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祸从天上来
单侍卫没有坐，而是看了看屋里的谢祥和贺叔、蜜蜡，欲言又止。
韩莞道，“无妨，将军有话请直说。”
单侍卫说道，“韩娘子，我家王爷派我来跟你说一声，今天淑妃娘娘跟勤王爷起了争执。说，说……”
单护卫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说后面的话。他暗自万幸，还好他来的快，何淑妃的人还没有赶到这里。
听了单护卫的话，再看他如此表情，韩莞的心沉了下去。催促道，“有什么话，单将军请直说。”
单侍卫说道，“今天早朝，皇上宣布了何大人调去湘江任布政使。消息传出去后，何淑妃气急，觉得是勤王爷从中做了手脚。不知为何，她居然认为，韩娘子利用两位小郡主接近勤王爷，又挑唆勤王爷同母妃和外家的关系，才让勤王爷做出那种事……
“勤王爷坚决否认，他怕何淑妃或何家对韩娘子不利，让人给我们王爷送了信。王爷派我来跟韩娘子说一声，又派人去跟谢世子说了。我会在这里保护韩娘子，只是在下身份卑微……”
他非常为难，希望谢明承能快点赶过来。
韩莞五雷轰顶。
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那皇家人变态，自己跟赵畅除了做生意，八竿子打不着。帮着带孩子，之前是想跟王府套关系，后是怜惜小姑娘，又被小姑娘缠得紧，有了一定的感情……
不管跟赵畅做生意，还是带孩子，都是他们家占了大便宜，怎么能反怪她的不是。
韩莞气得肝痛，愣了一会儿才说出话来，“那个人有病吧，她孙女身体不好，我帮着治好了她们的病，还好心照顾她们。她不记情就算了，居然还要赤口白牙诬陷我。那个赵畅好在哪儿，我为什么要接近他，我们只是正常做生意。赵畅与她与何家的关系好不好，与我有毛关系，我为什么要挑唆他们……”
这几人对韩莞大不敬的话都选择没听到。
单侍卫说道，“听我家王爷的意思，那天勤王爷和韩娘子去和王府的事何淑妃也知道了。她或许觉得勤王爷没有那么大的能量，是和我们王爷一起把何大人排挤出京。因为韩娘子也在，觉得你或许也参与其中。所以口不择言……”
正说着，李大石又来报，“姑奶奶，外面来了个内侍，说要见姑奶奶，淑妃娘娘有口谕。”
这就来了。
韩莞和单侍卫等人来到窗前，看到进来两个太监和几个御林军，其中一个太监手拿托盘，托盘里装着一把戒尺。
这是，不单要骂人，还要打人？
韩莞气愤不已。来到异世这么久，第一次感到百口莫辩，也第一次被皇权压迫得无能为力。
单侍卫说道，“韩娘子拖延一下时间，最好把两位小郡主请来。等到谢将军来了，他不会允许内侍动你。”
他是王府侍卫，不敢跟宫妃抗衡，更没有理由拦着何淑妃的人教训人。只能想办法拖延时间，等谢明承到来。谢明承是皇亲，性格张扬，又是韩娘子的前夫，她儿子的亲爹。他不许郭公公打人，说得过去。
谢祥骂道，“他奶奶的，欺人太甚。韩娘子放心，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不会让戒尺落到你身上，定会等到我家世子爷过来。还有，最好把两位哥儿从后门弄走，我怕他们护母心切，闯下祸事。”
他的奴契虽然已经在韩莞手里，还是习惯性地把谢明承当主子。
韩莞点点头，她也怕两只虎为了护她不计后果，反倒会吃亏。
她急步穿过后堂去了内院。太监不知道她就在前院，门房去内院禀报要走路，她来前院也要走路，可以拖延一些时间。
把小姑娘一起叫上，有她们在太监不敢太放肆。至于会不会吓着她们，韩莞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心里对赵畅也充满了怨怼。
单侍卫从厅堂走出去，跟太监抱了抱拳，明知故问道，“郭公公来此何为？”
郭公公没想到单侍卫也在这里，反问道，“单将军在此……”
单侍卫笑道，“郭公公也应该听说了，想得到玻璃方子的人太多，韩娘子时刻处在危险之中。和王爷让在下来这里巡视，看看韩娘子这里是否有事。”
这是在告诉郭公公，和王爷不许别人动韩娘子。还有另一层意思，和王爷因为玻璃对韩娘子另眼相看，勤王爷对韩娘子另眼相待也是因为玻璃生意，不是何淑妃想的那样。
郭公公笑道，“咱家是奉淑妃娘娘之命，来给韩娘子传口谕。”
暗道，单将军正好来这里巡视，不会那么巧吧？
两人说笑一阵，郭公公皱了皱眉，尖声说道，“怎么，韩娘子还没来？”
单侍卫说道，“前院离后院有一定距离，下人通报，听娘娘口谕总要换身衣裳……”
郭公公笑道，“想来，单将军跟韩娘子十分稔熟。”
单侍卫笑道，“我陪我家王爷来过这里几次。每次来，勤王爷和谢世子都在。他们商议玻璃行事宜时，我一直听命于旁，所以跟韩娘子还算熟识。”
“谢世子”几个字咬得比较重。
郭公公有些狐疑。谢世子一直参与其中，跟韩娘子藕断丝连，难道淑妃娘娘是真的错怪王爷和韩娘子了？
单侍卫像是说着八卦，“谢世子痴情，虽然跟韩娘子合离了，却难忘旧情，又因为两人育有共同的儿子，经常会来这里。这件事，和王爷和勤王爷都知情……”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郭公公正要发脾气时，看到一个俊俏小媳妇带着两个小姑娘来了，小姑娘正是自家的小郡主。
小郡主也在这里，有些事就更不好办了。但想着淑妃娘娘的吩咐，也只得硬着头皮去做。
郭公公先给赵佳儿赵好儿躬了躬身，笑道，“奴才拜见小郡主。”他手里端着何淑妃赐的戒尺，不能给她们下跪。
赵佳儿和赵好儿紧绷小脸没理他，她们不喜欢皇祖母身边的任何人。
第三百一十二章 他们动不了你
郭公公看了韩莞一眼，问道，“你就是韩娘子？”
声音尖利，口气很冲。
韩莞屈膝说道，“是。”
郭公公又道，“淑妃娘娘口谕，韩娘子跪下接旨吧。”
韩莞倍感屈辱，却也不得不跪下。
除了小姐妹和单侍卫，其他人也都跟着跪下。
郭公公高声唱道，“韩氏，尔为合离之女子，本应深居简出，恪守妇道。然尔行为放浪，行己有耻，本宫知之甚为痛心。为以儆效尤，掌嘴五个，以示惩戒，概不容再犯。”
韩莞悲愤交加。何老妖婆太欺负人了，这完全是污蔑，诽谤，造谣，恩将仇报，颠倒黑白，舔不知耻……
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蹭地站起身，悲愤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民妇自认品行端正，遵守妇道，贤良淑德，知书达理，德言容工样样出色，没做过任何失德之事，你们凭什么那样说我。我不认！”
郭公公沉了脸，尖着声音喝道，“大胆，居然敢以下犯上，忤逆淑妃娘娘，掌嘴二十个，不，五十个。”
话音一落，另一个太监拿起托盘上的戒尺，走到韩莞面前举起戒尺就要打人。
赵佳儿和赵好儿哭叫着跑过来抱住韩莞的腰，边哭边嚷着。
“狗奴才，不许打姨姨，不许打姨姨，你们坏……”
“爹爹，狗奴才要打人了，姐儿被欺负了，姨姨被欺负了……”
若是她们不认识的人，她们肯定不敢冲上来。但这个人是皇祖母的奴才，也就是她们的奴才。哪怕心里有些害怕，但对姨姨的担心也超过了那点怕。
谢祥也站去了韩莞旁边，对那个想动手的太怒目而视。他来星月山庄的时候，世子爷曾经对他说过，保护韩娘子和小主子，要像保护世子爷一样。他舍得一身刮，也绝对不允许戒尺落在韩娘子的脸上。
郭公公急道，“小郡主，这是淑妃娘娘的示下，你们不能忤逆她。”
两个小姑娘又哭又闹，挡在韩莞前面不肯让开。怕把小姑娘吓着，又怕她们喝冷风生病，韩莞把她们搂住，让她们的脸冲着自己。
单侍卫说道，“郭公公，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听两位王爷和和王妃的意思，韩娘子贤良淑德，知书达理，怎么会做过失德之事。”
郭公公尖着嗓子说，“单将军越矩了。淑妃娘娘如何做，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侍卫来说三道四。”又对另一个太监道，“打，给我狠狠地打。看她的嘴硬，还是戒尺硬。”
正闹着，只听一声大喝，“你们在干什么？”
身着戎装的谢明承怒气冲冲走了进来。
单侍卫迎上前，大概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谢明承过去把那个太监手里的戒尺夺过来扔掉，兜头甩了他一马鞭，又一脚把他踹倒在地。骂道，“不长眼的阉货，居然敢跑到这里来撒野。韩氏是我儿子的娘，由不得别人骂，更由不得别人打。”
郭公公有些怕这个混不吝，还是壮着胆子喝道，“谢将军不得无礼，这是淑妃娘娘的口谕。”
谢明承鼓着眼睛喝道，“不管是谁，都不许在这里撒野。郭公公请回吧，得罪了淑妃娘娘，我自会进宫向皇上和太后娘娘请罪，是非曲直也会跟他们解释清楚。”
郭公公心里为何淑妃捏了把汗。不知这件事怎么被和王爷和谢明承知道，让他们有了防备。若谢明承在皇上和太后面前胡说八道，打弃妇事小，对何淑妃却大大不利，毕竟宫妃派人出宫打人本身就摆不上台面。何淑妃敢如此做为，就是没到谢明承为护着韩氏，不惜得罪她和勤王爷。
忙尖声说道，“谢世子慎言。淑妃娘娘只是派咱家来教训一个……”想说失德，又赶紧忍了回去，继续说道，“教训弃妇，一件小事，何需弄到皇上和太后娘娘那里去。谢世子小题大作了。”
谢明承没理她，走去韩莞跟前问，“你无事吧？莫怕，他们动不了你。”
韩莞脸色苍白，摇摇头，“我还好，谢谢谢世子。”
谢明承又恨恨说道，“那个人欺人太甚。做为一名宫妃，居然敢插手朝事。何大人去当封疆大吏，得皇上重用是好事。她胆敢妄猜圣意，还把气发在毫不相干人的身上……”
他一通上纲上线，把何淑妃泄私愤打弃妇的事定在了忤逆皇上和插手朝事上。
郭公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这种话若传进宫里，皇上偏偏又相信了，何淑妃可是要倒霉。他不敢再耽误时间，更不敢再打人，带着人跑得比兔子还快。
得赶紧回去给何妃娘娘报信。
谢明承又对单侍卫说道，“我要进宫一趟。麻烦单将军在这里呆一宿，我怕有人再来找麻烦。”
虽说有和王府的护卫和虎卫营的人在这里保护星月山庄，但若是宫里来人，他们是不敢阻拦的。
单侍卫道，“谢世子去忙，下官会在这里等到你回来。”
谢祥也道，“世子爷放心，有小的在，不会让人动韩娘子和小主子。”
他还真的要进宫？皇上会不相信自己的小老婆，而相信他吗？
韩莞提醒道，“谢世子注意安全。”
谢明承一直紧绷的冷脸露出笑意，灿烂得如天上的那轮太阳。
温言道，“我知道，你也注意安全。”
说完，就急急骑上马跑了。
小姐妹没有哭了，依然紧紧抱着韩莞，大眼里露出惊恐，显见是吓坏了。
面对这两个小姑娘，韩莞的心情是矛盾的。
冲何淑妃孙女的名头，韩莞真不想管她们，自找麻烦。冲着赵畅，韩莞也不想管她们，她现在是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但想到刚才小姑娘那么勇敢无畏地维护着自己，又有些不忍。多好的孩子，以后慢慢跟她们疏远关系吧，不好一下把她们推远，让她们伤心……
韩莞掏出帕子给她们擦干眼泪，安慰道，“不怕，坏人吓跑了，姨姨无事。谢谢你们。”
她又向单将军和谢祥道了谢，牵着两个小姑娘去了后院。
第三百一十三章 逃兵
路上，小姑娘十分欢喜，红肿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她们觉得，刚才是她们保护了姨姨。
“姨姨，我们是不是跟虎哥哥一样能干？”
“我们也很勇敢呢。”
见她们这样，韩莞心里酸涩起来，眼圈都红了。孩子是小天使，特别是这两个孩子，清澈干净得像雨后的晴空。还是自己一点一点把她们养胖，养高，养健康。可因为那个老妖婆，自己不得不与她们疏远。
韩莞站下，蹲下身搂着她们一人亲了亲。小姑娘比年前清瘦多了，搂在怀里能感觉到硌手。哪怕午后阳光给她们敷上了一层胭脂色，还是能看出皮肤苍白发青。本来还想再把她们养胖一些的。
她眼里有了泪意，笑道，“是呐，你们跟虎哥哥一样能干，一样勇敢。姨姨喜欢你们，无论什么时候，姨姨都会把你们珍藏在心底，永远不变。”
赵好儿咯咯笑道，“我们也喜欢姨姨，也要珍藏姨姨。”
赵佳儿又道，“我们也永远不变。”
两个小姑娘又哭又闹又害怕，已经是满头大汗。
回到正院后，韩莞让下人赶紧抱她们去沐浴换衣裳，她则坐在炕上发呆。
她的腿现在还有些发抖。我为鱼肉的无力感，太折磨了。
那个何淑妃简直莫明其妙，何大人被外放，关自己屁事，她居然把气发在了自己身上。她这么做，应该不完全是为了泄私愤，或是把对赵畅忤逆她的气发在自己身上，自己这个弃妇还不值得她如此惦记。
是因为玻璃股分，还是有别的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韩莞想再去何淑妃那里一趟，听一听她到底在打什么坏主意。
她看了一下手表，下午四点三十。
一个丫头进来禀报，“姑奶奶，姐儿吐了，魏嬷嬷摸了她们前额，说有些发热。”
小姑娘身体弱，哭闹的时候喝了冷风，出了汗又吹了冷风，生病了。
刚才是韩莞把她们带过去的，韩莞非常过意不去。想着，等她们病好了，再抱进空间打一针，就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吧。这样做也是为她们好，她们跟自己走近了，何淑妃会不高兴。
她去西厢，看到已经洗了澡的小姑娘厌厌地倚在乳娘怀里，没有了刚才的精神。
韩莞哄了小姑娘几句，给她们把了脉，果真是感冒了。
她开了药让人去煎，又对急哭了的两个乳娘说，“我和我师父对诊病都不太在行。看是请位御医过来，还是送她们回京城治病。”
现在天气回暖，也不怕小姑娘在路上冻着。只不过，时间这么晚了，御医过来会很晚，她们回京得等到明天。
魏嬷嬷和李嬷嬷也吓着了，赶紧让人去告诉戚管事，派人进京禀报王爷。
喝了药，小姑娘睡着了。韩莞找借口把两个嬷嬷和丫头打发出去，快速抱小姑娘进空间喂了感冒药。
待小姑娘没有那么发热了，两个嬷嬷才放心下来，把她们抱回双宜山庄歇息。韩莞还答应晚上会再过去给她们诊脉。
送走小姑娘，两只虎也回来了。
刚才让他们去古井村买香蜡，古井村有一家专门制香蜡的小作坊。仙姑殿快烧开门香了，由他们亲自去买这些东西，更显诚意。
蜜蜡服侍他们去，在确定太监走后，再让他们回来。
回到家，听下人们议论纷纷，蜜蜡才说了实话。他们急得不行，撒丫子往正院狂奔。
跑到韩莞面前，大虎吼道，“娘亲，我们还是不是你儿子。有了危险，为什么把我们支开？”
二虎又道，“娘亲，你太让人伤心了，你怎么能这样做。我们说好了，要甘苦与共的。你为什么把我们赶走？”
说着，两个小子大哭起来。
他们不敢想像，若娘亲受到伤害，他们该怎么办。
韩莞把他们拉过来，解释道，“娘亲把佳儿和好儿带过去，就是为了避开危险。把你们支走，是怕你们闹起来，反倒激化矛盾……佳儿和好儿真的很好呢，拖延时间等到谢明承过来，把那些太监打发走。”
她越解释，两只虎越难过，最后也不听她说话了，跳着脚地哭闹。
“呜呜呜……连佳儿妹妹好儿妹妹都能去保护娘亲，我们却当了逃兵，娘亲这不是在陷我们于不义啊……”
“呜呜呜……娘亲怎么能这样，我们是你生的还是她们是你生的，你对她们再好也应该有个里外吧。那种场合，你该上我们去而不是让她们去……”
两只虎越嚎声音越大，韩莞感觉玻璃窗都在震动，像地震了一般，相当于三级地震。
韩莞跟他们讲道理，说自己也是想保护他们。可熊孩子一根筋，一门心思就是娘亲害他们当了逃兵，若娘亲没有他们的保护出了事，他们该怎么办，等等。
春嬷嬷和包嬷嬷、冯嬷嬷都进来劝他们，可怎么都劝不好。
韩莞本就心情不好，又紧着哄不好他们，心里还想去何淑妃那里看一看，更加不耐烦起来。
在他们哭闹了半个多小时后，太阳穴突突跳着的韩莞抓住他们一人打了几下屁股。
这种打于他们只是挠痒痒，他们依旧哭闹不休。韩莞知道他们是关心自己，不忍心用鸡毛弹子打人，可这两个熊孩子也太气人了。她坐去炕里，拿出帕子擦眼泪。
两只虎看到娘亲哭了，更心疼，爬上炕搂着娘亲一起哭。
正闹着，听说消息的韩宗录赶了过来。
韩宗录数落着两只虎，“还说自己是男子汉，看看你们做的事，像个男子汉吗？你们娘今天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你们不说好好安慰她，还把她气哭了。外人气她也就罢了，你们还跟着一起气。你们说说，是你们受的委屈大，还是你们娘受的委屈大……”
两只虎的眼睛都哭成了一条缝。
一个哽咽着说，“我们就心疼娘亲，怕她受欺负。可她还是被欺负了，我们心肝都在痛，受不了了。”
一个抽泣道，“我们，我们何止是心肝痛，脚指头、手指尖都在痛。”
第三百一十四章 母子龃龉
韩宗录又好气又好笑，“小嘴儿倒是甜。好好好，是你们娘亲考虑不周，我说说她，下次无论上刀山下火海，你们都要一起面对。”
两只虎就是这个意思，都红肿着双眼看向韩莞，还在“哼啊哼啊”抽泣着。
韩莞的脑袋已经被他们闹昏了，惯性地点着头。
两只虎才异口同声，“我们原谅娘亲了。”
又一边一个搂着韩莞，往她脸上亲着。
韩莞实在没有精力多说什么，木着脸由着他们亲。
郝婶进来禀报，晚饭已经做好了。
韩莞无力说道，“宗录把孩子们带去后堂陪单将军吃饭吧，晚上他们也歇在你那里。我累得紧，想早些歇息。
两只虎还不想走。韩宗录看出姐姐累坏了，一手一个硬把他们拎走了。
韩莞吃了半碗饭，就说累了，要早些歇息。
等到下人把碗收走，韩莞插上卧房门，进了空间。
此时她的脑子是乱的，浑身无力。坐了十几分钟，才觉得头脑清明起来。这个时候，谢明承快马加鞭肯定已经进了皇宫，而那两个太监尽管也是骑马，但绝对没有谢明承快，也应该到了吧。
她坐着汽车空间去了何淑妃所在的安宁宫。
刚停下就听到砸茶碗的声音，再是何淑妃的声音，“……谢明承那个混帐东西，居然为了一个合离了的弃妇，跟本宫作对。”又骂道，“没用的东西，谢明承去之前，就该掌嘴。”
郭公公的声音，“两位小郡主和和王府的侍卫挡在韩娘子前面，奴才不敢……”
何淑妃的声音，“小郡主也在那里。啧啧，可看本宫没有冤枉她，把两个小郡主抓的多紧。谢明承和和王怎么知道本宫的人要去星月山庄，谁走露的风声？”
赵畅的声音，“母妃，你把我困在这里，就是为了派人去打韩娘子？”
声音不大，却是咬着牙说的。
他猜到何淑妃会派人去斥责韩莞，却没想到她居然敢让人打人。
何淑妃怒羞成怒的声音，“那个贱人倒是好手段，真的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畅儿，你是王爷，说不定还有更大的造化，怎么能惦记一个弃妇。哼，那个贱人不守妇道，行为放浪，当姑娘时给男人下药，当弃妇又勾引男人。掌嘴五个都少了，应该掌嘴一百，把脸打烂，看她还怎么勾人。”
屋里的三个宫人都是何淑妃的心腹，她说话也没有顾忌。
赵畅气得双目圆睁，“母妃不能这样说韩娘子。她没有做错任何事，没有不守妇道，相反于我和闺女有恩。没有她，我的闺女已经不在了……母妃也应该听说，皇祖母已经说了韩娘子是被韩泊述夫妇下的药，她是被冤枉的……”
何淑妃气道，“你还在为她说话。太后娘娘那么说，也是被和王蒙骗了，他的目的就是要把韩氏塞给你。你比谢明承好了一千倍，那个弃妇当然巴不得了。让她打那个不要脸的心思，本宫这样惩治她，看她还有没有脸皮来做我的儿媳妇。”
何淑妃如此做为是这个原因。坐在空间里的韩莞鼻子都气歪了，这老妖婆有妄想症吧，她儿子再香自己也没有那个心思啊。
赵畅气的闭了闭眼睛。他的母亲，儿子说的话都不信，她娘家说的什么都相信。
今天赵畅被母亲招进宫，看到母亲像疯了一样，口口声声说赵畅傻到家了，和王想着法子把何侍郎赶出京，就是要打掉赵畅最强的助力。把韩氏塞给赵畅，目的也是让皇上不待见他，离析他同何府的关系，让他彻底失去夺储的资格，等等。
赵畅无奈至极。他解释和王没有那个意思，韩莞也没有那个意思，他们那天在和王府只说了玻璃生意。可何淑妃就是不信，一根筋地认为若和王没参与，赵畅不可能赶何侍郎出京。和王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压赵畅，赵畅还傻兮兮地帮他。
赵畅知道母亲莽撞又耳根子软，她和何家动不了和王，怕她派人去训斥韩莞出气，就悄悄让人给和王送了信。
却没想到何淑妃比他想像的还要过，能公然用这种借口让内待去羞辱和打韩莞。这不仅羞辱了韩莞，也得罪了太后，传到皇上耳里她更会倒霉。
何淑妃这么做，不光是她口里说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趁机把何家女硬塞给他。
想到自己一直谋划的事情，日日夜夜梦想的愿望，那个令他梦牵魂绕的美丽身影……被母亲这样一搞，兴许没有希望了。谢明承一心想让韩莞回心转意，他有祖父、父亲的鼎力帮助，可自己的亲人只会拉后腿。
他觉得心里有数不清的火球在乱蹿，像是要把他炸开，燃尽。
他想打人，想大声骂人，想不顾一切逃离出去……可是不能。这里是皇宫，面前的人是他生母，他生母闯下祸事还不自知。他一个不计后果的举动，就会害了母亲。他再气她，也不能害她。
他痛苦地抱着脑袋，压抑着声音说道，“母妃，你是我的亲娘，你为何不帮帮我……”
声音在喉咙里打转，听得坐在空间里的韩莞都有些难受。
何淑妃敢那样对韩氏，是想着韩氏不过一个弃妇，打了就打了，骂就骂了，人不知鬼不觉，谁还会为一个弃妇跟高高在上的淑妃娘娘和勤王过不去。却没想到有人提前送了信，和王和谢明承都不买她们母子的面子，护着那个弃妇。
她看到儿子这个样子，觉得忒出息。气道，“畅儿，你这是干什么？为了一个弃妇，值得吗？看看人家，表哥表弟关系多好，要整人一起整，要护人一起护。你就不能学着点，也跟你的表哥表弟走近些？”
郭公公的头都快垂到地下，还是壮着胆子说道，“禀娘娘，奴才听单将军说，谢世子痴心，一直难忘旧情，经常去韩娘子家，想跟韩娘子破镜重圆。还说，谢世子的这个心思，和王爷和勤王爷都知晓……”
第三百一十五章 说出心意
何淑妃纳闷道，“不是说和王一直想把韩娘子嫁给我儿吗？”
郭公公道，“看谢世子对韩娘子紧张的态度，单将军应该没有说谎。娘娘，谢世子怒极，打了小合子，还说娘娘是不满皇上对何大人的安排打韩娘子泄私愤，他要去皇上和太后娘娘面前请罪。谢世子骑的快马，八成已经在慈宁宫或是太极殿了。”
何淑妃惊叫道，“什么，那个竖子怎能赤口白牙说瞎话。我让人去教训韩氏，是因为她不守妇道，哪里是因为什么不满，泄私愤。”又对屋里的宫人喝道，“说，你们谁走露了消息？”
除了赵畅，屋里的几个宫人都跪了下去，“奴才不敢。”
何淑妃是真害怕了，这顶大帽子她承受不起。
光一个谢明承也就罢了，若是和王在暗中推波助澜，她就百口莫辩了。这个罪名坐实，她倒霉不说，何家更要倒霉，自己的兄长连布政使都保不住。只有这个傻儿子胳膊肘子往外拐，真到关键时候，能靠的只有外家。
看到儿子还抱着脑袋在伤心难过，何淑妃更生气了。喝道，“谢明承只是皇上堂妹的儿子，只是太后娘娘的外甥孙子，关系隔了一帽子远。而你是皇上的亲儿子，太后娘娘的亲孙子。你去跟他们解释解释，母妃没有那个意思，是谢明承为了护那个弃妇，胡说八道……”
赵畅抬起头说道，“母妃，儿子没用，服侍不好你，也讨好不了外家。至于父皇和皇祖母，就更没有本事在他们面前进言了。”
何淑妃气得要吐血。说道，“傻小子，若谢明承栽脏嫁祸成功，你舅舅连布政使都保不住。真心为你谋划的只有母妃和何家，我们倒霉了，将来谁给你撑腰。母妃这么做不是为了何家，只是想把何家跟你联系紧密，对你有帮衬。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你好。哼哼，和王打的好算盘，挑唆别人跟外家疏远了，只他一支独大，最后啥啥都是他的……”
赵畅压抑着声音吼道，“母妃慎言。老何家还没本事给我撑腰，能给我撑腰的只有我皇父。还有，何家帮衬我什么了？我媳妇死的蹊跷，我闺女被人用针扎，我心悦的女人被打被羞辱，我身边的奸细从来没断过……是帮衬我这些吗？有些事情不是他们亲手做的，也是他们教唆母妃做的。还好我没起那个要不得的心思，若起了，我会死的更难看。”
何淑妃最生气儿子没有远大志向，不起那个心思。但此时也顾不得这些，她第一次给儿子下了矮桩，“好好好，是母妃说错话了。好孩子，帮母妃去跟你父皇和皇祖母解释解释……不，母妃也去，咱们娘俩把事情说清楚，不能让谢明承信口雌黄。”
赵畅也知道这时候若不帮着何淑妃，她被扣上那顶大帽子，肯定会被罚，降妃位都有可能。他再怨她气她，此时也不能不帮她。
他说道，“若让我去说情，也不是不可，但母妃要答应儿子两个条件。第一个条件，儿子不想娶何家女人。”
何淑妃气道，“何八姑娘有什么不好！漂亮，知礼，还是黄花大姑娘。再说，那个弃妇有谢明承惦记，人家有两个儿子，那两个儿子不向着自己父亲还能向着你？”
赵畅被怼的一噎，脸上的哀伤之色更浓。他先冲跪在地上的宫人吼道，“滚，出去。”
那些宫人巴不得快些出去，爬起来一溜烟地跑了。
赵畅的目光转向何淑妃，无限哀伤地说，“母妃关心的，只有何家，却从来没想过儿子心里想的是什么，想要什么。实话跟你说吧，韩娘子坦坦荡荡，对儿子没有一点心思。反倒是儿子一直对她存了痴念，觉得她良善，聪慧，美丽，坚韧，对佳儿和好儿心存善念，没有那么多的歪心思。
“儿子想娶她。为了实现这个心愿，我不再贪玩，不再无所事事，努力做个好儿子，做个好臣子，让皇上看重我，欣赏我，允许我娶心爱的女人……”
何淑妃气得脸都白了，“什么，你当好儿子，努力上进，只是为了娶那个弃妇？老天，你怎么这样没出息，还好意思说出来，真是鬼迷心窍了。那就是个弃妇，不管她下没下过药，她名声不好是真，嫁过人生过孩子也是真。我不同意，皇上也不会同意，我们丢不起那个人。”
赵畅盯着何淑妃说道，“母妃，若是儿子说，我娶了她，我这辈子都春暖花开了，我闺女也会幸福，不再是没娘的孩子……母妃愿意吗？”
声音非常轻柔，如拂过春花的和风。
何淑妃气道，“我不同意，除非我死。”
赵畅的第二个条件是娶韩莞。看到何淑妃这样，他知道这个愿意不可能实现，也没有必要说出来了。
他哀伤地说道，“是我强求了，阿雅死了以后，我就不应该再心存幻想。除了何家女，再好的女人嫁给我，都不会善了。我不配有美好的情感，即使有了，她也会被人整死。儿子不敢再想了。哪怕韩娘子不去计较母妃对她过有的不善，我也舍不得她跟着我受苦，像阿雅那样……”
他看向向何淑妃。他还是存了幻想的，若此时何淑妃跟他说，“儿子，母妃也希望你幸福，母妃再考虑考虑。”
或者，“再等等，看看情况。”
那么，他明天就去跟韩莞表白，告诉她，一定要等着自己，多给一些时间，他会想办法让母妃接纳她，不会让她再受委屈……
可是，何淑妃并没有那样说。
看到儿子呆呆地望着自己，眼里盛满浓浓的哀伤，何淑妃也有了几分心痛。特别是听到他提简雅，心里更是狂跳几下。
她哭出了声，说道，“畅儿，母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那个贱……”她想到儿子对那个女人的维护，又改口道，“韩氏不值得你这样，她名声不好，还是弃妇，带着那么大的两个儿子，她怎么配得上身为王爷的你。你绝了那个想法，我死都不会同意。”
第三百一十六章 绝了幻想
赵畅的眼泪流了出来。自己母亲这样，他又无能为力，他有何面目去跟韩莞说自己心悦她，求她等自己……
那个女人，永远失去了。
他喃喃说道，“失去了那个女人，我余下的生命，不是为我自己活，是为了母妃，为了我闺女活。”
何淑妃心里怒极，那个韩氏就是祸水，若儿子真的娶了她，别说何家，就是自己都会被他摒之脑后。
但这话她不敢说，怕把儿子推得更远。她痛心地说道，“为了一个弃妇，你就这么忤逆母亲，要死要活的，你要把我气死。”
赵畅看到何淑妃眼里的怒意，彻底绝了幻想。硬把韩莞娶进来，也是让她吃苦头，害死她都不一定。那么美好的女人，他舍不得。何况，就韩莞的个性，自己母妃一直这个态度，她也不会嫁给他。
除非多年以后，母妃……他不敢想那个字。但是，谢明承对韩莞的心意，根本等不到那个时候。
赵畅抹了眼泪，冷声说道，“我知道母妃的意思了。若我们再不去说清楚，等到圣旨或是懿旨来了，再想说就晚了。我的第二个条件，不许把韩娘子说得那么不堪，她不是那种人。母妃实话实说，是听了何大夫人的话，误以为我跟韩娘子有什么，才派人去教训她。现在知道谢世子的心意，知道我跟她以礼相待，是误会了。”
何淑妃不愿意，“不行，你舅舅更得不了好了，母妃不能那样做。”
赵畅道，“保下母妃，他还有机会翻盘。若母妃跟他一起倒霉，他永远别想翻身。母妃同意，我就去求情。母妃不同意，恕儿子爱莫能助。”
何淑妃无法，只得哭着答应。
一串脚步声后，外面寂静下来。
韩莞坐在空间里发呆。赵畅对她居然存了那个意思！他突然变得上进，努力当好儿子，努力当好弟弟，绞尽脑汁谋划一切，却是为了最终娶到她。
虽然到目前为止，韩莞对赵畅依然没有一点男女之情，但心里还是很痛。特别是听到“娶了她我这辈子都春暖花开”时，眼泪都涌了上来。
她自认为活了两世，看得懂人心，却没看出赵畅存了这个心思。
她觉得，赵畅对她的这份情应该比沈意更加纯粹和炽热。只不过，古代“孝”字大过天，他老娘强势又自私，丝毫不顾及儿子的感受。无论是道德上还是身体上，赵畅都挣脱不了束缚，最终只能选择放手。
正因为他的放手，韩莞才更加觉得赵畅可贵，对他多了一份疼惜。他没有只顾自己感受，哪怕知道知道韩莞嫁给他会受苦，也自私地想据为己有。
韩莞记得赵畅曾经说过皇上对他的评语，过于谨慎和心软。
老皇帝慧眼如炬。
谨慎和心软是赵畅的优点，过了，就成为他性格上的一个硬伤。基于一个“孝”，他拿何淑妃没有办法，但可以早些收拾何家。早些出手，何家也不敢做那么多对他不利的事。
不要说韩莞不想嫁人，就是想嫁，也不会嫁给赵畅。他再好，可他的妈不好，他又对他妈无能为力。现代都有嫁人就是嫁给一个家的说法，何况是古代，还是皇族。
从前世起，在韩莞的人生字典里，爱情不是唯一，也不是第一。两人再相爱，若有其他负面情绪如影随形，也不会爱得长久。赵畅的负面情绪就是何淑妃和老何家，他摆脱不了的，除非何淑妃死。
而且，在前世离婚后，韩莞已经把爱情从她的人生字典里抹去。
他早点知难而退更好……若说出来她拒绝，以后不好见面。同为邻居，又同为一个公司的大股东，他们不可能不见面。
虽说这样最好，可韩莞还是有些伤感。
韩莞觉得心累，太阳穴痛。就拿出一盒千金油，在太阳穴抹了一点。
她先还想在这里等等，听听那件事到底会怎样处理。后又想着，既然是赵畅把那件事透给和王和谢明承，和王和谢明承就不会把何淑妃逼进死路。谢明承的话只是吓唬郭公公，让郭公公回来吓唬何淑妃。他们三个统一要整的，是何大人。
韩莞恨不得何淑妃有事，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她想起外面的那面小镜子，那是她前世的化妆镜，很是精致。
不管精不精致，如今都是福气的象征。她可不希望何淑妃有福，也不愿意让别人觉得她有福，这种连自己儿子都不知道心疼的人不配。
她换上夜行服，戴上大头套，蜷缩着身子出了空间。正殿很大，有博古架，罗汉床，官椅，茶几，桌子，香炉，高几……还有帷幔。几盏明亮的玻璃宫灯把屋里照得透亮，也把帷幔另一边的人影照了出来。
她站在高几前，高几上供着那面快两年没见过的小圆镜子。
韩莞伸把镜子拿过来揣在怀里，又把从空间里拿出的一根小布条贴在了高几的后面。她还是怕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再来这里。
进了空间，她打开镜子照了照。同一面镜子，里面的脸似曾相识，却已不是同一个人。
她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之前还想去慈宁宫听听，现在也没有那个心情了，直接回家。
她看了一下表，七点四十。
她在铜盆里净了脸，披上棉斗篷，带着两个丫头去双宜山庄看望小姑娘。
赵畅说，他余下的生活，只为何淑妃和她们活。何老妖婆她不想管，也用不着她管。可那两个小姑娘，她们对她的依恋和维护，赵畅对她的那份情，韩莞舍不得一下把她们推远。觉得自己应该对她们好些再好些，等到她们再大一点，多数时光去京城，悄无声息地慢慢疏远。
蜜珠在前面打着玻璃宫灯，蜜蜡扶着韩莞前行。
寒星闪烁，半轮明月斜悬天空。夜风呼呼刮着，吹得韩莞的头脑更加清明。
路过花园时，还能听到外院单将军、韩宗录和两只虎的声音，他们在后堂比武。
韩莞突然想到，若他们长大后喜欢的女人自己非常不喜欢该怎么办？
第三百一十七章 几个女人
若两个儿子说，失去那个女人他们的余生不再属于自己，她该怎么办？
韩莞想着，她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同意。那是她的儿子，她舍不得他们痛苦如斯。最多是让他们滚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真不知那个何淑妃是怎么想的，她的所做所为多让儿子伤心。
穿过花园走过小桥，便来到了后门。
汪婆子就住在花园后的一排厢房里，蜜珠把她叫过来打开门。
蜜珠先过去拍开双宜山庄的角门，韩莞才走过去。
来到玉园，两个孩子已经醒了，坐在一张床上，乳娘正在喂她们吃粥。
她们看见韩莞来了，委屈得不行。
“姨姨，我们生病鸟，想跟姨姨一起睡。”
“想爹爹，想得紧……”
韩莞给她们把了脉，病情没有加重，总算放了心。
等她们吃完饭，韩莞讲了故事，唱了儿歌，又喂了一次汤药。见她们睡着后，韩莞正准备回星月山庄，两位御医来了。
他们是赶在关城门前出来的。双宜山庄的人赶回京城，王爷还在宫里，宫门已经落钥。找不到王爷，只得去了太医院把值班的两个御医请过来。
御医又给小姐妹诊脉，也说外邪入侵，韩莞开的药无不妥。韩莞才放心回家。
躺在床上睡不着，心里很乱。她想去大法寺上香，再去见见明弘大师，求得一份安宁。不知明天马家那几个孩子还来不来……
次日，韩莞还在睡梦中，两只虎就跑来了。
他们边拍门边大声宣布道，“娘亲，爹爹回来了，你没有事了，没人再敢打你了。”
韩莞翻身坐起来，白光透过窗帘射进来，天已经大亮。她从枕头下拿出手表看了一眼，八点二十。
昨天想心事想到后半夜才睡着，一觉睡到了现在。
韩莞打开门，梳洗完后，带着两只虎去了外院。
路上，两只虎说了自己对谢明承的极度崇拜和充分肯定。
“舅舅和单将军、祥叔说了爹爹如何打跑那两个死太监，我们崇拜他，比任何时候都崇拜。”
“娘亲，儿子觉得爹爹极好极好，哎呀，好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夸他了。”
韩莞站下，“那你们觉得，是娘亲好还是爹爹好？若觉得爹爹比娘亲好，就跟他去谢府过吧。”
韩莞也觉得这次谢明承表现的非常好，光辉形像高大了不少。为了合离过的女人，他霸气地打骂太监，不惜得罪皇上的小老婆。若是皇上有所偏袒，倒霉的就是他。
不过，他表现的再好，韩莞会感激，却不会重新接受他。
这是她的坚持。
她怕孩子们会心软，起某种心思。别人有那个心思无所谓，她当看不见听不见就是了。但这两个孩子不能有，否则天天在耳边念叨，多烦人。
她一吓唬，两只虎果真怂了，赶紧表态，“娘亲好，娘亲好。”
他们也不敢说后面的话了。
厅堂里，谢明承、韩宗录、单将军在说着话，面色轻松。
韩莞进去，单将军和韩宗录走了出去，还把两只虎拉了出去。
谢明承指着对面的椅子说，“韩娘子坐。”
韩莞尽管已经猜到大概结果，还是问道，“怎么说？”
谢明承道，“皇上震怒，把何大人的湘江布政使降为守巡道员，从正二品一下降到了正四品。哼，胆子忒大，居然敢嫌弃圣恩隆宠，还敢教唆何淑妃做坏事，这回可值了。若不是有何淑妃的苦苦求情，被一撸到底都有可能。”
这是把何淑妃的恶一大半转嫁到何大人身上了。
韩莞暗爽。又问，“何淑妃呢？”
谢明承道，“因为有勤王爷的求情，何淑妃又认错态度诚恳，皇上斥责了她，禁足三个月。太后娘娘也斥责她派宫人出宫打人，有失宫妃风范，罚她禁足三个月，抄《女戒》十遍。这次她的脸丢尽了，再没有何家助纣为虐，以后兴不起大浪。”
韩莞站起身，郑重地给谢明承屈了屈膝，“谢谢谢世子。这事没有你的帮忙，真不知如何善后。”
谢明承的嘴角勾了勾，又有些脸红，说道，“为了保你，我说了我对你仍有情义，你不会生气吧？”
韩莞十分大度地说，“事急从权，我不会往心里去。”
谢明承很是失望。韩莞没有多少感动，也没有被吓着，态度非常平静。他是想听她说，欺君是砍头大罪，你怎么能那样说……
然后，他就解释，他当然不敢欺君，那是他的真心话，他一直对她有情有义，希望有一天能重新把她娶回家……
可惜没有按照他想好的剧情发展下去，那些话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韩莞又问，“皇上那么容易信了你的话，而不信何淑妃的话？”
谢明承道，“何淑妃能升上这个份位，地位仅次于皇后娘娘，多得益于太后娘娘。皇上圣明，他早就不满意何大人，只是看在何淑妃和勤王的面上没有大动他。这次他们敢公然不满皇上的调动，还挑唆何淑妃打人，正好办了他。只不过心疼勤王，没有降何淑妃的份位，也不忍他外家是罪臣或是白丁……”
韩莞有些懂了。何淑妃并不得皇上喜爱，她能升到淑妃，是太娘娘的功劳。太后为什么要帮这个忙，抬莽撞的何淑妃打压精明的章贤妃？就是打压五皇子，最终目的当然是为和王谋划了。
韩莞所知道的那几个皇家女人。秦太后仁慈，疼爱晚辈，从不插手朝事。但她插手后宫里的某些事，实际上对朝事的影响深远。任皇后宽和敦厚，左右逢源，得几方势力拉拢，虽然没有儿子，后位却坐得稳稳当当。章贤妃，美貌温婉，善解人意，把老皇帝服侍得好，让年纪不大的五皇子大有压过太子和和王之势。
最蠢的就是何淑妃了，整死亲儿媳妇，一心想把何家女弄给儿子当媳妇。儿子不愿意，各种手段层出不穷。眼睛只看得到鼻子以下，偏偏心还大得紧。
何家更不知所谓，还仗着何淑妃这份“圣宠”，绑架赵畅起那个心思，皇上肯定要找机会收拾他们了。
也正因为何淑妃的蠢，才当上了仅低于皇后的淑妃。
第三百一十八章 猴急送客
赵畅这段时间也算没白表现，皇上还是心疼这个儿子的，只可惜把这分恩宠又用到了减轻何淑妃和何家的罪过上。
韩莞也更加为赵畅没有冒然参与进那个事件中感到万幸。无论亲人还是亲戚，就没有一个人能帮到他……
不过，韩莞对何淑妃只受到那么轻的惩罚非常不满意，那个蠢老妖婆，不仅害了她的亲儿子和亲儿媳妇，对自己这个外人也没手软。为了她的一点私心就要害死一个无关的人，那些话字字诛心，若是真正的古代人，如此被骂被打，还能活吗。这笔帐得算算……
谢明承的话又把韩莞拉回现实，“这个结果是勤王爷乐于看到的，既整治了何大人，又没有让他们倒大霉。但那人到底是他的亲娘舅，勤王爷的心情不好，非常不好。你多看顾那两个孩子一些，她们虽然贵为郡主，靠得上的亲人却不多。”
韩莞知道，赵畅的心情不好，可不是因为何大人。还是允诺道，“我会的。那两个孩子跟两只虎玩得好，又一心一意护着我，我也希望她们好好的。”
见谢明承的目光有些闪烁，怕他因为这次帮忙说些别的什么话。韩莞把话题拉去了别处，“今天是正月十二，两只虎和那几个孩子还去虎卫营吗？”
谢明承道，“要去，他们晚上还要来你这里住。”顿了顿，又道，“晚上多弄些好菜好酒吧，不出意外的话，勤王爷也会来庄子。晚上，我想在你家同勤王爷喝几盅，宽慰宽慰他。”
这事韩莞不能推拒，至于赵畅想不想来她家，就不知道了。
她起身笑道，“好，我这就去准备。”
谢明承见她猴急地送客，显见是嫌自己在这里呆久了，有些气恼，自己还有话没说出来。
有气也不敢发，也只得起身告辞。
韩宗录带着两只虎和单将军在廊下说笑。碰上这破事儿，又看到谢明承不顾一切帮着姐姐，韩宗录更加希望姐姐能与谢明承合好。
见谢明承这么快出来，摇了摇头。这就说完了，也太快了。再看出谢明承的沮丧，知道有些话或许就没说出来。对面敌人勇往直前的玉面鬼煞，面对女人却现了怂……
谢明承也看出这几个人对他的失望，不高兴地瞪了韩宗录和单将军一眼，却舍不得瞪两只虎。
对他们说道，“走，去虎卫营，那几个孩子说不定已经到了。”
两只虎的心已经飞去了跑马场，还是进屋嘱咐韩莞，让她转告佳儿妹妹好儿妹妹，他们来不及去看她们，晚上会带好朋友跟她们认识。
韩莞回到内院。按理，她此时应该去双宜山庄看看那两个小姑娘，她也的确想去。但她没有去，赵畅今天肯定会赶过来看孩子。虽然赵畅不知道她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还是难免会尴尬。
有两位御医守在那里，小姑娘不会有事。
她把春嬷嬷和贺婶叫过来，几人共同拟了个菜单，让她们准备晚上的食材。赵畅心情不好，也不弄火锅烧烤什么的，就弄些乡下的特色菜。孩子多，再多弄些点心和甜汤。
让丫头去收拾外院的客房，那里给孩子们的护卫住。她亲自带着丫头收拾麒麟院后院，几个孩子在这里住。
正收拾的时候，双宜山庄的丫头过来报，两位姐儿哭着要姨姨，御医说她们不能敞风，乳娘不敢让她们过来，想请韩莞去一趟。
韩莞轻皱了一下眉，为难极了。考虑再三，还是带丫头去了。
来到玉园外面，就能听到两个小姑娘的哭声。
她快步走进屋，两个小姑娘看到她来了，哭道，“姨姨和虎哥哥不想我们吗，这么久都没来看我们……”
这就是依赖久了，一点点怠慢，就不习惯。
韩莞搂着她们哄道，“御医说了，你们不能敞风。乖乖养病，病好了再去玩。虎哥哥去虎卫营了，走之前还让你们好生养病。”
两个小姑娘听了，方老实下来。
韩莞给她们摸了脉，听御医讲了一下病情。汤药熬好，又亲手给她们喂了药。
小姑娘又提着要求，“姨姨，躺在床上很没趣儿，讲个故事吧。”
这个要求韩莞不能拒绝。她前世给小侄女讲过的那些故事，除了“爱情童话”，都跟她们讲过了，还讲了不止一遍。问道，“你们躺好，想听什么故事？”
赵好儿道，“我们不要放屁虫赶马车。”
赵佳儿马上附和道，“好，姐儿也要听这个故事。”
这个改编版的小故事有些搞笑，韩莞怕她们越听越精神，悄声道，“御医还在侧屋呢，怎么好说屁不屁的，就讲个《山鹰与狐狸的故事》。”
“好。”
“好。”
只要是姨姨讲的，她们都爱听。
韩莞还没讲完，她们就睡着了。
韩莞起身，跟两位嬷嬷点了点头，悄声走了出去。
来到外面，看到赵畅正站在侧屋。
他的变化真大，人萎了，眼睛里有血丝，嘴边有青茬，连衣裳都是皱巴巴的，跟之前那个拽拽的、戴着墨镜的古代大男孩判若两人。
韩莞的心又痛了一下。
她向他屈膝施了礼，轻声说道，“王爷无需着急，姐儿的病不算严重。她们刚喝了药不久，睡着了。”
赵畅扯了扯嘴角，轻声说道，“哦，不严重就好，我正着急呢。”
韩莞又道，“是我不好，不该领她们去前院，让她们受了惊吓。”
赵畅道，“不怪你，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韩莞不好说什么，低头错过他走出了屋。
路过一片竹林时，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她回过头，看到赵畅追了上来。
韩莞停下，蜜蜡知趣地紧走几步，去前面等她。
赵畅追上来，欲言又止。
韩莞问，“赵爷有什么吩咐？”
赵畅望着韩莞，抖了几下嘴唇，才说道，“对不起，我母妃那么做不对，让你受委屈了。”
韩莞道，“没有打着，姐儿帮了我，谢世子也来的及时。”
见赵畅的眼里似有水雾，韩莞不想再呆下去，扭头想走。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两份情感
赵畅赶紧招呼道，“韩娘子。”
韩莞只得停下，回头问道，“勤王爷有事？”
赵畅没有马上回答，而盯盯看了韩莞几眼，才说道，“韩娘子，我之前对你说过几次‘谢谢’，都是因为我的两个闺女。今天，我想再对你说一声‘谢谢’，是因为我。谢谢你让我有了改变，谢谢你让我……让我感受到我之前没有感受到的……哦，我的意思是，我之前天天想着玩，遇到你之后，才知道要好好做事……可是，我，我，我却让你受了委屈，还，还没有办法帮到你……”
他说得磕磕巴巴，极力隐忍着。他辜负了眼前这个好女人，想跟她道歉，却不好意思说得太明白，理智还告诉他有些话绝对不能说。
韩莞知道他想说什么，却装作只听懂了他字面上的意思。轻声说道，“赵爷客气了。我知道，有些事你无能为力，我也不会怪你。你努力做事，不是因为遇到我，而是你成长起来了，想为佳儿好儿，为你的亲人撑起一片天。恭喜你，你做到了……你做到的同时，也帮助我和两只虎脱离了困境。我也一直想跟你说一声‘谢谢’，谢谢勤王爷。”
韩莞屈膝施了一礼。
赵畅笑起来，是苦笑。说道，“明天起，我又要进玻璃工厂忙碌。你制定的那一套管理策略，再结合玻璃工厂的实际，我也整理出了一些心得。皇上听后很感兴趣，让我好好做，以后会用于其它手工业和商业，也不会亏待我。佳儿和好儿，这段时间还要拜托你多多照顾。等到我忙过了回京，她们也大些了，以后会有一半以上的时间住去王府。”
韩莞道，“你放心忙你的，我喜欢佳儿和好儿，会照顾她们。”
赵畅点点头，韩莞就扭头快步走了。
出了东角门，看到前面那一片大宅子，层层叠叠的飞檐翘角在太阳的照射下闪着青光。
有这样一个家，她和两只虎能够快速脱离困境，也多亏了赵畅。
因为她偷听赵畅说这里是福地，才赶紧把这一片荒地买下。因为跟赵畅套好了关系，开的酒楼有他护着，土豆推广至全国，玻璃工厂拉来了和王……
赵畅虽然贵为王爷，却有一颗柔软的心，绝对算得上一个有良知的好人。只可惜，父亲的爱大多分给了别的儿子，母亲又是个糊涂的，妻子被人整死，女儿还这么小。重新有了一份情感寄托，还被迫掐掉……
她对他没有情爱，但看到他刚才的样子，还是心酸又心疼。
来到异世不到两年，她居然被动地有了两份情感。一份是原主的虐债，她替原主拒了。另一份是她本人的，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韩莞逼退眼里的泪意，她还是没有她想的那么坚强。
她与他无缘。但愿他能找个知他懂他的好女人，余生属于他和她，平安顺遂。
韩莞回家后，关上门进了空间。
下晌，青衣又来请韩莞。说两位姐儿想见她，简二奶奶刘氏也领着儿子简开宇和闺女简兰来了。
听说刘氏三母子来了，韩莞便去了双宜山庄。
赵畅没在玉园，简兰还在闹脾气。
她来之前，娘亲说来看小狐狸，可表姐说小狐狸进山了，她看不到。
韩莞抱起她哄道，“等翠翠回来，姨姨让人去接你们，让它只陪你一人玩。”
简兰才高兴起来。
韩莞和刘氏陪着小姐俩说话，直到她们睡着了，韩莞才回家。
夕阳西下，李大石快步跑来正院禀报，谢世子、夏统领、夏小公子、马家两位小公子、文家两位小公子、任家一位小公子来了。
谢世子已经遣人去请赵爷，几位小公子稍后来给韩莞见礼。
不大的功夫，两只虎领来六个八至十岁的小公子。
韩莞一眼便认出马家的两个孩子，不仅因为他们也是双胞胎，还因为他们长得最黑最结实，豪放随意得多。而另几个孩子都长得白白净净，举止有度，一看就是从小专门被调教过的。
这些人家中，除马家以外，都是勋贵世家。只有马将军完全靠自己，十三岁之前是乞丐，后被昌王爷捡到收入军营带到前线，先是喂马，十五岁后上战场，立功无数，一步步升迁至左大将军，典型的草根励志典范。
几个孩子给韩作揖道，“小子见过婶子。”
大虎每个人作了介绍，他们分别叫任书辙、文和秋、文和冬、马洪义、马洪胜、夏斐。
韩莞每个孩子送了一个鹿皮做的箭囊当见面礼。这个箭囊非常别致，裹边和花纹带了点现代元素。在她知道孩子们要来的时候，就开始精心准备礼物，画好图样让人做出来。
孩子们非常喜欢。
摆弄了一会儿箭囊，马洪义遗憾道，“一直想看翠翠放屁，可惜看不到。”
二虎有些脸红，“唉，它们一回来就跑进山里了，拦都没拦住。”
任知秋笑道，“这次没看到，下次再来便是了，还有个来的理由。”
韩莞也希望两只虎跟他们多多来往，笑道，“是呢。等到翠翠回来，让两只虎给你们下贴子。”
马洪胜又道，“婶子记得提醒老虎弟弟。我祖父说他们特别爱学习，不要一开学就把兄弟们忘了。”
几人同韩莞说笑一阵，两只虎又领着一帮孩子去庄子外面和三羊村转了一圈。还专门去双宜山庄看望了小姐妹，没敢进屋，只在窗外说了几句话。
晚饭前，听下人说，不仅赵爷来了外院，连简县令都来了。
小姐妹不能来做客，便也不好请刘氏三母子过来。韩莞准备了一桌席面，让人送去双宜山庄，还专门送了适合病人吃的菜粥小菜和小点心。
夜里一点半，韩莞又坐着汽车空间去找何淑妃，她要去收拾那个女人。多险哪，尺子差一点就打在她脸上。
韩莞穿上夜行服，头上套了一个白套子。若不是看在赵畅的面子上，就戴另一个伸着长舌头的白套子。
第三百二十章 开香日
空间停下来。
韩莞听见外面没有一点动静，只有远处的打更声，蜷着身体出了空间，身体正好蹲在高几下面。
正殿没有点灯，只有左边侧殿的隔扇窗透过一点光亮。蒙胧中，看清楚正殿没有人，右边侧殿门是开着的，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里面榻上躺着一个人。那个人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韩莞才敢站起身，跪着脚尖走去左侧殿门口，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墙角点着一盏玻璃落地宫灯，不算很亮。最里面是一张雕花嵌玉拔步床，挂着棕黄色的罗帐，地上铺着绒毯。
她断定，何淑妃就睡在罗帐。
韩莞刚想走进去，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老皇上不会也睡在那张床上吧？
想想又否定了。不说何淑妃正在受罚皇上不可能来，若是真来了，那阵仗可大了，一屋子服侍的太监宫女肯定不会少。听说还有太监专门在帐外听皇上夜生活的，不知是不是真的。
韩莞轻手轻脚走过去，掀开罗帐，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正睡得香。或许是先入为主，女人跟赵畅有一分的相似，还闭着眼睛，韩莞就是能看出她的凉薄相。
韩莞伸手弹了她一个脑爪崩儿。
何淑妃睁开眼睛，怎么眼前一片白？她眨了眨眼睛，看到一个白头鬼在眼前晃悠，她吓得眼睛一下瞪得溜圆，“啊”地一声尖叫，闭上眼睛昏死过去。
这么不经吓。
韩莞赶紧闪进空间。
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干了坏事的韩莞心满意足地回家了。
若她再不怕事大，直接可以点把火。但是，她觉得上天有好生之德，她不应该用上天赐予的空间做杀人放火的事，除非为了保护自己及自己要保护的人，就像那次烧敌营……
翌日天还不亮，韩莞就起床了。她去厨房看了一圈，六个人在忙碌，各种小点、粥、面食、牛奶制品等等，做了许多。
等孩子们吃完饭，把他们送走，同时又每人送了一食盒自家做的点心，就到了巳时初。
韩莞已经听说赵畅一大早就去了庆通行玻璃工厂，便领着两只虎去看望小姑娘，还让人抬着一个大玻璃鱼缸送过去。
坐在屋里就能看鱼儿游来游去，小姑娘兴奋极了。
次日，听戚管事说，何淑妃又生病了，病得很重，连床都起不来。赵畅又被招回宫待疾了。还说，何淑妃之所以病重，是因为赵畅送她的“仙镜”突然失踪，难受，郁结于心。
韩莞暗爽。何淑妃肯定不敢说看到鬼或是做恶梦，不吉利，才找了那个借口。
该，让她做坏事。
几天后，韩莞同春嬷嬷去大法寺烧香。当然，她的主要目的是找明私大师。
烧完香去找人，和尚说明私大师已于半个月前云游去了。
韩莞非常沮丧。暗道，老和尚不是躲着自己吗，只要他把那个可乐拉罐带在身边，无论去了哪里都能找到他。若自己真有了急事，就去找他，躲也躲不掉。
随着气温一天天升高，来到了二月底。
燕子飞回来了，平顶山披上了一层新绿，迎春花迎风怒放。
小姑娘快乐地生活在平顶山下。她们的病早好了，又长胖长高了。只是想爹爹，这么久爹爹只在一天晚上来看了她们一次。说他忙得紧，第二天早上又走了。
小姑娘的身体为何那么好，当然是韩莞悄悄给她们打了针。
韩莞让春叔和贺叔买的一千亩地和京城旺铺买到了，她成了名副其实的地主加财主。看着四个大些的孩子快乐成长，偶尔逗弄逗弄小小的小榔头，更多的时间投入到下一个实业的规划和新产品的研发……日子岁月静好。
令她唯一脑火的，是翠翠和豹子还没回来。她去找过一次，坐在空间里就能听到外面的各种嚎叫，确定它们在深山，没敢出去。
二月二十六，是仙姑殿的开香日。用俗世的话来说，就是“开张”，喜迎香客。
听戚管事和春大叔说，里面不仅为狐仙娘娘塑了金身，还为仙狐塑了金身。
又听说，一个老道姑带着二十几个女弟子已经住去了仙姑殿。那位老道姑道号青山元君，曾经是一位公主，不知何故九岁时出了家。之前一直在西山里的一个道观修行，被和王爷亲自请到仙姑殿。
还听说，仙姑殿有几大信徒，就是和王府和勤王府、齐国公府，还有几家大族，每年的捐赠不会少。再加上香火钱、功德箱、超度等，以及其他去西关城打过仗的信徒，道观不大，人不多，富得流油……
因为青山元君的特殊身份，经常能在山下或是仙姑殿周围看到不同寻常的壮汉出没。
仙姑殿的当家道，就是负责仙姑殿的财务大权收支，存储全观各方面的收入，统理全观道姑的生活、起居、医疗、茶点等事务的道姑。她不熟悉这里，许多事务都请戚管事和春大叔帮忙找村人做。
三羊村的许多人家因为接了仙姑殿的活计赚了不少，与春叔关系好的孙金柱家和小鼻涕家赚的最多。马旦家因为独家承建仙姑殿挣的更多，已经瞧不上那些小钱了。
纪婆子那几家曾经帮着丁家夫妇欺负韩莞母子的，去春叔家送过几次礼，还下过跪，都被春淑哄出去了。
怕香客太多造成拥挤，知道仙姑殿具体开香日的人并不多。
二月二十五，知道开香日具体时间的京城几家信男信女就来到三羊村附近住下，半夜去仙姑殿烧早香。仙姑殿后有专供香客住的，只有四个小院，小院里只有四间房，住不下这么多人。
赵畅回来了，几家跟他相熟的勋贵世家住去了双宜山庄，听说小姑娘也要半夜去烧香。
齐国公府等几家住去了宜安村的谢家庄。
下晌，谢明承亲自来星月山庄接两只虎去谢家庄，还要见韩莞。
仙姑殿的开门香于他们来说是大事，韩莞去麒麟院把正在上课的两只虎叫上，还跟张老先生请了今天半天和明天一天假。
第三百二十一章 见祖母
谢明承背手站在外院院子里。他穿着戎装，戴着束发金冠，笼罩在午后阳光的光晕里，显得更加俊俏无双，英武不凡。
再加上从二品将军、齐国公世子的头衔，听说京城许多贵女想他都想疯了，好几个适龄的郡主、县主家里都去齐国公府说合过。还好没有适龄公主，否则被皇家抢去当驸马都说不定。
韩莞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那天的赵畅，赵畅的落寞和谢明承的英姿勃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是好朋友，年纪一样，都聪明好学，赵畅的出身还更高贵……只因为父母对孩子的态度不同，他们的生活状况和心境就有了巨大的差距。
韩莞知道谢明承对她还没死心。她还想的到，即使自己不同意，谢明承没达到目的，他也不会像赵畅那样痛苦和无助，至少他有关爱他的父母和亲人，他不孤单。
赵畅最痛苦的不光是没有办法得到或是保护心爱的女人，而是母亲的无情和自私让他不得不掐掉燃起来的希望，而父亲从来就不关心他到底想娶什么样的女人。
有时候，生在皇家还不如生在平常人家。
看见韩莞母子三人从月亮门里走出来，谢明承似没看到那两个孩子，给了韩莞一个大大的笑脸。
这如花的容颜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看到了，眼睛就不舍得从她脸上挪开。直至两只虎来到跟前给他作了揖，喊了“爹爹”，他的眼皮才耷拉下去看他们。
韩莞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装作没看出他直愣愣的眼神。
几人没进屋，站在院子里说话。午后春阳正好，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谢明承说，不仅谢国公、谢二老爷等几个谢家男人来了，连和王爷和文家二老爷、马家大爷都来了。还来了几个女眷，包括和昌郡主和谢明珍。过来服侍的下人和护卫有上百人，谢家庄子住不下，想弄一些下人来星月山庄住。
只要不是主子过来住就行。韩莞点头同意，让丫头去收拾房间。
谢明承又道，“我们今天晚上亥时就会上山，头炷香由和王爷和勤王爷代皇上和太后娘娘烧，接着是两位王爷，再是我们。我会把两只虎一起带去，若你能跟我们一起最好。因为有狐仙娘娘对你我的护佑，我们才能活命，才能越过越好。”
按韩莞的本意，并不想明天去凑热闹。但她知道就是做给外人看，她明天也必须去，毕竟她“受惠”最多。
她不可能跟谢家人一起上山，也不能不识大体地阻挡两只虎跟着谢家去。
韩莞问道，“你确定那个人这次没去谢家庄？”
谢明承道，“我们已经大致锁定了目标，来的人都放心。”
这倒是个大好消息，韩莞此时不便多问。说道，“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去了，两只虎已经烧了早香，我天亮前再去。”
谢明承说道，“你单独去要注意安全，多带些人。”
两只虎一听和昌郡主也去了谢家庄子，便不想去那里。谢家人中，他们最不喜欢那个还未谋面的亲祖母。
韩莞把他们拉到近面，小声嘱咐了他们几句。无外乎要懂礼貌，不要找事。又带着他们回屋换了身衣裳，把他们之前买的香烛让两个小厮带上。
路上，谢明承看到两只虎的情绪不高，问道，“怎么，不想去拜见长辈？”
大虎实话实说，“我们不愿意见祖母，她一直在给你说新媳妇，还不喜欢我们，说因为我们爹爹才找不到好媳妇。”
谢明承皱眉道，“天下没有无不是的父母，不要议论长辈的是非。”见两只虎的嘴撅起来，又道，“之前她不知道你们娘和你们的好，才有那种想法，现在已经没有了。为了你们娘亲，今天也应该表现好一些。让他们看到，你们都这么优秀，你们的母亲更优秀。”
两只虎一听是这个理儿，便打足了精神，又习惯性地摸了摸头上的左右冲天炮。
二虎颇有心眼地说，“爹爹，我们听话，好好表现，能不能给祖母磕完头后马上走？跟她在一起，又没有多的话说，很是尴尬呢。”
谢明承答应道，“好。”
事情要一步一步来。他也不愿意让母亲跟他们相处太久，不说尴尬，双方对彼此的印象都不太好，相处久了反倒容易生事。
谢家庄子不算大，外院内院都住满了。
谢明承先领着两只虎去外院给和王爷、谢国公和谢二老爷，以及另两家的长辈磕头见礼。
众人自是一通夸奖。
之后，谢明承又带他们去内院给女眷见礼。
和昌郡主正同文二夫人、马大奶奶、赵玢、谢明珍、文六姑娘、文七姑娘、马五姑娘坐在屋里说笑。
两只虎进了屋，看到一屋子珠环玉绕的女人，把他们的眼睛都晃花了。而且，香味极浓，他们鼻子发痒，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
清脆的笑声响起。
两只虎被带到罗汉床前，罗汉床上坐着两个中年美妇。她们不仅长得美，还颇有威严。左边的人有点面熟，不仅像爹爹，还有些像他们。
谢明承指着左边的和昌郡主说，“这是你们的祖母。”
两只虎跪下，磕了一个头说道，“孙子大虎（二虎）拜见祖母。”
和昌知道今天两只虎会去给她磕头，颇不以为意。但是，当看到儿子领着两个孩子进屋时，她的眼睛一下就直了，心里也泛起了暖意。
她早听说这两个孩子早慧，一直不太相信，觉得言过其辞了。孩子再聪明，由不着调又心思龌龊的母亲养大，身边又围绕着恶奴，能好得了吗？听听那两个名字，一听就是没见识的人起的。
可当她亲眼看到这两个孩子，白净，俊秀，健壮，两个还长得一模一样，唯一区别就是头顶的那两个小揪揪……他们太像儿子小时候了，还有些像自己。
这是自己嫡嫡亲的亲孙子，比那个庶子生的孩子强多了。
她第一次有了当祖母的感觉和柔软，血脉传承是如此奇妙。
她的鼻子也酸涩起来，柔声说道，“好孩子，过来，让祖母好好瞧瞧。”
第三百二十二章 见面礼
两只虎起身，和昌身后的丫头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放了两个串着五彩络子的玉挂件。
和昌后悔不迭。来的时候丈夫跟她说，今天要见孙子，让她准备两样像样的见面礼。之前她对这两个孙子并不上心，只随便准备了这两样礼物。
虽然这两个挂件也是羊脂玉的上品，但做为祖母给孙子的见面礼还是薄了。
这不是在家里，不行就赶紧换礼物。他们也不是女孩，喜欢了可以随意取下腕上的手镯或是头上的簪子给他们。
再后悔也改变不了，只得以后再补了。
跟来的蜜露接过托盘。
两只虎被和昌拉着，微垂着头，没有说话，神色有些尴尬，小身板有些僵硬。
谢明承又笑道，“再给文祖母磕头。”
文二夫人是太子妃的母亲。
两只虎松了一口气，过去给文二夫人磕了头。
文二夫人笑道，“哎哟，长得跟明承小时侯一样漂亮讨喜，快起来，让我瞧瞧。”
两只虎站起身，文二夫人后面的丫头又端上一个托盘，里面装了两个雕花碧玉笔筒，把亲祖母的见面礼比了下去。
蜜露又上前一步接了过去。
两只虎被文二夫人拉去身边，笑眯眯地由着她捏胖脸。
这让和昌很是心酸。刚才她搂两个孩子时，他们面无表情，可别人捏他们时却笑开了花，还很是乖巧地问答着文二夫人的问话。
谢明珍、赵玢、马大奶奶、马五姑娘两只虎都见过，又给文家两位姑娘作了揖。文家姑娘尽管才十四、五岁，还是长一辈，都送了他们小玉佩当见面礼。
见了一圈礼，谢明承就带着两只虎去前院。
“我爹和二叔要考校他们课业。”
和昌不好再强留。
文二夫人见和昌看着两只虎的背影怅然若失，眼圈都泛红。笑道，“亲祖孙，以后多多香亲，感情自然就有了。”
和昌叹了一口气，“因为不喜韩氏，我这是第一次见他们。没想到，没想到……他们这么好。之前老爷和明承没少说他们好，我今天才知道，他们比传说的还要好。”
文二夫人呵呵笑道，“要不怎么有‘血脉传承’这一说呢，亲生的就是亲生的……”隔了肚皮的怎么都不行。
后一句话她没说出来，今天来的两个文家姑娘，就是跟她隔了一层肚皮的庶女。虽然为了丈夫和贤德，她不得不对庶女好，但总没有跟亲闺女亲密。
和昌也知道她的意思。府里那个三个孩子都叫她祖母，可今天看到这两个孩子跟自己的两分相似，听到他们叫自己祖母，哪怕他们很生份，远没有那三个孩子的恭敬，她还是激动不已。她后悔不迭，这两孩子一出生，就该接进府自己教养，那他们心心念念的就是自己了，或许比现在还优秀……
文二夫人知道和昌不待见韩氏，不好说她，夸起了两只虎。
“我之前就听和王妃说过这两个孩子，聪明，读书好，小嘴儿蜜甜，特别像明承小时候。连讨亲亲，都跟明承小时候一样一样的……”
文二夫人几年前见过韩莞，觉得她空长了一副好皮囊。后来听女儿夸韩氏聪慧，美丽，下药的事是韩泊述夫妇使坏。后两条她相信，因为韩氏长得好，才被韩泊述夫妇看上并利用。但说她聪慧，聪慧怎么会被人利用……虽然她相信女婿女儿的话，还是想拭目以待。
上个月，长孙和次孙来星月山庄玩，跟韩氏见了面。在他们嘴里，不仅两只虎文武双全，课业极好，韩莞也被他们夸成了一朵花。长相俊俏，说话好听，送的箭囊别致，家里的吃食好吃……
她才觉得，那个丑闻缠身的韩氏，真的是大变样。都说韩氏的变化缘于狐仙娘娘的保佑，她也才更重视仙姑殿的开门香，亲自来了这里。
当和昌听了文二夫人学两只虎如何讨和王妃亲亲的事，咯咯笑起来，这真的跟儿子小时候一模一样呢。儿子小时候又乖又贴她，可长大后却那么不省心。又是遗憾得不行，她的亲孙孙讨外人的亲亲，却跟自己这么生分。
谢明珍又讲了一些两只虎的趣事。之前她也想讲，只不过刚提了两句，不是被这位大伯娘转了话题，就是被自己母亲用目光制止。
而现在，和昌极是喜欢听，听到开心处，笑的开怀不说，还有得意之色。
谢明珍暗道，现在再喜欢再得意有什么用，那两孩子所有心思都在自己母亲身上，除了他们的亲爹，恨不得离谢家远越越好。
吃晚饭的时候，和昌让下人去前院把两只虎请过来。孩子那么小，吃饭时由女人照顾妥当些。
下人去了又一个人回来，说大少爷和二少爷被国公爷留在外院陪客，又说了两只虎如何表现好，男客人如何夸他们的话。
和昌又是欢喜又是着急自己没看到，饭都吃不下。
韩莞一个人在院子里百无聊赖，看着太阳慢慢西斜，坠入山顶，灿烂的晚霞再一点点消失，最后漫天繁星。
心里空捞捞的。
便宜娘亲当久了，有些失去自我了。还是得找些亲力亲为的事做，孩子们长大有自己的天地，自己该多无聊。
如今她创立并参股了三个实业，她都只是幕后……她又想到了一个事业。
她兴奋起来，写方案写到很晚。
刚停下笔要休息，就听到隐约的嘈杂声。她看看表，十一点整。
住在双宜山庄和谢家庄子的那些人，赶去仙姑殿烧早香了。
她心里好笑不已。自己一个意外穿越，一条美丽的丝巾，几样散落的物件，几次救助谢明承，便有了狐仙的传说……
听说，不少文人墨客写下有关狐仙的诗篇和话本，还有些戏班和说书先生编了狐仙的戏和段子。
明弘大师肯定能猜到一些原由，不知那位青山元君是否有猜测。
许多神仙的传说不是真的，但只要寄托了美好的寓意，对统治阶级有利，也就当它是真的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神似
韩莞把手机闹钟定在五点。
她睡得正香，手机把她吵醒，春嬷嬷也来拍门了。
“姑奶奶，寅时了。”
韩莞起床，春嬷嬷进来亲自服侍她梳洗。
之后，韩莞带着春嬷嬷和两个丫头来到外院。早春料峭，夜风很大，韩莞还是披了一件棉斗篷。
春叔、郝雷和二十个士卒护卫已经等在那里了。
仙姑殿离得近，他们没有坐马车。
穿过花园出了后门，看到双宜山庄内灯火如昼，里面还有说话声。那些上山烧早香的人应该刚回来没有多久。
绕过双宜山庄的粉墙，来到山下，这里停了不少车和轿子。走了不远就是一条通往山上的石阶路。
还看到一些滑竿及穿戴华丽的人从山上下来，及一些上山的人。刻意封锁了消息，还是有这么多远道而来的人，可看狐仙娘娘的影响力了。
知道内情的韩莞再一次感叹。
透过不算浓密的枝叶缝隙，能看到天上璀璨的星星，和山上不远处的灯光。
一刻多钟后来到仙姑殿，群星已经消失，天边露出鱼肚白。
韩莞下意识地仰头往小坟头的方向望去。那片小树林笼罩在微弱的晨曦中，离这里看似不算太远，中间却隔着悬崖，又没有修建连接两边的路，不会因为这里有了道观而被打扰。
韩莞最怕这里成了旅游圣地而打扰到那里。
进入大门，香烟缭绕，大殿巍峨雄伟，香客虔诚地烧香磕头……即使韩莞知道狐仙是怎么回事，但看到这么隆重的场景和虔诚的信男信女，还是起了敬畏之心。
前殿供奉着仙狐，两旁有几个天兵天将。
仙狐除了是金色的，其它还算惟妙惟肖，蹲坐在那里，看着远方，似在等待来取水和食物的我军将士。
性格跳脱的蜜露悄声说了一句，“呀，长得好像翠翠。”
春嬷嬷气得狠狠瞪了她一眼。若不是在仙姑殿，她都恨不得掐几下这个死妮子，这不是在亵渎仙狐嘛。
蜜露也知道自己放肆了，伸了伸舌头闭上嘴。
看到这样的仙狐，韩莞又想起了在沙漠的时光。
她们先给狐仙烧了香，跪在蒲团上磕了头，捐了一百两银子香油钱。
凡是捐银二十两以上者，道姑都要把名字记在功德簿上。
穿过前殿便是正殿，牌匾上面写着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天福仙姑”。
这里的人最多，大多华服裹身，许多香比成人还高，这才是烧“高香”。韩莞汗颜，她手里的香只比一般的线香粗一些长一些，属于里面最短最细的。春嬷嬷也为自己的疏忽沮丧，不住地念着“无量天尊”。
烧了香，韩莞几人进了大殿。大殿正中间供奉的是站着的狐仙娘娘，殿的两侧是八仙，一边四位。
高高的狐仙娘娘快到房顶了，似俯视着香客，手里还托着一朵莲花。脸是狐狸脸，却又有些像人的五官，眼神极是温柔。围着头巾，衣裳跟她穿的一样，长风衣，长筒靴，只不过颜色是金色的，衣摆还飘着，似被风刮起来一样。
韩莞觉得，若那朵莲花换成手机就更传神了。
她还有种感觉，这张狐狸脸和怎么跟她有些像。不是相似，而是神似。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巧合。再仔细看看，不光是狐狸脸，就是身材的比例都跟穿着风衣的她一样，只是放大了数倍。
蜜露又脱口而出，“我怎么觉得狐仙娘娘有些面熟。”
春嬷嬷气得又瞪了她一眼，吓得她赶紧捂住嘴。
见韩莞抬头看着狐仙，春嬷嬷急得拉了拉她，低声道，“快把头低下。无量天尊，仙姑娘娘莫怪……”
韩莞这才低下头，跪下磕了三个头，捐了二百两银子。
她才想起来，狐仙和仙狐的画像是谢明承画的。听韩宗录说，谢明承还拿着画像问过他及一些见过狐仙和仙狐的人，他们都说像。
那货，眼光和画技还是非常不错嘛。翠翠和仙狐像正常，可为何戴她都捂得那么严实了，怎么还是看得出像她呢？
第三个大殿供的也是狐仙娘娘，没有正殿那么高大，是盘腿坐着的，旁边蹲坐着小仙狐。
韩莞依然看出了狐仙娘娘与她的神似。
还好最最熟悉她的春嬷嬷没看出来。
韩莞烧了香，拜了狐仙和仙狐，又捐了一百两银子。
若在一般的寺庙捐四百两银子，主持肯定会亲自见面。但这是仙姑殿，那些凌晨来烧香的信男信女不知道捐了多少银子，韩莞捐这么一点跟他们没法比。
韩莞不是没有钱，按“狐仙”对她的护佑捐一千两银子也不算多。春嬷嬷昨天听说她只捐这么点就不愿意，说捐少了。见韩莞执意不听，春嬷嬷只得自己捐了四百两为主子祈福，是她家存款的一大半，韩莞劝都劝不听。
韩莞心里有鬼，她不愿意多捐就是为了不引起青山元君的注意。
三个大殿拜完，天光已经大亮，东方映满朝霞，山间白雾环绕。
此时的山里虽然色彩比较单一，就是绿，还不算很浓密。但这种绿跟其它时候的绿不太一样，很淡，淡的有些偏黄，油油的，嫩嫩的，像是能绿进人的心里。
听说大殿后面移栽了一片梅花园子，一片桃花园子。梅花已经开过，桃花还没开始。
蜜蜡和蜜露还是想去后面看看风景。
韩莞不想去，“改天吧。”
他们刚走到大门口，一个十几岁的小道姑就上前说道，“请问是韩施主吗？”
韩莞道，“是。”
小道姑又笑道，“青山元君请韩施主去静室一叙。韩施主请。”
韩莞无语。真是躲什么来什么，来了也只得去面对。
旁边的一个人听了，拿无限崇敬和羡慕的眼光看着韩莞。他家主子从子时等到现在想见青山元君一面，都见不到。
韩莞带人跟着这位道姑向后走去。随着抄手游廊穿过几重大殿，进入月亮门，里面一片青翠。再走过一片树竹，一弯小拱桥，来到一个小院前。小院门是开着的，里有半弯碧池，几间屋舍。
第三百二十四章 青山元君
春嬷嬷等人被拦在了院外，只韩莞一人跟着道姑走了进去。
一进屋，一股好闻的檀香扑面而来，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三鼎青铜炉，炉高一米，里面还冒着烟，不知是香炉还是丹炉。
来到左侧屋，看到炕上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道姑，不用说，她就是青山元君了。
青山元君看着很老，很瘦，脸色蜡黄，束在头顶的头发已经全部华白，穿着灰色素衣，怀里抱着拂尘，闭着眼睛。
她不像明弘大师，都知道明弘大师很老，却猜不出他的具体年纪。而这位青山元君，看着应该是六十几七十岁。若她没有穿这身衣裳没有抱拂尘，还以为是平常人家的老太太。
不过，她的头发梳的一丝不芶，束的发簪是乌木。衣裳颜色虽然素净，但面料是素缎，做工精细，还有隐隐的云纹。
再看屋里的摆设，用的茶盅，铺的褥子，无不透着低调的奢华。
倒是公主的作派。
韩莞道，“信女韩氏见过青山元君。”
青山元君睁开眼睛，上下打量了韩莞一眼，笑道，“福生无量天尊，韩施主请坐。”
韩莞在炕边的椅子上坐下，对面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八卦图。
韩莞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眼观鼻等着青山元君说话。
青山元君打量完韩莞，说道，“贫道听闻过韩施主的一些传闻，贫道如今是仙姑殿的主持，与韩施主还是有些缘分。”
韩莞不知道她这个“缘分”是一语双关，还只是因为自己得了“狐仙”赐于的一些东西。她傻笑了一下，没敢说话。
青山元君又道，“贫道年幼时就认识明弘大师，跟他素有交集。韩施主也应该看出来，贫道有顽疾，跟明弘大师学了不少医理和药理，自己又多年钻研，炼制出了一种叫冷和丸的丹药，长期服用，贫道才能活至今日。”
韩莞面上无波，静静地看着她。心里却“咯噔”一下，那老和尚不会拿别人的东西做人情吧……自己不了解面前这位神仙，有些东西肯定不敢拿出来。这位老太太一看就是身体不好，需要打免疫针那种，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敢把她带间空间打那种针。
青山元君继续说道，“明弘大师云游之前，专门去见了贫道。大师说韩施主是调制丸药的高手，药物经过你加工，药效会更上一楼层。”她指了指炕几上的几个小锦盒，又道，“贫道想请韩施主帮帮忙，看看这种冷和丸能不能再加工一番，使之药效更好。”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她有些累着了，喘了几口粗气，鼻尖上也渗出几颗细汗。
韩莞连冷和丸治什么病里面有什么成分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加工。即使知道成份，她也不会加工。她的脑筋转了几转，猜到老和尚应该是指空间能优化药物。
无论是青山元君出家前的公主身份，还是现在仙姑殿主持的身份，韩莞都不想得罪她，却也不愿意在她面前露底。
便笑道，“明私大师过誉了。于药理方面，信女也不过略通一二。若老神仙信得过，我就拿回去试试看。若不成，老神仙莫怪我才好。”
青山元君笑起来，“甚好。我们有缘，天热之后韩施主多来这里陪贫道喝喝茶。哦，带着那两个姐儿，可怜见儿的。”
韩莞点头允诺。她还注意到，青山元君说“两个姐儿”的时候，眼里有疼惜。
青山元君又指着一个小锦盒说道，“这里是四个平安坠，白色的送令公子，碧色的送佳儿和好儿。这四位小施主命格奇异，希望他们平安顺遂。”
这话意有所指，好像关乎四个孩子的安危，韩莞一下打起精神。紧张地问，“请问老神仙，这几个孩子……”
青山元君笑道，“韩施主莫慌张，这几位小施主若都平安渡过五岁，必有后福。”
两只虎已经过了五岁，小姑娘今年六月初十过五岁生辰，要平安过了明年的六月初十才算渡过五岁。她把这几个孩子拧在一起了，说明这几个孩子将来的命运有交集。光两只虎过了五岁还不行，得几个孩子都过了五岁，将来才都有后福。
她又想到当初明弘老和尚说过，他与小姐妹的女性长辈有缘法。“女性长辈”会不会是指这位青山元君，青山元君出家前就是皇家人，应该是小姑娘的姑奶奶甚至更高辈。
不管基于哪个方面，韩莞都希望小姑娘平安。现在把两只虎跟她们拧在一起，韩莞就更加紧张小姑娘了。
韩莞见青山元君闭上眼睛，脸上潮红起来，似乎体力透支，便起身道，“老神仙好生歇息，信女告辞。”
青山元君睁开眼睛点点头。
韩莞去炕边拿起炕几上的四个装药丸的锦盒和一个装平安坠的锦盒走了出去。
听到脚步声渐远，青山元君睁开眼睛，轻轻甩了一下拂尘，无声说道，“福生无量天尊，来到福泽之地，又出现了这个变数，那个妖妃该是掀不起大浪了……”
她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可怕的场景，她抱着两个瘦弱的小姑娘倒在冰冷的地下，小姑娘头上的鲜血汩汩涌出，流在她的胸口上，与从尖刀四处益出的鲜血混合在一起……
青山元君的身子颤抖起来，哆嗦拿出一丸药放进嘴里。
天光大亮，仙姑殿的人更多了。
跟青山元君见过面，韩莞反倒把心放进了肚子里。
春嬷嬷和春大叔也是满脸的笑，青山元君能见自家主子，是多大的福气。
来到殿外，有几家卖吃食的，都是三羊村的村民，还有小鼻涕的奶奶和婶子、姐姐。
他们笑着跟韩莞和春嬷嬷打着招呼。
韩莞想到曾经在大法寺外讨生活的不易，坐去摊位上。他们来了二十几个人，每个摊位都坐去几个。
韩莞喝了碗豆汁，吃了一个包子，一个卤蛋。
李五老太太笑道，“我家小鼻涕跟着两只虎，如今是越来越聪明了。他打听到了开香日，让我们来卖山货，做生意，说两只虎的第一桶金就是这么赚到的……”
说的韩莞大乐。
第三百二十五章 儿媳妇
春嬷嬷也懂“第一桶金”的意思，笑道，“可不是，当初我们是去大法寺卖脆皮肠……”
李家的粉条豆皮包子很好吃，韩莞让春嬷嬷买了二十个带回家。
回去的路上，春嬷嬷就开始骂蜜露，说她拜狐仙娘娘和仙狐的时候不虔诚，张嘴乱说话，阻了姑奶奶和哥儿的好运咋办。回去跪两个时辰，再扣两个月的月钱。
蜜露哭了起来。
韩莞没吱声。蜜露很聪明，但有时候过于跳脱，嘴上没个把门，是该得些教训。而且，她心里有鬼，不愿意别人事事都把她和狐仙娘娘、翠翠和仙狐联系起来。
回到家，两只虎还没回来。
韩莞让春嬷嬷悄悄告诉戚管事，等双宜山庄的客人走了，让赵畅来见她一面，有要事。给小姑娘带这种物件，她一个外人不好作主，得跟她们亲爹说清楚。青山元君想见小姑娘的事，也得跟她们亲爹说。
韩莞一个人坐在屋里，先看了那四个平安坠。都是圆扣平安坠，玉质通透温润，一看就不是凡品。白扣刻着福，碧扣刻着寿。这四个玉坠，一白一碧，连起来就是“福寿”。
她想起青山元君的话，若青山元君的道法高深，跟老和尚一样能掐会算，她把那四个孩子的命运拧在一起，是因为小姐妹命定是自己的儿媳妇？
老和尚也让她善待那两个小姐妹。她就想办法把她们的身体调养好，若真的给自己当了儿媳妇，她们健康，两只虎也会幸福。
韩莞有些好笑。若这样，也不错。
她又打开装药丸的锦盒，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面而来。每个盒子装了四丸药，桂圆那么大，药呈褐色，不像普通药丸，表面光滑，有些像前世的巧克力豆。看表像这种药丸不是丸药的常规制法，应该是炉子里炼出来的。韩莞又想起那个青铜三鼎炉。
她仔细闻了一下，只确定了其中几味，其它药猜不出来。
青山元君身体非常不好，她还说天热之后让韩莞去陪她喝茶，也就说明她畏寒。现在天气渐热，她的身体会越来越好。等到秋天以后，她的病便会越来越重。
药放在空间半年之久，应该有一定作用吧？
韩莞把几盒药放去空间后备箱的箱子上，还把盒子打开。
下晌未时末，汪婶来报，赵爷领着两位姐儿来串门子。
韩莞不好请他们来正院，请他们去外院后堂。
赵畅瘦了一圈，目光深沉，略带忧郁，穿着石青色长袍，跟当初那个带着墨镜神彩飞扬的青年贵公子判若两人。
那个大男孩，终于长大了。
韩莞有些心酸，但更多的是替他高兴。
两个小姑娘就过来抱住她，“姨姨，家里来了好多客人，半夜我们去烧了香，还给狐仙娘娘和仙狐磕了头，仙狐长得很像翠翠呢。”
还好小姑娘没说狐仙娘娘长得像姨姨。
几人落坐，屋里只留下春叔和戚管事服侍，韩莞说了青山元君与自己见面的事。
赵畅一愣，笑道，“我们凌晨去仙姑殿烧香，许多人都想见老神仙，她托病身体不好谁都没见。没想到却见了韩娘子，韩娘子的确是有大福之人……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我有位皇姑祖母，一生下来就带着胎病，高僧说她只有出家才能保命……”
青山元君是当今皇上的亲姑姑，现在六十四岁，若在俗界，就是大长公主。
她幼年时极得先帝和先皇后的疼爱，舍不得小小年纪的她出家，就在皇宫里建了一座小道观，让她在里面修行。想着，等她长大些身体好了，再还俗，外人也不知道。
她九岁前时得了一场重病，醒来后就吵着要去外面的道观正式出家。先帝和先皇后拗不过她，只得在西山建了一处隐密的道观，送她去了那里。
多年前，当今皇上还是太子时曾去看望过她。后来，皇上又让太子、和王、五皇子去看望她，她却只见了和王……
当赵畅听说青山元君专门给自己闺女批了命，还赠了平安坠，又是高兴又是担心。
他接过锦盒拿起坠子看了看，见上面刻了“寿”字，更是开怀，这是对身体不好的闺女最大的祝福。
又道，“父皇和皇祖母都说青山元君道法高深，也愿意吃青山元君偶尔送他们的丹药。能得青山元君的另眼相看，两只虎和姐儿有福气了。本来我还想着，等姐儿满了五岁，一大半的时间住去京城，她们大了，要学的东西很多。现在看来，还是住在这个福地满过六岁再说吧。”又看向韩莞，请求道，“我时常不在她们身边，还请韩娘子帮我多多照顾她们。”
说完，还起身作了个揖。
韩莞笑道，“我自当尽力。听青山元君的意思，这几个孩子的命格是联系在一起的，只有姐儿好了，两只虎才能好。反之亦是如此。”
她很想开玩笑说说亲家的事，见小姑娘在场没好意思说。
听了这个话，赵畅也想到了娃娃亲的问题。之前他只想过自己娶韩莞，还从来没想过两只虎长大后娶他心爱的闺女。这样也好，长辈没有缘分，晚辈续上。
他把两个碧色玉坠给小姑娘戴上，嘱咐道，“这是你们姑太祖母送的，保佑你们身体康健，一生平安。好好爱护，不要取下来。以后有机会见到她老人家，要多磕几个头。”
两个小姑娘戴上这么漂亮的坠子，笑的眉眼弯弯，连声保证，“不取下来，给老祖宗磕头。”
赵畅告辞，他还要赶回京城。
小姑娘对爹爹来来去去已经习以为常，没去管他，而是爬在韩莞的身上撒娇。
韩莞有一种看自家儿媳妇的感觉。
小姑娘如今的心眼也多了。
赵佳儿问道，“姨姨，你怎么这样看姐儿呢？”
韩莞笑道，“姨姨觉得，你们越长越俊俏了。”
两个小姑娘高兴得跳了几跳。
谢家庄子到星月山庄的小路上，两只虎一边拉着一只谢明承的手，慢慢走着，几个亲兵小厮牵着马匹跟在后面。
他们刚把庄子里的客人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