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开新文了
清泉开新文了,名字叫《春满京华》,求亲们的支持!本文是清泉的第一部重生文,希望亲们能喜欢。
第一章异世托孤
天空飘起了小雨,山间薄雾四起。
韩莞开的白色越野行驶在盘山路上,翻过这座大山,再开半天,就能看到父母了。
虽然父母有些重男轻女,可韩莞离婚后最想见到的还是他们和弟弟。
看完父母就去找闺蜜,闺蜜在东北承包了一个农场。她想在那里开一个药店,再租种一亩菜地当健身……
突然,汽车猛地停了下来。
应该是汽车出了故障。韩莞无奈,解开安全带下车。汽车停在道路的外侧,道路下面是万丈悬崖和湖泊。
韩莞正不知所措,就看见前面拐弯处疾驰而来一辆大卡车。卡车直直冲向越野车,把车和韩莞撞飞。车和她不是滚下悬崖,而是被撞出盘山路一段距离再往下坠。
韩莞吓得闭着眼睛尖叫,沉入一片黑暗。
一阵清脆的鸟鸣声把韩莞吵醒,她睁开眼睛,入眼的是陌生的山里景色,四周是茂密的树林。她惊得一下坐起来,记起自己是开车在盘山路上,被大卡车撞下悬崖……
摔入万丈深渊还没死,命太大了。
韩莞刚咧开嘴乐,就看见不远处躺着一个女人。卷曲的长发和几片树叶遮住了她的脸,穿着米色短风衣,驼色高领毛衣,牛仔裤,白色平底鞋,裤兜里露出半截手机……这不是自己的打扮吗?
韩莞一怔,赶紧走过去,把女人脸上的头发和树叶巴拉开。女人闭着眼睛,后脑勺几乎摔烂了,头发上都是血,草地上也有血。这个女人的模样,正是她自己。
韩莞吓得毛骨悚然,摇晃着女人喊道,“韩莞,醒醒,韩莞,醒醒……”声音不是她之前的,但她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摇晃半天,“韩莞”也没睁眼睛。
她又摸了摸“韩莞”的鼻下及脉搏,已经死了,这就是具冰冷的尸体。
韩莞跌坐在地上,“韩莞”死了,那她是谁?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淡青色长衣,绿色腰带,绿色长裙,绣花鞋,是古代样式。
韩莞感到一阵头痛,摸摸头顶,左边有一个小包,还有一点血,应该是被什么砸了。她又看向刚才醒来的地方,一个空矿泉水瓶赫然掉在那里。
难不成,自己摔死了,矿泉水瓶又把这具身子的原主砸死,然后她的魂魄挤了进来?而且,原主还是汉服爱好者?
韩莞浑身无力,脑子一片混沌。
她是谁,她爸是谁,她妈是谁,这是哪里,这几个灵魂拷问一直在脑海里回旋……想了许久,这具身子的所有疑问都想不起来。
她看看倒在地上的“韩莞”,心里酸涩不已。此时,地上的人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哪怕她再死一回灵魂穿进这具躯体,也复活不了。
突然,她觉得尸体的眼睛动了动,居然睁开了,怔怔地看着她。
经过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有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容貌,躺着的韩莞并不让韩莞害怕,相反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她问道,“你是谁?”
躺着的韩莞伸出手来,殷殷地看着她,她不加思索地伸手握住。那只手没有一点温度,真的就像死人的手。
躺着的韩莞轻声说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我敢肯定你比我聪慧。求你,代我好好照顾大虎二虎,把他们养大成人,让他们有出息。”
韩莞有些蒙,说道,“我也不聪慧……”
躺着的韩莞恳求道,“求你了,答应我,答应我。我是顶着灼烫的阳光返魂来求你的,我,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韩莞更加确定,是自己的灵魂把原主挤出去了。原主为了“托孤”,灵魂又强行挤进这具身体,她嘴里的大虎二虎应该是她的儿子。
自己无意抢了她的身体,还把她“挤兑”死了,的确应该完成她的遗愿。
韩莞郑重允诺,“我会照顾大虎二虎,争取让他们有出息。不过,这是哪里,你叫什么名字?”
地下的韩莞扯出一抹悲伤的笑,说道,“谢谢你,谢谢。这里是上京城南郊三羊村,我的名字叫韩莞。”她的瞳孔渐渐涣散,似望着无垠的远方,喃喃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害你……我已经得到报应了,也解脱了。”
说完,她闭上眼睛,眼角流出两行泪来。
“韩莞,韩莞……”
躺着的韩莞再没睁开眼睛。
上京城南郊,三羊村?
韩莞呆坐地上。出事的大山在H省境内,那里有没有三羊村她不知道,但绝对没有上京城。
她又反应过来,出事的悬崖下面是湖泊,山里植被不丰,石头比树多,还飘着小雨。
而这里,天空湛蓝,阳光灿烂。此时应该是春天,山间一片翠绿,翠绿中夹杂着一簇簇美丽的野花,间或还有开满枝头的桃花或是杏花,离得远她看不太清楚。山峦叠障,山峰绵延着伸向远处,与碧蓝的天空相连。而且,也没有看到弯曲的盘山路,山下也不是湖泊。
她已经完全肯定,这个世界不是之前的世界。
难不成,汽车飞出的地方是类似百慕大的时空或是空间隧道,她和汽车来到了另一个平行空间?这个空间也有一个叫韩莞的女人。
她站起身四处望望,没看到小汽车。落下悬崖时她同汽车是分开的,难道只有她穿越过来了?哦,还有那个矿泉水瓶也过来了。
她记得,她喝完了矿泉水随手把瓶子扔在副驾驶座上,没想到这小小的瓶子陪着她一起来了。
韩莞弯腰把尸体裤兜里的手机拿出来。由于人是仰着摔下来的,手机没有摔坏,能打开,却不能联网,屏幕上显示十二点十五分。
她抬头望望,太阳正在中天,这里的时间也应该在十一点到一点之间。
手机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用,但里面有相片,偶尔看看总是个念想。手机上的电池是三格,韩莞舍不得再用。她把手机关了,习惯地想揣进兜里。一揣没有兜,只得像穿越小说里的人一样揣进怀里。
她又忧伤地看看地上的尸体,虽然人到中年,但依然美丽年轻,风姿绰约,却这样“死”了。再想到原主,有那么多未了事宜,死得那么不甘……韩莞抹了一把心酸泪。
必须得让她入土为安。
第二章臭鸭蛋味
韩莞看到地上甩着一把短把铁铲和一个装了半筐草药的大筐,一个斗笠。
或许原主今天就是该死。若她戴着斗笠,空矿泉水瓶也不会把她砸死。
韩莞拿起铁铲去草地边的一棵老松旁挖坑。这块草地比较松软,周围又多是灌木,上山的人不会愿意走这里。
韩莞挖了近一个小时,挖出一个长近两米深一米多的大坑。又去不远处的泉边捧来清水,把尸体脸上头上的血和污渍洗干净,再把头发理好,遮住残缺的后脑勺,扣好风衣扣子,把尸体抱进坑里。
尸体的耳朵上有一对彩金碎钻耳环,脖子上有一条白金碎钻项链,左手腕上带着一块女式手表,右手腕戴了串红线穿转运黄金珠的手链。
系在脖子上的丝巾和风衣兜里的汽车遥控器不见了,不知掉在了哪里。
韩莞把手表和项链取下,没取手链和耳环。希望转运珠能给这具躯体运气,在她融入大地前不要被人发现。耳环就当陪葬吧,她连副薄棺都没有……
刚才挖坑的时候,韩莞在杂草中看到几朵特别漂亮的野花,把花放在尸体的两只手里。她上辈子喜欢花,又爱美,让最美的花与她做伴。
韩莞又去砍了一些树枝盖在尸体上,还在树枝上撒了一些草,她不愿意泥土直接盖在尸体上面。
做好了这些,她才开始往里埋土。不能把这个地方垒成坟头的样子,只比其它地方略高一些,最上面又盖了一些野草。
拍紧实最后一抔土,韩莞碎碎念着,这里风景好,风水好,我以后会来看你……又对本尊的魂魄说,对不起,别恨我,那瓶子不是我砸的。放心去投胎吧,我会尽全力完成你的心愿,把孩子养大。但愿你下辈子寿终正寝,长命百岁……
泪水模糊了韩莞的视线,从此以后,她跟土里的女人、跟上一世完全剥离了,将代替另一个女人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继续活下去。
她望着坟头发了一会儿呆,强迫自己转过身去。
韩莞从来都是个实干家,不是实干家也没法,总不能这样伤心等死,总要活下去。
她走到不远处的大石下,爬上大石观察山脚,靠山边有一大片村落,一片片绿中带金的良田,溪流浅滩纵横交错。极目处,还有大片良田,一条弯曲的大河,一片村落……
看情形,这里山青水秀,绿水绕田,是比较富饶的鱼米之乡,而不是长不出几颗粮的穷乡僻壤。
她看到山下的那片村落有一股熟悉之感,目光不由自主滑向最靠右的那个大院子。看不清里面,只能看到房顶的瓦片在阳光下闪着光亮。
那里,应该就是原主的家,还是村里最富余的家。她的脑海里又跳出两个名字,大虎,二虎。
她这辈子居然有儿子,有儿子就意味着还有丈夫……又想到原主死前托孤,她应该没有丈夫,或许是寡妇。
想到前世背叛自己的那个男人,韩莞更愿意接受寡妇的身份。
她跳下大石的时候,看到前方草丛里有一袋红色的东西,是用塑料袋装的几个西红柿,已经摔烂了。这是她的水果,放在副驾驶座上,没想到也穿过来了。
她想仰天长笑。一抬头,就看到一棵树上挂着一个黑色东东,特别眼熟,正是她的黑色双肩包。
这个包是放在汽车后座上的,居然飘出车门跟她一起来到这里。
她捡起一根木棍把包捅了下来。把拉链打开,里面装了一包塑料袋装的十几根火腿肠和两盒午餐肉,一盒摔成渣的饼干,两瓶矿泉水,一袋治常见病的药,三小袋蔬菜种。蔬菜种是辣椒种、茄子种,是她准备到东北种在菜地里的。
她又摸了摸夹层,拿出一个防身电棒。
她把电棒揣进怀里,此时单身一人正好防“狼”。
还有一个放在副驾座上的挂包,以及丝巾和汽车遥控器,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极是沮丧。再想到后备箱里的几个大箱子,肉痛得不行,若是把它们都放在车座上就好了。
想想又释然了。她还活着,还带来这么多东西,虽然比不上随身空间什么的,但比那些什么也没有的穿越女强多了。
不说别的,就是最便宜的矿泉水瓶,在这个世界也是独一无二的。找个好借口,还是能卖些银子。不知这个世界有没有西红柿、胡萝卜、辣椒种,若没有,还能凭着它们发笔财。茄子古代好像很早就有了,应该没有大用。
放松后她才感到饥肠辘辘,坐在一块石头上喝了半瓶矿泉水,把饼干渣吃了,又拿出一根火腿肠剥开。
韩莞没注意到的是,她后面的草丛中有一双黑黢黢的圆眼睛一直看着她。当一股特殊的香味在空中迷漫开来,它吸吸鼻子,馋的口水都流了出来。它的眼珠转了转,将后腚对准那个背影,大白尾巴抬起,从一朵紫色小“菊花”里喷出一股浊气。
浊气极具威力,一下把她韩莞嘣趴在地上。
韩莞以为自己是被强风吹倒。她抬起头来,吸吸鼻子,有一股臭鸭蛋味。奇臭,熏得她差点吐出来。
她爬起来,风没了,臭味减弱。她看看手中的火腿肠,已经没有了再吃的欲望,随手丢在草丛里。
她把手机等东西塞进双肩包,再把双肩包和红西柿放进原主带来的大筐里,用草药盖上。
她背上筐戴上斗笠,刚走了几步,又想起火腿肠皮是这个世界没有的塑料皮,还有文字,最好埋起来。她倒回草丛中寻找,可找了一圈也没找到。
想到刚才怪奇的狂风和臭味,韩莞吓得一个激灵,也不敢再找了,沿着小路向山下快步走去。这条小路原主常走,用了一个多小时下到山脚。
斜阳已经挂在山顶,离山不远处有一片村落,房顶飘着袅袅炊烟,田间地头的农人向村里走着。她知道,村子西北边的那个大院子就是原主的家。
韩莞长长吸了一口气,向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家走去。
第三章弃妇和儿子
突然,左边小树林里传来两声大叫。
“娘啊,你怎么才下山?”
“娘啊,我们都快急死了!”
从小树林里跑出两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穿着一模一样的蓝布衣裤,一个头顶左边梳着冲天炮,一个头顶右边梳着冲天炮。一样高的个子,长得很像,具是胖嘟嘟,白嫩嫩,大而黑的眼睛,一看就是双胞胎。只是左边冲天炮的脸略方,右边冲天炮的下巴尖些。
而且,韩莞一下就知道左边冲天炮是谢大虎,右边冲天炮是谢二虎。
以为永远没命当母亲却陡然间多了两个儿子,韩莞还是有些小激动。长相一样的双胞胎啊,怀得辛苦,生得更辛苦,这个便宜占大了。
唉,何止是占了这个大便宜,鸠占雀巢把人家娘都挤跑了,也要好好待人家的娃。
前世因为摘除子宫被丈夫背叛,而今生一下就多了两个儿子。换一个身子,换一种活法,跟过去的一切彻底剥离,未必是坏事。
这样想着,之前紧张郁闷的心情好了许多。
大虎二虎冲过来抱住韩莞的腿,激动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可看之前他们有多惶恐。
二虎抹了一把眼泪埋怨道,“娘亲说晌午就回家,可我们等到吃完晌饭还没看见娘,让丁老头丁婆子去找,他们躲懒不去,我们只得拉着封奶奶去山腰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封奶奶说,若娘亲天黑不回来,就要请村人去找了。”
大虎又哽咽道,“以后必须要有春姥爷和封爷爷陪着,娘亲才能上山采药。实在不济,儿子陪着也行。”
这两孩子明显吓着了。
韩莞用手把他们脸上的泪痕擦干,笑道,“莫怕,娘是因为采药从坡上滚了下去,把头磕出一个小包,头痛,想了好久才想起回家的路。走,咱们回家。”
说完后连她自己都有些吃惊,开口就自称为“娘”,这个角色进入得太快了。
她又低头让他们摸了摸她头上的小包。
两个孩子又紧张起来。
大虎道,“娘亲,快去让封爷爷给你看看。”
二虎又道,“封爷爷医术好,连县城的人都找他看病。走,咱们去封家。”
韩莞道,“无妨,已经好了,咱们回家。”
路过一块菜地时,韩莞看到一个妇人正在地里忙活。
妇人四十多岁,满身补丁。她直起身看了韩莞两眼,撇嘴说道,“哟,韩娘子倒是会玩,见谁去了?你儿子找你都快找疯了。”
这话可不好听。
没有搞清状况,韩莞忽略掉妇人话里的讥讽,礼貌地笑道,“哦,是吗,谢谢。”
还谢她!
妇人愣了愣,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韩莞。
妇人的话让两个孩子不快,他们弯下腰捡起几颗小石子扔向纪家菜园子,扔完了又拉着韩莞往前走。
韩莞正要说他们不应该随便打人,后面就传来纪婆子一连串的咒骂声,“哎哟,坏了良心的野小子,把老娘的头砸痛了,把老娘的秧子打断了……”
两个孩子更被气着了,又捡了两个大石块要往菜地里扔,被韩莞拉住了,“这石头会把人打伤。”
没搞清状况不想惹事,她拉着两个孩子走了。
二虎纳闷地问,“娘亲,你为什么要跟纪婆子说话?”
韩莞反问道,“我不能跟她说话吗?”
谢大虎说道,“纪婆子坏得紧,骂你是破鞋。”
谢二虎又道,“我们打过他孙子,还扯过她家的冬瓜藤,我们两家不对付。”
韩莞怒道,“她为什么这样骂我?太缺德了。”
大虎二虎异口同声,“因为我们没有爹。”
“你们爹死了?”
韩莞心里挺高兴,没有硬塞给她的男人,再好不过。
大虎二虎看看突然变傻了的娘亲,愁得对视一眼,摊了摊双手。
二虎说道,“娘亲怎么连这件大事都忘了。爹爹是因为不愿意要娘亲和我们,去边关打仗了。”
大虎恨恨说道,“丁婆子坏得紧,她到处说爹爹在成亲前一天跑去边关,娘亲是抱着大公鸡拜堂的,一个月后就被谢家赶来了这里。还说,谢家没有马上休娘亲,是等着爹爹回来再休。”
没洞房花烛怎么可能有孩子。难不成……
韩莞的腿有些发软,刚才的兴奋随风消散。问了一个非常成人化的问题,“娘是未婚先孕?”
“嗯呢。”两个孩子齐声应道,他们居然搞懂了她话里的意思。
老天,她穿在了一个未婚先孕的女人身上。还好孩子已经这么大了,她不会被沉塘。
不知原主做了什么事,男人睡了原主不愿意负责,拜堂前跑去了边关,婆家还把她赶出来,连孩子都不愿意要。
这具身子不是寡妇是弃妇。虽然悲催,但弃妇总比媳妇好,少了几重大山的压迫。
二虎又问,“娘亲,你怎么像傻了一样,连这些事都不记得了?”
韩莞说道,“可能因为头上磕了个小包,有些事记不起来。”
大虎急道,“不行,咱们还是得去封爷爷家看病。”
韩莞说道,“无需。你们提个醒儿,娘就会记起点什么。”
二虎问,“那娘亲记得我们的名字吗?”
韩莞道,“娘忘了自己也不会忘了儿子。你是大虎,你是二虎。”
两个小子感动极了,抬眼望着她,小眼神里写满了“娘亲娘亲我爱你”,样子萌得不行。韩莞恨不得抱起他们亲两口,又怕太突兀,吓着古代小娃。她用力捏捏他们的小手,表示自己也爱他们。
大虎问,“娘亲还记得你自己的名字吗?”
韩莞点头道,“这么简单的问题娘当然记得。娘姓韩,闺名韩莞。”
两个孩子总算松了口气,还不算太傻。
“生辰呢?”二虎又问。
韩莞摇摇头。
大虎道,“娘亲这个月初六才过了二十岁生辰。”又嘱咐道,“娘亲摔傻的事千万不要告诉丁婆子和丁老头,等春姥姥和春姥爷回来告诉他们。”
韩莞纠正道,“娘没傻,就是有些事记不起来。”又问,“丁婆子、丁老头、春姥姥、春姥爷是谁啊?”
第四章 恶奴
二虎看了娘亲一眼,连这几个人都不知道是谁,还说没傻。他扭着胖指头说,“他们是咱家的下人。丁婆子和丁老头是韩家的奸细,忒坏,啥都要管,还到处说娘亲的坏话。春姥姥是娘的奶嬷嬷,他们一家是好人。”
这个家有下人,还分了两伙,有好有坏。
韩莞的心情有些忐忑。她不怕没钱,种田经商是她这种职业女性的长项,何况她包里还有几样找着借口就能变现的东东。可这具身子未婚先孕,抱着公鸡拜堂,被婆家扫地出门,娘家又派来两个监视她的奸细。这就不太妙了。
她又问道,“春嬷嬷去哪里了?”
二虎道,“春山舅舅坐牢生了重病,春姥姥和春姥爷去墉州看他了。”
居然还有一个下人在坐牢,问题更复杂了。
说话间,三人来到村头一栋青墙黛瓦的两进宅子前。
大院座落在村子的西北边,与连成片的村子有近百米的距离,是这个村最气派最大的院子。村里大半房屋是茅草顶,篱笆院,即使有瓦顶,墙也是暗黄色的土砖墙,更加显得这座大院卓而不群。
还没等敲门,后面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莞娘,你可回来了。”
韩莞回头,看到一个年近四十岁的妇人走过来。
大虎二虎笑弯了眼,招呼道,“封奶奶,我娘亲回来了。”
封大娘答应一声,又对韩莞笑道,“你师父怕你还没回来,让我来看看。你一个小媳妇,可不要再往山上跑了。等你师父病好,或是春兄弟回来,你跟着他们上山采药……”
妇人倒豆子一样说了一大堆,眼里满是关切。
韩莞看着她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笑着点头答应。
妇人走后,韩莞悄声问,“她是谁啊?”
二虎道,“她是封奶奶。娘亲一直在跟封爷爷学医,这些都忘了?”
韩莞忙道,“经你一提醒,娘又想起来了。”
二虎上前拍了两下厚重的木门,颇有气势地说,“开门,小爷和娘亲、哥哥回来了。”
院门“咯吱”一声打开,伸出一张微胖的黑脸。
丁婆子五十岁左右,穿着一身灰色细布衣裙。她尖着嗓子说道,“五姑奶奶怎么才回来,跑出去一整天不归家,也不怕人说三道四,名声更加不好。”
这话可不好听。
大虎上前踢了她一脚,骂道,“死老婆子,我娘亲做甚还用你一个奴才管。滚,好狗别挡道。”
丁婆子挨了也只有挨了,愤愤闭上嘴把门大开,几人走进去。
进门是一个小院子,右边有两间倒座,左边墙上有一个月亮门,中间一个石桌。韩莞脑海里冒出“前东院”三个字。
穿过月亮门,左边有四间倒座,前面一个垂花门,边上一棵支繁叶茂的大榕树。韩莞脑海里又冒出“前西院”三个字。
丁婆子看着韩莞背的大筐挺纳闷,问道,“五姑奶奶,你早饭后就上了山,一整天只采了半筐草药?”
还没把这里摸透,韩莞没搭理这个恶奴,牵着两个孩子穿过前西院走进垂花门,这里是主子住的内院。
内院很大,里面种着一棵挂满了小青杏的杏树,一棵还开着花的海棠树,两棵芭蕉树,两棵栀子花树,呈十字形的青石板把它们切割成四块,角落里还有几竿翠竹。
五间上房加东西厢房各三间,东厢北边有一口井。
韩莞的眼圈泛红,这就是自己这一世的家了。真不错!
她先进上房卧房把大筐放下,出来后再把卧房门关上。
正房檐下有一个大缸,旁边有一个木盆,木盆里有水瓢。
韩莞舀了半盆水,给两个小子和自己洗了手和脸。
洗完脸的孩子更漂亮了,白嫩嫩的像两根人参萝卜,韩莞又喜欢地捏了捏他们的小脸。
二虎嘀咕道,“丁婆子越来越怠慢了,还要娘亲给我们洗脸。”
大虎冷哼道,“他们真的以为自己是老太爷老太太。哼,等大爷长大,先把他们撵了。”
再次走进正房,韩莞留心观察了一圈。青砖铺地,厅屋正前方墙上一副画,两边一副对联。靠里一张八仙桌,两把椅子,一条长凳。
东屋是书房,有书案,书柜,椅子,一个三脚铜香炉。西屋是卧房,里面有大炕,炕柜,衣柜,圆桌,妆台,她刚才放的大筐。大炕上叠着被褥,三个枕头。看样子,两个孩子还在跟原主睡。
另两间耳房单开门,韩莞没专门去看。
点上油灯,她在妆台前照了照。虽然铜镜比不上玻璃镜清晰,但还是能看清人的长相。镜子里的丽人眉目如画,皮肤白皙,跟她前世有四、五分相像,只不过五官更加小巧精致。
看到这个熟悉的模样,韩莞又有了几分归属感。
丁婆子端来一个托盘,往桌上放了一小盆面条,一大碗韭菜炒蛋,三个空碗,三双筷子。面条已经坨了,一看就煮熟了许久。
如此怠慢主子的奴才,的确称得上老太太、老太爷。
二虎鼓着眼睛问,“咋,这顿又没有肉,是不是你们两个老东西躲在屋里把肉吃光了?”
丁婆子忙辩解道,“二哥儿快莫乱说,老奴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躲着吃肉。实在是这个月的钱快花没了……”
韩莞不想听这个婆子废话,说道,“你先下去吧。”
或许是韩莞饿坏了,也或许绿色食品本就香,韩莞觉得比前世任何面条都好吃,吃了满满一斗碗。那两个小子也没比她少吃多少,一盆面和一碗韭菜鸡蛋全部吃完。
大虎跳下长凳,走到门口大喝一声,“吃完了,进来收碗。这个懒老娘们,戳一下动一下,忒地气人。”
韩莞皱了皱眉,这两个孩子虽然很可爱,很聪明,却也有不少毛病,比如说爱骂人打人。虽然有些人的确欠骂欠打,但还没有形成世界观的小朋友经常做这种事,不利于他们的成长。
她问道,“你们五岁了,开始启蒙了吗?”都说古人早熟,富余人家的孩子很小就上学了。
第五章 设计谢某人
一听说读书,大虎二虎一下没了精神,一个皱眉一个翘嘴。
二虎说道,“宜安村有个私塾,可丁老头和丁婆子不让我们去读。”
正好丁婆子进来收碗,说道,“哎哟,二哥儿这话说的,哪里是老奴不让哥儿去读书。实在是家里人口多,没有余钱……”
韩莞气乐了。讥讽道,“因为要多养奴才,所以主子就没钱读书了?我们哪里是养奴才,是养祖宗。”
见丁婆子还要解释,韩莞不耐烦地说,“好了,你出去吧。”
丁婆子狐疑地看了看韩莞,还是那个傻丫头没错,今天说话怎地这样噎人。她只得压下心思收了碗盆出门。
韩莞跟去把垂花门插上,带着孩子去后院散步消食。
后院才像真正的农家院子,有菜地、鸡圈、牛棚。鸡圈里有十几只鸡,牛棚是空着的,孩子们说牛车被春姥爷赶去墉关了。
菜园子很大,有个近一亩的样子,种着许多蔬菜。除了包菜和大葱、韭菜长得茂盛,其它菜都是秧子,其中还有辣椒秧、茄子秧。
想到带过来的那几样种子,韩莞有些失望。原来这个世界的蔬菜这么丰富,不知有没有西红柿和胡萝卜。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天上散满繁星。村后群山连绵,神秘肃穆。越过院墙,隐约看到村里屋舍的剪影。圈里的鸡咯咯叫着,远处有蛙鸣狗叫,邻家的大声说笑及孩子的玩闹声隐隐传来。
这就是典型的农家景色,也是前世韩莞梦想的世外桃源。她现在拥有了,却是在另一个世界,她也成了弃妇和母亲。
他们绕着菜地散步,韩莞又引着孩子们说着她想知道的事。
大虎二虎下个月初三满五岁。今天是三月二十三,他们现在的家在孟县水塘镇的三羊村,离京城六十多里路。家里有一百亩地,还有这座宅子。
或许是大人的刻意隐瞒,大虎二虎只知道父亲姓谢,跑去边关从军了,祖父一家住在京城,其他没有一点信息。
而韩家的事他们就知道得比较多,跟韩莞细细说了。再加上韩莞被提醒后冒出来的一星半点记忆,也大概搞清楚了一些事情。
原主的娘家是京城平西侯府的族亲,原主在族中姑娘里行五,人称韩五姑娘。平西侯韩述和韩大夫人特别喜欢原主,说原主漂亮聪慧,在原主十三岁那年过继她为女儿……
过继半年后,在一次什么公府举办的赏花宴上,不知道什么原因原主跟谢某人有了“首尾”,还被人看到。
谢韩两家无奈认下,但谢某人气自己被设计,气他在京城成了笑柄,娶亲前一天跑去边关打仗了。原主只得抱着公鸡拜堂,一个月后谢家说原主不贤不孝把她赶出家门。
婚前失贞,婚后不贤不孝。平西侯府也嫌她名声不好不愿意接她回娘家,把她送来这里……
谢家没给韩家一点脸面,娶了原主又找借口赶走,甚至连血脉之亲都不要。谢某人宁可去打仗送死也不愿意娶原主,可看是恨毒了她和她背后的韩家。
而谢家没有马上休弃原主,有可能真如孩子们所说要等到谢某人回来后再休。也或许还有更诛心的,若谢某人不幸战死,谢家会捏着鼻子留下两个带有韩家血脉的孩子。
这个桥段很老套,是原主设计了谢某人。但原主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没有人帮忙肯定做不成那事。想来平西侯夫妇过继原主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为了利用她。韩莞即使想不起来那些往事,也觉得指使原主设计谢某人的是平西侯夫妇。
韩莞有些搞不明白,韩家想把自家闺女嫁给谢家,一定是想结姻亲。但这样搞,不是结亲是结仇了。或许承恩侯也知道是结仇,才不舍得把亲闺女嫁去谢家吧。
原主,就是一个牺牲品。
原主亲爹韩泊深是军中的六品门千总,生母黄氏在生小女儿时死了。还有个十五岁的胞弟韩宗录,八岁的小胞妹韩苒。继母江氏,她有两个亲生儿女,女儿韩茉六岁,儿子韩宗亮四岁。
六品武官,相当于前世的副团级。主支是侯爷,还奉献了一个闺女,原主爹却只当了这么个小武官,混得真心不怎么样,怕是烂泥糊不上墙的渣爹。
韩莞鄙视平西侯夫妇不拿别人家的闺女当闺女,对那对亲父继母更没有好印象,卖女求荣的定不是好人。
这六年来,谢家和韩家都不管他们三母子,只原主胞弟韩宗录和一个亲舅舅来过,他们每次来都会给原主带些钱,给两个孩子买点糖果点心。
春嬷嬷一家是原主的下人,而丁婆子和丁老头则是平西侯府韩大夫人派来的,好像丁婆子的表妹是韩大夫人跟前的管事娘子,原主特别怕他们。最主要是作贼心虚,怕他们把她之前的丑事说出来。
田地由丁老头看管,九十五亩佃给村人租种,剩下五亩由春家父子种。丁老头管理田地和佃农,丁婆子管家里的一切开支,地契和收的租子也由他们夫妇把持。
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乡下,韩莞未婚先孕的事被传的尽人皆知,都是拜丁老头和丁婆子所赐。他们有这个贼胆,还管着这个家的一切,背后肯定有人支持和授意。原主的名声越不堪,才越会被人拿捏……
两个孩子把如此复杂的情况叙述出来实属不易,但还是有许多不明之处。
韩莞的心沉入谷底,这不是全部的真相,全部的真相应该更复杂。她气得肝痛,原主太悲催了,怪不得她说“解脱”了。
而且,将来最大的威胁和变数不是来自平西侯府和那两个恶奴,而是谢某人和谢家。希望那个人能平安回来,只有他回来了,谢家才不会惦记这两个带有韩家血脉的子嗣。
二虎又道,“娘亲,这些事不是你和春姥姥有意跟我们说的,是你们说话,还有丁婆子丁老头私下议论,被我们偷听到的。”
大虎也道,“我们知道这些事不能说出去,谁也没说,连封爷爷和封奶奶、马旦、小鼻涕都没说。”一副快表扬我们吧,看我们多守口如瓶的样子。
第六章 析产别居
韩莞真心觉得这两个孩子极聪明,又早熟。夸奖道,“儿子真聪明,是天下最聪明的孩子。”
听到这个夸奖,两个孩子高兴地跳了一下。星光下,他们的笑容极是灿烂明媚,让韩莞也不自觉地开心起来。
有这样两个乐观向上又聪明的儿子,还有前世那么多知识,以及这个容身之所,有什么可怕的呢?
只不过,要赶紧想办法把那两个恶奴撵了。家,不仅要温暖,还要安心。
夜色更浓,春天的夜风还是稍带凉意。
韩莞领着两个孩子回了屋里。
把油灯点上,几人坐上炕,韩莞又问,“咱家的钱财都被那两人管着,娘就没有点私房钱?”
两个孩子一副娘连这事都忘了的样子,得意地捂着嘴笑了两声。
大虎指着第二扇带锁的炕柜说,“咱们的私房都在里面。”
“钥匙呢?”韩莞问。
大虎来摸韩莞的胸口,韩莞下意识躲开,问道,“干什么?”
“拿钥匙啊。”大虎道。
韩莞摸了摸胸口,除了她揣的电棒,还有一个荷包。她把荷包拿出来,里面装了一把钥匙,一块手帕,二十文大钱。
她刚要用钥匙开锁,二虎忙道,“娘等等,咱家有奸细,我去当斥侯。”说着,他爬去炕里蹲在窗户前。
韩莞莞尔,这两个小豆子都成精了。
她打开锁,里面装了几件半旧绸子衣裳,一个雕花木匣子。把木匣子打开,里面有几支金簪和银簪,十两银子,几个银角子,几串大钱,两个玉挂件,最底下是几张纸。
韩莞先把玉挂件拿出来,是两个半圆,碧玉无瑕,细腻水透,一看就是上好的极品羊脂玉。一个挂件上刻着“明”,一个刻着“承”,分别吊在红线绳上。
韩莞的头脑又有了一丝清明,眼前出现一个碧绿圆润的扳指。而这两个挂件,应该是扳指切割成两半的。
两个儿子一人一个。怕他们太小弄丢,只在他们过生辰和过年的时候才给他们戴上,平时都由原主保管。只不过,没被切割开的扳指值大价,而切割后的两个小挂件就值不了多少钱了。
“明承”或是“承明”,这很像一个人的名字,会是谢某人的名字吗?韩莞又马上否了,谢某人恨透了原主,怎么可能送她扳指。
韩莞笑道,“咱们还是有些家底嘛。”
不多,但有总比没有强。
二虎说道,“春姥姥说,当初韩大夫人给娘亲置办的嫁妆有五千两,娘亲被撵出来后,她说怕娘亲不善管理,只给了娘亲这个庄子和一百亩地,其他的都由她派人管着。亲姥爷还给娘亲陪了一百两银子,因为丁家那两个老东西抠门,娘亲时常拿私房钱给我和哥哥买零嘴儿,又给何光棍治病和赔钱花了五十两银子,春嬷嬷带走了二十两银子,就只剩这点了。”
大虎忧伤道,“被韩大夫人扣下的嫁妆肯定是要不回来了,好可惜,足足有四千多两银子呢。”
多半要不回来,韩莞也是一阵肉痛。那家人也太缺德了,害了人家闺女,给点嫁妆还要回去一大半。不管那些东西要不要得回来,可这里的地和地里的产出必须要回来。
她把那几张纸拿出来,一张是这个院子的房契,一张是韩莞的户籍,一张是同谢明承的析产别居文书。户籍是女户,谢大虎、谢二虎在她的名下。
谢某人果真叫谢明承。
看到这几张纸韩莞非常高兴。析产别居比不明不白撵出来好许多,以后挣的钱财都属于自己,与任何人无关。
还有五张奴契,春家三人,丁老头和丁婆子。
韩莞暗哼,命脉掌握在主子手里,那两个恶奴还敢那么嚣张,是觉得原主绝对不敢动他们吧。原主也的确太过老实懦弱,否则他们再有侯夫人撑腰,也不应该嚣张至此。不仅怠慢主子,还在谋划主子的财产。
她笑道,“来日方长,一切都会有的。丁婆子和丁老头的奴契在咱们手上,总能想到法子把他们撵走。”
两兄弟重重地点了点脑袋,这也是他们的目标。
韩莞又狐疑道,“为什么要赔何家五十两银子?”
一说这事两只虎就来气,都鼓着眼睛骂起来。
“天打雷劈的何光棍儿,他调戏娘亲,春山舅舅气不过,跑他家把他手剁了。”
“呸,妈拉巴子,等我长大了,不止跺他的手,还要跺他的脚。”
“整只手剁掉了,还没死?”韩莞吓一跳。古代医疗条件差,流血过多,感染,破伤风,都容易死人。
大虎恶狠狠地说,“何光棍命贱,封爷爷手艺又好,没死成。丁老头不拿钱,娘亲只得拿出二十两银子买了许多好药才保住了他的狗命,后又送了何家三十两银子。”
二虎又肉痛地说,“若咱家不多赔何家钱,春山舅舅可不止坐两年牢,会被流放充军。边关正在打仗,充军就是送死。春山舅舅坐了牢,之前说好的媳妇也不干了。”
大虎接嘴道,“娘亲说,若春山舅舅的病特别重,还要卖两根金簪。春姥姥矛盾得紧,她舍不得娘亲多花钱,又怕春山舅舅病死,都哭了。”
两个聪明的小家伙小嘴一张一合,又开始讲着家里的事,再加上韩莞脑补,时不时冒出一点零星记忆,又弄清楚了大概。
原主没有男人,对外的说辞是析产别居。丁婆子可恶,把原主未婚先孕被婆家赶出来的老底说了出去。不敢说原主娘家和婆家的真实身份,只说是京城商户。
原主年轻漂亮又有家底,尽管说了是析产别居,但村民们都不相信。觉得她若真的未婚先孕,肯定是被夫家休了的弃妇。许多男人都想娶她,其中就包括二混子何光棍。
不过,春大叔和春山都长得牛高马大又厉害,倒是没有人敢明目张胆欺负原主。
何光棍年近三十,家里穷,本人又爱打架生事,有一点钱就赌博喝酒,一直没娶上媳妇。那天他喝醉了酒,在路上遇到从封家出来的原主,居然色胆包天拉着原主亲了一下。原主不敢闹出来,回家对春嬷嬷哭诉了这件事,正好被春山听见……
第七章 不能说
敢这样欺负他家姑奶奶,春山暴怒,拿着砍柴刀跑去老何家,一刀下去把何光棍的左手从腕处齐齐剁下。何光棍痛晕过去,血不住往外流。还好封大夫手艺高超,用了许多好药,总算把他的狗命保住。
之后原主又送了何家三十两银子,何家看在这么多钱财的份上向县太爷求情,从轻发落春山,只打了他二十板子,坐两年牢。这个时代坐牢最长时间也就是两年,监狱少养闲人。再重就是流放或充军,最重直接判死刑……
这件事对何家来说是好事,何光棍被吓着了,不敢再出去惹事生非,还凭着赔付的银子娶了媳妇。
出了那件事后,不学好的后生别说不敢再招惹韩莞,连大虎二虎都不敢惹。在他们想来,春山就是个残暴的亡命徒,生怕他放出来再剁他们的手。
春山在孟县监狱坐牢,刚坐了一年多,前天有衙役来说,春山被派去距孟县五百里地的墉州修缮河道得了重病,让家人把他接回家治病,剩下的近一年牢狱在家坐。由里正做保,不出方圆一里即可。
这是保外就医?这个家肯定没本事让春山享受这种特殊待遇。
春山病重得连监狱都不愿意留,不是人快死了,就是传染性强的疾病。听说这个消息后,春嬷嬷和原主都吓哭了。
春大叔和春嬷嬷只得一起去墉州接人,若春山真的快死了也能见最后一面。
原主又拿了二十两银子给春嬷嬷,让她先就近在府城给春山治病。他们八天前走的,过几天就能回来了。
韩莞希望春山能坚持住活着回来。春嬷嬷一家是忠奴,更像亲人,希望他们都好……
韩莞知道了原主目前的大致情况。虽然举步维艰,她觉得还能应付,不能应付也无法。
她走去大筐边拿出双肩包,打开拉链偷偷看了眼手表,已经九点半。又把装西红柿的塑料袋拿出来,把包锁进了炕柜。
大虎说,“娘亲,这个包的样式好奇特。”
二虎又问,“娘亲什么时候买的,我们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个袋子,怎么是透明的呢?哦,娘亲说过玻璃透明,这是不是玻璃?”
大虎听说是玻璃,也兴奋地伸过小胖手来搓了搓。
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玻璃!
只不过这两个小东西也太没见识了,以后得让他们多出去见见世面。
韩莞说道,“这不是玻璃,玻璃像瓷器一样,都是硬的,只不过一个透明一个不透明。这是娘在山里捡到的,具体是什么娘也不知道。切记,娘在山上捡东西的事万莫说出去。”
“春姥姥和春姥爷也不说吗?”
“封爷爷、封奶奶呢?”
“还有舅舅,他来了说不说?”
韩莞只得明确说道,“不管谁都不能说,这些东西比传家宝挂件还重要。”
“为什么呢?”
“包里有几样重要东西,不能让别人知道。”
“哦,好。”
韩莞把西红柿的籽倒进两个茶碗里用水洗净,放在炕柜上。看到塑料袋里还有些干净的西红柿肉,就用小勺喂给他们吃
“好吃吧?”
两只虎瞪圆了眼睛,味道太特别了。
“好吃,酸酸甜甜,比野葡萄好吃。”
“嗯,也比野刺莓好吃。”
韩莞暗喜,看来这里没有西红柿。笑道,“这是我在山里采的野果,尝着好吃就带了回来,以后种出来卖大钱。”
听说家里能卖大钱,两只虎的眼睛都笑弯了。
韩莞又道,“不能让那两人进这间屋,我们出去要把门锁好。”
两只虎又频率一样弧度一样地上下点着头。
这个塑料袋在这里也是独一无二的。韩莞舀水把塑料袋洗净,放在炕柜上凉着。
两个孩子的眼睛都惺忪起来,平时他们早就睡了。
韩莞出去打开垂花门,只有前东院的一间小屋亮着灯,丁家夫妇住这里。前西院的四间屋,春家三口住两间,厨房、仓库各一间,屏门后是茅厕。
韩莞提高声音说道,“丁嬷嬷,烧两桶热水进来。”
丁婆子和丁老头已经上了床,听到韩莞的话,丁婆子不高兴地走出来。
她倚在门框问道,“烧水作甚?”
态度极是怠慢。
韩莞忽略掉她的嘴脸,说道,“我们要沐浴。”
丁婆子又道,“三天前你们才沐浴了,买柴火也要花钱的。”
韩莞沉了脸,讥讽道,“住在山边还要花钱买柴火,你们这些奴才真是来当老太爷太夫人的。这满天下的主子,只有我们娘几个当的憋屈。”
二虎又道,“可不是吗,自从春姥爷和春姥姥走了后,剩下的柴火烧光就花钱买了。”
大虎也道,“哼,他们天天坐在屋里吃炒花生,也不出去砍柴火。”
前东院传来丁老头压抑的骂人声,“作死的婆子,还不快去。”
丁婆子只得说道,“这几天我们忙得紧,才没有出去砍柴。好,好,我这就去烧水。”
不一会儿,丁婆子拎了两桶热水进净房,净房是上房的西耳房。
韩莞把她打发走,插上垂花门。先把桶里的水倒了小半桶进大木盆,再舀了些大缸里的凉水进去,把两个小子脱光扔进去。
真是两根水萝卜,又白又胖手感又好。韩莞喜欢极了,在他们的小肥屁屁上多洗了两把,还拍打了几下。
快速给他们洗完澡,再抱去炕上。衣柜里有他们睡觉穿的短襟短裤,给他们穿上。虽然这具身体没有多少记忆,但手上做惯的活做起来还是非常顺手。
“你们好好睡觉,娘洗了就来。”
韩莞拿着中衣中裤去净房,再把门插上。她先把头发打散,头上的小包流了些血,不敢洗,只用湿帕子擦了擦,又把头发挽在头顶用木簪束好。
再把衣裳脱了站进木盆。
昏黄的灯光下,这具身子白皙,苗条,紧致,关键是年轻……前世,她再注重健身,随着岁数的增长,肚子和腰上也出现了赘肉。这具身子还是生的双胞胎,由于年纪小,恢复得非常好,只肚皮上隐隐有些妊娠纹。
只是个子矮了些,不会超过一米六,但在这个时代也不算矮。
第八章 彩虹屁
韩莞拿着油灯回屋,路过卧房小窗没听到两个小话篓子的声音,想着他们肯定睡着了。这两孩子不仅聪明,还省心。
一进卧房,却是吓了韩莞一大跳。
炕上的被褥枕头横七竖八甩在地下,炕上那两个是什么造型?两个白胖胖的小屁股斜冲天际,四只胳膊交缠在一起,两个脑袋低到了裤裆下,相互顶着后脑勺。
这两小子一声不吭在打架,还有些真功夫。
韩莞走过去,扯着他们的后衣襟往两边使劲拉,没能把他们分开。又一个肥屁屁上打了一巴掌,啪啪的声音特别清脆,可那两个姿势依然没改变。
她使劲把他们往前一推,两个身子斜倒在炕上,还是扭在一起不松手,两张小脸憋得通红,五官极其狰狞。
韩莞只得去堂屋拿来鸡毛弹子,照着两个屁屁抽了几下,两个身子才分开,齐齐坐在炕上大声嚎哭起来。声音震耳欲聋,像是要把房顶掀翻。
“呜~呜~呜~”
“啊~啊~啊~”
韩莞有些想前世的小侄女了,混小子果真要费心得多。
韩莞被吵得脑瓜子疼,喝道,“不许哭,说,为什么要打架?”
他们闭着眼睛只嚎不说话,四只脚不停地乱蹬。
韩莞大着嗓门吼道,“不许哭,再哭丢出去。”
大嗓门把两只虎吓得止了哭。
二虎说,“大哥先打我。”
大虎说,“弟弟先撞我。”
“我没有撞你!”
“你就是撞了!”
说着,两个萝卜头又站起来要开打。
韩莞前世没生过孩子,不善于调节小孩子之间的矛盾,一只手拎一个说道,“不要吵了。弟弟不注意撞到哥哥,哥哥就应该大气些,不能打弟弟。弟弟也应该尊重哥哥,不能动手打哥哥……”
她这套说辞没用,两只虎还是斗鸡眼一样看着对方,试图挣脱韩莞的魔爪继续打架。
韩莞只得先引开他们的注意力,说道,“一个睡炕头,一个睡炕尾。”
抢占地盘成功吸引了两只虎的注意力。二虎一下蹿到炕头躺下,得意的不行。大虎还想去挤人,被韩莞的眼刀子一甩,只得愤愤躺去了炕尾。
韩莞弯腰把褥子拿起来铺好,再把薄被和枕头捡上来,倚着炕柜想心事。
大虎气不过,抬头告状道,“弟弟在纪婆子家门柱上抹了一把浓鼻涕,糊了纪婆子一手。”
二虎不高兴了,又道,“你还用芭蕉叶包了一堆狗屎放在她家门口,纪婆子出门踩在屎上滑了个跟头。”
韩莞恶心了一下。
纪婆子的臭嘴欠收拾,但他们是孩子,还是要正面引导。
韩莞皱眉道,“纪婆子就是个没见识的村妇,你们是男子汉,不要跟那种人一般见识。骂人,屎啊鼻涕啊,不可取。”
“丁老头爱骂人,妈的X,操/他娘……”
“春姥爷也爱骂人,滚犊子,干死他/娘的……”
两个小子都坐起来,粗着嗓门学骂人。这些话从红红的小嘴里说出,极是违和。
韩莞忙道,“好了,他们岁数大了嘴碎,可你们还是孩子,又有远大的理想,不能这样骂人,有辱斯文。读书使人明智,过些日子送你们去上学。”
两只虎一听上学就开心,一起“哦”了一声。
二虎道,“春姥姥说娘亲手上的钱不能随意动,要留着慢慢花。得从丁老头和丁婆子手里挤钱出来嚼用和读书,那两个老东西……哦,他们手紧得很,不好挤。”
大虎又说,“不好挤也得挤,多挤些出来,咱再买两斤五花肉,红烧一大锅解解馋。”嘴里溢满口水,说的话都有些含糊不清。过年吃了顿红烧肉,他都快忘记是什么滋味了。
二虎的眼睛都瞪圆了,夸张道,“一大锅红烧肉,富得流油了,吃腻多难受。”鼻子皱着,嘴角却流出一根银线。
大虎道,“咱家的杏树结果了,吃两个杏子解腻。”
二虎了然道,“这倒是个法子。”看了眼韩莞,又道,“有钱了再给娘亲扯两身新衣裳。娘亲长得俊,穿上新衣裳更俊。”
大虎道,“嗯呢,还要给山子舅舅娶个漂亮媳妇……”
韩莞暗哼,那丁老头夫妇委实可恶,家里有那么多地,孩子馋肉却馋得这样厉害。
二虎坐蹭到韩莞的旁边,讨好道,“娘亲变了,变厉害了,嗓门变大了,也变漂亮了。”
大虎听了也爬过来,大眼睛上下看了韩莞好几遍,夸道,“卧蚕眉,丹凤眼,悬胆鼻,三绺……哦,不是,樱桃嘴,”眼神越过胸部没形容,继续夸,“柳腰,玉腿。变啥变,娘亲一直这么漂亮。”
还好没说三绺长髯、虎背熊腰。
这两小子戏太多,韩莞自觉有些跟不上。
二虎纠正道,“那是夸关羽的戏词儿,美妇人不能这么夸,要说柳眉,杏眼。”
大虎很固执,“可我就觉得卧蚕眉丹凤眼好看。”
他特别崇拜和喜欢关羽,经常缠着春姥爷和封爷爷讲关羽的故事。
韩莞木着脸等那他们欣赏了半刻多钟,吹了几句彩虹屁,才说道,“看够了没?看够了就去睡觉,很晚了。”
“哦,看够了。”两个小子答应着,各就各位躺下。
小半刻钟后轻鼾声便响了起来。
周围寂静无声,韩莞欠身吹灭蜡烛倚在炕柜前。明亮的星辉透过窗纸,把小屋照得朦朦胧胧。
大半天的时间,她就经历了两世。前生已逝,今生还要继续……
她又开始搜索这具身子的记忆。
还真想起来一些,多是近五、六年的,也就是原主来三羊村以后的事。
原主生下孩子后,如何跟春嬷嬷、春大叔、春山一起艰难渡日,如何想办法从丁家夫妇手里挤钱要钱。为此,春嬷嬷经常跟丁婆子吵架,还曾经打过架。
但原主的短处被他们拿捏着,只要他们一说是韩大夫人让他们节省,韩大夫人当初被原主气得吐血,韩家女因为她的臭名声不好嫁人,到现在韩家也是京城笑话等等,原主就偃旗息鼓,不敢再闹。原主不闹了,春家人也就不敢再闹了。
第九章 一文一武
孩子们嘴里的封爷爷是大夫封和,也是原主的师父,跟原主三母子和春家人的关系非常好。原主来三羊村后,就一直跟着封和学习医术,以及采药制药。原主的真实身份只告诉了封和夫妇。
记忆里,原主似乎受过什么刺激,对识药、制药、医术近乎于疯狂。她的医术一般,但在识药治制药方面,封和说自己已经教无可教……
她还想起了原主胞弟韩宗录和胞妹韩苒。韩宗录长得非常漂亮,很善良斯文的少年,今年初才来看过他们。对韩苒的记忆非常模糊,分别时小女孩只有两岁多,听说身体一直不好。而谢明承和谢家人、韩家其他人,甚至原主的亲生父亲都没有印象……
想到后半夜才困倦起来,她把大虎抱去床头,自己躺在他们身边,又一人亲了一下。
轻声道,“这一世,我们相依为命。”
一阵好听的鸟鸣声把韩莞惊醒。她睁开眼睛,从小窗透进来的晨曦把屋里照得微亮,看到一个小子抱着她的腰,一个小子抱着她的腿。
她失笑,怪不得一直在做恶梦,似全身被绳子捆绑着往下坠,怎么挣都挣不开。
她坐起来把那四只小魔爪拿开,没有束缚的身子真是轻松。
两只虎正睡得香,韩莞轻轻下地,从柜子里找出一套半新旧的藕荷色色春衫穿上,衣裳是叠着放在炕柜里的,昨天没有拿出来挂上,皱巴巴的。
韩莞走出屋,清新的空气,凉爽的晨风,院子里飘浮着的淡淡薄雾,斜挂在东方天际的朝阳,一切都那么美好。
她舀水净面漱口,又进屋坐去妆台前。梳头是原主每天做的,她似惯性一般非常熟练地把梳好古代头,再插上两根木簪。
梳妆台上有三个雕花小木盒一个小白细瓷瓶,这几样分别是面脂、口脂、蔻丹、玉膏,好像是原主自己调制的。
她擦了点面脂在面上抹匀,有股淡淡的清香,什么香没闻出来。又用食指点了点唇脂擦在唇上,有股淡淡的花香。她又仔细看了看口脂,有点淡淡的红,由于太淡,不注意看不出来。原主有那个臭名声,又是弃妇,哪怕再爱美,用的化妆品也不敢带颜色。
她深吸了几口气,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又去了后院。
她绕着菜园散步,时尔还扭扭腰伸伸臂。
心里想着如何收拾丁家夫妇。这里是她的家,家要绝对放心,牢不可破,才有精力去外面冲锋陷阵。
期间,丁婆子来后院菜地剪了一把韭菜,说早上吃韭菜饼。
丁婆子割菜的时候,又用余光瞥了几眼韩莞。她总觉得这位姑奶奶跟原来不太一样,但观察后又看不出哪里不一样,
不久,屋里传来大虎二虎的叫喊声。
“娘亲,我们起床了。”
“春姥姥,快来。”
两个孩子从不睡懒觉,每天卯正二刻起床,迷迷糊糊还以为春姥姥在家。
韩莞快步走进屋,笑道,“春嬷嬷去墉关了,娘给你们穿衣。”
找出两套棕色细布衣裤给他们穿上,让他们用牙粉漱口,又给他们洗脸梳头。
梳好头,两个小子一摸,齐齐吼道,“娘亲梳错了。”
一个道,“我梳左边,要当左将军。”
另一个道,“我梳右边,要当右侍郎。”
原来左右冲天炮是这个意思。韩莞先还以为是丁婆子怠慢,才没把小揪揪梳在正中。
她只得说道,“这次就这样了,下次再那么梳。”
“不行,改过来。我们一文一武,文武双全。”
两只虎的眼睛都瞪圆了,好像发型不改过来就误了他们前程一样。
韩莞无法,一人戳了一下脑门,还是改了过来。又问二虎道,“为什么不说更大的右丞相,要说右侍郎?”
二虎道,“当朝没有左右丞相,只有尚书,还没有左右之分。”
样子遗憾得不行,好像若有右丞相或是右尚书他就一定能当上一样。
韩莞笑起来。倒是有上劲心又聪明的好孩子,只要好好引导,将来准有出息,或许自己还能凭着他们当个诰命什么的。
韩莞捧着他们白胖胖的脸一人亲了一下。
两个小子笑眯了眼。之前娘亲偶尔亲亲他们,都是轻轻一点,而这次娘亲是狠狠地亲。他们又一人回亲了娘亲一下,还“吧嗒”出了声。
韩莞暗乐,她的表达方式并未让他们惊诧,这么说原主跟他们也是如此亲近。要趁着他们人小多亲亲,长大可没这个机会了。
两个小子去院子里练蹲马步、打拳,“嗨嗨”声加上后院的鸡叫声,院子里立刻喧嚣起来。
春大叔懂些武艺,之前一直在教他们。
韩莞抬脚去了厨房。
正在做早饭的丁婆子吓了一跳,之前这位傻姑奶奶可从来不进厨房。
丁婆子挤出笑脸道,“五姑奶奶饿了吧,先去屋里等等,早饭过会子就好。这里腌臜,姑奶奶莫脏了脚。”
态度前所未有的好。
韩莞环视厨房一眼,有一大二小三个灶。
她走过去,先看了大锅一眼,里面烙着三个韭菜饼,两个大肉饼。肉饼的味道被韭菜味压住,只有离得近才能闻到肉香。再打开小锅的盖子,里面煮着米粥。另一个小灶煨着一个罐子,里面是半罐银耳红枣羹。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韭菜饼和米粥是韩莞三母子的,而肉饼和银耳红枣羹是丁婆子夫妇的。
敢如此明目张胆欺压主子,不是恶奴太恶,就是主子太怂。这样挺好,胆子越大,才越容易抓住罪证不是。
韩莞讥笑道,“小主子想吃肉没有,原来是喂进奴才的肚子里了。”
丁婆子忙解释道,“看姑奶奶说的。这肉饼是给两个哥儿烙的,银耳羹是给姑奶奶和哥儿补身子的。”
韩莞又道,“奴才天天***米白面,过得比主子还滋润,难怪说没钱让主子上学。”
她倒不是嫌奴才吃得好,而是气他们把持着钱财自己吃好喝好,还说没钱让主子吃肉上学。他们已经不是偷盗或是贪墨,而是明目张胆强抢。
第十章 丝巾
丁婆子又红着老脸解释道,“我家老头子这几天喉咙痛,才煮的精贵吃食,往日都吃杂面馍。”
韩莞沉脸看着早饭做好,丁婆子把两个肉饼和一个韭菜饼、三碗银耳羹放上托盘端去内院。
两只小老虎看到大肉饼笑开了花。
韩莞让他们吃肉饼,自己吃韭菜饼。两个孩子先让她咬了两口肉饼,才自己吃。
吃了一半,大虎才想起昨天丁婆子说的话。鼓着眼睛说道,“昨天丁婆子说没有肉,可看这肉饼是他们自己想偷着吃的。被娘亲看到了,不得已拿来给咱们吃。”
二虎说道,“春姥姥回来之前,咱们要把他们看住,不许他们偷偷吃好吃的。”
前院东厢,丁婆子边啃韭菜饼边说着,“我总觉着五姑奶奶变精明了,一句话能把人噎死,还知道来厨房偷瞧我做饭。可惜了了,那些好吃食给他们吃了。”
丁老头冷哼道,“从小就傻到家的傻丫头,怎么可能变聪明。那是你做事太蠢,连傻丫头都看出了门道。我警告你,做事麻利点,对他们客气些,不要坏了大事。”
丁婆子不满道,“春家那两个老货倒是躲懒了,这三母子要我一个人服侍。”
丁老头乐了起来,瘦脸上的褶子更深,“春山若死了,那两口子天天嚎丧,也能少把心思放在咱们身上。再过个两、三年就去求你表妹,请她让姑奶奶放了咱们的奴契。姑奶奶傻,那两个小娃可聪明得紧。等他们长大,就要倒霉了。”
想到几年后自家就能变良民,还能买上几十亩田地,丁婆子乐开了花。笑道,“咱们存了不少山货,再买些野物,过些天你回京送去我表妹家。”
丁老头叱道,“那两口子狼着呢,这点东西哪里够。”想到被罗家夫妇讹去那么多银钱,脸上的褶子更深了。
丁婆子又小声道,“老头子,那些钱放在这里我心里不踏实,还是拿去儿子家好。”
丁老头摇摇头,不赞同地说,“你懂个屁。钱放在咱们这里才最保险,碍着侯爷和大夫人的势,姑奶奶和春家人也不敢在咱们屋里乱翻。哪怕看到了,咱们说是咱儿子挣的,他们也不敢放个屁。若放去儿子家,万一被人看到,那才说不清。”
韩莞三人吃了饭,丁婆子来把碗收了。
大虎二虎也出门了。他们要先去巡视一圈自家的地,这是他们每隔几天必须做的事。同时,再捡些柴给方先生家送去,顺道站在外面听听屋里的读书声。娘亲说他们满了五岁就去上学,他们要比之前更努力才行。
两个小子嘴甜会来事,尽管没上过学,但离老远看到先生夫妇就会疯跑去施礼,还强烈要求背书,逗得先生夫妇乐不可支,也非常喜欢他们。
方先生家在邻村宜安村,靠韩家的地有些近。方圆十几里,只有宜安村有私塾。
大虎二虎吃饭时说了这个打算,让韩莞很欣慰,还夸奖了他们。耽误什么也不能耽误教育,他们去上学的钱不一定非要从丁氏夫妇手里挤,自己先拿出来用。
丁婆子去后院把鸡放出去找食吃,又拎着水桶来浇菜地。韩莞让她把净房里的衣裳拿出去洗。
丁婆子非常不愿意,还是没敢说不。
韩莞关着门,一个人把屋里的箱柜翻了个遍。不仅是看家里有什么东西,也想再找寻一下记忆。
原主真的很穷,衣裳都是半新旧,还有一件缝了补丁,这一两年只大小两只虎做过两套新衣。但手很巧,绣的几方罗帕很别致好看,都没舍得用。香膏香脂都是原主自己做的,妆匣里尚有几盒没用。
韩莞想着,等春嬷嬷几人回来,春山的病情稳住后,就让春伯去京城卖她的簪子,再去找韩宗寻。韩宗寻现在在平西侯府的族学上学,让他想办法把话递给平西侯夫妇,说一说韩莞现在的困境,日子过得拮据,孩子上学还要来京城卖首饰。
平西侯送了原主五千两嫁妆又要回去四千多两,肯定怕让外人知晓,不会愿意因为那区区一百亩地的租子把那些事弄出来。丁氏夫妇敢如此欺主,极有可能是同侯府下人联手,冒用侯府名头吓唬原主和春家人。
若平西侯夫妇知道丁家夫妇的所做所为,必定会想通关节约束侯府下人,到时再收拾丁氏夫妇。只要把他们赶走,不仅能拿回钱财田地,她这里也没有了奸细。
想好办法,她又把手机拿出来打开,点开图库看照片。
沈意的照片都被她清空,里面绝大部分是她的照片及少量父母、弟弟及小侄女的照片。照片历历在目,可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
前院一阵大声说笑从把韩莞拉回现实,是丁婆子和一个妇人的声音。妇人的声音很熟悉,仔细一听是纪婆子。
韩莞皱了皱眉,把手机藏起来,出门想把纪婆子撵走。她家绝对不能留骂她“破鞋”、骂她儿子“野小子”的人。
她来到垂花门前刚要开门,就听纪婆子说,“……丁太太,还有一件稀罕事,昨天午正两刻,大法寺的上空飘下一朵五彩祥云……”
声音谄媚,比对韩莞和大虎二虎客气多了。
丁婆子说道,“这事我家老头子也听了一耳朵,昨儿回来跟我说。不可能吧,能有这怪事儿?”
纪婆子道,“哎哟喂,我的丁太太,这事是真的。昨天我闺女陪着她婆婆去大法寺烧香,亲眼看到了。说那朵五彩祥云从南边天空飞过去,飘飘荡荡,极是鲜艳,比霞光还好看。哎哟,寺里所有人都跪下磕头。有人说是明弘大师佛法精深,他一回寺佛爷菩萨就显灵了。也有人说大梁朝得上天眷顾,皇上是真龙天子,才会降此祥云。”
丁婆子不可思议道,“娘诶,是真的!”
纪婆子得意道,“当然是真的了,还有你更想不到的。那朵祥云在大法寺正殿前落下,幻化成丝巾披在一位夫人身上。”
丁婆子惊呼,“哎哟,是哪位夫人,有这个大福气。”
第十一章 缘分
纪婆子又道,“听说那位夫人是京城来的贵夫人,当时就激动地落了泪,马上捐给大法寺五千两银子香油钱。明弘大师谁都没见,昨天就见了她……我闺女今天专门跑来跟我说这事儿,让我趁着这个好彩头,快去大法寺烧香拜佛。”
丁婆子喜道,“自从明弘大师半个月前从骠国讲禅回了大法寺,来找他批命的达官贵人多了去了。再有这件稀罕事,啧啧,寺里还不挤破头。明天我也去烧香,求佛爷保佑我一家平安,再赐我一个大胖孙子……”
昨天午正两刻,五彩祥云,丝巾。
韩莞觉得自己真相了。午时正是她穿越过来的时间,她脖子上的丝布是红色印花丝巾,飘在天上可不就像一朵五彩祥云。大法寺在平阳山的北面,而他们村后在平阳山的东面。两地隔得不远,风一大就吹过去了。
韩莞笑起来,原来她的丝巾飘去大法寺了,还被传得这么玄幻。
那条丝巾拥有前世最先进的印染技术。这个时代也有印染,但技术落后,花纹简单,容易掉色,也不甚清晰。好料子都不会印染,而是提花、妆花、织绵,甚至自己绣花。
这东西除了上天恩赐,实在解释不出从何而来。
古代人迷信,不管那位明弘大师的佛法精不精深,跟这事联系在一起,他的佛法肯定更精深了。还有那位贵夫人,有了这个奇遇,应该更“贵”了。
没想到自己遗失的一条丝巾帮肋了两个不相识的人,这算不算缘份?
如此也好,她带过来的那几样东西万一被人发现,也有了好借口。
一条丝巾引都起那么大的反响,而她这么大的人穿越过来却没引起一点涟漪。或许正是晌饭时间,山里又多树木,才没被人发现吧。
这再好不过。
她直觉,揣在风衣兜里的汽车摇控器肯定也来了这个世界。遥控器已经没有作用,但造型前卫奇特,当个挂饰不错。而且,上面还挂了个玻璃仿水晶紫色小葫芦,也能当挂饰。这两样小东西的工艺都不是这个世界能有的,最好有人捡到它,遗失在森林里就可惜了。
韩莞又有了一个好主意。现在大法寺的达官贵人多,等春嬷嬷回来后去那里做小生意挣钱,再让韩宗录传去平西侯夫妇那里,或许还能碰到熟人,看他们还要不要老脸。
她高兴,也就没出去撵纪婆子,先让“丁太太”得意几天。
大虎二虎午时初才回家,他们先去厨房看了一眼。丁婆子已经做好晌饭,居然还煮了小半锅丸子汤。两个小子笑眯了眼,也没有骂她。
他们进了内院上房,又排排站着夸了一通美貌娘亲,“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这是晓辰小姨教我们的。”
“晓辰小姨说我们夸美人的词太单一,翻来复去只那么几句。”
方小辰是方先生的小闺女,年芳十四,据说美丽可人,得许多后生爱慕,属于一家有女百家求那种。但方先生夫妇心疼爱女,挑剔得厉害,到现在还没定亲。
韩莞大乐,一家捏了一下小鼻子,再给他们洗了脸,问道,“知道诗里的意思吗?”
二虎道,“我们只知道前一句的意思,说美人像天上的太阳一样好看。”
丁婆子已经将饭菜摆上桌,韩莞招呼他们坐在桌前吃饭,开始讲那两句诗的意思。
两只虎一听要讲学问,都下了凳子站直,严肃的样子像是听《论语》。
韩莞觉得他们郑重对待学问是好事,她也放下碗,坐直身子跟他们讲解清楚了,几人才开始吃饭。
看着这两个孩子,韩莞喜不自禁。聪明,自律,偏偏还上进。别人家的孩子成了自己的,前世做梦都不敢想。
通过记起来的往事,韩莞得出一个结论,原主不聪明,还懦弱怕事。那么,这两个孩子多是像他们的父亲了。聪明的男人栽在傻傻的原主手里,肯定气得不轻。
韩莞也更加好奇那个男人了。或许没有人提醒,也或许原主不愿意想起那个男人的意念还残留在身体里。韩莞记起许多事,可对于那个男人,除了知道叫谢明承,其他哪怕一点记忆闪现都没有。
两个孩子午歇,韩莞又去书房里看书。
书柜里有几本孩子的启蒙书,还有十二本医书。
这几本医书是《百草纲目》及《普民和济录》,书很旧很黄,有些地方已有破损,又被精心补上。
前者写的是如何认药,后者写的是如何制药。特别是《百草纲目》,有些像前世的《本草纲木》,连作者的名字都叫李名珍,跟李时珍只差一个字。
这两套书的全套各有几十册,原主买不起,只各买了六册。封大夫家还有十几册,原主都看过。两人第换着看,两篇巨著也算看了大半。
韩莞又坐在窗下翻看,虽然看繁体字有些不习惯,内容也生涩,但有原主的些许记忆,勤奋的原主看过多遍,她看过后的内容也都记在了脑子里。
她对这些书非常感兴趣。她前世学的是药学,工作后没有搞这个专业,在医药公司搞销售,跟药学还是有接触。这个时代的中草药跟前世相近,但也有极少数中草药前世没有,比如椹草、金蛇藤、丹桂根。不知是那个时空本就没有这种药,还是没发现。
而封大夫制的清创膏就是以丹桂根为主要原料,紫虎膏就是以椹草根为主要原料。
记忆中,封大夫内科方面要逊色一些,除了外感风寒等常见病能治,其它都不太擅长,患者严重了他就会劝其去县城或是京城医馆。
而外科技术非常好,跌打损伤、烧伤烫伤,包括鼻息肉、痣疮等外科病都能治,连镇上县城都有人来找他。对某些非常规药也有涉猎,比如蒙汗药等。
想到非常规药,韩莞又想起了春/药。这两个字一在脑海里浮现,韩莞的心就难受得厉害,又痛又慌,如猫抓一般。
第十二章 封景当官
韩莞摸着胸口,这种感受应该是原主残留在身体里的。原主跟谢某人成就好事,是给谢某人下了春/药。
之前韩莞就有这种猜测,现在是肯定了。
再想到原主死前的那句话,她不是有意害他,那么下药的就是原主背后的平西侯夫妇了,不止给谢某人下了药,还给原主下了药。原主那么执着学习医药,一定是吃了大亏又不敢说出来,只得学好本事以防再吃亏。
他奶奶的,那两口子太缺德了。不管为了什么,也不能这样害一个女孩,还是自家侄女。害了不说,还把给她的嫁妆偷偷收回去,派两个恶奴来监视她。
韩莞也不得不悲哀地承认,现在的她,不被谢某人和谢家人恨死才叫怪。
韩莞无心再看书,深深叹了一口气,起身把小窗开得更大。暮春的风温暖无比,带着清香扑面而来。灿烂的阳光撒在庭院里,白花花的有些刺眼。远处群山连绵着与蓝天相接,三三两两的鸟儿不时掠过长空……
乡间宁静美好,可她的心里一点都不宁静,也不美好。
韩莞把头伸出窗外,看向骡子坡方向,那里是她穿越过来的地方,不知哪一角是两个平行空间的大门,她能再穿回去就好了。又想着,那具身躯已经埋藏在这个世界,她回去,即使不摔死,也是个黑户……
大虎二虎起来后,韩莞让他们去封家一趟。说她身体不太好,这几天就不过去了。
封大夫身体不太好,右腿有宿疾,走路是跛的。前几天上山采药又摔了一跤把脚崴了,这阵子一直在家歇息。
春家人没回来,韩莞不敢出去。丁氏夫妇一直把持着这里,怕他们有自己房间的钥匙,进屋乱翻,发现她带回来的东西及装在茶盅里的西红柿种子。
家里没有暗柜,那几样东西又不适合埋在地下。还好有多余的锁,韩莞把屋里能锁的箱子和柜子都锁上,即使别人进来也不会一下找到藏那些东西的柜子。
傍晚时分,家里突然来了一位少年。
韩莞记起来,他是封大夫的小儿子,名叫封灿。
封灿今年十四岁,在县城一家私塾念书。他半旧青色长衫,头戴同色方巾,白皙斯文,一脸喜色。
韩莞笑道,“今天不休沐,你怎么回家了?”
封灿喜道,“韩姐姐,我大哥有消息了。”
封景六年前去边关打仗,韩莞还没见过他,封大夫夫妇最挂念的就是这个大儿子。一走六年毫无音讯,封大娘说起就落泪。
韩莞道,“哦,封大哥怎么样了?”
封灿笑说,“我大哥很好,已经当了从七品的副把总。这次他的长官回京公干,我大哥就请长官的亲兵带了一封信回来,还带回来二十两银子孝敬我爹娘。我爹娘甚是高兴,晌午就让人去县学把我叫回来。”
听说这个好消息,韩莞也为封家高兴。说道,“太好了,恭喜你们。”
封灿又道,“我来跟韩姐姐说一声,今天晚上我家请客,两只虎要在我家吃饭。”说完就匆匆走了,他还要去别家请客。
来到外院碰到丁老头夫妇,他只点点头,错开身走了。
丁老头气得够呛。他在三羊村也算响当当的人物,村民都以能邀请到他去家里做客而高兴。封家却从来不请他,连今天这么大的事也没请,让他非常不爽。
冲着封灿的背影啐了一口,小声骂道,“也就一个从七品小武官,得意甚?宰相门前七品官,封家请我我也不会去。”
他心里,还是把自己看成侯府奴才。
丁婆子见男人不高兴,她也不高兴。晚上只做了一锅疙瘩汤,悄悄煮了四个白水蛋他们躲在屋里自己吃。
韩莞知道那两人会偷偷吃独食也没去管。孩子们不在家,她吃简单一点无所谓。
天色擦黑两只虎才跑回来。还在前西院就大叫着,“娘亲,娘亲,封大叔当官了,封大叔当官了……”
他们冲进内院,扑进韩莞的怀里,差点把韩莞冲个跟头。
“娘亲,封奶奶都高兴哭了……听送信的人说,封大叔识字,懂医理,他的长官特别赏识他……他是咱们孟县去边关的士卒里最早当官的,太厉害了,我要向他学习……”
平时抢话抢不过二虎的大虎最兴奋,喋喋不休地说着。二虎想插话都插不上,只得“嗯呢,嗯呢……”附合着。
终于等大虎念叨完了,二虎才把手里一直捧着的油纸交给韩莞,“娘亲,这是在县城馆子里买的香肠,好吃得紧。封奶奶让我们拿一截回来给娘亲尝尝,娘亲快吃。”
油纸包着一截香肠,香气扑鼻。韩莞有些好奇这个时代的香肠,拿着吃起来。哼,味道鲜香,还有蒜香味,有些像前世的哈市红肠。只是肠衣没处理好,太厚,影响了口感。
大虎又道,“封大叔的信里还说,咱们村去了二十几人,他知道的就死了十五个,小鼻涕的四叔也死了,李五奶奶哭得不行。”
韩莞叹道,“一将功成万古枯,一个将军的功迹是千千万万具尸骨堆积出来的。想当大将军,一定要有真本事。既是对自己负责,也是对他人负责。”
“嗯,我要好好学本事,要能文能武,要有韬略,像关羽,还要像孙膑,像孔明,像张浩……”
大虎说了一堆偶像名,张浩等人是这个历史的名将。
二虎想到了什么,问道,“娘亲,我爹也在边关打仗,他会死吗?”嘴翘了起来,又说,“虽然我没见过他,也不喜欢他,但我还是不希望他死。”
大虎也道,“我也不希望他死。”
韩莞更不希望他死。他只有活着回来娶妻生子,这两个孩子才能一直属于自己。
说到这个沉重的话题,几人的情绪都低落下来,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望天发呆。
今晚无月,星星暗淡无光。
大虎闷闷说道,“春姥爷说,这样的星星多半会下雨。咋办,春姥姥、春姥爷、春山舅舅还在外面呢。”
第十三章 再次用武力
二虎的表情也十分纠结,“我喜欢下春雨,喜欢咱家有个好收成,可又怕下雨把春姥姥阻在外面。”
韩莞安慰道,“放心,他们会住客栈,不会淋雨的。”
半夜,真的下起了雨。
韩莞起身把开了一条小缝的格子窗关上。雨滴打在瓦片上,滴嗒声敲得韩莞的心紧。怕雨下得太久影响春嬷嬷三人的归期,怕春山的病情在路上延误。
早上,雨依然未停。雨不大,密密的雨丝落在院子里,地上积了许多小水洼。
气温骤降,韩莞给大虎二虎多加了件护胸口的坎肩。
哪怕下雨,也没有耽搁两只虎练武,他们在房檐下“嗨嗨”练着,大虎的声音比往常更大。
早饭后,韩莞让丁婆子去石井村的肉摊买两斤肉回来,附近的三个村只有石井村有一个肉摊。
丁婆子道,“五姑奶奶不知日子艰难。一冬没有进项,钱都快花没了。只有等到下个月春收完,卖了粮食才有钱。”
韩莞冷笑道,“之前我没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我家有一百亩地,而不是几亩地,收的租子够我们娘几个敞开肚皮吃多少年。若你记性不好,我们现在就算算帐?”
丁婆子砸巴砸巴嘴,显得嘴更瘪。挤出笑说道,“经姑奶奶一提醒,我又想起来了,的确还剩点子钱。姑奶奶,我去石井村买两斤肉,顺道再去一趟大法寺,求菩萨保佑姑奶奶和两个哥儿身体安康。”
大法寺座落在石井村后的山里。从山下到寺里都是青石板铺路,即使下雨也好走。前天降祥云,昨夜降春雨,这都是吉兆。丁婆子想趁着好时候去寺里烧香拜佛。
韩莞知道她的真实想法,没理她,转身走了。
丁婆子回屋拿钱,丁老头骂道,“你这个蠢娘们,老子跟你说过多少遍,不要把他们惹急,你偏不听。”
丁婆子有些害怕,“那位真的变了。若她跟咱们算帐咋办?哼,那些都是咱们辛辛苦苦落下的钱儿,我不还。进了我表妹的荷包,她更不可能还。”
丁老头冷哼道,“她若敢算,早就算了。稳着他们一些,改天我去一趟侯府,让你表妹再派人过来敲打敲打她。做了那不要脸的事,还不是随人拿捏。若闹出来,先让口水把她淹死。”
丁婆子一想也是这个理儿,又高兴起来。她数了五十文大钱买肉,又拿了两个银角子的香油钱。
书房里,韩莞研好磨,开始教两个孩子写字。韩莞小时候学过写大字,教两个小朋友写字还不成问题。
原主教过他们一点,他们又经常跑去方家私塾听壁角,方先生也乐于指导他们。两个小子聪明,已经会背《百家姓》、《弟子规》、《九九歌》全篇,以及部分《千字文》,还会写十几个字。
二虎道,“娘亲,我们有沙盘,先在沙盘上写。”之前他们都是先在沙盘上写,学会了再在纸上写。
韩莞摇头道,“咱们不差那点钱,以后都在纸上写。”
书案有些大,他们各坐一方,互不干扰,认真极了。
韩莞非常欣慰,这两个孩子不仅早熟,自制力还特别强。无论学文学武,两个孩子都认真。只不过,学武方面大虎稍强,学文方面二虎稍强。
午时初,韩莞说可以歇息了,两个孩子才起身。
他们站在房檐下叹气,憋在屋里太无趣。
两个小子想到一种好玩的法子,从墙上取下小斗笠戴上,穿着小草鞋,跑到院子里最大的水洼踩水玩。
一脚下去,水花四溅,溅了他们一身一脸,也让两人更加兴奋。二虎没注意滑坐在地上,脚蹬在大虎的脚上,大虎被蹬了个屁股墩儿。
韩莞从屋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气得她血往上涌,冲进雨里把两个熊孩子拎回屋。看到他们一身泥水,一人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把湿衣裳脱了,再把他们塞进被子里。
她去厨房烧水,看见丁婆子正好回来。
“丁嬷嬷回来了,烧锅热水,我要给大虎二虎洗澡。”
“大白天的洗什么澡?”
见韩莞的脸沉下来,丁婆子没敢再多话,忍着气答应。
韩莞回屋,看见两个赤条条的小子又抱在一起打架。一个掐脸一个揪头发,四条腿乱蹬,嘴里还咒骂着:
“打死你个龟孙子……”
“你才龟孙子,你全家都是龟孙子……”
韩莞大喝一声,“不许打了。”
两个小子选择没听到。
一直反对对孩子使用暴力的韩莞再次对他们用起了武力,拿起鸡毛弹子一人屁股上使劲抽打两下,他们才大哭着放手。
“呜~呜~呜~是弟弟把我踹在地上的。”
“啊~啊~啊~是哥哥带我出去踩水的。”
韩莞没理他们的哭嚎,给他们洗完澡,让他们站去檐下面壁思过。
望着两个老实的小背影,韩莞才体会到前世同事说过的话,有时候跟熊孩子讲理是讲不通的,能讲通的就是打。
韩莞把脏衣裳拿去前院,坐在厨房看丁婆子做肉丝面条,又把两斤肉做了分派。
“晚上烧个红烧肉,两只虎馋这一口儿了。”
丁婆子不愿意,“红烧肉一顿就吃完了,我还想把肉切片炒熟,明后天都能吃。这个雨一两天停不了,我这老胳膊老腿不能经常去买肉。”
韩莞似笑非笑道,“嬷嬷的确年纪大了,是该回儿子家享清福了。我家穷,养不起闲人。”
丁婆子忙干笑道,“我就是那一说,我身子骨好着呢,至少还能服侍主子五年。”
韩莞想套点信息,又道,“我好久没去过大法寺了,有什么稀罕事没有?”
丁婆子乐起来,得意道,“大法寺可不是出了件稀罕事,前天晌午落了朵五彩祥云,后又幻化成丝巾披在一位夫人身上。这两天去大法寺的香客多了去了,特别是京城的贵人,许多人都住在寺后的院子里等着第二天烧早香。哎哟,我排了那么久,也只在前殿外面烧了三炷香,想进殿磕头都挤不进去……”
第十四章 出大事
这天晚上,大虎二虎终于吃上了盼望已久的红烧肉。红烧肉在乡下可是稀罕菜,饭前他们还给封家送了一小碗。
两张小嘴吃得油汪汪的,最后韩莞叫停,他们才没把油汤拌进饭里。
大虎还说,“油汤留着,明天晌午拌面吃。”
饭后,二虎抱着小圆肚皮说,“咋办,我腻着了。”
大虎起身道,“我去搬梯子,摘几个青杏解腻。”
韩莞忙制止道,“下雨地滑,不许爬梯子。”
大虎又去拿了一根长竹竿,站在树下打落几个青杏。
青杏只比大拇指腹大一点,酸得两个小儿眉毛都皱紧了,还是强吃了一个下去。
小雨下了三天才停,春家几人依然没回来。韩莞非常着急,却又无能为力。想过请人去墉州找,又怕在路上错过。再等等,若过几天再不回来,只得请人去找了。
韩莞这几天做的事,就是跟丁婆子夫妇斗智斗勇,不让他们怀疑的同时,为孩子们争取一点肉。还有就是教孩子读书写字讲故事,把西红柿的种子凉干收好。再是看医书,回忆原主跟封大夫学的医药学知识,跟前世所学做对比。她对未来的路也有了更清晰的规划……
看到韩莞把西红柿种子收好,而不是种下,大虎不解地问,“娘亲,咱们为什么不把西红柿种子种下地呢?”
对于“西红柿”的名称,韩莞既然说是在山里看见的,就不能叫番茄。她的说辞是,这东西长得像柿子,又比柿子红,还是在山坡的西边看到的,就叫“西红柿”了。
二虎也道,“是啊,早种下,也能早些卖钱。”
韩莞指了指外院方向,“等把他们撵走后再种。”
二虎深以为然,“娘亲越来越聪明了,若他们发现咱家有卖大钱的好东西,肯定会传去京城。”
大虎皱眉道,“什么时候才能把他们撵走,我好着急啊。”
韩莞笑道,“等春嬷嬷他们回来就想法子撵。”
期间,大虎二虎的好朋友马旦和小鼻涕来过一次。
马旦比两只虎大一岁,祖父、父亲有手艺,属于村里的上等户。
小鼻涕比他们大半岁。家里很穷,是韩家的佃户。小鼻涕这个名字不是外号,而真的是小名。他小时候得了一场重病差点死,鼻涕流了一年多。家人想着他的大名李举仁太高大上,就起了这个小名。
由于小鼻涕的四叔战死了,小家伙很悲伤,大虎二虎和马旦非常贴心地安慰他。韩莞忽略丁婆子的不高兴,留他们在家里吃了晌饭。
二十九晌饭后,韩莞刚带着孩子去炕上晌歇,就听到垂花门被拍得啪啪作响。
“莞娘,快开门。”
一个陌生的男声。听口气,像是有什么急得不得了的事。
丁婆子的声音,“姑奶奶,二舅老爷来了。”又埋怨道,“二舅老爷,啥事这么着急?”
韩莞问,“二舅老爷是谁?”
二虎道,“是姥姥的弟弟,娘亲的舅舅,他跟我们的舅舅来过咱们家。”
二虎的绕口令让韩莞想起来,那位二舅老爷就是原主的二舅。
记忆中,原主的生母黄氏死后,她的弟弟黄琛一直跟韩宗录有来往,还同韩宗录一起来过这里两次。除了韩宗录,来这里看望原主和孩子的只有黄琛。小妹韩苒倒是想来,韩宗录说她太小从来没带来过。
三人急急穿上衣裳,出去把垂花门打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三十几岁,留着短须,长得很是俊俏,韩莞和韩宗录跟他很像。
他一脸慌张,对韩莞说道,“莞娘,平西侯府出大事了。侯府被查抄,侯爷父子几人被抓进大理寺,旁支十岁以上男丁被抓进刑部大牢,女人孩子统一禁在平西侯府里。”
韩莞头脑里第一个冒出的就是韩宗寻,急道,“宗录也被抓了?”
黄琛点头道,“嗯,姐夫和宗录都被抓了。”
大虎二虎一听舅舅被抓进大牢,都难过起来,瘪着嘴说:
“让丁老头把契书拿出来,卖几亩地救舅舅。”
他们对姥爷韩泊深没印象,只想着怎么救舅舅。在他们想来,银子能救春山,也就能救韩宗录。
韩莞叹道,“侯府被查抄肯定不是小事。咱们小老百姓,别说几亩地,一百亩、一千亩咱们也救不了他。”又问黄琛道,“侯爷到底犯了什么事?”
一旁的丁老头和丁婆子也急死了,他们的儿孙亲戚都是平西侯府下人。若平西侯府倒霉,那些人也不能幸免。急道,“二舅老爷,到底怎么回事?”
黄琛说道,“听说平西侯贪墨军晌,纵容子弟罔顾人命,具体原因还不清楚,要三司会审后才知道。”
韩莞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谋逆,就会不诛三族九族,甚至平西侯还有可能不丢命。族亲受的牵连就更小了,至少不会死。
她的脑袋又快速转着。照理,平西侯出事,嫁出去的姑娘也会跟着倒霉,覆巢之下无完卵。但她的情况特殊,她一直被平西侯夫妇嫌弃和控制,平西侯府倒台了,她会自由很多。不过,头顶没有平西侯府罩着,也会被人欺凌,会有很多变数。不同的是,之前是被平西侯府欺凌,之后会是不相干的人……
相比较而言,利大于弊。
但想到还属于平西侯府族人的韩宗录和韩苒,韩莞又问,“我能去见宗录吗?还有,苒儿怎么样了?若是需要钱疏通关系,我可以卖地。”
丁平侯府倒了,自己的田地就会收回来,由她说了算。
黄琛摇头叹道,“我们不认识手眼通天的人,根本见不到他们,要等三司会审后才能探监。苒儿被圈在平西侯府,有人定期送吃食,倒不会有大碍。”又安慰道,“姐夫和宗录只是侯府族亲,仕途肯定到头了,还不至于丢命。”
丁老头又问,”二舅老爷,侯府的奴才呢?”
黄琛道,“跟主子一起禁在侯府。”
丁婆子一下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