上面的部分被打了个窟窿眼，有一根铁棍插在窟窿眼里，我们可以抓着铁棍来抬石头。
这时水匣的另一端已经有些水了，另一端也有细小的水流渗过来。
那几个男孩子腿一张，垮站在水渠的两边，抬着铁棍就准备往上抬，可抬了几下都没有抬起来。
亮叔着急说道：“先把水匣四周糊着的泥弄弄。”
剩下的人，连忙找了些硬树枝，在那戳来戳去，不一会就掉下来一些泥，可石头还是纹丝不动。
眼看那边的水越来越大，这边的水也有几厘米深了，亮叔他们都在着急地忙着。
我看着他们忙来忙去，都没人叫我，我知道他们觉得我帮不上忙，想了想，心一横，脱下鞋子，一下跳进水少的这边水渠。
众人都在忙着，看到我跳下去也没人说话，我也没有说话，只用手在水匣的四周摸来摸去，果然，水匣的左边，有块硬硬的东西卡着了，我把旁边的泥用指甲挖了个洞，想把手伸过去把它弄出来，可泥太实，手指根本挤不过去。
看着越来越多的水，我一咬牙，使劲一挤，手指终于穿了过去，再稍微一用劲，硬块拿了出来。
随后，水匣顺利的抬了起来，一阵水潮朝我涌不，冲的我差点摔倒，幸好我及时地被几只手拉住了。
四面看看，亮叔和那几个男孩子，拉着我，正在朝我笑着。
剩下的水匣拉放都很顺利，没再出什么问题。
打水渠的窟窿更是村里孩子从小到大的游戏，一点难度都没有。
在我连续找到八个窟窿并成功一个人堵住后，他们终于真心的接受了我，我终于成了他们认可的伙伴。
第二十五章 全家伤员
等回到家，天已经稍亮了，虽然身体很累，但我的精神很亢奋，一点都不想睡觉，只想快快见到奶奶跟她分享我的快乐。
大门没有锁，是虚掩着的，顺利进到院子，我就兴奋地大喊道：“奶奶，我回来了。”
家里静悄悄地，没有任何的声音。
我有点奇怪，这个时间，正常来说，爷爷和奶奶都应该起床准备去上工了才对呀，今天怎么没有反应呢！
快步走到房屋门前，一推，也没有上锁。
三步并成两步，我快速的跑进我和奶奶的卧室东屋。
进去一看，奶奶正躺在炕上不安地轻声哼着什么。
我快速换下身上的脏衣服，和鞋子，随手找了块布包住脚，一下窜上炕去。
奶奶的脸上泌着细细的汗珠，蹙着眉头忍受着什么，嘴里还在低低的喃语，我凑近一听，才听清楚了，她在说：“竹丫，别怕，奶奶马上来了。”
我知道她在担心我，于是隔着毯子轻轻地抱住她，低低地在她耳边说道：“奶奶您别担心了，我回来了，你的竹丫回来了。”
没想到奶奶被我一抱，突然抖了一下，好像被碰到什么伤口了似的。
我疑惑地轻轻揭开毯子，只见奶奶身上还穿着昨天晚上的衣服，只是昨天还干净整洁的衣服，身上被蹭地一块一块的，因为是夏天，衣服比较薄，一些本来就不结实的地方都破了，露出一点点血红血红的伤口。
我的眼泪顺流而下……
怪不得她刚刚抖了一下，原来，我刚刚正好抱到了她胳膊上的伤口。
我继续往下看，裤子上的**比上衣更多，也有更多的小红血点。
她身上唯一完好的地方就是那双脚，那脚本来形动就不方便的小脚……
我无声地嘘口气，闭闭眼睛，缓缓情绪，用已经有点浆糊似的脑袋开始思考。
奶奶这一身的伤，一看就是掉下哪个坡蹭的，因为那些个坡上，大多长着各种各样的野草，有很多都带着刺，被蹭成这样很正常。
可她昨天晚上为什么要出去呢？
突然我想起了，亮叔昨天晚上的一句话，‘你奶奶截住我，让我照顾你。’
那时我以为，奶奶是在我走了后去亮叔家说的。
可现在想想，亮叔那会肯定都在路上了，我们俩家去浇水的路线刚开始也不重合，只有到了那片最难走的坡路时，他们才可能碰到，奶奶也才会截住亮叔。
亮叔到的并没有比我多晚，所以奶奶是在我一出门，就悄悄出了门？
怕惊醒奶奶，我死死的忍住，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只眼泪又洪水似的流了下来。
吸吸鼻子，我坐炕上呆呆地想了起来，现在我该怎么办？
使劲想了半天，我才想到，现在有两点非常重要，一是先得把奶奶身上的伤口处理一下，免得感染；再就是得去找个医生。
下炕穿好鞋准备出门找医生时，我又觉得，应该先处理伤口的，再一想还是找医生重要。
越想越感觉两个都重要，想得我脑子都糊糊（四声）的了，自嘲地笑下，我要是能变成两个人就好了。
突然一阵灵光闪过，我是不能变成两个人，可是现在家里还有一个人呀。
快速跑进西屋，一看，爷爷果然还在炕上躺着。
“爷爷，快醒醒，奶奶受伤了……”我一边叫着爷爷，一边用手摇他。
爷爷喃喃低语了什么，但我什么都没听到，因为我一碰到他的身体，就被他身上的温度烫了一下。
我这才想到，要是爷爷没生病的话，昨晚奶奶不会一个人出去，更不可能让我一个人去浇水，可原来爷爷的病，竟然这么严重，我竟然不知道……
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我不过来看看爷爷？为什么昨天晚上我不回来吃饭？为什么我昨天要去看小虎？亏得爷爷那么疼我，我配吗？
眼泪再次不要钱似的流了下来……
“竹丫，你回来了吗？你还好吗？”奶奶的声音从东屋传来。
我使劲的忍了忍，可怎么也阻止不了声音中的哽咽，又怕时间太长，奶奶更担心，便努力减少哽咽地回道：“奶奶，我回来了，我一切都好，我没有任何事。”
再看了一眼爷爷，我才又走回东屋，炕上的奶奶已经坐了起来。
奶奶看上去精神很好，她把我从上看到下，又从下看到上，满满地点了点头。
突然她朝我招招手，急切地说道：“竹丫，你过来。”
我以为奶奶哪里伤口又疼了，赶快爬上炕，爬到她跟前。
奶奶一把抓住我的手，心疼地问道：“你的手怎么了？流血了？疼不疼？我不是让亮子看着你的嘛。”
努力才忍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眼中带泪咧开嘴，我轻轻地对奶奶说：“我的手不疼，真的，只是昨晚被蹭了下，流了一点点地血。”
看到奶奶不相信的眼神，我解释道：“手是在弄水匣的时候不小心，流了一点点血，但后面又是玩水又是玩泥的，早就好了，真的，奶奶你相信我，亮叔把我照顾的很好。”
看我说的详细，奶奶相信了，她叹口气道：“亮子很好，就算我去了，也不一定能把你照顾好的。”
我边笑边频繁地眨着眼睛，害怕眼泪流下来，好一些后又马上追问她：“我不疼，可是奶奶你身上的伤口疼不疼？还有爷爷怎么烧得那么厉害？我得马上找医生去。”
看到奶奶精神还好，应该不是很危险，我的脑子清晰了不少。
奶奶笑笑，没有在意自己身上的伤口，只定定地看着我，好像少看一眼就要坏了似的。
听到我的话，她才想起爷爷，便道：“你爷爷的病是有点严重，你去叫医生吧。”
我正想下炕的时候，我爹带着村里仅有的席医生走了进来，他俩还边走边在说笑。
我瞬间松了口气，彻底放心了，便对着席医生说道：“医生，你快看看我爷爷和奶奶……”
“老席，你快看看竹丫的脚……”我爹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席医生看看奶奶看看我，开玩笑的道：“我到底应该先看谁呀？”
我正想说话时，奶奶一把扯过了我的腿，把我脚上包的步轻轻地仔细地慢慢地一点一点的打开了。
只见我右脚的脚心插着一块尖尖的石子，但因为周围没有血，看着倒也不吓人。
奶奶仰起了头，没有说话，只是有一滴一滴的水滴在了我的腿上。
我笑嘻嘻地说道：“我真的没事，一点都不疼，你看都没有流血的。”
席医生也早看到了，他看我一眼，严肃地说道：“你话不能这么说，这个挺严重的，还沾了水，弄不好会破伤风的。”
奶奶低下头，一脸平静地看向席医生说道：“先看竹丫，再看看我那老头子，最后再看我。”
席医生知道我家都是奶奶说了算，便轻轻地点点头，拿起工具走向我。
我爹这次很是机灵，都没人说话，就端来了一盆热水，并拿着一条已经涮好的热毛巾，递给席医生。
我眼巴巴地看着席医生，拿着干干净净的毛巾给我擦脚，正想说话时，被奶奶的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看着干干净净地毛巾被弄的脏兮兮的，我的心都疼死了……
但很快从脚底传来一阵巨痛，让我彻底的放过了毛巾……
真是疼死我了，以前我以为梳头发的时候最疼，现在才知道什么才叫疼了。
奶奶一把搂过疼的脸都变形的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不知道是医生的药厉害，或是奶奶牌药厉害，或是疼习惯了，还是一夜没睡，终于累脱了，我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在梦里，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
第二十六章 幸福地养病生活
再次睁开眼，奶奶又穿着干净整洁了。
我的脚缠着厚厚的白布，只要不碰到，倒不怎么疼了。
爷爷则正躺在我的旁边，呼呼地睡着，还打着幸福的小呼噜。
坐起来，看看外面，天已经大亮了。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现在是上午还是下午，不知道现在去上工，还能不能挣个几分？
看到我醒来了，奶奶端过来一碗粥放在炕沿上，笑着叫我：“你醒了？过来吃点东西。”
我快速的挪过去，一点都在意脚上的伤。
奶奶嗔笑道：“慢点，没人跟你抢粥吃。”
我笑呵呵地端起了碗，上面还能看到一些肉丝，看的我口水直流，便应付的回了句：“谁让奶奶给我做的饭太好吃了呢……”
没等奶奶再说话，我就用勺子舀起满满的一勺，放进了嘴里。
那粥好吃的，马上给了我满满地幸福感。
看我吃的急，奶奶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提前准备好了手娟，随时准备给我擦嘴。
快速地吃完一满碗粥，我拿起空碗，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奶奶。
奶奶佯装生气道：“嗯，别看我，你现在吃一碗就行了。”
我马上着急的皱起了眉头。
奶奶哎口气，又露出笑脸才道：“我知道你没有吃饱，可你累了一晚上，一会肯定还要睡觉的，现在吃太饱不好，你放心，锅里的粥还多了，都给你留着。”
听了奶奶话，我才知道我误会了奶奶，冲她甜甜一笑，彻底放弃了再吃一碗。
吃完，我又想起了工分，便对奶奶道：“奶奶，要不下午我还去上工吧，不然今天一天都没工分了。”
奶奶慈爱的看着我道：“昨晚浇水的人，今天都计满分的，你放心，你今天是满分的。”
听到这，我放心的出口气……
奶奶接着又说道：“还有，在你的脚没结痂之前，不要想着出去上工，除非你不想要这双脚了。”
我听着奶奶的话很有道理，但要是不上工，我妈肯定有说头了，想了想，还是为难的向奶奶争取：“可我要是不上工，我妈那边……”
奶奶正了正身子，冷哼一声，才道：“这次浇水的事，你爹会给你找个说法的，你妈这几天也别想好过。”
我有些担心：“可是，我爹会为了我去说我妈？而且我受伤，是我自己不小心，跟我妈没关系。”
奶奶语气明显很不赞同道：“可你在那，有看到你同年龄的孩子吗？咱家又不是没大人了！”
这到也是，就是那几个男孩子也最少比我大四五岁的。
可我还是不相信我爹会为了我为难我妈，便疑惑地看着奶奶，问道：“奶奶，是不是你和我爹之间，还有什么其它的？”
奶奶看我不搞清楚，不安心，便细细说道：“你以为今天早上你爹为什么能那么及时的带医生过来？因为你亮叔，浇完水没回家，直接找到你爹，告诉他你脚受伤了，还责怪他不该让你去，那会你爹就有点丢面子。等他过来后，看到咱们一家伤员，人家席医生又不是没有眼睛没有脑子，就算当面不说，背后也没有好话给他的。他那么要面子的人，不做点什么，怎么可能？再说了，我也威胁他了，我威胁他，要是把咱们不当人，等你叔叔一毕业，咱们仨就都跟着你叔叔走。”
我惊奇的看向奶奶：“你威胁我爹了？”
奶奶冷笑一下：“面子什么的，别人到底不会说到他面前，可你叔叔的好处，马上就能看的到，他怎么舍得放弃？”
我叹口气，自嘲一笑：“原来还是因为好处，我还真没有那么重要啊！”
奶奶笑骂我道：“你这臭丫头，我和你爷爷对你不够好？你对我们的重要性，你不知道？别得陇望蜀。”
我笑嘻嘻地冲奶奶笑了笑，心里终于舒坦了，靠在被子上慵懒的躺着。
奶奶看我不再问什么了，便开始收拾清理碗勺去了。
看到动来动去的奶奶，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一下就坐了起来，也顾不得奶奶在中屋，大声叫道：“奶奶，你身体上的伤口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奶奶没回答我，但她爽朗的笑声从那边传了过来，收拾完后，她过来便直接上了炕。
拍拍我，她才道：“我的伤口都是小问题，三两天就好了；你爷爷的烧也退了，也就三两天的问题，现在咱们仨，就你的伤最重了，你要好好养了，要不以后成个小跛子，我们可就不喜欢你了哟……。”说着，奶奶还盯着我打趣了起来。
装作生气的捶捶腿，哼哼道：“哼，小跛子就小跛子，我也不要你们了，哼！”说完转过头，偷偷笑着。
眼角看到奶奶举起双手，玩笑道：“好好好，我投降了，你不是小跛子，我才是老跛子，好不好……”
我转过脸，正色说道：“我不是小跛子，您也不是老跛子，我们都是好人。”
奶奶笑呵呵地看了看我，“好好好，我们都是好人，就你爹妈是坏人……”边说边正正我的枕头，然后扶着我躺了下去。
躺好后，她也躺在我身边，轻拍着我说道：“再睡会吧，多休息才能快快地好了。”
心理和生理都很舒适的我，很快又陷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爷爷正和奶奶坐在炕上，低声聊着闲话。
看到我坐了起来，奶奶便点上了灯，拿过热毛巾，擦擦我的手和脸。
同时，爷爷已经往炕上铺了一片油布，并把饭桌放了上来。
我知道，这是准备在炕上吃饭了，便想下炕准备帮忙。
奶奶一把摁住想动的我，和爷爷麻溜的一趟一趟的端着东西。
晚饭一人一碗肉丝粥，一人一个鸡蛋，还有两个小菜。
满嘴油光的吃完，奶奶爷爷收拾完东西，便都上炕跟我聊着小闲话，很是舒适。
就这么连着三天，除了上厕所，奶奶都只让我在炕上活动，坐躺的我身上的骨头都硬了。
还好这几天的饭食都很丰盛，每天最少一顿有肉丝吃，外加一个鸡蛋，让我大饱口福。
这三天，爷爷和奶奶也都没有出去干活，他们什么都没对我说，但我有偷偷听到，奶奶说不等我爹妈给个说法，我们仨都不去上工，也正好消耗消耗之前的物资，免得我妈又各种惦记。
我大以为意，便吃的更心安理得了。
第四天，终于有了确切的回答，我爹妈同意开个家庭会议，讨论讨论以后我爹不在时的家里的安排，顺便让我妈检讨检讨。
时间定在第四天的晚上，他俩一下工就过来，为了节省时间，让奶奶多准备点饭，到时候一吃过饭就开会。
第二十七章 家庭会议
这天，奶奶从下午就开始准备晚饭，弄的是家人都喜欢吃的饺子。
因为人多，奶奶还特地包了两种馅地饺子。
一种萝卜猪肉馅（用光了家里的猪肉存货），大人们都爱吃。
别一种，则是专门给小孩子准备的，韭菜鸡蛋馅的。
过程中，我一边擀饺子皮，一边给奶奶说：“其实我个人认为，只要有肉，另一种菜是什么，都无所谓，一样好吃。”
奶奶狠狠的赏给我了一个白眼，边包边说道：“那你一会别吃韭菜馅的。”
我呵呵一笑，连忙表示，其实我觉得两种馅一样好吃……
奶奶一边包了好多个，我最喜欢的鱼形状的韭菜馅饺子，一边得意的瞟了我好几眼。
我边忙双手合掌，认认真真的给她认了个错，奶奶这才又给我包了一些鱼形的猪肉馅饺子。
包好饺子，时间还早，出门的爷爷也回来了。我们仨又说笑了一会，直到看到路上已经开始有回家的人了，奶奶便决定，开始生火下饺子。
现在，我的脚只要不用力，已经一点都不疼了，于是我自告奋勇的去烧火。
奶奶边拍打着身上的面粉，边对我说：“我本来就准备让你烧水的，我一会去趟英子奶奶那，一会吃完饭，我准备把亲丫、虎子和小虎都送到他那先放会。”
叮嘱完我后，她又对爷爷说道：“一会水开了，你把饺子都下的煮出来。”
爷爷笑呵呵地应了。
我佩服的点点头，人都还没到齐，奶奶把这些都安排好了。
奶奶去了英子家，我烧着火，爷爷等着下饺子……
不一会，水就开了，我大声喊了声爷爷，可以下饺子了……
爷爷立刻就把饺子端了过来……
两人合作，不大会饺子就全煮好了。
爷爷提前准备好三个盘子，把两种馅的饺子分别盛到两个大盘子里，再把我的鱼饺子单独放到一个盘子里，然后用东西罩住，以防苍蝇叮。
不一会奶奶也回来了，我们三个人，便一块等着那边的五个人。
我们眼看着路上回家的人，从少变多，又从多变少，但我爹妈他们还是没有过来。
奶奶有点担心，怕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准备让爷爷去那边看看，结果还没等爷爷站起来，我爹妈俩人就走了进来。
“你们怎么这么晚？今天下工晚？”奶奶边问话，边往我爹妈身后看，结果怎么找都没有找到那三个小孩，便又问道：“孩子们呢？”
我爹脸色不好的看了我妈一眼，我妈才低低地说道：“我们先回家把孩子们安顿好了，才过来的，所以晚了些，今天下工挺早的。”
奶奶笑了笑，没看我妈，却看着我爹道：“哎，我今天还包了这么多饺子的，还拜托了英子奶奶一会帮忙看会孩子的，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爹看了眼一脸后悔的我妈，看看饭桌上的饺子，呵呵一笑道：“那是他们没口福。”
看我爹顺着她，奶奶也不在为难他了，便让大家坐下，开始吃饭。
鱼饺子是放在我面前的，看着我一筷子一个的夹起，满足的吃起来，我妈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她应该是觉得我吃了亲丫她们那份了。
我笑笑，没有说话，暂且不说，奶奶的规矩是吃饭不能说话，这些鱼饺子本来就是奶奶给我一个人的，亲丫她们的是那份韭菜馅的。
也不知道是看我吃的香生气，还是不能训我生气，一顿饭，我妈那脸色一会一变就没有好过。
但我有留意到，她这一顿可也没少吃一点饺子。
暗自撇撇嘴，我往奶奶身边靠了靠，表示一点压力都没有。
果然，直到吃完饭，收拾完碗筷，开始会议，我妈也一句话都没有说我。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家庭会议，奶奶早就叮嘱过我，开会的时候什么都不要说，只听着就行。
会议一开始我就竖起了耳朵。
第一个发言的是爷爷，虽然平常我家大部分都是奶奶做主，但爷爷一有什么意见，奶奶大都会听从，甚至有时候，就算奶奶再不乐意，都是爷爷说了算的。
“你们两口子，先浇水这件事，说说你们的想法。”
我妈看了我爹一眼没说话，我爹正正身子开口道：“这次浇水，确实是都子做的不妥，可小虎还那么小，晚上又爱找妈妈，亲丫管不了，所以才……”
没等我爹说完，奶奶便打断他道：“那意思是她没错，还是我们的错了？”
我爹尴尬地笑笑，说道：“这哪能呢，你们肯定也没有错，只是都不容易不是，非要说谁有错，那只能说竹丫有错了，她干活怎么不小心点呢？”
我坐在那，差点都气笑了，那是我愿意的吗，黑灯瞎火的，在路上摔跤都很正常呀……我也是到现在才想通，为什么奶奶不让我说话，想必，她早料到了我爹妈会把我推出来吧。
奶奶也笑了出来，她反问道：“你浇水的时候，受的伤还少了？我嫌过你？还是说过你了？”
我爹不服气的硬直了脖子道：“她要是不脱鞋，就算有刀子也不会这么严重的。”
虽然感觉哪里怪怪的，但还真有那么一点道理，让我真有了一丝愧疚感。
奶奶冲着我先摇了摇头，才看向我爹：“那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脱鞋吗？因为她要不主动做点什么活，别人只会当她是去打酱油的，她不想让别人小看她，更不想让我们丢面子……”
我咬咬嘴唇，奶奶应该去问过亮叔了，不然她不会知道这么清楚，反而是我爹，那天早上带医生来的时候，看着还挺痛心的，这几天不知道我妈说了什么，现在竟全是我的责任了。
我爹有点心虚地反驳道：“打酱油就打酱油，她一个小孩子，那样不是正常的嘛，那么爱面子干什么？”
奶奶冷笑一声，没理我爹，却是看向我妈问道：“我知道这活是你安排的，按说像这种活，咱家不干也是正常的，那你为什么要给咱们家安排这活？”
我妈脸色一白，低声说道：“那不是有人说闲话了嘛，说咱们都是轻松的活计，为了咱家面上好看些，所以我就安排了。”
奶奶轻蔑地一笑，才看像我爹：“意思就是，咱家没面子了，所以让竹丫去挣，竹丫自己的面子就无所谓了是吗？再说，让一个小孩子去浇水，能给咱家挣多少面子？”
我爹脸一红，但还是争辩说道：“可是亮哥说，竹丫表现很好，那几个小伙子都很佩服她呢……”
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自己就说不下去了，只低下了头。
可惜奶奶没有放过他，把话说明了：“就是因为她脱了鞋，下了水，受了伤都没吭声，所以别人才会让别人佩服。”
她笑着看了一眼不再反驳的我爹，把目光转向了我妈，“说来，还要感谢你了，要不是你给她机会，她也没有这种用伤来挣面子的活不是？”
我妈把头低的低低的，不再说话了。
第二十八章 爷爷威武
看没有人说话了，爷爷叹了口气，才说道：“强子呀，你不能什么都只听你媳妇的呀？你别急眼，我知道你不服气，我自己也听老婆的。可你要知道我是听你妈的，可你说，你妈什么时候丢过我的面子，什么时候丢过咱家的面子了？我听她，是因为她安排的都有道理，安排的全面，比我安排的好，可你媳妇是吗？都子呀，不是我说你，你现在已经是女队长了，更多的是安排工作，而这个东西呢，其实挺难的，安排事情要看全面，要让大家都心服口服才好，要是安排不好，丢人丢到队里，那可就难看了。”
我爹和我妈都没有说话，而是点了点头，等着我爷爷接着说。
奶奶瞟了他俩一眼，看看正竖着耳朵听爷爷讲话的我，笑了笑。
爷爷谁都没有看，继续道：“好了，浇水这件事是第一次，暂且就这样算了，吃亏受伤委屈什么的，都自己咽下肚，以后都不准再提了。”
我爹妈赶快点点头，表示赞同。
不情不愿的奶奶，狠狠地瞪了我爷爷一眼后，才点了点头。
我继续竖着耳朵。
我爷爷没受任何影响地继续说道：“不过都子有一点没有错，为了咱家的面子，咱们不能只干一些轻松的活计，一些脏活累活，咱们该干还是得干，不然，就算刚子大学读的再好，也帮不了咱们，要知道咱们一直都要在村里生活的。”
众人都赞同的点了点头，我妈有点得意的抬了抬头，可惜，刚抬头，就对上了目光不善的奶奶，便赶忙又低了下去，看的我一乐，差点没笑出来。
还好爷爷又马上说话了，分散了我的注意力。
“只是，咱们得说说这以后的重活，应该怎么分。要我说的话，强子在的话，肯定是强子干，要是强子不在就我干，要是我身体不舒服的话，那就都子……”话没说完，爷爷叹了口气，又改口道：“都子，你安排的时候，最好不要安排这样的时间，不然又出点什么事，可不好办的。”
我爹点了点头，我妈想了一会后，才点了点头。
奶奶一言不发。
我犹豫了一会后，开口道：“爷爷的身体一向不好，要是因为干活而生了病（以前经常发生类似的事，所以爷爷上工都是轻活，挣不了高分），那就不好了，以后我爹不在的话，还是我去吧，我以后干活一定小心，争取不再出现这次的事情。”
我爹妈都开心的点点头，表示同意，爷爷不赞同地看着我。
奶奶严厉的看我一眼，低声呵道：“你个小孩子，懂什么，不要说话，静静听着。”
顶着爷爷奶奶不认同的目光，我认真的说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们两个都干不了重活，除了我爹，我就是咱家的第二劳动力了，以后这样的活还有很多，现在我爹的私活也很多，他一天能挣好几块钱，都能买一斤猪肉，比工分重要多了，所以不管我行不行，我都必须行。”
我爹一脸骄傲地看向我，冲我认同的笑笑。
我妈尴尬地转过头，不看我，也不说话。
爷爷静静地坐那，认真的思考着。
奶奶无奈的点点头，因为她知道，这些都是迟早的事情，直接说开了有个章程也好。
看所有人都认同了，爷爷便总结道：“既然都同意，那以后这些活，强子在，就强子去，强子不在，就竹丫去，不过，都子，你最好安排好时间，别每次都安排强子不在的时间。”
爷爷说完，很严厉的盯着我妈。
我妈脸色有点不好，爷爷这是摆明了不相信她，可也只能点点头。
其实说实话，我也有点不太相信我妈，我总感觉她更多的会安排这些活在我爹不在家的时候，但愿是我想多了。
看都同意了，爷爷便不再说话了。
我爹也准备起身回家。
我妈没动，只眼巴巴地看着剩下的饺子。
察觉到我的目光，她便开始冲我使眼色，示意让我主动打包饺子给她，让她带回家给虎子他们吃。
我转过头不再看她，感觉有点好笑，虽然没有成功，但我还记得她刚开始是想让我背锅的，我就算再好说话，也不可能一点都不生气。
目的没有达成，又被我爹瞪了好几眼后，我妈悻悻地站起身，准备跟我爹回去。
就在他俩准备迈步的时候，奶奶突然说道：“以后最好，一个月让竹丫去干一次就好了。”
我爹妈站那没有说话，只为难地看向爷爷。
爷爷瞪奶奶一眼，说道：“你说什么玩笑话呢，那活多少，咱们能决定呢？还一个月一次，那还不如彻底不要脸，一次都不干呢。别人干十次，咱们最少得干八次。”
奶奶一听，转过头，谁也不看。
她也实在是心疼我，一时着急才没想到，她也只在我身上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走过去，轻轻的抱着奶奶的胳膊，静静地陪着她。
我爹妈看奶奶不再反对，怕再生别的什么支节，赶快出了门。
看见我爹妈走了，奶奶瞪了爷爷一眼，瞟看了下剩下的饺子，使唤爷爷道：“收拾去。”
说完便拉着我上了炕。
因为天气比较热，饺子得冰在井水里才不会坏，爷爷动作很快，我和奶奶没说几句话，他就过来了，还舔着脸也上了炕，笑眯眯地看着奶奶，逗的我都笑倒在了奶奶怀里。
看看爷爷都逗我开心了，奶奶便对着爷爷说话了，只是语气还是不好。
“你今天挺能呀……”
爷爷笑呵呵道：“都是你平常教导的好啊。”
听的我又笑了一阵。
笑完，我看奶奶脸色还是不好，便说道：“奶奶啊，你还别说，今天爷爷表现确实挺威武的，我爹敢跟你顶嘴，可爷爷一说话，我爹就静悄悄的了。”
奶奶没好气的看我一眼道：“哦，那是我没有你爷爷本事，你爷爷厉害，我不行呗。”
爷爷赶快否认：“哪有哪有，你一说话，我就不敢说话了。”
奶奶瞟他一眼，脸色好多了。
我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才道：“我爹敢跟你顶嘴，是因为你的立场确实有点偏，你偏我偏的都快偏地上了，所以才让我爹妈有话好说，我都知道的，虽然爷爷很厉害，可我还是最爱最爱最爱最爱您了……”
说完狠狠地抱着奶奶不撒手。
奶奶动了几下就不再挣扎，只低低地骂一句“你个小机灵鬼。”便不再动，任由我抱着。
接着她又对爷爷骂道：“在这干嘛？明天不用上工了？还不去睡觉？还是等我给你倒洗脚水了？”
把头埋进奶奶怀里的我，听到爷爷笑呵呵地回道：“不用，不用，我去给你倒洗脚水去。”
不一会，爷爷还真端来了洗脚水，惹得我又哈哈大笑了一会。
奶奶傲娇的看了我一眼，就去洗了。
我也竟自出去洗漱去了。
第二十九章 如鱼得水
之后，我慢慢接触到了更多的活计，拉土、扛各种袋子、砍玉米杆、运粮食等重体力活。
次数不定，多的时候，一个月能干四五次，少的时候，一个月就一次吧。
这些全是我干活的次数，至于我爹干了几次，我还真不太清楚，但从奶奶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能看出来，我爹应该干的没几次，最起码次数应该没我多。
其实，我还挺喜欢干这些重体力活的，虽然累一些，但调节性也高。
就像拉土吧（为了把一些地方垫到想要的高度，需要从旁的一些地方运些影响不大的土），也就往车上装土的时候累些，剩下的就不需要很大的力气了，且还占总时间的三分之二，只要安排得当，一点都不会累，最起码我感觉比割草轻松多了。
今天就又轮到了我去拉土。
拿着铁锹，刚到地方，就被一群群的人围住了。
“竹丫来啦……”
“竹丫呀，你上次说过要跟我们一组的呀……”
“竹丫，你爹跟你打过招呼了吗？”
看着这么多人，热情的围着我，我感觉很是骄傲，但看看这组，看看那组，都是很相熟的人了，真不知道选哪组。
正当我为难的时候，突然从人群中窜出来两个人，一边来拉我的袖子，一边大声叫道：“我们组答应让竹姐装土的时候歇着，你们还有人能比我们更好吗？”
四周瞬间就安静下来了。
装土是最累的活，少一个人，可得多累不少的。
我看着这两个比我大四五岁，一口一口竹姐的大男孩，二门和喜子，欣慰的笑了。
这声姐可不是白来的，是我用汗水一滴一滴挣下来的。
他俩是我第一次浇水的时候，一起打水渠的同伴。
当我第二次去扛粮食，没人看上我时，他俩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选择了尴尬杵那的我。
从那以后，我再去干体力活，但凡有他俩，就没缺过我，我们三个还自封为“三剑客”，还惹来别人的取笑。
若是他俩不在的话，那就随机了，哪组最好说话，我就跟着哪组，因为干活老实，就算干的慢此，也鲜少有人再取笑我。
随着年纪和经验的增加，现在不管干什么体力活，我都慢慢能跟上节奏了，选择小组也不再那么困难和唯一了。
除了拉土，我简直就是拉土界的香饽饽。
因为，我拉车很有一套。
拉车是个技术活，不需要很大的力气，但需要用巧劲控制车转到想要的方向，这只是其中一个难点，其实但凡力气大一些，都能很好的控制，但有两个前提，队里的车都很正常，且路很平整。
但不幸的是，队里的车或多或少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毛病。
有的轱辘不正，有的轱辘不圆，有的拉杆不劳，有的不知道什么原因，一边重一边轻，总之，没有一辆好好的，没有一点毛病。
而队里的路，更是坑坑洼洼，越细小的路越好些，至于宽到能拉车的路嘛……
可以想象……
其实若每组的人是固定的，每组的车也是固定的，多适应适应，对于干惯农活的人们，一点也没有难度。
但这两条，呵呵……
每次拉土都很随机。
所以，把拉土这活，整得的是难上回难。
而我就很有这方面的天赋，每次的车，无论哪辆，只要交到我的手上，只用稍微摆动一下，然后调整方向就跟玩似的轻松。
所以虽然我是个女的，且年纪最小，但一去拉土，我都是各个小组争抢的对象，让我很是喜欢这项活动。
挑挑眉得意的看了二门和喜子一眼，我不信的问道：“今天我真的不用装土？”
二门得意一笑，神秘嘻嘻地对我说道：“我俩跟咱们组的那三个人打赌了，他们答应，只要你能来咱们组，装车的活，他们三包了，拉车的活，咱们三包了。”
一旁喜子还臭屁的补充道：“就这，那三个傻蛋还以为自己沾了多大的光呢。”
看着他俩得意的样子，我既想就这样吧，但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没看出我的纠结，他俩还在笑嘻嘻的乐呵着……
越看他俩的表情，我心里越不踏实，总觉得哪块怪怪的，但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这时，我想起了奶奶的一句话，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跟着自己的心走，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不要考虑好处，也不要考虑后果。
看看，他俩都已经在那商量着，一会先去哪溜会了，我拍了拍他俩身上的土后，正色说道：“我现在要去装土，你俩可以跟我去，也可以不跟我去。”
听到我的话后，他俩一愣，相视一眼后，便哈哈一笑道：“我俩是缺那点子力气的人吗？既然竹姐要去，我们也肯定跟着你呀……”
欣慰一笑，我们仨一起往我们的车走去。
走着走着，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三个人，是第一次来吗？
他俩一愣，才道：“是呀是呀，我们没告诉你吧，你怎么知道的？”
我这才知道，刚才是哪里感觉怪怪的了。
他们第一次来，看不上我，感觉我装土的时候不顶用，然后肯定又从别人口中知道了，拉土的时候很难，才会觉得他们三个装土占便宜了。
现在是他们不知道我的本事，若事后，有人给他们说了，那我们三个成什么人了？
耍别人玩？沾小便宜？偷奸耍滑？
不管是哪个，我们三个都讨不到好。
想的我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看看那俩还在不知不觉得说说笑笑，我有点气他俩的不争气，便这般那般的，给他俩细细的讲了一遍。
讲完，看看他俩那双瞪着的双眼，我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以后少耍点小聪明，孰不知，什么时候就翻车了，到时候小心你们家里的大棒子。”
他俩摸摸自己的屁股，露出后怕的表情，只没几秒就又恢复了嘻嘻哈哈的道：“还好有竹姐，我们运气真好。”
走到地方，那三个也才刚开始装土，幸好幸好。
拿起铲子，一铲子接一铲子的装了起来。
看到我持续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停一下，那三个才停止了说笑，跟我较劲似的也一铲子一铲子的装了起来。
我没理他们，只保持着自己的节奏，不一会就装了满满一车。
虽然来了晚一些，但我们三个装的也不比他们少，所以拉车的时候，虽然不乐意，但他们也不敢再提打贿的事，只装模作样的动动这里的车，摸摸那里的土，就是不往拉车的地方走。
我自觉的走进去，二门和喜子也走到了推车最好使劲的地方。
那三个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都不知道要干点什么。
二门给他们三个一人安排了一个推车的地方，才示意我可以出发了。
我提起车杆，刚找对方向，二门一声招呼，车就动了起来。
没磕没破的，顺顺利利的运到了终点，把土都卸下来了，那三个都还做梦似的，神情恍惚的站那。
直到我们三个把车都调好头了，他们才如梦初醒似的，赶紧上前推车。
接下来，我们都没有提起那个贿，六人合作，很快就达成了我们的工作量。
期间再没有一点不愉快，开心地干活，高兴的回家。
第三十章 亲丫退学
回到家还没有到下工的时间，可奶奶已经回来了。
奇怪的是，她看着即没有生病，可也没有做饭，就在炕上坐着不动，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我奇怪的问道：“奶奶，你怎么了？”
奶奶一愣，好像才发现我似的，看看我这看看我那，就怕我受伤，直到看到我完整如好，才放心的说道：“你回来啦！”
每次干重活回来，都是同样的待遇，我都习惯了，配合的转个圈，看到奶奶露出笑容后，我才说道：“奶奶，我告诉过你了，我喜欢干这些活计，真的，我感觉一点都不累，有时候比干普通活计还要好些呢，真的，你相信我。”
奶奶欣慰一笑道：“好，我相信你，只是你不要勉强自己，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告诉我。”
我使劲点点头，才反问她道：“奶奶，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还没有到下工时间呀。”
奶奶扯下嘴角，幽幽说道：“中间，你妈找到我，说是亲丫怎么都不去学校，想让你去劝劝……完了，还开后门，让我早回来了一会儿，她为了亲丫还真什么都能干呀。”
没理会奶奶对我妈的吐槽，我想着亲丫的事……
亲丫好几次都告诉我，不想读书了，可我妈怎么都不同意，叹口气道：“我怎么去劝呀，她连我妈的话都不听了，我说了她又怎么会听呢？”
奶奶冷笑一声，“你妈一心想让亲丫好好读书，可她那会怎么一点点都不替你考虑？她学习可比你差远了。”
怕我难受，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回亲丫身上：“你知道亲丫是怎么对你妈说的吗？你妈又为什么让你去劝吗？”
我摇摇头。
奶奶再笑一下，“哼，亲丫说，她要像你学习，你现在一天挣那么多工分，她也要挣工分去。”
我皱皱眉：“可我那时候是没办法，没人挣工分，再加上叔叔要用钱，可现在咱家不缺工分，而且亲丫现在才八岁……”
我突然说不下去了。
奶奶接着道：“是呀，她都八岁了，可你是七岁多不到八岁就开始上工的。”
我想了想，其实这件事，我和我妈甚至亲丫的意见都不重要，便问道：“那我爹怎么说？”
奶奶一笑：“你这句话说到点子上了，你爹的原话‘亲丫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就这，还是你妈争取了好多次才争取来的结果。虎子今年就五岁了，明年就能去上学了，你爹满心等着再出个大学生的。”
我叹口气：“所以我妈现在想让我去劝亲丫改变主意……”
奶奶冷哼一声：“是呀，我推了好几次，还说了好多难听的话，可你妈都受了下来，她为亲丫真的可以呀。”
看出奶奶的愤慨，我安慰她道：“您对我也很可以呀。”
看奶奶由阴转眼，我接着道：“那我就去一趟吧。”
吃过晚饭，走到那边，虎子正带着小虎在院子里玩，看到我，虎子就大叫道：“爹，竹丫过来了。”
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不再叫我姐姐，胆子大的很，虽然奶奶不开心，但我爹很是纵容，而且他们在奶奶面前还是乖乖地叫着姐姐，所以我也就不再计较了，只是现在小虎大多是跟在虎子屁股后面的，这实在不是个好榜样，果然……
“妈，竹丫过来了。”小虎也跟着叫道。
我捏捏虎子的脸蛋，摸摸小虎的头顶，不理虎子不满地表情，走了进去。
我爹妈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亲丫则低着头坐在炕上，也不说话。
看我走了进来，只亲丫低低地叫了声姐，就不说话了。
我先跟爹妈打了招呼，正准备跟亲丫说话时，我妈就开口了。
“你现在架子很大呀，还得等我去三催四请的才过来。”
我腹诽着，你哪有去请呀，只让我奶奶传了个话而已呀，但脸上还是笑呵呵地道：“哪有的事，我下工一吃过饭就过来了，一刻没敢耽搁。”
我妈的脸色这才好些，说道：“你上去劝劝亲丫去，要不是因为你，她也不会闹着不……”
话没说完就被我爹打断了：“你说什么胡话呢，她自己不想去上学，跟竹丫有什么关系？我看只怪她自己笨吧，怎么都学不会。那会竹丫不读的时候，老师来家里说了多少次？这次老师有管吗？”
我妈不敢再说什么，只瞪我一眼，后又使着眼色……
我出口气，上了炕，抱着亲丫问道：“你为什么不想去上学？别说因为工分，现在咱家不差你那几分，更何况你又能挣几分？”
我妈‘咳咳’假咳了几声。
我没理她，只看着亲丫道：“你给我说实话，只要你说了实话，我就帮你，不然咱妈不会同意的。”
我妈又‘咳咳咳’的咳了起来……
“你要咳嗽就去外面咳去，别在这碍事。”我爹不耐烦地说道。
亲丫微微抬了抬头，低声说道：“我真的学不会，怎么都学不会，不管老师说几遍，我就是记不住，然后别的同学就都取笑我，我真的不想去学校了，再也不去了。”
没等我说话，我妈立马问道：“谁？谁欺负你了？我去找他们去？你怎么不告诉我？”
亲丫抬抬头，泪流满面道：“妈，你看你现在这样，我怎么敢告诉你，再说，他们又没有说错。”
看到亲丫哭了，我妈立马手足无措起来，连忙降低了声音，怕吓着她：“亲丫丫呀，你别哭了，你是最乖的，我不逼你了，你不想去咱就不去了，再说，学习好又能咋地？竹丫学习再好，不好回来乖乖给我干活了吗？”
听到这，我爹立马脸一拉：“都子，你说啥疯话呢？脑子不清楚了？”
我妈不再说话，脱鞋上了炕，抱着亲丫。
亲丫抱抱我妈，举头说道：“妈，这件事跟姐姐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让她回去吧，您有什么话直接问我，我也全部告诉您，您就别为难她了。”
看到我爹和亲丫都给我说话，我妈立马不高兴了：“她是我的女儿，不管……”
“都子，你再敢说一个字试试？”我爹吼道。
我妈扭过头，不再看我。
“竹丫，你过去吧，去了那边别胡说。”我爹对我和蔼的说道。
我点点头，赶快回到了家。
我才不会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奶奶听呢……
我不知道后面亲丫又和我妈谈了些什么，只是从第二天开始，亲丫就正式退学了，也开始了上工挣工分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