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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弄之来世全文阅读

作者:州不燃     戏弄之来世txt下载     戏弄之来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戏弄之来世全文阅读

第一章

    偶然遇见而已,这一眼陌生而平常,却似穿越了这一段松散的同学关系,扎根在黑泥里,孕育不在计划里的幼芽,准备突破曾经上演过的沉吟辛酸。

    猝不及防的这一眼,路昙的心脏似忽然被细针扎了,虽然面无波澜,但她还是起了殴打对方的念头,说不上刻骨仇恨,却纠缠着将她推入泥潭,所以再次见面,不能恨对方,却也极不平衡地反感。

    “今天去哪儿?听说你们要去射击体验馆?带我一个可以吗?”江请松的声音清明,嘴角有淡淡的笑意,少年的他脸皮白净,鼻子旁边的黑痣像粒顽强的芝麻。

    李贸初和江请松是朋友,朋友见面,当然是嬉闹在一起。

    路昙径直走了。

    “刚才的女生,和你一个班?”江请松问了一句,方才随意的对视,让他有点不自在,又说不出什么感觉。李贸初挠弄头发,随口回:“是啊!”

    那个女生有一种冷淡的气质,其貌不扬,见过后却心里痒痒的。

    没再多说,既然是放学了,一众男生自然是走了。

    路昙本来要去食堂,却改道回到宿舍,拿出娃娃抱在怀里,才渐渐冷静下来。

    “路昙,你这个娃娃真好看!能让我看看吗?”胡纹希回来也早,看见了路昙的娃娃,出于女生都对好看的东西亲近的心理,胡纹希便忍不住羡慕地询问。

    “我拒绝。”

    路昙不怕别人说她冷酷不好接触,当初她笑脸相迎,也未见有人真心对她,背后中伤她的人倒是不胜枚举。

    胡纹希不免失落,稍后心里就鄙夷,一个高中生还玩娃娃,跟个没断奶的小屁孩一样滑稽。

    整个宿舍十个人,都知道路昙带了个漂亮娃娃在这里,也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

    秦巧回到宿舍,拿着苹果在吃,忽然看见路昙在床边看书,她好奇地逛过去,以为路昙看的是小说,没想到路昙拿的是一本生物知识类的书,上面的内容比生物试卷还离奇晦涩。

    “路昙,你看的是什么书?”

    “······”

    “你是在预习吗?还是复习?”

    “······”

    秦巧避开了,宿舍里的聊天路昙不会跟着一起笑,路昙也总是单独行动,这木头她可没心情撬动,什么时候路昙愿意了,她再跟路昙做朋友。

    眼见入冬了,今天特定下了一场特别大的雨,好像在为大地沐浴,准备换上干净的冬装。

    教学楼下,没有带伞的学生挤在一起,都估摸着雨小一点再冲到食堂或者宿舍。

    人群中,有人捂嘴打了一个喷嚏,紧接着另一个角落又有人打了一个喷嚏,天气本来就凉,如今下雨,就更加冷了。

    李贸初站在楼底大厅,手里正好有一把大伞,要拉着关系好的同学走,忽然看见几个同班女生挤在角落里愁眉不展,他犹豫一下,走过去将伞递给了最前面的胡纹希,说:“胡纹希,这伞借给你们回宿舍拿伞,伞拿到了,记得快些送回来给我!”

    胡纹希露出惊喜的表情,双手接过伞,“非常感谢!我回到宿舍拿到伞后,一定马上给你送回来!”

    胡纹希和另外一位女生共撑着伞,相偎着走进了雨幕。

    躲在楼底的学生还是一样多,楼前积水渐渐涨过了台阶,有了浸入大厅的趋势。

    隔着窗户欣赏这一场大雨,总有一种在凝视序幕的感觉,紧凑的雨珠打着喧张的鼓点,湿漉的地方都是舞台——这舞台非常巨大,足以容纳许多人的漫长一生。

    路昙坐在座位,教室里的人所剩无几,而她早已准备了午餐在桌肚,午休铃响后她再冲回宿舍,到时候她的样子再狼狈,看见的人也不会多。

    大雨后的一天,路昙发高烧了,因为提前请了假,虚弱无力的她独自到医院打点滴,白天到晚上,她就静静坐在角落等待时间的流逝。

    约莫十点钟,一个穿病服的大叔推着药水架在医院里溜达,咕噜的轮子声在安静的休息区很是刺耳,一会儿便有位小嫂子说大叔的不懂事了,大叔也不是蛮横自私的人,说了抱歉就找位置坐住了。

    这大叔就坐在路昙的对面,是狡黠随和的面相,闲不住嘴,看见对面是一个昏昏欲睡的丫头也要与对方聊天。

    “嘿,丫头,你被谁送进医院的?年轻人要勤快锻炼身体,不要风一吹就病了!”

    “······”

    “别害怕,我就是闷得紧,一刻不与人聊天,我就感觉人生没有意义!”

    “······”

    “你输的是盐水?唉,还是平时要多锻炼身体,不然怎么为祖国上九天下五洋?”

    “······”

    “还要多读书才行,理论知识必不可少!”

    丫头霍地起身,摘了药瓶,默默地离开这里,找了个远的位置继续坐着打盹。

    怪大叔,人家不骂就算腼腆了。

    第二天,路昙照常回学校上课,只是她的桌面出现了一颗棒棒糖,她的脸色即刻阴沉,拿起糖就直接走向垃圾桶,果断丢进去。

    旁边的同学看得莫名其妙。

    英语老师下了个任务,要每一个小组设计一张英语海报,贴在教室后面的文化墙上,以存档教学设计。

    自然是前后桌为小组了。

    李贸初见前桌与前前桌愉快讨论了,就回头与后桌讨论,而他后桌正是胡纹希与秦巧。

    胡纹希与李贸初一个组,心情不错,笑得眉眼弯弯,“我们一个组,希望能很快完成任务!”

    其他三个人也笑着回应。

    “我有白色A4纸,把我们每个人的创意加在一起,应该就差不多了!”胡纹希给三个小伙伴发了白纸,四个人却只能对着白纸发呆。

    其他小组的进度也差不了多少。

    路昙并没有对这个海报上心,同桌拿来白纸让她发挥,她拿起黑色水性笔就随心画了个太阳轮,同桌看见了反而惊喜不已。

    过来两天,海报成绩出来了,路昙没注意看,但是同桌对她说,语文老师喜欢那个太阳轮,还用手机拍了照。

    月考结束,学校照例放三天假。

    放假这天下午,江请松到十二班找李贸初,从后门进去,自然而然看见了那些质量低级的海报,看见某一张海报时,他不禁挑眉。

    “江请松,有空一起打球!”于明励友情邀约,他在座位,桌面上就是一个篮球。

    江请松看过去,“好啊!等月假回来,打一局!”

    李贸初坐在椅子上脱鞋子,将鞋子里的沙石倒出来后,他才穿好鞋子站起来,捞起书包就快步走向江请松。

    于明励在后面喊道:“李仔,别忘了今天晚上的排位!”

    “知道啦!”李贸初走得潇潇洒洒,说话时只是挥手,没有回头。

    现在的少年人,不是学习,就是打球,打游戏。

    路昙不急着回家,背着书包先到县图书馆走一圈,借到书后,才火急火燎地赶往汽车站。

    学生月假,就算到了六点,汽车站里还有些学生在等候班车。

    天阴了,凉风阵阵,冷意像广场舞的歌曲一样强制刺激皮肤,外物无法全部阻隔。

    路昙挤上最后一趟班车,才坐安稳,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熟悉但是好感度低下的声音。

    “唷,丫头,又是你啊!”

    那个医院大叔,居然还是那样自来熟的语气。

    路昙窝在座位,闭目休息。

    “你是回家吗?你家在哪里啊?会不会和我出差的地点靠近?”

    “······”

    “那些人没良心,只会压榨员工,我才出院,就要我继续奔波!”

    “······”

    “你对陌生人有戒备心是对的,但也别误会,我就说话,什么也不干。”

    “······”

    “这交通有点落后啊,连地铁也没有,只能坐大巴车,空气难闻!”

    “······”

    路昙睡得迷迷糊糊,旁边大叔还在絮絮叨叨,没人接他的话,他自己也给说得面红耳赤。

    等路昙转醒时,旁边大叔拿着一个放大镜在看一个甲骨之类的东西,那东西泛黄溜黑,上面有些乱七八糟的裂纹。

    这大叔该不会是走私贩吧?

    路昙望向窗外,离家约莫还要二十分钟。

    “啧啧,这东西神秘,堂堂教授都破译不了,还不是要我去处理。”大叔有些自恃才能,得意洋洋。大叔扭头看向小丫头,低声道:“丫头,有什么疑惑就问,别憋着!”

    大叔以为小丫头把他的自传听完了。

    路昙嘴角抽动,这自来熟的大叔,还真是令人莫名反感。

    后面座位有婴儿的哭声,大人怎么哄婴儿也不收声,忽然有个不耐烦的女生恶狠狠地诅咒要掐死那个婴儿,很恶毒的话,但是没有人出来劝那个女生,因为那个婴儿的哭闹声的确让人暴躁。

    路昙的心情也烦躁不安,为什么烦躁她自己也理不清楚,但她忽然掏出一个黑色塑料袋,将脸套进塑料袋里,呕——路昙吐了。

    小丫头抬头时,鼻孔流出一些食糜,大叔感觉恶心,主动递去纸巾让小丫头擦干净。

    路昙接过纸巾赶紧擦脸,后抬头才回:“谢谢你的纸巾。”

    “哦,原来你会说话,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呐!”

    大叔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晕车啊?上车前吃些姜片或者橘子皮,有用!”

    路昙知道大叔要继续自言自语,晃神间,她想起来一件事,一件作用微妙的事。

    “有没有想过以后要专业学什么啊?女孩子并不只能当老师护士,去当兵也不错,科技兵,热血烧脑!”

    大叔笑时,露出了手腕的红色护腕,护腕上面有一个白色狼头的刺绣。

    路昙掏出笔记本与笔,翻开某一空白页,在上面写下了“南琉江,惊蛰日”。

    大叔个子高,偏头就清晰地看见了小丫头写的东西。南琉江是花阳县的地标性江流,惊蛰日的意义非凡,大叔挑眉,猜测这是写作素材。

    “丫头,你喜欢写作呀?”

    “大叔,你应该担心你大腿的伤。”

    大叔的笑容渐渐收敛,怔怔地看着小丫头,一时安静下来。他在医院时,走路姿势已经正常,现在穿的衣服又多,眼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丫头却一下子点明了他的真正伤处,这让他瞬间无法保持戏谑,也不是他的身份行事必须保持机密,而是这件事若传出去了会影响他的任务进程。

    “丫头,你在胡说什么?”大叔的笑意有些假了,他不相信这个小丫头真的知道什么,所以他不会被套出话。

    路昙不再理会,开始检查自己的随身物品,一直到下车,她也没有再看一眼这个奇怪大叔。

    倒是小丫头离开座位后不久,别处的一位大龄青年主动过来与这位大叔一起坐。

    “张先生,还真是传闻中的健谈啊!”

    “过奖。”

    “霍教授希望您能早日完成任务。”

    “操之过急。”

    这位大龄青年与大叔原来早已相识。

第二章

    路家的人口不多,路信之下只有两个儿子,大的路趣,小的路潮,大的有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孙辈,小的只有一个女儿,所以路家除了路信已逝,一共十一个人。

    除了外家亲戚,基本没有本家亲戚。

    路柳氏重儿轻女思想笨重,根本不亲只有一个女儿的路潮一家,连宅基地,也只给路潮三分之一,从来不去路潮家住宿。

    路潮与路陈氏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十几年来客气得像彼此的客人,他们不离婚也只是因为路昙,能有路昙,却不能再多要一个孩子。

    路昙走在村道,周围路灯已经亮起,前方一颗香樟树,树腰已经比脸盆粗大,这树是外公过来亲手为她栽下的,树后面低矮的砖房就是她的家,此时天寒,房门紧闭,但门后面,她的妈妈一定守在桌边等着她。

    叩门,推门,抬脚进去,关门,转身,路陈氏的表情不算是非常温柔,但是路陈氏连眨眼都轻缓得温善,寡言少语的路陈氏,看见亲生女儿也很少笑,不过认识路陈氏的人都清楚,路陈氏看见路昙会变得不同寻常。

    “妈妈,我回来了!今天过得怎么样?”路昙眉眼弯弯,她想拥抱妈妈,但她更不想吓到妈妈。

    “饿了吧?我去锅里端菜。”

    路陈氏是文静的人,虽然家境清贫,但在母家接受的书香教育,让她的一举一动都落落大方。

    路昙到洗手间洗脸洗手,出来后,看见穿着保暖睡衣的爸爸在倒水喝。

    “爸爸!”

    “欸!昙昙回来啦!”路潮比较热情,看见路昙后,放下杯子就扑上来抱住了路昙,还像小时候一样抱住她转圈圈。

    路陈氏放下菜,扭开头,选择不看这一幕温馨的亲密画面,也压根没有加入的意思。

    路陈氏是路潮的结发妻子,是路昙的亲生母亲,但是她表现得很疏离,十几年来她保持得很好,路潮几乎认为她没有了心,可是路潮没有埋怨她的资格,他只有接受。

    很奇怪的家庭关系。

    很晚了,路昙才回到自己的小房间,她将娃娃摆在石板台上,一把黑木梳已经落了尘,床上的被褥干净暖和。

    路潮是木匠,有人下单便有收入,没有人下单就只能跑摩的。路陈氏是酿酒师,安安静静守着一个小酒窖,母家那边的人钟情于她的酒,每年每月都有那么几个人来买酒。所以,这个家虽然不富裕,但是日子不错,只要没有变故。

    路昙躺在床上,脑海里的记忆潺潺流淌,杂陈五味,只有她自己知道。

    第二天,路昙醒来时已经十点过了,她自己洗漱吃了早餐,出门去大伯家找奶奶。

    “奶奶,近来身体还舒服吗?”

    路昙想当乖巧孙女,但路柳氏无视她,她也不好热情,问一句便拽过椅子在路柳氏前面坐下。

    路柳氏立刻起身,若无其事地去逗鸟,面对那鸟,她居然笑了,可见一只不讨喜的鸟也比一个活生生的孙女合她心意。

    路趣在外面帮衬路允京的生意,家里只有路柴氏带着孙子照顾路柳氏,路柴氏不喜欢路柳氏的愚昧思想,但到底被冷眼的不是自己孩子,路柴氏也没劝说路柳氏对路昙好些。

    此前路昙不会这么热心来找路柳氏,但是现在她想起来一件事,所以她趁早来了。

    “奶奶,爷爷留给我的东西,您可要保管好了。”

    路昙就坐在椅子,扭头看着路柳氏的背影,眼神迷寐,像在期待一个小品的独特结局。

    路柳氏逗鸟的手停住,路昙轻飘飘的话一击即中她的腐朽的心脏,旋即她转过身来,怒斥道:“你个小妮子,你指望你爷给你留什么?就算留了什么玩意儿,也是你一个不带把的能拿的吗?一个要到别人家去做马的赔钱货,还要抠老家的本了!”路柳氏越说越气,抄起附近的扫帚就打安然坐在椅子上的路昙,一个老婆子了,她的一扫帚下去,吓得门口的狗都惊跳一米高。

    路昙不是傻子,立马躲开,路柳氏的反应这么大,那爷爷留下的东西一定不普通,起码对于路家不普通。

    “奶奶,您忤背爷爷多条遗言,不知道您是想路家好,还是您自己脑筋不够灵活?”

    “小贱妮子,我扒了你的皮!”

    路柳氏年轻时候就是出名的泼辣女人,而今八旬,一声大吼还是可以惊动邻居,门口的狗开始大叫起来,不知道是凶路昙还是路柳氏。

    路昙果断跑了,万一路柳氏犯头晕指定赖她身上,敲打的目的已经达到,剩下的不能急。

    路趣的房子不远处有个鱼塘,此时村里开超市的杨伯正戴着草帽在塘边垂钓,杨伯望见路昙,喊着路昙过去。

    “放假啦?学习完没事干就去我超市里帮忙,想吃什么就拿什么!”杨伯说得很轻松大方,若给杨伯母听见了,一定掐着腰和他当场吵起来。

    “杨伯,你知道我爷爷以前干什么活的吗?”路昙一直在好奇爷爷的过往。

    杨伯蹙眉,他的印象中,路昙爷爷没有什么正经活计,没有男儿硬气,偶尔还要路昙的奶奶拉下脸去借粮。

    “你爷爷啊,没见他干过什么大事。”杨伯含蓄一言,对着人家亲孙女,他总不好说太多贬义词。

    路昙蹲在路边,凝眸深思,那个东西不寻常,留下那个东西的爷爷又有多大的可能平庸?

    “那······杨伯,你听说过我爷爷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吗?他有做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特别的爱好?摸鱼打鸟,捕捉野猪,他挺厉害的,还特别喜欢起头,那时候他经常带着村里人进山,每一次都能打到很肥的野猪山鼠。”

    这就是农村人多少会一些的技能,称不上特别。

    杨伯抽杆,起来目测一斤的鲫鱼,他利落地解了鱼钩,将鲫鱼放进旁边的桶里,这是今天的第一条鱼。此刻,杨伯的脑海里闪过一丝灵光,“欸,我想起来了,有一年野猪进村里的祠堂闹了,之后连续几户莫名着火,说是山神降罪,一直没有人敢再进山了,但是有一天夜里,你爷爷悄摸摸进山了,第二天你爷爷和死了的野猪一起跪在祠堂,才没有继续发生火灾。”

    路昙蹙眉,心里像摸到什么重要东西,但就是一时捉不到。

    “这是迷信吧,你们怎么就说是山神降罪呢?”

    “哦呦,昙昙,迷信不迷信,起码的敬畏还是要有的!当时我还没三十岁,看见了那火焰自己烧着,一辈子忘不了的!”

    “那你们为什么让山神降罪了?”

    问到这里,杨伯沉默了,掩盖的意思非常明显,不能启齿的全村人的过错,仿佛不提及,他们就能够继续心安理得地幸福。

    路昙也打住了,问多了未免引起怀疑,而且她目前的任务也不是去探究历史,她只需要打听到历史的走向就可以:爷爷不是平庸之辈。

    路昙要去酒窖,经过田地,秋收后的田地稻茬被青草掩盖,一望去青黄的田只有小部分种了菜,但足够村里人吃了。

    “哇啊~~”

    地里一个孩子在伤心哭泣,衣服上粘了好些泥巴,回去估计会被他妈妈好一顿收拾。

    路昙认识这个孩子,是坡上祠堂边杨七叔的小儿子。路昙过去将孩子从地里捞出来,问:“你怎么在这里哭了?你妈妈呢?”

    “宝络他们去找宝藏了,我追不上他们!”

    几个孩子八成野进山里了。

    “那么冷的天,你快别哭了,小心回去感冒!”路昙从兜里掏出纸巾,给这个孩子擦眼泪,因为吹多了风,这个孩子的脸颊红裂了,泪水一淌,孩子的脸就疼,“我送你回家,就你哭这样,宝藏不用去找了。”

    于是,路昙带着哭唧唧的孩子改去杨七叔家,杨七叔的老母亲让路昙在厅里玩,她带着孩子进屋换衣服,但是路昙想已经到这里了,便去祠堂走一圈。

    然而祠堂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第三章

    天很冷了,偶尔会下一场冰粒雨,像天上有人在玩沙子,沙子漏了,淅沥沥坠落人间,透明的冰粒和雨水一起洒到地面,一会儿就消融成为出现过的安静样子。

    “下冰雹啦!这冰雹好小!”

    “哇呜~~怎么不是下雪呢?”

    “好冰!”

    南方少有下雪的天气,下冰雹也不时常,今年气候异常,这里平均气温比往年低了几度,冷到近零度了,天空终于忍不住下冰粒了。没有经历过严寒冬天的同学,自然是感觉异常的欢喜,伸手去接这些脆弱的冰粒。

    江请松掏出手机,随手拍了冰粒的照片,回到座位,同桌抱着一个毛绒绒的暖手玩偶,被两位同学抢着蹭暖。

    “江请松,你学文还是学理?”

    同桌抬头问了一句,旋即低头敲打要摸走玩偶的手,那个同学故意瘪嘴装可怜。

    “当然是理啊!”江请松嘴角微勾,笑意浅浅,他不是大大咧咧吵吵闹闹的性子,也不是文静温和的人,普通人都会错误地认为他是内敛的人,但是他也会噙着笑意旁观别人的滑稽。

    “若是能去陈幺柠的班就好了!你想去哪个班?”

    “去哪个班还能自己选吗?”

    胡纹希也被同桌问了选文选理的问题,周围几个女生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这个问题。

    “选理啊!我的文科理科成绩差不多,文科死记硬背有些无聊,我想去理科班,我爸爸妈妈也同意。”胡纹希说着,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她的没怎么保养的脸上有着少许的痘印。旁边单眼皮的黄皮女生叼着棒棒糖,含着糖说话:“算了吧,我的理科祖传的差,我还是乖乖地选文科吧!”

    路昙在座位捧着热水瓶暖手,她的长头发用一根木簪挽成一个蓬松的髻,好多碎发散下来,她的形象凌乱得像自我放弃。路昙的心思扑在学习上,她暂时不能分心在外表塑造上,她明白好多事情如愿的前提是,她的知识储备足以支撑她的一技之长的合理性。

    漂亮的女数学老师来讲月考的卷子,开始之前她公布了成绩不错的学生的名字。

    于明励,141分。

    白俶健,138分。

    路昙,135分。

    赵司孝,132分。

    只有一百三以上的分数才算是数学老师标准里的成绩不错。

    路昙心情不错,她的努力是对的,她的数学能力不比谁差,只要她认真,她就可以达到想要的高分。

    后面便是平平无奇的期末考了。

    接着是没有任何意外的寒假。

    春节自然也是过得没有任何新意。

    开学前,路昙接到了学校的缴费码,她就去附近的银行缴纳学费,她刚办理好从银行出来,迎面遇见一个面熟的人。

    “路昙,你怎么在这里?”对方的语气惊喜,貌似遇见路昙,比伙食费到账还要高兴。

    这是路昙的初中男同学,大半年时间不见,原来与路昙同样身高的男生,发育得高大强壮。

    “我来交学费,你呢?”路昙礼貌回复。

    “我陪我爸来对账。”刘海芃有些不好意思,青涩地笑着,看路昙的眼神夹杂着单纯的好感。出于想和路昙多说话的想法,刘海芃硬是挤出话来:“我在一中读,你现在在哪个学校?”

    “二中。”

    “那······班上同学,还有跟你一个学校的吗?”

    “不知道。”

    “······你······你在二中······没有水土不服吧?”

    “没有。”

    刘海芃挠头,这下真的没有话题了。

    “再见。”路昙倒自然,说话间抬脚就走。

    后面的刘海芃自然是只能傻笑着目送路昙运去。

    分班名单已经公布。

    江请松在理九班。

    李贸初在理十班。

    于明励在理九班。

    胡纹希在理八班。

    秦巧在理十班。

    路昙在理十班。

    还有一个人,路昙在新班级坐定后才发现的,她的后面,正是萧定,那个桀骜蛮横的萧定。

    搬东西才结束不到一节课,萧定就把路昙的娇小同桌整哭了,偏偏老师训斥萧定,这位硬骨头还一脸的冷漠。

    路昙没有害怕这位广义里的坏学生,也没有同情抽泣的同桌,她不知道该对这位坏学生保持什么样的态度才正确,她想无视,可是又无法静心。

    萧定的恶意很浅显,看谁不顺眼,就用沾墨的纸团砸过去,或者将自己装满热水的水杯砸到对方的桌子底下,谁若回击,他便趁值日生倒垃圾前把对方的课本丢进垃圾桶。这个身形瘦高的少年,做着些幼稚的事情,将自己的形象塑造成恶俗蛮横的校霸。

    萧定好奇,前面的女孩静悄悄的,不和别人说话,好像一个面瘫,他整了好多人,这位前桌始终不发一言。女孩的头发卷成一团,插着木棍,像个农村深居的老太太,于是,萧定伸手去拉那根木棍,没想到那一帘乌黑柔顺的长发就这样散开,清幽的气息扑了他满面,好像风雪迎面吹拂。

    萧定就这样怔住了。

    但是路昙被碰到了底线,几乎同一时间转过身来,非常用力地将书盖到萧定的脑袋,然后用一种无法抵抗的力量将萧定的脑袋压在了桌面。

    两个人的同桌都惊呆了。

    这么文静的女孩子,动起手来气盖山兮,硬扛校渣。

    萧定也蒙,那么小的手,居然让他仿佛看见五指山,被压在桌面,他既恼又羞,使劲要挣脱,脑袋被压得更痛。手上拿的那根木棍,此刻被夺走了,他只能看见惊讶的同桌眼睛带着暗嘲。

    物理老师在讲台上看见了动静,下面那个女生站起来转过身去同后面的同学闹,他一时也分不清她们在干什么,所以没有立即开口制止。

    “可恶!”萧定咬牙,就算在学校外面,他也没有被人压制的情况,现在全班人都目睹了他的狼狈样子,他的脾气根本压制不住。

    拿回了木簪,路昙主动放开了萧定,但是自由后,萧定即刻大掌向她推来,事情发生很快,路昙的反应更快,她攥住萧定的手腕往下一怼,萧定的上半身贴在桌子上,课本薄子洒落地板,萧定发出一声吃痛的闷哼。

    “诶诶,干什么呢?正在上课都敢闹吗?”物理老师明白了,那两个学生是在打架,动作还挺大的,物理老师也不怕学生打架,话音刚落就蹿向了打闹处,一副要教他们做人的严厉样子。

    路昙放开人,当着全部人的面淡定地拢头发,只用木簪就将头发利落地盘好,头顶又是一个蓬松而简单的髻,潇洒得令人印象深刻。

    萧定站起来,表情痛苦地捂着肚子,刚才直接撞到桌子上,肚子磕得最痛。

    “你们两个干什么?还有没有课堂秩序了?啊?”物理老师的戒尺拍在桌子,啪啪啪地响,震住了其他同学。萧定却瞥他一眼,只恶狠狠地盯住路昙,路昙却是落落大方地面对他,也是犯错后没有羞愧的表情。物理老师前进一步,踩到了书又退后,继续训斥:“我不告诉你们班主任,我一般都是自己惩罚你们——现在,我不管谁对谁错,两个都出去门口站着!”

    “是。”路昙干脆,应了便离开了座位,不紧不慢地穿过教室,走了出去。

    萧定想回嘴,嘴巴动了又止住,想起刚才那个死哑巴的力量,冷冷看一眼物理老师沧桑的脸庞,他踹开椅子就大踏步走向门口。

    路昙站在前门,萧定站在后门,整条走廊,只有不同老师的讲课声像老旧磁带在不清晰地响着,才回暖的天气,只敢退下羽绒服。

    前面一栋楼是高二部,有些学生偶尔探头,看见了罚站的两个人。

    萧定倚靠墙面,两条腿随意交叠着,他的右手还捂着肚子,似乎在回味刚才被一个小女生压制的丢脸画面。

    外面就两个人,萧定反而没有趁机欺负路昙。

    物理老师果然没有告诉班主任,两个人罚站的事情只有班上的同学清楚。

    “萧定你别太过分了!”

    一个男生也被萧定惹毛了,生气大喊,而他的桌子里面倒出来好多沙子,随手翻出一本书都一直掉沙。

    “怎么?你也想往我桌子里装沙子?”萧定瘫在椅子上,眼睛得了斗鸡眼般眯眨眯眨,他戴着卫衣的帽子,一副贼贼的姿态,好像特别期待对方与他动手。

    黄缘刚气得不轻,抓起书里倒出来的沙子,愤怒地砸向萧定,沙子攻击力度小,但是难清理,用来回敬萧定这个智障傻逼刚刚合适。

    沙子洒开,旁边的同学也跑开了,两个人的气焰随时要掐起来,看瓜的同学可得躲远点。

    萧定被砸了沙子,虽然身上没落下一丁沙屑,但他攥住桌子里的袋子,跳起来就恶狠狠地砸向黄缘刚,更多的沙子哗地散开,黄缘刚身上落满了沙屑。

    “Kao!我打残你!”

    “来啊!”

    两个人像两只公鸡一样掐起来,哐哐当当,战圈之内的桌子被带倒一片书和文具。

    路昙从厕所回来,映入眼帘是两个蛮力打架的男生,以及无辜洒落地板的书和文具,其他同学躲在角落里根本不敢劝架也不敢起哄。看见自己的桌面东西所剩无几,桌子下面掉了一地东西,路昙的面色变冷,径直走向两个掐在一起的男生。

    然后,十班的同学就目睹了,文静瘦小的女生,一阵快动作,那两个勇猛暴力的男生像不倒翁一样,被一个女生以一种赶鸭子的速度,磕磕碰碰地赶出了门,接着女生将门砰——关了。

    萧定蒙了,定定看着关上的门,火气走了大半,但是很迷惑:一个小女生的力气怎么让我反抗不了?

    黄缘刚被赶出来,手臂的骨头都发疼了,但是他的眼神仍旧愤怒,萧定这个自大的傻逼要作死,他可不像女生一样会默默忍受。

    黄缘刚挥拳打向萧定,萧定走神了,这一拳过来,他的身子侧向一边。

    两个人又在门外打了起来,走廊上还有其他班的同学,一些看戏的人开始起哄。

    这架打得没有技术含量,两个人掐在一起不久后,就被赶过来的老师拉开了,后面两个人不出意外都被处分了。

    这次打架后,萧定暂时安分了。

第四章

    体育课,体育老师要求女生练习硬排球,恰好八班与十班一起上课,两位体育老师便组织两班女生模拟对赛。

    两班的女生的手脚都一样差,而且都不敢去正面接那个铅球般的硬排球,往往一不小心接到球,手背马上通红。

    胡纹希看见秦巧在对面,开心地打招呼,秦巧也笑着回应她,就这一会儿的时间,那个硬排球就准确地砸到秦巧的头上了,秦巧惨叫一声,两边的女生都从对抗赛中脱离出来了。

    几个男生不好好打篮球,被体育老师惩罚在体育馆里负重跑,他们嘻嘻哈哈的,跑一会儿走一会儿,玩的挺愉快。

    路昙加入了比赛,她接到的第一个球就顺利地飞到了对面,但是这个球很猛,对面的娇滴滴的女生吓得根本不敢上去接球。

    “那个女生——头发插根木棍的那个,挺可以啊!有灵性!你叫什么名字?”体育老师惊喜发问,仿佛遇见了绝世好苗子。

    “路昙。”

    体育老师跑到场边,特地为这个看样子认真打球不怕疼的女生过来,“你多练练,两个班就你像个样子!”然后体育老师兴致盎然地教了一些小技巧给路昙,八成要把路昙往新生杯的道路上带了。

    体育课过了一半,打球的学生都散到各处休息了。

    路昙正在角落里舒活筋骨,一位微胖的女生瞧着周围人少,摸到了路昙身边。

    “路昙,你好!”

    路昙抬头觑了一下,这位女生她没有什么印象。

    “我的宿舍在你隔壁,偶尔我会过你们那边玩。”

    路昙不理她,继续压腿。

    女生脸皮厚,这样都没有窘,更没有走,反而小心压低声音道:“那个······也差不多放月假了······你能不能借我三十块钱做回家的车费,等我有钱了一定尽快还你。”

    借钱不好意思勉强说得通,但是这位女生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悄摸样子?而且路昙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的情况是得多窘迫,才会向看起来就高冷难接触的路昙借钱?

    “我拒绝。”

    女生失望,抿着唇,假装无意去看周围有无人靠近,又悄悄嘱咐:“那我向你借钱的事,别告诉别人,这怪不好意思的!”

    女生说完,转身走了,视线一直在搜索其他目标。

    路昙眯眼,后来的事情,她已经猜到了。

    惊蛰日到,路昙请假离校。

    萧定憋了好久,想到一个好主意整那个面瘫前桌,但是他等了一天,前桌都没有出现,他的心情因整人计划未能实施而郁闷,好歹第二天,那个碎发凌乱的前桌回来了,他趁着课间休息将“礼物”放在了前桌的桌肚里,前桌的娇小同桌虽然看见了,却也不敢揭穿他。

    路昙端着水杯进来,表情寡淡,估计在思考哪条理综题目,并没有多留意别人,她的步伐不紧不慢,走动间头上有碎发支楞起来,像可爱的呆毛,可她不是萝莉。

    路昙款款入座。

    “语文老师布置了作业,每个人去请教一位老人,岁数要超过五十才算老人,问他们一个亲身经历的故事,”语文科代表在讲台上高声宣布,一时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记录成文章,四月一日前就得上交,并且要有老人的签名。”

    “万一老人不识字怎么办?”有人提出了一个现实的问题。

    语文科代表不慌,马上回:“那把老人名字记录下来,找语文老师帮你签。”

    “悬疑灵异事件可以吗?”有人提出奇思妙想。

    “语文老师说了,只要是社会主义包容的,你交上来,他都批分!”

    哟西!!!同学们激动起来,立马开始讨论,这可比刻板的命题作文来得有趣。

    萧定盯着前桌,就等着前桌掏抽屉。

    化学老师来上课了,路昙仍旧没有伸手进抽屉。

    萧定等啊等,一不小心睡过去了。等他醒来,讲台上已经换成了英语老师,他望向前方挂钟,第三节课才上不久,他揉揉眼睛,继续盯着前桌。

    英语老师叫有手机的同学掏出手机查词汇拓展义,路昙也开始摸索手机,萧定的眼睛一下亮了,眼看着路昙的手放进了抽屉,他想象着路昙吓得脸色惨白的狼狈样子,嘴角就抑制不住要勾起来,然而前面的路昙还是闷不吭声,将他细心准备的丑陋鬼布偶拿出来后只是放在了桌面的书堆上。

    这不符合套路!萧定咬牙,非常不爽。

    下课铃响起,萧定伸手掠过前桌的脖子,冷声道:“把我的东西还回来!”

    突兀,但是路昙知道这个恶作剧的导演就是萧定,这不是什么害羞的赠予,这就是幼稚的坏痞子的作弄。

    萧定以为自己没表达清楚,又欲说话,没想到背对他的前桌报复性地抓起布偶,用不知道哪里掏出来的剪刀,利落迅速地将布偶剪断了,然后才放到了他的手上。

    萧定始料不及,眼珠子瞪得老大,一定想把前桌的后脑勺灼出一个窟窿。

    第三次接触,萧定再次落败。

    语文老师的作业,认真完成的同学有一大半,敷衍了事的同学只有少数,直接不交的同学也有两位,一位是“语文六十”林狄迪,一位是“垫底烂生”萧定。

    笑里藏刀的语文老师亲自来找这两位“叛逆分子”,一头灰发的语文老师有着可以隐藏的小肚腩,他穿着暗褐的长款风衣,有着一股文艺江湖客的气质,对付两个毛头小子,他噙着笑就可以解决。

    “作文不作文的,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有没有这个能力,寻常文题你们挤着难受,那尝试一下边角花料,你们总该拿笔了吧?”

    两个男生置若罔闻。

    “你们该不会觉得写文章太文弱,委屈了你们一身肌肉,不屑于遣词造句吧?”

    两个男生嘴角动动。

    语文老师轻笑出声,手里掂着卷成筒的课本,默然一会儿后才说:“你们这思想不行啊!男生的球服要帅,球鞋要名牌又舒适,发型不能太丑,钱包千万不能瘪,如此找的女朋友才能比你对手的漂亮!”

    林狄迪噗嗤笑了,嘟囔言:“我又不是来这找女朋友的。”

    “我又不是鼓动你早恋!”语文老师含笑嗔道,褐色的眼睛闪烁智慧的光芒,“你想啊,我只是叫你交一篇作文,你交不上,文青网上的稿费你是没机会拿了,万一有一天我叫你写情书,你写成了悬疑文,你家长抓你早恋打了你一顿,结果你心仪的女生还不知道有你这一号人物,你说冤不冤?”

    “瞎扯。”萧定吐出两个字。

    “人类的本质是真香!”

    “老师你也玩梗!?”林狄迪傻乎乎地笑了,跟遇到队友了一样。

    语文老师点到为止,让两个小子回去自己想想,而他回去慢慢批改已经上交到他这里的文章。

    数学老师也有点伤脑筋,她教的两个班级的学生成绩严重两级分化,救都救不回来。高二部的老师让她放宽心,这种局面会一直维持到毕业都无法改变,别愁坏了身体。而作为老师,怎么能轻易放弃学生呢?于是,数学老师去挨个询问高分学生的学习技巧。

    赵汀传面对女老师时,笑也未笑,他自身皮肤偏黑,个头没有女老师高,却觉得女老师的嘴唇染了猪血,形象差劲,于是,他也没有回答多认真,随意回道:“就逼自己每天做十道题目,不多也不少,只做大题,久而久之,该考虑的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数学老师认真记住,赵汀传的方法很适用于基础还行的同学。

    路昙被老师叫出去时,长发凌乱,衬得一张脸更加小巧,可是她的眼神有些冷而愠怒,因为她的簪子找不到了,她就放在桌面,有人故意拿走了,八成是后面的家伙。

    数学老师近前看这位衣着松垮朴素的女生,出于女生同性的欣赏习惯,她仔细端看女生的五官,小女生没有保养脸蛋,还是原生态的皮肤,未修的眉有点儿粗但是弯弯的内藏秀气,这个小女生以后长开了,不可能平庸。

    “我只是背熟公式和常考题型,然后每天只给自己一小时写题,若是速度慢了,就惩罚自己不能再动数学。”

    方法很寻常,但是少有学生能静下心坚持。

    这个数学老师忍不住多问:“你一般有什么技巧强迫自己安静在数学里吗?”

    路昙顿了顿,眼底异样稍纵即逝,继续答:“我答应了一个人参与他的产品研发,现在学习的都是我必须打好的基础。”

    “看来你很清楚你的理想——老师祝你前程顺遂!”

第五章

    被某个目光锁定,有时候莫名其妙就能察觉,有时候却浑然不知,莫名其妙就被一个人惦记,而被惦记,可坏可好。

    这次月考,语文时,秦巧发现监考的陈幺柠老师一直盯着某个角落,考试时间她不敢去追寻那个角落,等交卷时,她迅速扫了一眼那个方向,那个方向坐着的人她只认识路昙,陈幺柠老师盯住的人会是路昙吗?为什么陈幺柠老师的眼神有些奇怪?

    天阴沉沉的,雨水随时会坠落大地。

    秦巧冲回宿舍收衣服,迎面看见最先回来的路昙,她已经静静地拿着全部人的衣服,而外面的雨珠斜飘进来,风带着雨水浸湿了好不容易干燥的走廊。

    “路昙,谢谢你了!”秦巧笑着上去帮忙拿一些衣服,两个人赶紧回宿舍,分不清谁的衣服,她们只能拿出自己的后将剩余的衣服挂在沐浴室门前,做这些时,秦巧想起了两天前的场景。

    “路昙,我与你说个事儿。”

    路昙在洗手槽洗袜子,秦巧凑在旁边洗手。

    “考语文的时候,监考的陈老师好像一直在看你那个方向,听说被他盯上的学生不是惨到退学就是发光发亮,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盯你。”

    “哦。”

    路昙的反应平淡,秦巧无趣地瘪瘪嘴,冲净手上的泡沫后就走开了。

    其实路昙知道后,当天中午就没有心情看英语报纸了。

    陈幺柠的评价分两个极端,他是严师,也是益师,最有名的事件就是他教导的学生成了全省高考状元,那个学生当着市电视台的镜头说既爱他又恨他,想绑他去酷寒的南极露营。

    得如此老师助力,高考这一关必然好走一些,但是路昙没有考虑过这个选择,后面发生在陈幺柠身上的事情,让她根本不想与陈幺柠走动,而且陈幺柠也看不上她。

    放月假这天中午,路昙到校门口时,又看见了那个江请松,光明融合黑暗,天空映照碧潮,同一个天地,想避开也根本脱离不了这天圆地方。

    路昙考虑过放弃二中,但是她又负气地不容许自己逃跑,逃得了一时,梦魇还如影随形,她是骄傲的,不断鞭策自己从痛苦里领悟而成熟稳重。

    江请松站在校门边,穿着紫色的卫衣,衬得他的肤色比一般女生还要白些,高高的他比较显眼,且干干净净不染尘埃,像高杆荷叶一样的少年人。

    “江请松!”

    奔向江请松的李贸初笑容灿烂,今天为了活动,李贸初特地戴了一条红色护额,透露着青春活力与个性。

    此时,于明励骑着小电驴靠近了,带着白色头盔的于明励还是只到江请松鼻子位置。

    “嗨!我租好车啦!你们谁去开另外一辆?”

    李贸初上去拍打于明励的头盔,打趣道:“这头盔,加两个兔耳朵才可爱!”于明励反抗,伸手推开李贸初,佯装气道:“李仔,摸头会长不高的!”江请松兴致上来了,也默默走过来抬手摸摸于明励的头盔,气得于明励赶紧摘下头盔。

    去往体育中心的路上,江请松顺路将另一位约好的朋友载上,四位男生在路上聊天。

    “李仔,你们十班的情况怎么样?”于明励询问,带着头盔说话,他的声音些许闷。李贸初在后面按着手机,随口回:“学习氛围还好,但是班上有个刺头,挺能整人的!”“刺头!?那你有没有和人打架?”于明励抬高了音量,他自己不怎么听得清他们的话,他也认为他们听不清他的话。江请松将车速放慢,后面的于明励就追上来齐平了,后座的金少固也加入聊天,问道:“李仔,你班上有没有美女?”

    之后红灯亮了,两辆车都停在斑马线前。

    李贸初嘴上闲着也是闲着,便开始吐槽班上的事情:“语文老师布置的作文——采访老人的故事,我宁愿做十道化学推算题!”“吹牛!要你做你又开始装残了!”于明励不客气地拆李贸初的台,李贸初即刻用拳头做样地捶他的后背,他又嚷着江请松来救他,江请松只是眯眼浅笑,很乐意看着他们闹。

    天空一朵灰色的云团缓慢移动,遮住了太阳,暂时没有刺眼的阳光。

    “我班上有一个特别的女生,我就没听她说过话,但是有人打架时,她居然上去把打架的人赶出了教室!”李贸初说话时眼睛明亮,脑海里自然浮现当时的场景,一位勇敢的女生,让他惊喜。

    金少固挂着一个鎏蓝帽式耳机在脖子,正想戴上,听见这个就顿住了,问:“那个女生长得很大只?”

    不然怎么有胆子赶走打架中的男生?

    “不大只,瘦瘦小小一个!她平时穿得很宽松,但是细胳膊细腿的,头发又长又黑!”

    “那她漂亮吗?”金少固继续搭话。

    江请松忽然加速,于明励与李贸初被甩在了后面,所以李贸初说什么,金少固听不清楚。

    现在的他们,好像只能随便聊天玩耍。

    不久月考成绩出来了,理科班的排名不出意外就是那么些人在前面。江请松第四名,于明励第五名,路昙第二十六名,胡纹希第三百零七名,李贸初第三百一十四名,萧定第五百三十九名。

    江请松对于自己的成绩预料很准,倒是李贸初的小姨母很操心,请求他多看顾一下李贸初的学习,但是李贸初没有那个学习的觉悟,他也做不了太多,只能时不时去隔壁教室找李贸初讲解题目。

    江请松的外貌很符合青春校园剧里面主角的标准,总有一些春心萌动的女生悄摸摸粉他这个人,江请松到十班的次数多了,一些女生也敢壮着胆子上来和他说话了。

    李贸初的位置就在背后,金雪琳转身就可以和隔壁帅哥搭讪:“江同学,你很擅长物理吗?看你每次来都是在跟李同学讨论物理耶,每次都能听到你讲题的一些内容,感觉我懂了又不太懂。”

    江请松抬眼看了一眼这位女生,没说话,眼神淡淡的,低头视线又回到习题册上。李贸初倒逮到机会分神,朝女生道:“他当然擅长了,就没见他的成绩差过!”

    有人做了先锋,其她女生赶紧靠过来。

    “我这里有猪油糖,老味道哦!尝一颗吧!”许时萌抱着一罐糖果上来,笑得天真无邪,她喜欢吃零食,与人交际自然会拿零食开始靠近。

    李贸初欢欢喜喜地拿来一颗猪油糖吃,自己含在嘴里了,不忘拿一颗给江请松,江请松的眼神飘过一丝无语,并没有接过糖。

    “你是江请松吧?真是年级第一帅!”许时萌直接赞美。江请松的嘴角动动,没有接话,扫一眼这个许时萌,视线就不好意思地移开了。金雪琳笑得咬肌扩大,微黄的牙齿也露出来了,她跟着说:“刚分班不久,我就记得你了,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呢!”李贸初噗嗤笑出声,看看眯眼浅笑的江请松,知道他在腹诽心慌,嘲弄言:“江请松,你倒是和人女生说句话呀!你这太没礼貌了!”

    秦巧也微笑着过来和同学说话:“江同学又来啦!”

    秦巧趁机仔细端看江请松的脸,他的眼睛轮廓开长而弧度适当,鼻子高挺又小,嘴唇薄,唇形像猫咪唇,让人想触摸又怕遭遇小尖牙,他的鼻子旁边的黑痣是败笔,但是这样的江请松在一众平庸的学生中已经格外好看了。

    江请松看向秦巧,眼神稀疏而淡,这是他看人的惯常眼神,平淡而隐藏慵懒。

    “江请松,能给我讲讲这个知识点吗?老师讲时我一头雾水,硬是不明白。”林狄迪苦笑着捧着书过来,这是他第一次向江请松请教。

    两个人不太熟,但是男生之间的相处没有那么弯绕,对眼就一块耍,不顺眼就根本不会交集。

    后面,江请松开始认真地给林狄迪讲解。

    “我好像来那个了,”同桌缩着身子,表情隐忍,迫不得已,她碰了不苟言笑的路昙的手臂,“你有面包吗?”路昙不发一言,直接递给她一个小花布袋子,她摸着,里面是女生的面包,然后她捂着肚子,逃也似的溜向厕所。

    萧定的摸鱼打鸟胡闹完了,旷了三节课才趿拉着人字拖来到教室,瘫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前面发呆。

    班主任来上课,发现萧定仰头大睡旁若无人,班主任特地去弄湿手,跑到萧定面前掸水在他脸上。

    “我Cao!”萧定睁眼就骂,看见是面部肌肉紧绷的班主任,他咧嘴一笑,接下来的话更欠:“班主任,您不好好讲课,改教捉弄人的小技巧了吗?”

    班主任的面部肌肉抖动,手抬得很快,却是扶那副黑边眼镜,气道:“脚放下来!还有衣服,给我穿好了!”

    原来萧定的脚架在了桌子上,而且萧定不拘一格的着装风格,很别致地露出了半个肩膀,一件好好的外套,被他穿出了傻子的味道。

    萧定收腿坐正,敷衍地拉拉外套,外泄的春色得到迟来的保护,但他这副“谁也动不了我,我很酷拽”的模样,真的让人很想暴揍他。

    班主任冷着脸走了,烂泥扶不上墙,他是老师,只能恨铁不成钢,而不能破口大骂,更不能贬低学生。

    这个萧定,的确是万中无一的自我蛮横的坏学生,以恶趣怠学为人生座右铭。

    路昙没多注意这个任性的同学,很快就会调换座位了,全班同学于她都只是陌生人,走了一个又来一个,都是陌生人。

第六章

    有一个梳可爱双马尾的妹子,脸肉肉的,说话清脆,待人热切,今天是她的生日,她特地买了一盒牛奶糖分享给班上的同学,笑嘻嘻的,很开心。

    “路昙,给你糖果,很甜哦!”孟柚纯笑容清纯,脸颊的肉吸引着别人要去揉捏,像她这种外表不差又不造作的女孩子,应该人缘挺好。

    糖果放在路昙的桌面了,路昙却拿起糖果,眼神冷漠,迅速将糖果丢回了孟柚纯的糖盒子,她拒绝别人,拒绝得很干脆。

    周围原本言笑晏晏的同学忽然噤声,均用或尴尬或不满或疑惑的眼神看着安然坐着的路昙,不是被路昙的冷漠吓到,而是路昙居然丢弃同学的善意,她那副冷漠的样子,没有人会惯着。

    孟柚纯的笑容熄灭,她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介意这两颗小糖果,而且她或多或少感觉到了尴尬,留在这儿也没意思了,她就往前继续走,恰巧遇上了萧定的冷蔑的眼神。

    “萧定,送你一颗糖,很甜哦!”都是同学,孟柚纯没有特地避开这位暴力同学,直接笑着将糖果放在萧定的桌面。

    萧定摆着嫌弃的表情,但很给面子地没有拒绝,也没有当着孟柚纯的面拿起糖果,指不定他的脑子里又琢磨着什么惹毛同学的恶趣点子。

    新座位实施了,孟柚纯和路昙同桌,刺头就在路昙前面,这家伙还挺开心,愉快地后仰,故意将脑袋抵在路昙的书上,料想路昙不好意思动他。

    然而,萧定正神游天外,机车开到与飞机并肩,冰可乐冻走了疲惫······美好得让他忘了自己正在教室,骤然一次暴击,让他轰然坠落现实——路昙低头写字,嫌弃萧定的脑袋占了地方,直接用铁头砸了萧定的脑袋,旁边的孟柚纯都看呆了,她捂着嘴似惊叹似憋笑。

    萧定忽然弹跳,撞在桌子才没有成功起身,不然上面讲课的老师又要飞物问候了,但是现在化学老师只是阴沉地望向这里。萧定捂着脑袋,横眉气着,烦躁得根本不理会老师的目光,反而想着要怎样回击大胆的哑巴丫头。

    下课后,孟柚纯悄摸摸与路昙说话:“你脑袋是铁做的吗?看你表情好像不疼耶!”路昙不说话,扫她一眼,顾自换笔芯,袖口处的黑渍清楚暴露。

    许时萌和同桌一起折星星,一把彩色的细吸管摆在桌面,两个小姑娘抵着脑门嘀嘀咕咕,忽然一个莽撞的人撞过来,哐地——两个小姑娘吓得差点跳起来,那些漂亮玩意儿散了一地,一看,撞过来的是赵汀传。

    “对不起,对不起,”赵汀传尴尬苦笑,急忙蹲下去帮忙捡东西,但是他蹲下来,又踩到了一些细吸管,他挪动,吸管就瘪了,“我马上捡!”

    看见自己喜欢的东西被踩,许时萌的语气幽怨而愠怒,喊道:“你踩到啦!快走开!”

    “哎哟,这么好看的吸管,踩坏了好可惜!”金雪琳看见了,不禁惋惜。她这一惋惜,赵汀传的面色更差了。赵汀传直接用双手像掬泥沙一样加快捡细吸管,可是许时萌从他手里抢过了东西,一点也不想他碰到。

    “赵汀传,语文老师让你现在去图书馆找他!”

    像获得拯救,赵汀传霍地起身,“实在对不起,老师叫我,我先走了!”赵汀传阴着脸逃跑了。

    许时萌和同桌郁闷着在地板捡东西,秦巧与人聊天走了过来,看见两人蹲在地板,便问:“朱霏,我问过朋友说《抵月》的新刊出来了,你要不要跟我去书店?”

    《抵月》是高中女生之间互为传阅文刊,电子信息化发达的潮流里,《抵月》以认真的情爱权谋小说、时尚元素新锐,紧紧地抓住了初高中学生的眼球,在课外书领域里备受推崇。

    朱霏立刻兴奋了,霍地起身,“要啊!要啊!什么时候去?”“明天中午吧?你可以吗?”秦巧略想后才回,朱霏则是满脸欣喜地应下:“可以!可以!”

    路昙只是离开去接热水,回来后到上课要拿书了,她才发现自己的抽屉被一个小锁头锁住了,这该死的恶作剧,与前桌的风格太像了。路昙忍到中午放学,同学们都离开了才暴力破开锁头,她看着分裂的小锁头陷入思考,没理由她会受到这些欺负,一定是哪里出错了;连锁反应果然惊人,一个选择偏差,后面的发展也会不可预测。

    大课间操迎来创新改革,全省普高的课间操都改为了男女交际舞,学校一直回避的男女交际问题得到直视,这次是老师们亲自促进两个集体接近交流。

    舞伴的安排羞涩而艰难,男女比例不等的班级就只能男男或女女了,甚至还需要一个人跳双人舞,学生间虚假的八卦绯闻满天飞。

    江请松等到可配对的数目满额后,选择了一个男生,然后训练的时间看看男生女生扭捏的滑稽样子,在田径场时,还可以望见同样笑声不断的十班,李贸初的舞伴居然是女生。

    阳光下,留着寸头的男生僵直腰杆,双腿蠢笨得像两根不听话的筷子,操纵男生身体的仿佛是一个生疏的木偶戏学徒,灵活度为零,表情却认真严肃。

    路昙学过双人舞,游刃有余,淡定而分寸得当,丝毫没有懵懂害羞,在一众扭捏的青春男女里,她保持着淡漠从容。

    江请松饶有兴趣,和伙伴偷着懒,盯住十班,李贸初的肢体不协调像刚学走路的孩子,而李贸初的舞伴的长辫子似一串绒花,随着舞步移动晃动,在阳光下偶尔泛光。

    “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李贸初不好意思而快嘴道歉,他又踩到了路昙的鞋子,不过路昙只是漠漠看着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厌烦,这下李贸初的负罪感出来了,撒开路昙的手,苦着脸避开,表示要缓一缓。

    现场的一对对无不唉声叹气,明明几个简单的动作,老师总挑毛病,而与伙伴的默契比数学大题还要难得。

    十班里有一对玩开了,一招一式缓慢来回,像塑料侠士一样在比武切磋,有模有样,对待课间操的态度散漫到旁边的同学为他们拍手叫好,几乎要配合打赏。

    这一对就是自我烂痞的萧定,和黑眼圈严重的朱乐勋。

    形意拳十八式!

    排山倒海!

    长虹贯日!

    春眠不觉晓!

    千骑卷平冈!······

    “净整这花里胡哨的!能不能好好学习课间操了?能不能!”老师眼睛瞪得老大,二米长的教鞭挥舞空中,两个中二少年这才安分。

    晚上,女生宿舍就新的课间操开始了讨论,脚被踩红的许时萌音量比平时大了许多。

    “我的脚快要废了!我的搭档一直踩我的脚,白鞋都变成黑鞋了!”许时萌坐在床边,捂着脚委屈巴巴,秦巧脸上敷着黑色面膜,轻轻地坐到她旁边看她的脚。孟柚纯晾衣服回来,也站在旁边吐槽:“那个黄缘刚也是,踩我的脚就像是瞄准的——不过,我也踩了他好几次!”

    胡纹希串宿舍,端来一篮葡萄,分享给十班的同学,并且温柔地加入了聊天。

    “胡纹希,你们班也分好跳舞的名单了吧?你是和女生还是男生?”秦巧吃着甜甜的葡萄,笑嘻嘻的。胡纹希浅浅笑着,将篮子递给另一位女生,这才说:“双人舞很有趣啊,女生男生区别不大,和我搭档的是一位不怎么熟悉的男生。”“那男生一定经常踩你的脚吧?”许时萌出言寻找相同遭遇的战友,孟柚纯却抢着问胡纹希:“你们班上有好看的男生吗?若是和好看的男生跳,也不算太亏!”胡纹希收敛眼神认真思考,而后惋惜道:“抱歉,我还没认齐班上的同学,好不好看的,分辨不出来。”

    在一边预习的朱霏忽然抬头插话:“九班的江请松帅啊!”

    “帅!当然帅啦!”几个女生立马兴奋应和。

    场景和谐而轻松。

    然而一个人出现时,愉快的聊天声音却忽然压低了,貌似在不自觉地回避这个人。

    路昙进入宿舍,也没有在意谁在干什么,径直走到自己床位,整理东西,却发现床底下的箱子有被动过的痕迹。

    “陶薇小,请问你动过床底下的黑色箱子吗?”

    陶薇小躺在床上看杂志,听见床下询问声,有点蒙,这个声音格外悦耳,以为自己幻听,可看见床下直视自己的路昙,又接收到了清晰的询问,只是路昙闷声少语,冷不丁一句话让她反应不过来。

    陶薇小看着路昙的润澈的眼睛,她像遇见了查寝的班主任,怯声回道:“没有,底下那个箱子我没动过。”

    路昙只盯了上铺几秒,收到回答便坐回床上,不多一言。

    陶薇小狐疑眨眼,这是路昙真正意义上第一次与她说话,想来那个箱子很重要吧?

第七章

    一个小剧组托着导演是校友的关系,取得了学校里的拍摄资格,这段时间内,许多学生去围观热闹。

    萧定被体育老师抓在内操场做体能训练,不远处就是那个剧组,他没有兴趣,只是气喘吁吁地思考放学后去哪儿,一起被抓在这里的林狄迪却时不时望向那边。

    “林狄迪——不准走神!”体育老师大喝一声,林狄迪即刻收回视线,但林狄迪闷一会儿后,朝体育老师问:“老师,我们这小学校鸟儿都不来,那些人在拍啥啊?”“你好奇啊?”老师反问,眼神却暗藏厉气,果然话锋一转,凶道:“那你去问啊!”林狄迪讪笑,服低说:“不了不了——我在这看一眼就好了。”

    连续四天,这个剧组都在学校各个地方拍摄,有女生认出剧组里的新锐小生陈亲俭,还激动地跑上去讨签名。

    化学老师的电车坏了,暂时开甲壳车来学校,可是被追星学生堵了一次道,他的心情就差了,讲课时语速惊人,丝毫不顾及下面求知若渴奈何连接频率差的学生。

    随堂测试开始,化学老师忍了几分钟,将地板砖踏了又踏,终于忍不住埋怨:“我说你们,一个只有皮囊的演戏的人有什么好喜欢的?况且那种小年轻还没有演技,我老家大黄狗演的瘸子都比他们形象生动!”

    下面没有人敢搭话。

    化学老师踱步到走道,两边的同学都用眼角余光瞄他,他继续深沉道:“教师,医生,军人,建筑工,于人民于社会于发展,有积极作用的人,才值得你们这些新生军推崇欢喜!”

    仍旧没有人搭话。

    化学老师走到了教室后面,放眼去一片黑色后脑勺,他扶一下眼镜,“不要只甘心于做社会的基石,还要有野心!未来博士为什么不能是你?未来特种兵大队长为什么不能是你?未来市长为什么不能是你?未来开疆拓土载入史册的——为什么不能是你?那个规定你以后形象的人,是不是好人,或者他就是个反派?他过得不好,也要你籍籍无名甚至陷入深渊?”

    还是没有人敢接话。

    化学老师发出一声叹息,似乎发完火了,他没有再说话。

    萧定边打瞌睡边强撑着握住笔要写字,奈何他的眼皮像粘了强力胶,实在睁不开眼,脑袋也一直往桌面掉,小鸡啄米都没有这么好的频率。

    迷迷糊糊的,一只砂锅大的拳头迎面砸过来,萧定瞬间清醒,一看,化学老师早带着测试卷走了,同学四散聊天,压根没有人要揍他。

    大课间到,高一学生在田径场排开队列,高二学生则是在内操场,音乐一起,学生们就开始勉强跳舞了。

    萧定与朱乐勋手拉手,一起打着哈,他们的动作连广场舞大妈都比不上,在队列里差得离谱。

    班主任气势汹汹冲过来,凶道:“难怪体育老师要给你们单独练体能,看看你们这肌无力的颓丧样子,演丧尸呢?啊!”

    “班主任,”朱乐勋幽怨无力地望着班主任,“太无聊了,要不你让我去跑两圈,完事儿我就不困了!”

    班主任翻了个白眼,气哼哼地转去其他地方。

    萧定困得顾不上巡查老师的眼神,他挂到朱乐勋的背上,喃喃语:“不行了······我睡会儿······”朱乐勋踉跄要倒,回手抓住萧定的头发,嚷嚷道:“你起开!我也困啊······你给我躺草地上!”两个人纠缠在一起,亲昵的样子让目睹的人更加嫌弃两个人。

    数学科代表闹肚子,请求黄缘刚送作业到数学科室,黄缘刚抱起作业就走向另一栋教学楼,经过连廊时,遇见在录作业视频的九班同学。

    “嗨,你们是在拍哪个老师的作业?”黄缘刚好奇询问。一个矮个男生抬头回道:“数学老师的。”“哦?数学也能布置这种作业?”黄缘刚停住脚步。一个从镜头前撤下来的男生顺嘴说:“著名数学家的模仿——老师想给我们找活干还不容易吗?”

    “江请松呢?刚才人不是过来了吗?这会儿又去哪了?”举着拍摄工具的同学忽然发问,按照他们的拍摄计划,江请松应该加入镜头了。

    黄缘刚看见江请松了,帮忙说:“刚才我看见他在八班,正给人讲题。”

    “又被女生缠上了!欸,你们谁去救他出来?”“我去吧!”

    帅哥,总是被女生觊觎,帅哥身边的人已经习惯了。

    放学后,路昙去校门口拿快递,遇见了胡纹希,虽然她冷面寡言,这个温柔勤奋的胡纹希还是主动过来与她说话。

    “路昙,好巧,你也网购!”

    路昙看向浅笑嫣然的胡纹希,眼瞳骤缩又回复正常,这个女生的形象还是不错的——未经历世事的单纯学生会不自觉地将其归入好学生队列。路昙的视线移开,迈步就走,她不想接近的人,留下负面的形象,也不屑于与之交谈。

    “胡纹希,这个人好高冷。”旁边的女生轻声说话,心里已经生出一丝抵触。胡纹希定睛思考,许是想到什么,抱着歉意道:“对不起,她只是喜欢独来独往,其实她人很好的!”

    胡纹希与路昙什么关系,需要她来替路昙的无视道歉?

    这话,很容易误导别人自然而然联想到胡纹希与路昙相处过很久,而这样冷漠的路昙即使无礼,善解人意的胡纹希也真心地对待路昙。

    一个籍籍无名的路昙而已,胡纹希为什么要用她来做她宣传好名声的工具呢?

    与校门口距离百米,踽踽独行的路昙的眼神暗沉,眼睛表面清澈的光芒流进眸底,被深渊吞噬,只留下心绪重重的路昙。

    这个阶段,按部就班,顺遂人心,始料未及,晴天霹雳,参与者和旁观者混杂不分,微妙丝线暗中连接不同个体,平静水面,谁能脱颖而出?

    路昙在担心,重蹈覆辙,或者失控未知,她的把握都不大。

    普通的早上,普通的学校,普通的楼梯,普通的早修铃。

    路昙若是知道下一幕,她一定选择迟到。

    秦巧加速,掠过淡定的路昙奔向上面,后面一大批同学涌上来,她不想陷入拥挤。

    路昙抬头,火急火燎的秦巧头发乱蓬蓬的,发圈随时会掉,就是抬头这瞬间,上面一个人影倒下来——她应该害怕地避开,她细胳膊细腿的可能会被砸伤,或者她应该很惊讶,不应该能反应过来,可能会被连累。

    一瞬间的事情,大多数人反应不过来,所以结果如何都在可接受范围内。

    但是现实画面的确让人惊愕:

    身体失控的高个男生,修长身体与楼梯出现了30度夹角——唯一支点,是一个瘦小的女生,女生以超凡的反应速度与不符合娇小外表的力量,稳当抱住了男生。

    这是一个玛丽苏氛围的画面,虽然男生与女生的角色反了,但也足以让后面上来的同学们忘却惊险陷入迷惑而多想。

    江请松眼神呆滞,惊吓的心跳变成了惊艳的心跳,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脑海里飘过诗歌,丢脸的摔倒画面,他居然觉得值了!

    路昙扶起江请松,心里跟踩了狗屎一样,撒手就往上跑,见义勇为,她要那恶趣的善良榨油吗?

    学生间的消息传播快速有效,目睹观众的生动描绘,加上道听途说者的添油加醋,一件仗义相救的事情传得高一部人尽皆知。

    孟柚纯听得有滋有味,她是路昙同桌,乘便就问:“路昙,早上你救了九班的江请松是吗?”

    萧定也听到了消息,很是不屑,扭过身背靠着自己桌子,却是面对后桌,嘲笑说:“那么重的人不把你砸得鼻青脸肿真是稀奇!不过那人也够蠢,走楼梯都能摔,怎么不表演个平地摔呢?”

    孟柚纯木着脸不看萧定,倒是对路昙一脸期待,只是路昙认真看着桌面化学书,并不理会她们。

    李贸初听说了,趁课间主动跑到隔壁,直接问:“请松啊,听说你差点挂彩了,快让为兄看看你缺哪了?”

    江请松默默扇了一巴这个戏精少年。

    李贸初爬回来,说:“你可得好好感谢救你的人!”李贸初自然地挤走江请松的同桌,坐在旁边,又说:“帮你的是我们班的人?”

    “是与你跳舞的那个女生。”

    “什么?!”李贸初惊讶,闷声闷气的小女生,冷漠到虽然搭档跳舞,但从未与他说过一个字,是一个完全不交际的人。

    江请松半敛眼皮,眼睛里清淡的光安安静静,他觉得这不是重要的事情,却也不能无视,然后对李贸初说:“你去通个信,我要当面谢谢她。”

    课间操时间,李贸初有了和路昙单独相处说话的机会。

    跟着音乐动作,李贸初的视线偷偷移动到九班,江请松正看着他,他咽咽口水,视线移回搭档脸上,先假咳一声,说:“路昙,早上时候在楼梯,你接住了一个人是吧?”

    路昙的眼睛散着淡淡的冰雾,明明健康的眼睛,却无物可以落进这一双空洞的眼睛。

    李贸初知道会得到这样的反应,无所谓受挫,两个人旋转换位置后,又牵手靠近,他又说:“那个人是江请松,他想当面谢谢你,你应该不介意吧?”

    之后,李贸初回去见江请松时,是不高兴的。

    “没抢到屎,生气了?”江请松开着平时的玩笑,李贸初却幽怨望着他,但是过了一会儿,李贸初突然嘿嘿地笑了,江请松默默看着傻里傻气的他。

    李贸初笑够了才说:“我跟冰山美人提了你,结果她把我的脚踩肿了,一直都是我踩她,现在她终于忍不住踩我了!”

    “那她什么意思?”

    “你去跟她说话就知道她什么意思了。”

    孟柚纯与路昙做了一段时间同桌了,她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那就是路昙总是穿同一身衣服,更换衣服的频率低到等同班主任不看手机。孟柚纯将这件事与另外的女生说了,秦巧忽然笑了,边笑边说:“你也发现了是吧?路昙有很多件同款式同颜色的衣服,当然跟没换衣服一样啦!”

    “不是吧?!我只是听说过,没想到真的有这种人!”

    “路昙会不会有强迫症?一定要穿一样的衣服,不然会抓狂?”

    “好可惜——她都不会想穿其他漂亮衣服吗?”

    几个女生叽叽喳喳。

第八章

    中午,路昙离校,见了一位中年男人。

    茶馆,暖木色调氤氲书墨茶香,黑色的天花板像倒置的深渊沉默克制,天花板吊着的纸灯高低不一,白色四方纸灯撒泄柔弱的光辉,妄想在一场黑暗里孤独救赎。

    一个穿着白色休闲装的中年男人,一个穿着朴素的女生——相对而坐,像一对父女。

    路昙没有说话,将一本木青色笔记本放在桌面,重要的东西,笔记本里全都详细入微。

    “你······此前所说还作数吗?”舒尔峥的声音疲惫,不失沉重,毕竟经历过风雨磨砺,他的声音还兼具威严,一股运筹帷幄者的凌厉藏得不着痕迹。

    “作数。”路昙说话了,清淡而毫无波澜。

    舒尔峥却看出了路昙的勃勃野心,以及深沉的恨意——路昙救他的时候,眼睛里的恨意浓烈得要灼烧掉她稚嫩的躯壳,清纯的外表包裹被怨恨发酵的野心,然后睿智地掩藏所有锋芒,这样的人,如果失控,会是社会的一头嗜血野兽吧?舒尔峥不会害怕接触刺猬,他也不是良师益友,从未想引导路昙往正确的方向前进,他经历过绝望,所以同样满腔愤恨,他要路昙辅助他,他不觉得幼小的年龄会限制一个天才的智慧。

    舒尔峥拿起笔记本,随意翻开阅读,只片刻,他的神色严肃了几分,翻了一页,他的身躯一震,黯淡的眸子潜入一丝光亮,握住笔记本的手不禁加重了力度。

    茶馆的客人稀少,堂面只有这一桌坐了人,喧嚣被隔离门外,只有纯音乐在流淌。

    路昙捏着茶杯,嘬一口香茶,手势姿态从容而随意,有着不符合她普通衣着的优雅。

    舒尔峥意犹未尽地合起本子,神色凝重,面对小女生,他需要同等阶的考量,路昙不会是他的打手,他甚至做了大胆设想,假以时日,他需要仰望路昙——这本笔记本,就足以证明路昙是何等惊艳的天才。

    “我会成立一家更牢固强大的公司,这次,我的战场不会固步于华西地区!”舒尔峥信誓旦旦,他的经验与人脉,足够支撑他东山再起,而路昙,是他另一个信心源头。

    只是一个主动的选择,就可以轻易介入另一条河流,时而难若登天的事情,时而顺手拈来。

    回学校的路上,路昙目睹了一场车祸,那辆失控的皮卡带起的风刮在路昙脸上,路昙只是眯眼的时间,那辆可怜的小电车就被碾在皮卡之下了,无辜的人躺在车身下,无助得像根青瓜。

    惊恐的尖叫作为前奏,接着是不敢上前的疑惑交谈,然后是报警的声音,嘈杂中飘荡无奈的哀怨,熙攘的城市,一场事故只是短暂的插曲。

    后来,下雨了,平常的雨幕笼罩着这个小城市。

    “体育课没有了~~”朱霏趴在桌面,沮丧嘟囔。许时萌也失落得没有心情折星星,拿着铅笔在纸上乱画,脚搁在过道,期许着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体育老师第一次来十班教室,兴致勃勃地讲解外伤紧急处理知识,讲了一般切口包扎,欲开始烫伤,英语老师出现在了教室门口——抢课。

    “不行不行,我要讲外伤紧急处理,很实用的知识!”“行的行的,我就要半节课,他们的英语成绩还可以提高十分!”“我关门啦!”“别啊!我就在边上等着!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加速讲完的!”

    两个男老师在门口没有力度地推搡争执,看热闹的学生开心得想他们干脆争到下课铃响。

    结果当然是如英语老师所愿。

    一下课,雨就停了,到处湿哒哒的。

    几个男生,居然趁着课间十分钟,跑到楼下草地玩水,熊孩子心性大发,肆无忌惮地嬉戏打闹,若不是没有瓢和水枪,估计还会发生一场无法阻止的水仗。

    班主任来上课,起初没注意,后来在憋笑的班长的暗示下,看见了几个湿漉的男生,才反应过来刚才楼下玩闹的是自己的学生。

    “萧定,”班主任放下遥控笔,表情克制,“是厕所水管爆了,还是你出去淋雨了?”

    大部分目光落在不羁的落汤鸡这里。

    朱乐勋的身子颤抖,只有笑容没有笑声,他用尽了力气在憋。

    班主任的视线移到同样湿身发乱的朱乐勋脸上,说:“朱乐勋,玩得很开心吧?”

    萧定得意地开始甩头,周围同学马上发出嫌弃的声音,他的头发的水四散飞溅攻击人,他就是故意的!

    “萧······”

    “班主任您放心!”林狄迪大喊抢话,音量盖过了班主任的声音,“我们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尽兴而且和谐,不会感冒的!”

    林狄迪语气里的欢快与骄傲,真是令人火大,班主任忍不住喝喊:“谁管你尽不尽兴!?”

    萧定的嘴角勾勒着坏坏的笑,这种被注视的感觉让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跳,身体冰凉,血液流动却隐隐活跃。放学后,萧定回头,那个哑巴静静端坐,像木头一样,好像任何东西都不能打扰她——不,之前他主动拔了她头上的木棍,她反击了。

    “喂,你这哑巴是生来就这样,还是后天造成的?”萧定弯腰,与哑巴说话,一副随时要掀了哑巴桌子的泼皮架势。

    路昙的心思在桌面的物理试题上。

    恰巧来十班的胡纹希看见有名的差生与路昙说话,默不作声,只是动作变得更轻缓了,怕引起注意,同时也有蹭八卦的心思。

    “啧啧,”萧定眯眼,脸与哑巴的距离拉得更近,“像你这样的人,真的能走到高考那天吗?”

    柔弱小女生被著名暴力学渣欺负,周围的人居然袖手旁观漠不关心!?

    萧定的眼神恶心,具有轻蔑和嘲弄,一个哑巴真的不够他看,所以他很快就直起了身,臭屁地撸撸头发,戏谑道:“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打火锅都不够!”

    胡纹希再到十班女生宿舍时,和平常一样打听道:“你们班的那个姓萧的同学人缘很好吗?今天我看见他与路昙说话挺融洽的。”

    十班女生被踩了尾巴,愤懑又恶心。

    “那个萧定?他人缘好?吃屎吧他!”

    “我从来没见过那么鬼的男生!我绝对不要和他说话!”

    “臭屁又暴力,什么女生都不敢靠近他!”

    “姓萧的特别讨厌!听说他和社会青年混,抽烟喝酒都是小case!”

    胡纹希露出惊讶的表情,第一次听到这些事情,她的世界观好像受到了挑战,缓一缓还是小声说:“不可能吧?上高中的人心思还能多歪?”

    许时萌抢声,切切道:“胡纹希,电视小说里面有五成是真的!你长长心吧!这么傻,容易被人骗的!”

    胡纹希鼓着腮帮,面颊一抹粉红,弱弱反抗说:“我才不傻!”

    哈哈哈哈······悦耳的笑声飘出宿舍。

    秦巧忽然想起路昙,话题就转了,忧心言:“姓萧的整人计划太多了,也就路昙还能忍到现在。”孟柚纯捶腿,激动了,跟着说:“是啊!那么鸡的人,也就高冷的路昙能受住!我多么希望路昙起身就给他一脚,让他去见祖师爷!”

    在写作业的陶薇小忽然抬头,弱弱说:“说喜欢一个人就欺负她,是不是萧定发觉了冰山美人的美丽啦?”

    陷入沉默。

    第一个回神的朱霏跳起来,抵触大喊:“他那叫喜欢吗?他那叫贱!!!!!!”

    隔壁宿舍受不了了,敲门劝告:“请你们控制音量,晚上了!”

    孟柚纯哼哼唧唧的,翻到床上的杂志,又开始和小伙伴交流明星趣事,班上的事情来来回回没有什么新鲜的,还是外界的八卦更能打发时间。

    胡纹希文静,但是擅长聊天,十班的女生宿舍基本都欢迎她来串门,女生聚众聊天是再平常不过了。

第九章

    李贸初特地留在教室,等着看兄弟的吃瘪画面,于明励也好奇地跑到十班教室窗口站着,就等江请松到来。

    只是,江请松才从九班教室出来,八班的胡纹希无意经过,温声软气地和人聊天。

    “江同学,刚才我班的生物老师夸你啦!说你的推理题逻辑缜密!”胡纹希的笑容清甜,抱着书姿态乖巧,面对同学落落大方。江请松应了一声,视线却扫过这位胡同学,心思飘飞。胡纹希忽略掉江请松的无视,打算随江请松一起走,但才同行几步,江请松就拐进了十班教室。

    “江同学,你到十班找好兄弟吗?”

    李贸初朝后门进来的江请松挥手,却看见江的后面跟着八班的女生,不用思考,又是要与江套近乎的女生。

    江请松走向李贸初,李贸初却小跑上来,压低声音说话:“就是她——很懒说话,你上去说谢谢就好了,别指望她回话。”江请松顺李的手指看去,那个女生安安静静坐着,头发卷成一朵凌乱的花在脑袋上,还有一缕缕柔顺的墨发调皮地贴着白润的小耳朵。

    胡纹希应该自然地继续前进,但是捺不住好奇,她迟疑片刻,还是跟着进了十班教室,看看江请松要做什么,但她安慰自己,自己只是进来找秦巧的,至于秦巧在不在,这不是重点。

    “路昙,你好!我是江请松,九班的,那天早上谢谢你仗义出手!”江请松是用了最好的态度的,诚恳而谦逊,温润的眼睛里流淌细碎的星光,穿着简单灰色T恤,干干净净,清朗似未经雕琢的人间原玉。

    胡纹希没听过江请松这样的语气,她以为江说话都是懒散清淡的语气,配合淡漠不羁的表情,闷骚腹黑的性格一猜就准。

    路昙停笔,手背的筋络紧绷,却还是没有抬头看一眼站在旁边的男生。

    江请松猜不准了,路昙有反应却刻意无视,是众人口中的冷漠,还是文静女生的害羞,或者有其他原因?

    什么原因?

    没有什么原因,路昙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脑子里的河流湍急暴躁,她要足够冷静,才能阻止心思的泄漏。

    “总之,非常感谢你的帮助,路昙。”

    “让开,别污了劳资的眼睛!”

    另一个欠揍的精神声音,成功吸引了教室里大部分目光。

    萧定迈着大跨幅的外八步,像只傲慢的火烈鸟,还以为自己真的有火焰可以灼伤周围的人。萧定得到了这些人的注意力,得意得辫子翘天,视线扫过哑巴,又移动到旁边身高与自己差不多的男生脸上,嘲笑说:“你跟这哑巴说话,跟狗说话是一个结果!”

    戏谑的嘴脸,恶臭的思想,这就是校园里的霸凌者!

    李贸初急了,冲过来,气愤地喊:“姓萧的,你嘴巴放干净点儿,连女生都欺负,你算什么男人!”

    “嘴巴长劳资这儿!你不服,想动手吗?”

    三个男生围着路昙这一桌,就差剑拔弩张干起来了。

    窗外的于明励意识到不妙,立刻冲进来赶到江请松身后,他不能容忍兄弟被人欺负。

    江请松心生不悦,这个烂人当面嘲弄路昙,就是在故意恶心他,他听说这个姓萧的流里流气,没想到会作到他眼前。江请松神情严肃,客气道:“你确定要嘲弄一个小女生吗?”

    对方有三个人,萧定也不怂,坐在自己桌子上,脸上带着痞气的笑,说:“怎么?要打架啊?和我打架可是得排队拿号的。”

    好家伙,脸皮真厚!明明得罪了那么多人,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路昙的思绪集中,身处矛盾中心,她还是在写写画画,仿佛只要这些人打架不波及到她,她可以近距离观战。

    萧定看见路昙还是那副故作淡定的样子,不禁笑了,打趣道:“想见义勇为啊?也不看看这小哑巴领不领情——”

    三兄弟低头一看,冰山美人正不慌不忙地写题目,思路完全没有被打乱。

    场面静默,飘散尴尬。

    江请松看着路昙的头顶,渐渐眯眼,眸底的光芒淡了些,他来见路昙,自然不会被一个自大的人分神,此刻路昙不说话,他只当路昙是被姓萧的吓住了,如此,他也不好再留下让姓萧的有说话的机会。江请松的表情忽然松懈,淡淡的说道:“走了。”转身就走。

    萧定目送挫败的三个人离去,得意地咧嘴,却是没有发出笑声,像小丑的表情包本包,自以为洒脱帅气,实际逗比。萧定胜了一着,以为别人都忌惮他了,伸手要拿路昙桌面的习题册,路昙却快速扼住了他的腕骨,力度大到他以为是被铁钳卡住了,痛得他脑门瞬间就凉了。萧定迅速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抓路昙的手,但是路昙天生神力,他的被扼住的手几乎要裂了,他竟然也挣扎不了一分!

    “碎了!碎了!”萧定惊恐叫唤,双目圆睁,才过十秒,眼底就泛红了,倔强语气中也有了一丝服软,嚷道:“我不拿你东西了!撒手!快撒手!”

    教室里还有几个人,他们也有注意这里的动静,萧定一讨饶,他们就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路昙终于撒手,萧定捂着要废的手连退几步,看路昙的眼神惊恐迷惑,这是他第四次落败,他实在不明白,一个小哑巴的力量怎么如此大?传说中的天赋异禀吗?

    天赋这个东西,真的太奇妙了。

    有一个“戏曲进校园”的讲座,高一部的先听了。

    内操场黑压压坐了一片学生,只有舞台上面亮灯,那些敲锣打鼓的师傅在舞台上散发光辉,彩衣浓妆的戏家在婉转低唱,唱念做打的艺术,门外人也只是听个热闹。

    班主任在队伍后面站着,也没仔细听唱的什么,偶尔还需要打蚊子,无聊得只能偷听学生聊天。

    “新套装你抽到了吗?”“我手气抽棺材指定可以!十连抽!十次没有一次中的!”“不是他说死也不去吗?现在又来骂我们不带他!”“今天早上我起来找不到我皮带了,你们谁拿了?”“等会去吃宵夜吧?”“我的新球鞋居然一脚一个色!穿出去肯定回头率高涨!”

    一个身影走向班主任,说话声是一个女生:“班主任,我尿急,去趟厕所!”

    “准了。”

    班主任跺跺脚,以期得到片刻安稳,一会儿,又有两个女生走向他。

    “班主任,刘小琪发烧了,需要去医务室!”

    班主任马上正神,询问:“虚弱吗?还能走过去吗?要不要背过去?”

    刘小琪的声音微小而沙哑,缓缓道:“陈琴琴扶我过去就可以了。”

    “那路上小心啊!”班主任如此说着,但心里仍旧紧张,后又改口:“不行,我亲自陪你过去。”

    班主任走开后,坐后面的男生开始聚头玩手机。

    秦巧的心思并不在现场,家里装修让她很伤脑筋,那个大姑一直在指指点点想插手她家装修的事情,她担心耳根子软的妈妈会被大姑忽悠了。

    “秦巧,你陪我去厕所好不好?”朱霏憋着难受,还是低声向秦巧请求了。秦巧却在发呆,随口就说:“你自己去。”朱霏嘴巴动动,没再说话,转身去找别人了。

    讲座结束后,秦巧要找朱霏去吃宵夜,朱霏说约了别人,秦巧没多想,就与孟柚纯几个走了。

    路昙搬椅子回教室的路上,碰见了学校文工团的老师与刚才在台上表演的戏曲家交谈,搬椅子的学生队伍那么多人,路昙在最边缘,然后幸运地被老师叫出去了。

    “来,那位女同学,脑袋上一团头发的女同学!”

    老师指示这么明确,路昙只能乖乖走过去,近了一看,与老师站一起的戏曲家身量颀长,气质儒雅,面容俊秀又不失刚毅,头发丝都冒着艺术的气息。

    “李老师你好!白老师你好!”路昙礼貌问候,朝李老师鞠躬后,又朝戏曲家鞠躬。

    李老师笑容清爽,说话时大白牙露出来带着一道亮光,说:“看,白老师,还是有学生认识您的!”

    白知袁没有出声,淡淡的表情有着隐约的傲慢,这傲慢却没有一丝浅显轻蔑,他睨眼小女生,眼神柔凉,然后移开了脸。

    李老师为了制造话题,便对随意叫过来的女生提问:“你有了解过戏曲吗?或者说你会为偶然出现的戏曲停留吗?”

    路昙望着人近中年的李老师,没有迟疑,回复道:“没有真正了解过,但是台上的角色的声喉像酒一样令人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这个回答,透露着官方追捧的意味,谦逊而靠近真实,李老师表示满意。

    “白老师,所以我说,本校还是有那么一两个人愿意也有天赋学习戏曲文化的!”李老师朝白老师说话,颇有开会发言的气势,只是专注艺术的白知袁并不太在乎官面上那一套,所以只是回复以淡淡的笑容。

    李老师让小女生离开了,而他继续与白知袁谈论“戏曲进校园”的事情。

第十章

    不知从何开始,学校里有谣言传得沸沸扬扬,说高三部有男生与女生谈恋爱,甚至已经有了私房之事,学生们议论得热火朝天,简直比之前剧组来此拍摄还要火热。

    班主任可是不会避讳这个话题,第一时间就在全班面前发言:“你们不可以再讨论最近传的早恋一事儿了!”

    底下的学生看着他,眼睛里充满迷惑与渴望。

    这是他们应该迷惑渴望的内容吗?

    “你们现在没有自由的时间,多余的精力,独立的经济来谈恋爱,我希望你们时刻谨记这些原因——我只是阻止你们纯洁甜美爱情的帮凶,打败你们的从来都是现实!”

    班主任走后,教室里的热闹照常进行。

    “是真的呗!我堂哥是高三的,他们也在说!”“真大胆啊!不过怎么会传出来呢?”“老师们肯定处理当事人了,家长肯定来过学校了!”“太恶心了!别再说了!”“是不是在学校啊?不然怎么传得这么凶?”“太刺激了吧!跟演电视剧似的!“”

    萧定没有参与聊天,他正摁着一张白纸,聚精会神,如游戏决战般紧张得抿紧薄唇,铅笔到处,歪扭的线条始终不知形状,而他的抽屉里的手机亮着屏,屏幕上是一个犀利神秘的太阳轮图案。

    “唷,画画呢?画啥啊?”朱乐勋经过这里,闲着无聊,就站在了旁边。

    “滚!”干脆利落的一个字,萧定头也未抬,倒是一如既往地粗鲁自我。

    朱乐勋低头细看抽屉,手机上的图片也没什么特别的,“喂,你没有画面细胞,就别为难你的手了!”

    “滚!”提到手,萧定的胸口就起火,骨头还隐隐作痛,却好面子地不再提起。

    英语科代表过来收作业,没有主动上交作业的几位同学,她得一个一个去催,到了萧定这里,阳光开朗的英语科代表无所忌讳,说:“萧定,请交英语作业!”

    “滚!”萧定被打扰得有些炸毛了。

    “既然如此,我只能将你的名字交给老师了。”英语科代表不想耗费时间在这儿,说完就走了。

    教室门外来了一位男生,朝里喊话:“十班的赵汀传,路昙,杨八安,请现在到物理科室!”

    听到某个名字,萧定的铅笔断芯了,芯头飞溅,差点溅到他的眼睛里。后桌走后,萧定从抽屉里掏出一个小锁头,翻身到后桌,很利落地锁了这个抽屉。

    “不是吧,买一个锁头好像要六块,你真舍得花钱!”目睹了恶作剧的朱乐勋,用一种平淡的语气表达了惊讶。

    “滚!”萧定暂时偷到一丝愉悦,但仍旧不客气地驱逐臭味相投的伙伴。

    孟柚纯眼睁睁看着烂人将路昙的抽屉锁住,她的内心气愤而厌恶,却不敢阻止,万一这个粗鲁蛮缠的坏学生转向来整蛊她,她可吃不消,她只能若无其事。

    是数学课,路昙一拉抽屉,又被锁了,前面的男生,简直是张活跃的靶子。路昙忍了,毕竟被她一打,前面的人就废了。

    中午,路昙出去买感冒药,路上遇见了可恶的前桌,那个前桌被人拖进巷子里殴打,路昙就在巷子外定定看着。

    (这一部分被禁了)

    路昙扬起下巴,眯着眼睛,阳光下,长长的睫毛沁出淡黄光辉,她的心情有些复杂,散发薄凉的哀愁。

    像冰凌花,愈美丽愈脆弱——愈让人想摧毁。

    萧定瞪眼盯住前方的路昙,眼角猩红,如被惹怒的狼狗,此前他只觉得哑巴有趣,忍不住逗弄,此刻却觉得哑巴是黑心的,与自己是同一类人,他很想抠出眼前的路昙的漂亮眼睛!

    “给我打到他半年下不了床!”哑巴果然怒了,喊出来的话很恶毒。

    原来是装的!萧定在心里咂了一句,眼前这些人不会听哑巴的话,但萧定还是趁他们走神偷隙逃跑,这些人立马追上来,幸好萧定还有体力,幸好这巷子不堵,萧定没有立刻被逮住。

    但是接下来两周,萧定都没有去学校。

    好不容易被家里放出来了,去学校的路上,萧定意外看见了让他恨得牙痒痒的路昙,因为左手还打着石膏,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然后他就目睹了路昙的另一面:

    路昙穿着蓝色的裙子,散着长发,温温婉婉,像朵蓝鸢尾花,摇曳生姿——只要她不是表情凝重地与人打架,或许还能当朵黑心的花。

    只是,两个身影来往交错,招式凌厉,拳拳到肉,踢脚带风,纵跳如燕雀轻敏,落地带着千斤之力,无需任何渲染都惊心动魄,稍有差池就会有一个人倒飞出去。

    路昙的对手是一个魁梧的大叔,肌肉健硕,孔武有力,是个练家子,面容凛然,很是认真,没有因为年龄差距而故意收敛实力。

    萧定偷偷看着,是想看哑巴被打哭的模样,一会儿后又觉得那大叔可耻,居然欺负一个小丫头。然后萧定的表情又陷入阴郁,他总算明白了,路昙会武功!紧接着他的脸上浮现惊诧,路昙的身手可以和魁梧男人打平手!怪不得他被路昙按住会反抗不了!

    打斗实际持续了二十多分钟,最终是大叔踉跄住手,这才正式结束。

    大叔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一看小姑娘,仪态从容,高下立判。

    “路姑娘,老林认输!虽然羞愧,但我服气!”老林朝路昙抱拳行礼,练家子的圈子,有武功世家的傲气与豁达,输赢磊落,更何况这场比试是他先提出的,此时不认,怕是要留笑话了。

    “林叔叔,承让了。”

    旁边树底下,一位坐轮椅的青年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清浅的眼睛却透露无力,目睹了事情全程的他,内心也惊愕好奇。

    萧定看呆,这是正经武功对决!之前他与那些混蛋完全就是小孩子玩闹,及不上这里半分精彩。萧定陷入深思,那么厉害的大叔都打不赢路昙,若是换了他去堂堂正正与路昙比试,岂不是会被按在地上摩擦?萧定思考着,现在去请一位武术教练还来不来得及。

    老林与路昙刚才打得像仇人,结束后又和和气气,一起走向树下的青年。

    “老二,路姑娘实在厉害,反正我服了!”老林像是不苟言笑的人,实际上现在笑容憨厚。老二回以浅笑,倒是先对路昙说话:“路姑娘,改日去馆里坐坐如何?”

    路昙看着老二,默然一会,揉揉手腕,打趣道:“依你们兄弟脾性,我若真去了,怕是要与你们那儿兄弟逐一切磋,你们才放我离开。”

    老林笑了,声音爽朗,真给路昙说中了,馆里师兄弟个个好斗,虽不会恶斗,但也是不愿错过任何一个功力高强的人。

    老二也笑出声,边笑边说:“路姑娘莫怕,他们就是技痒!”

    “此事后面再说,”路昙拿起包包,已经有了离开的意思,“我还另外约了人,得去北坝。”

    老林说要送路昙过去,但被路昙拒绝得很快,老林便不好坚持。

    萧定因为震惊而陷入沉思,路昙是隐藏在普通人间的真高手,是有武德,淡泊名利的!男孩子的武侠梦冒了出来,他不容许自己对一个大师继续无礼,虽然是女孩子,也值得他认真对待。

第十一章

    时光忽快忽慢,剩余人影匆匆。

    一般般的校园生活,平淡的青春故事,随着时间流淌,所有人都蓦地站在了前面。

    十班转来一位男生,身材颀长,五官深邃,气质清冷,简简单单的T恤硬是穿出了名模的感觉。

    整个高二部瞬间热闹起来,借故或专门来看这位帅哥的女生络绎不绝,老师们私下聊天也会提到这位帅哥,他的出现,直接让江请松退下了校草的位置。

    有人懵懂成长,有人放纵自游,有人执着己念,新成员的到来,湖泛涟漪。

    江请松习惯性串门到十班,进门才一扭头,就看见了转校生,对方体格不错,但是他没有多看,视线扫到某个角落,那个端正的身影正处于冥思状态。

    “李贸初被班主任叫去了,你等一下!”黄缘刚喊了一声,相处时间多了,喊话不点出对象,对方也能接收信息。江请松望他一眼就当回应了,然后熟稔地走到李贸初的座位坐下,拿起桌面的习题册阅读。

    物理科代表苦着脸,烦躁地抖腿,拿在手里的笔转了转迟迟不下笔,旁边女生洗了葡萄过来分享,他看也不看,因为缠着他的是萧定——粗鲁蛮横的萧定收敛了许多,开始认真学习,奈何他底子差悟性低,被他缠住的科代表无不苦不堪言。

    物理科代表憋了许久,沉声道:“这题我实在不懂怎么讲,要不你去请教路昙同学?”

    “不行,”萧定表情认真,“她会打我。”

    旁边的秦巧冷嘁,低低道:“路昙可不会暴力。”

    “······”萧定眸光阴沉,路昙的厉害,若非亲眼目睹,他也不信。

    最近,普中学科竞赛全面开赛,阅利全市一共三十二所普中进入积极作战状态,因为决赛前五名能在高考最终成绩加十分。

    全校排名前百名同学是老师重点关注对象,初试过关的人基本就是从这些人里面产生了。

    初试中,数学科,路昙拿下了全市第三名,她的分数远远抛下了学校的同学,于是,她被数学科室盯上了,一天内,数学老师们可以用同一个理由多次把路昙叫到科室。

    “学霸果然是学霸,都快长在科室了!”有人酸了一句,没得到回应,这人蹦到了许时萌的旁边,许时萌在看《抵月》,顺手分了一本给她。

    林狄迪咋咋呼呼跑回来,嘴里嚷道:“不得了!不得了!学校后门着火啦,抓了好几个人!”

    “快仔细说说,怎么回事儿?”

    大家都默契安静。

    “我刚才跟体育老师搬东西到杂物房,刚巧看见了!有我们学校的人,有外面的人!好像在争抢什么,急眼了就放火了!你们没听到警笛声吗?”林狄迪声情并茂,光靠表情就已经表现出了当时的刺激惊险。

    课间操时间,这个新闻的传播速度到达一个峰值,奇怪的推测也多了起来。

    路昙在科室不过来,李贸初没有了搭档,只能独自转圈圈,但转了一圈,老师把转校生交给了他。

    “很简单的动作,你不要害羞!”李贸初开始教转校生动作,虽然刚接触,但是两个男生也没有什么好扭捏的,除了转校生比他高让他有些无力外。

    石义尧默声学习,眼底飘着疏冷,他学习过交际舞,现在的动作很自然,带着翩翩仙气,长腿很是晃眼。

    周围投来许多好奇仰羡的目光,青春年华里,最容易对美好的事物产生幻想。

    因此,班主任们发动了抓早恋的风潮,明里暗里,班主任开始对那些有苗头的同学下手了。

    李贸初就很无辜,因为与江请松亲近而被怀疑,也一起早恋了,他当即反驳了疑心病重的班主任。

    “没有最好!若你露了马脚,别怪我对你的爱情下狠手!”班主任还是咬住不放。

    李贸初眼神惊奇,说起狠话的班主任莫名有中二的气息,不过他心里有些不爽,叛逆心理一起,用挑衅的语气说:“别的女生我看不上,我若是恋爱,应该是路昙吧?老师你去找路昙聊聊?”

    祸水东引。

    无中生有。

    但扎入了班主任的心。依据同学的反映,路昙是一个孤僻的人,独来独往,沉迷于学习,没有和男生接触的可能,莫不成她暗搓搓和某个人暗通款曲了?学习成绩优异的路昙,怎么可以早恋?!!!!

    李贸初后来去见江请松,心情愉悦到哼歌,江请松问他怎么了,他将误导班主任的事说了,江请松的表情安静了。

    “后来有什么消息?”

    李贸初要喝水,没注意这个问题,江请松一把夺下了他的杯子,他嚷怎么了。

    “后来有什么消息?”

    “什么什么消息?”

    “你们班主任去找路昙谈话了吗?有特别的事吗?”

    李贸初抢回杯子,喝了水才慢悠悠地回答:“找了,但是没有后续,估计路昙没有说话。”

    于明励骂骂咧咧进来,一直低头顾看他脚下的鞋子,后面进来的男生笑嘻嘻的,跟旁边的同学说于明励最喜欢的鞋子被铁钉扎穿,于明励气成了河豚。

    “鞋子扎穿了?没扎到你的肉吧?”李贸初好奇询问,于明励臭着脸坐下,直接脱下了右脚的鞋子,并没有心情理他。

    “江请松,江请松······”后座的男生低声唤走神的江请松,他在暗暗示意后门有人来了,不好明说但是按捺不住八卦之心。

    旁边的同学接收到了信息,纷纷若无其事看向后门,那个温婉娴静的胡纹希又抱着书过来了,她总是淡淡的笑,轻声细语,坦坦荡荡地向江请松请教问题,但是时间久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是看上江请松了!

    江请松抬眼,胡纹希已经在旁边了,而李贸初已经跑到了于明励那里,连同桌也干脆不回来了。想起班主任对他的误会,他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

    “胡同学,班主任抓早恋抓到我头上了,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江请松坐直,淡漠的气息退散,俨然严肃了几分。

    胡纹希的笑容定住,江一直刻意不提及感情话题,她也顺应不主动谈论,但是今天江直接提问,她疑惑之余有些忐忑,怕自己会错意,又怕自己错过机会。

    旁边的人支起耳朵偷听,这种情感面对面的事,他们最喜欢了。

    “这个,”胡纹希眨眨眼,手指不自觉地在自己脸蛋画圈圈,有些呆萌,“问心无愧就行了吧?这种事,班主任再言之凿凿也左右不了真假吧?”

    于明励心情糟糕,看见蠢萌的胡纹希,突然鄙夷,嘟嘟囔囔:“戏演得有模有样,怪不得总是二百多名!”

    声音虽低,但是该听见的人都听见了。

    胡纹希心里咯噔一下,但表情保持住了。

    大家都假装没听见,偏偏李贸初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这下,胡纹希的嘴角就弯下了。

    路昙忙得晕头转向,有空了,终于能到图书馆看书,管理员为她找到了她找了很久的书。路昙到自己惯常坐的位置,一看,今天这里多了一个人,她没在意,坐下就开始看书。

    等笔掉地上时,路昙没急着捡,旁边的人倒是帮她捡起来了,路昙的视线没有移动,不久,笔又掉到了地板,又是旁边的人帮她捡起来的。

    “你不用着急。”

    这个声音富有磁性,有些冷冽,像温润的玉浸没冰冷的潭水,良善而疏冷,又隐约像二月的风,寒意不减,却催生万物,干干净净如阴影里的侠士。

    路昙不想理会,但是这个声音像蚂蚁一样爬上了她的手背,让她有了抵触情绪。于是,路昙嚯地起身,迅速收拾东西转身就走,但才两步,对方无礼地扯住了她的帆布包,她还是没有回头看对方,对方却主动走到了她的面前。

    书架做的背景,光线清淡,空气散发书墨气,有窸窸窣窣的翻页声。

    凝练的侵略气息染着书香,俊毅的五官像是雕像,立体感得天独厚,黝黑的眼睛只有几粒星光,这样高大的人,像一件优秀的设计作品,遮蔽了光,又像他就是光。

    路昙有些晃神,不禁蹙眉。

    “冒犯了。”确定路昙暂时不会走,对方撒手致歉,但是结结实实挡住了路昙的道,并且很不礼貌地盯着路昙。

    路昙回神,拿着笔对准对方,“我赔得起医药费。”

    对方的眼睛闪过惊疑,貌似没有意料到路昙的警戒心这样重,且行事如此犀利,果然,清冷娇秀的外表很具有误导性。

    “你的镯子。”对方摊开手心,果然是一枚镯子。

    路昙有个习惯,在图书馆看书写笔记时,为了不发出叮叮声,会把手腕的镯子摘下来放在桌面,刚才是被扰乱了心情,才会第一次忘了收。

    “谢谢。”路昙面无表情,收了笔,掏出一张纸巾盖到镯子上才拿起来。

    对方这下很识趣地将道让开了,只不过,这个人目睹路昙走远,眼神阴沉得包含无数故事,像他这样外表的人,随便微小的表情,都有可能被人误解。

第十二章

    图书馆左边有一条小道,道旁茶树翠绿,洁白的茶花点缀绿叶间像是圆厚的棉花糖,勤劳的蜜蜂盘旋于茶花周围,这是一条特意打造的幽静小道,一排整齐的紫薇树隔离出一个短暂宁静环境。

    路昙走上小道,想着放空一会儿脑袋,却遇见了一个立在茶树丛前哭泣的女生。女生的肩膀有规律地颤抖,底下居然光着脚,许是沉浸悲伤太深,有人来了也没有发觉。路昙想着包里还有纸巾,便轻轻走过去,递纸巾给这位伤心的女生。

    女生哭泣得太投入,看见有只手递纸巾过来,她的眼泪未受干扰,继续自由流淌,僵硬的身体根本没有接过好意的想法。

    路昙没有安慰人的天赋,好意也到此打断,缩回手就要继续前进,低头瞥到那双赤裸踩在石砖上的脚,她的心不禁下沉。

    平凡的一次遇见而已,没有值得停留的原因。

    但是啊,自诩冷漠的路昙,就是有那么一点点感同身受,悲泣时,需要的并不一定是温柔体贴的安慰,而仅仅是需要一只手帮自己擦拭自己没有力气擦拭的泪水。

    尽管互相陌生,路昙却停下来,帮伤心欲绝的女生轻轻地擦拭咸酸的眼泪。

    女生哭到腿软,慢慢蹲下,不久又坐在了地面,已经狼狈,她不再在乎形象,只是难得一个陌生人陪在身边,她也渐渐止了眼泪,肿着眼睛看这个模糊的陌生人。

    路昙又递给女生一块干净的纸巾,这次,女生颤着手接过了。

    “我叫路昙,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女生的喉咙积着东西,声音沙哑:“我姓李——李成喜。”

    路昙想着应该分散注意力,顺着问:“哪两个字?”

    女生仰面,将泪水憋住后,才说:“成功的喜悦——成喜。”

    路昙默了一息,一个念头闪过,心头一颤,旋即表情认真,盯住女生的脸,问:“高三的,陈幺柠是你的班主任?”

    李成喜点头,没察觉不妥。

    而路昙却仿佛陷入了圈套,一个猎物不是她的圈套,却让她感觉到吃力的圈套,她的漠然出现慌张的裂缝,这让她联想到许多,让她不禁怀疑自己努力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奔赴同一个结果,可是明明已经步步为营竭尽全力,凭什么还是那个结果?

    积聚养分,只为在绿叶间绽放一朵白花,在阳光或雨幕里,美得自成一派。

    李成喜是一朵花。路昙也是一朵花。

    娇嫩的花面临枯萎期了吗?

    “你难过的原因是家里的事吗?”路昙开始试探。

    一击命中,李成喜的眼泪滚滚而下,又缓了好一会才止住,抽噎道:“有什么好哭的呢?像我们······我们这种年纪,除了家里的事,还有······还有什么会打击到我?我能怎么选?怎么选?没有人帮我啊!”

    “你要请假回家吗?”路昙看着满面泪水的李成喜,想起了孤傲的陈幺柠,这两个人看着没有任何冲突。

    李成喜怔愣,像触及惊悚的记忆,回神后,她又掩面而泣,这次,她哭得没有任何声音,却比之前悲切而绝望。

    “回去······这是要折了我的骨头,戳瞎我的眼睛,让我······让我做一只猪啊!”

    这个声音像从地里发出来的一样,卑微而痛恨,被泥土覆盖,被石头压着,被人践踏,带着不甘与幽怨,却没有奋起的力量,真的就像被折了骨头般无力。

    新中国都要一个世纪了,居然还有犹如被压榨的怨恨。

    路昙凝眸,轻咬嘴唇,单凭一个刚认识的女生的悲切语气,她貌似脑补出了一大段凄苦压抑的故事,聪慧的她,没有怀疑李成喜的真实性,反而像是要多管闲事。

    “如果你能坚决不回家,我就帮你解决你的困扰。你不是说没有人帮你吗?那我来帮你。”

    李成喜不以为然,但有人安慰心情好歹和缓了些,便说:“谢谢你!但是你怎么可能有能力帮我呢?我的事太难了!”

    路昙不作解释,如果对换身份处境,她也不会相信李成喜。路昙迅速找准切入点,问:“你和陈老师交谈,他给你什么建议?”

    李成喜擦擦脸,咳了咳,低低说:“他让我千万别跟家人服软,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们,他们······像要捆了我一样。”

    “你和你的家人有什么矛盾吗?”

    李成喜的脸色煞白,刚才哭得脸色涨红,现在像魂突然惊飞,直面的是她最抗拒最恐惧最怨恨的事情,身置腊月雪窟,惨白了她整个人生。

    李成喜的眼神痛苦,表情麻木,讲:“他们私下收了别人十万元,逼我放弃高考,回到农村做一个快三十岁的男人的老婆,那个男人我从来没听说过!”

    路昙目露惊奇,这是她第一次听说,但是很快默然且不忿,这个世界,什么罪恶都可以存在。

    “而且,我的奶奶不好好在医院治疗,回家陪那些可恶的人一起逼我回去,说要等我嫁人了,她才肯住院治疗。”李成喜继续说着,脸上又湿了,和一个刚认识的人说悲催的遭遇,她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失魂落魄到只要是个人就迫不及待倾诉。

    “李成喜,”路昙抬手,将李成喜的脸掰过来面对自己,“你觉得你自己可以影响到什么人?”

    李成喜没有反抗,如今她没有反抗的自觉,连自己都守不住,反抗这一点点的接触又有什么意义?这样悲戚的她,又能影响到什么人?

    “这样无用的我,很快就会被所有人遗忘的。”李成喜有气无力。

    “不会的,就算选择死亡,也可以用死亡去惊扰许多人的生活——”路昙捧着李成喜的脸,眼神笃定,急切地要改变李的颓丧的想法,“何况,有我在,你的最优选择不是隐忍退场!”

    李成喜艰难地抬起眼皮,路昙突然的热血,让她有些疑惑,然而平平无奇的学妹终究不具有说服力,她根本不在意路昙的帮助发言。

    “你让我静静待会。”

    “逼你回去的是你烂赌的爸爸吧?主持你嫁人的是你抠门的舅舅吧?”

    李成喜如被推了一把,不禁怔了,心里惊讶,脑筋却有些转不过来,路昙说对了,这个陌生的学妹很准确地概括了她的困境,没有被偷窥的羞愤,她反而预感到一丝光芒。

    “你、你怎么······没错,两个支柱般的男人,一起逼我。”

    “所以,千万别回去,起码这个月,别回去!”

    因为不是当事人,所以才可以干脆地决定吗?

    无所谓幽怨,无所谓相信,李成喜虚软无力,朝路昙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卑微且无助,她才成年,才推开世界的大门,所有希冀欢喜都被一座大山压制,她有反抗的意识却没有反抗的力量,未来的黑暗让她痛苦不堪。

    周围恰巧安静,只有她们两个人,一个悲恸迷茫,一个心情沉重。

    路昙收手,低头翻找钱包,掏出两张五十面额的人民币,说:“这钱你拿着,困局破解后,你再还给我,若是真的无法挽回,你就不用还给我了。”李成喜自是不收,推搡一番后,路昙忽然抱住了李成喜,在她耳边轻语:“我的亲人给我下毒了,但是我还活着,因为我知道怎么对付来自亲人的狠毒。”

    路昙联系了林捷一,让林捷一去调查李成喜的事,她有预感,李成喜家里人逼迫的事,才是当初满城风雨的悲剧的真正原因。这是一个大挑战,路昙改变命运的契点,如果这个悲剧被阻止,那说明一切都可以有另一个发展方向。

第十三章

    另一件事,也在等待路昙,找她的,是三班的赵司孝,一个微胖的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

    路昙难得来一趟食堂,才落座,就被一个男生叫住了。

    “路昙,罗老师的U盘在你这儿吗?”赵司孝直奔主题,语气不善,“排练那天,你一直在罗老师旁边,只有你接触过那个U盘,而且,有同学看见你拿了,坦白吧——拿了还是没拿?”赵司孝严肃而急切,他急是应该的,那U盘内有乐器班学生考级曲目的录音原件。

    孟柚纯看见有男生与路昙说话,就没有过去同坐,她坐在了不远处。

    路昙放下筷子,认真望着赵司孝,心平气和地问:“为什么笃定我拿了?”

    罗老师是文工团第一指导教师,全权编排五月庆典的压轴节目,有一段难度动作,罗老师挑选了好久,只有路昙能做到,所以路昙不是文工团也不是乐器班的成员,也被罗老师与李老师抓到了排练队伍里,她是最重技巧也是被管得最松的特殊一员。

    “因为刘行贤的确看见了,你攥着U盘,走了就没有交还罗老师!”

    “有漏洞:罗老师只出现过两只U盘,那被我攥着的是哪一只?三天前,也就是上周日上午,我最近一次参加排练,那时候,罗老师的两只U盘同时出现,而那天刘行贤的安排是在校园里拍宣传片,他何时何地遇见我刚好拿着罗老师的U盘?矛头直指我,是意外还是刻意?”路昙语气平淡有力,思路清晰,这种诬陷事故,她早已熟识套路。

    赵司孝的表情收敛了些,感觉有理,线索戛然断了,又让他感觉不妙,他的巴乌十级考核又得重来一次,他莫名不爽。

    路昙略想一会儿,问:“现在排练情况如何?”

    路昙一直是一周才去参加排练两次,不比赵司孝他们天天去。

    赵司孝阴了脸,迟疑片刻还是说:“叶娇语吵着要顶替你的位置,她甚至逼自己劈叉——成功下去了。”

    “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除了学习,还有好多事情可以做的。

    河南道公园,丝竹声乐喜气洋洋,老年人聚堆唱歌玩乐,辛劳一辈子的他们始终坚持爱好,退休之后,正是他们沉迷于声乐的美好时期。

    路昙见过林捷一,途径这个公园,便坐下观看,全场皆是老年人,她一个小丫头有些突兀了。

    声乐告一段落,一位怀抱中阮的奶奶到路昙旁边坐下,原来是她的物品放在这儿占着位置,倒是路昙才发现,不过这位奶奶笑容和蔼,不像是介意小丫头的意思。

    奶奶调调弦,忽地问:“不去上学吗?”

    路昙看向奶奶,面上没有表情,只回:“午休时间,下午回去上课。”

    奶奶朝小丫头笑着,面上皱纹无法忽视,但奶奶的眼睛里有自律的进取的光芒,艺术熏陶出来的优雅,令这位奶奶散发浓厚的韵味,冰冷的岁月也为她谱出一首悠扬的歌。

    年轻人浮躁而闹腾,很少有来听老年人的吹弹唱乐,今天却有一位小丫头听得格外认真,这位奶奶便有些好奇。

    “你喜欢民间音乐吗?”奶奶抱着中阮,声音慈蔼柔和。

    “有些兴趣。”

    “你喜欢什么乐器?西洋乐器,还是民乐器?”

    “箜篌,文鼓。”

    奶奶垂眸微思,华夏女儿喜欢拨弦乐器似乎是骨子里的本能,这个她很是认同的,她的怀里就抱着阮咸。

    “学过吗?认识这是什么乐器吗?”这位奶奶起了逗弄小辈的兴致,指示着自己怀里的乐器。

    “这是中阮,汉琵琶。”

    奶奶惊喜一笑,还以为小丫头会直截说琵琶,没料到小丫头还能分清汉胡琵琶,奶奶高兴了,主动让小丫头摸摸自己的阮,还问小丫头会弹吗?

    “接触过,不会什么技巧。”

    奶奶笑得没眼,将拨片给小丫头,说:“你拨一下试试。”

    此时,一位手执二胡的爷爷走过来,随口问:“小姑娘,学过啊?”

    这里的老年人都是相熟的,以乐器歌喉为沟通,开口往往围绕乐器歌喉。

    路昙抬头朝这位爷爷礼貌微笑,谦虚坦白:“没有学过。”

    “老钱,你去边上呆着,”奶奶扭头打发,“我与小丫头聊聊。”

    这位爷爷不多说,走开去和其他伙伴说话了。

    “奶奶,你这凤首得有二斤重吧?”“是咯!你抱来感受一下······小心就行,别害羞!”

    路昙抱着阮咸,姿势很自然,拨弦两下,奶奶听出了音,又让她多拨几下路昙又拨出一段旋律,奶奶惊喜拍手,追问她学了多久。

    “小时候与外祖学了几个月琵琶。”

    奶奶欣慰笑着,顿了一会儿后,又问:“还记得技巧吧?小时候学过什么曲儿吗?”

    “没学过,只记得外祖弹的《昭陵六骏》,《春雨》,《寒鸦戏水》。”

    “我弹首《寒鸦戏水》给你听听。”奶奶抱回阮咸,坐正后抚平弦,表情和缓后就开始了弹奏。

    弦声流畅,技巧娴熟,抑扬顿挫踩点精准果决,一听就是习琴多年的老手。

    周围老年人默默注视这里。

    詹奶奶很高兴,遇见了这一位乖巧且灵性的丫头,坚持交换了联系方式才肯放小丫头离开,并把自己的地址给了小丫头,热情邀请小丫头作客,俨然一副要发展徒弟的架势。

第十四章

    复赛在一中进行,学校便安排学生早早到一中候考。

    考场外的学生或紧张,或无畏,相熟的聚在一起,树荫下的位置被站满了。

    江请松与同班同学在柳池亭里待着,一会儿后,金少固过来了。

    “江请松,你考什么啊?”金少固跨步靠近,自然地坐在了江请松的侧边,他的手腕戴了新表,迫不及待展示给江请松看。江请松热得懒得动,但还是伸手将金少固推开,“少黏上来——热!”“你看看我的新表啊——”金少固笑眯眯硬要凑上来,无视了江请松的反抗。

    戴着随行老师的草帽的于明励带着风跑向亭子,有一种麦收时节的淳朴活力,嘴里急切地壤:“路昙!路昙来啦!”

    闷骚的江请松有意无意窥探路昙,两人关系进度为零,弄得周围的兄弟跟着一起期待路昙的出现,只要两人有机会同框,好兄弟就忍不住围观。

    金少固翘首寻找,他听说过路昙,却一直没有见过路昙本人,十分好奇让江请松春心荡漾的女孩有多出色。

    路昙坐年级主任的车过来,有些迟了,进到一中校园,年级主任瞅准大本营,带着几位学生过来汇合。

    今天的路昙穿着简单的青色短袖和灰色裤子,一如既往朴素,两根麻花辫黑亮直顺温婉娇俏,很普通的打扮,但是路昙站在人群里就是特别显眼,干净得像雨露沐浴过的茶花。

    金少固眼前一亮,靠近江请松,戏谑言:“的确挺好看的——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瞎说什么!?”江请松淡淡嗔一句,眼睛却对准了根本不看他的路昙。

    路昙跟随年级主任走向柳池亭,她一直垂眸不语,安静得像是心事重重。

    “路昙!过来聊天啊!”于明励挥手,笑容灿烂,出来考试,他开心得像是友人游玩,平时在学校极少与路昙交际,今天趁兴,他倒是热情地打招呼。

    来的人五个,四个女生,于明励偏偏只叫了路昙,路昙可是公认的寡言少语,他这是明显自找没趣。

    金少固默默为于明励叫好。

    果然,路昙根本没有看他。

    考试结束回到学校,路昙主动去参加文工团训练,她一出现,许多怪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罗老师看她也是欲言又止,唯独叶娇语眼角眉梢透露得意。

    路昙抓过乖巧的邓惜,耳语一番后邓惜离开,路昙若无其事地将帆布包放在一边,开始听其他同学演奏。

    现场如常训练一段时间后,忽然全场默契地安静下来,为某一件事特地静场。

    罗老师走向路昙,脸色沉重,同时,其他同学都悻悻然望着面无表情的路昙。

    这氛围,仿佛路昙犯了荒唐错事,刷新了他们对路昙的认知。

    罗老师先咳嗽两声,然后郑重询问:“路昙,我的U盘不见了,你有拿过吗?”

    “没有。”

    罗老师皱眉,他不希望路昙犯糊涂,但是他人说的话像刺一样扎在他的心上,他出现迟疑,或许路昙并不像表面这般单纯,他等路昙解释,可是路昙木着脸,不像是要配合。

    大家都不动,叶娇语却走到这里,语气肯定而凛然:“如果是她拿的,那肯定在她的包里!”

    众人看向另一排桌子,白色的帆布包突然暴露在审视的目光中。

    罗老师看看那个帆布包,视线落回路昙脸上,他不傻,不会被别人牵着走,但正常的推理逻辑他也有。

    和别人站在旁边的刘行贤开口:“一个包而已,翻一下不就知道了,哪里需要在这里怀疑?”

    翻包。大家知道却不想当点破的讨嫌的人,依路昙冷漠的性子,应该不会愿意配合这个具有侮辱性的事情。

    路昙望眼叶娇语,而后低垂睫毛,淡淡的说道:“罗老师,我同意你翻包。”

    叶娇语轻咬牙齿,免得嘴角上扬,泄露了自己此刻的心情,她明白自己不能表现得太积极,具有淡淡的正义感就可以了。

    罗老师是男性,他不好亲手翻一位女生的包,就让旁边的叶娇语动手。叶娇语倒好,抓着帆布包底部直接倒过来,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全部掉出来了。

    笔记本,笔,纸巾,手帕,镜子,小布袋,尺子,针线,钱包,还有一个缀着灰色小松鼠挂件的U盘。

    叶娇语小声惊呼,捡起那个U盘转向罗老师,问:“老师,这个U盘是你的吗?”

    “好像……老师的U盘上面不就是一个小松鼠吗?”“不是吧?这么巧吗?”“还真的是她吗?”······周围的同学叽叽喳喳开始议论,好像他们已经确定这个就是罗老师的U盘。

    关键罗老师拿着仔细端详,一时也给不出定论,一直使用的U盘就是这个样子的,可是要复制一个外表一样的U盘也不是难事,但怎么会这么凑巧,路昙有一枚与自己一样的U盘?

    失窃事件到这里,好像已经明朗了。

    犯人却淡定得离谱。刘行贤看着依旧面瘫的路昙静静坐着,心里不安而疑惑,无论她是真的犯人还是被冤枉,她都不应该这般平静,面无波澜的样子,让刘行贤有一种错觉,路昙只是在看一场剧本已知的戏。

    “罗老师,查验一下是不是你的U盘。”路昙边说边起身,邓惜过来要与罗老师说话,被她伸手拦住了,话在嘴边的邓惜只能乖乖安静。

    U盘插入电脑,U盘名称真的是罗老师失踪的那一枚,大家挤到电脑前,打开U盘,里面的文件真的是罗老师熟悉的文件!大家一片哗然。罗老师试着点开最近的考级录音,没想到,里面空荡荡的,他登时脑袋就嗡嗡作响。

    “怎么回事?!考级录音呢?怎么一个都没有了!?”赵司孝惊呼,气得圆睁大眼,嚯地站直像是要打人。

    罗老师反复寻找,全部文件只剩下名称,里面的东西荡然无存,这让他的心瓦凉瓦凉的。

    大家嚷起来,愤懑不平,偷了U盘,还回来可以勉强不追究,大家当什么也没发生,但是删了里面的内容,全部人都会仇恨路昙的!

    空气中无形的火焰熊熊燃烧,一点素质也不用讲,赤裸裸地攻击孤单的路昙,他们可以用最难听的话骂路昙,可以集体排斥路昙,可以几年或者往后余生都怨恨路昙,因为路昙恶毒地破坏了他们的考级,还破坏了他们未来的表演。

    “罗老师,”邓惜忽然带着怒意喊道,这个情形,她的怒意合情合理,“你看过这个视频再生气也不迟!”

    罗老师按捺住怒火,接过邓惜的手机,他以为是指控路昙的罪证,看过视频后,他懵了,旁边赵司孝一起看,赵司孝也懵得火气退了一半。

    叶娇语一副气愤惋惜的样子,却不想,罗老师和赵司孝看向了她,而她没料到一个突然出现的视频作用会这么大。

    邓惜转向指着叶娇语,生气拆穿:“这个U盘,是叶娇语刚才才放进路昙包包的!”

    叶娇语的表情僵住,错愕不解,而她的背后汗毛乍起。

    其他人也是惊愕,视线移到叶娇语身上,这个转变太快,他们的责备的眼神还来不及改变。

    刘行贤暗叫不好,急忙挡在叶娇语前面,回斥道:“别想诬陷人!”

    好好的训练场,气氛忽然变得怪异紧张,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在排练话剧的高潮部分。

    石义尧坐在教室后面,一直眯眼观看排练,目睹了突发事件的全过程,眼见着众矢之的的路昙还木着脸任由别人责备厌弃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射在她娇小的身体,石义尧也想了一下,路昙能容忍自己偷盗吗?这个局面,路昙会怎么解决?

    邓惜气呼呼地,连刘行贤也一起瞪了,“叶娇语才是勾心斗角的坏女人!也就她聪明,能想出这种歹毒的诬陷手段!”

    这下,大家都暂时收敛愤怒,让邓惜尽情尽言。

    刘行贤面色阴沉,想训斥邓惜,此时,罗老师却将邓惜拉开了,而罗老师的矛头移动了。

    “叶娇语,这个需要你亲自解释。”

    罗老师举起邓惜的手机,身边的人都可以看到视频:叶娇语偷偷摸摸靠近路昙的帆布包,确定没人注意这里,叶娇语将小松鼠迅速塞进帆布包里。视频拍摄角度是教室走廊一侧的窗户,因为窗帘散着,叶娇语没发现外面有人拍摄,而只是窗帘的一条小缝,邓惜不仅看到了叶娇语的恶心行为还拍得一清二楚!

    刘行贤瞳孔震颤,而叶娇语大惊失色。

    局势瞬间翻转。

    刚才揭露真相的人,一下子恶臭满身,实在讽刺。

    所有辩解都已经无用。

    叶娇语想逃跑,却发现同学堵住了所有路,这样让她气结于胸,脸上火辣辣的,双手却攥得紧紧的,瞪着路昙的眼神怨愤厌恶,路昙应该乖乖承受偷盗的罪名,路昙才是那个遭人唾弃的贱人!

    刘行贤脑子转得飞快,急忙抢夺罗老师的视线,供认不讳:“罗老师,是我想的法子!路昙根本不是乐器班或文工团的人,她凭什么能在五月庆典担任C位?我不服!所以我让叶娇语把U盘偷放进路昙的包里,叶娇语她怕我,不敢反抗我的吩咐!”

    刘行贤是叶娇语的表哥。

    “你撒谎!”邓惜毫不犹豫反驳于他,她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依据,但她直觉刘行贤在包庇叶娇语。

    罗老师的脸黑了。

    闹成这样,只是因为嫉妒。

    大家都感觉自己变成了炮灰,如果可以,他们想撕咬刘行贤。

第十五章

    路昙缓缓走动,仿若观花,仿若散步,作为被非议了几天的受害者,她的发言少之又少,一会儿后,路昙拿下罗老师手上的手机,对罗老师说:“叶娇语的淘宝上有U盘的购买记录,真的U盘还在她手上。”

    路昙言下之意,文件都还在。

    U盘失踪,罗老师已经上火几天,今天这一闹,罗老师不想再保持教师的素质,罗老师当即厉声叫喊:“叶娇语,交还U盘!”

    其他同学默默退散,怕血溅到身上。

    叶娇语一个激灵,不止因为罗老师,还因为路昙,她的计谋大胆而隐秘,路昙从何得知她忘了删除淘宝的购买记录?路昙有这么大的能耐调查到这个吗?

    石义尧正色,眼睛清明,路昙的表现滴水不漏,看似一直处于劣势,实则把握一切,一个小小的高中女生,实在不配做路昙的对手。

    这就是路昙,沉默而普通,遇见危机就会用缜密的谋略让对手无处可逃。

    叶娇语敢害人显然心理素质不弱,如今被当众揭穿,暴露在厌弃鄙夷的目光下,四肢冰冷,她只是憋了一会儿,颤着唇弱弱的说:“对、对不起······我放在、放在宿舍了······”

    路昙已经说明了有效证据,若是一一查证,叶娇语将会更加无地自容,到时事情传开,在学校里会被戳断脊梁骨,叶娇语恨得咬牙,但也想到了这一点,干脆不做任何辩解。

    “撒谎。”

    路昙一言,众人均皱眉,盯死了叶娇语,而今局面,叶娇语还敢说谎,还敢拖累大家,实在是不可原谅。

    刘行贤想朝路昙说话,马上被赵司孝挡住了,平常可以愉快玩耍,现在发生这种膈应的事情,赵司孝愤慨的同时又为刘行贤感到丢脸,劝道:“刘行贤,如实坦白,赶紧请求路昙的原谅!”“这事儿,的确是我算计的。”刘行贤羞愧地低下头,不自在地用手摸鼻子。

    路昙眸光暗了一分,直直望着低头的叶娇语,再次语出惊人:“U盘此刻就在她的包里。”

    心里咯噔一下,叶娇语闪神退了一步,目中无人的路昙竟然将事实说得一厘不差,为什么会这样?谁泄漏给路昙的?明明这几天的舆论趋势造得那么好,明明这几天路昙没有露面,为什么能够这么轻易地破解她苦心经营的计划?叶娇语越想越慌,惶恐的同时对路昙更加仇恨,一定有人在帮路昙,不然路昙怎么能破局?

    邓惜满眼鄙恶,眉一挑就喊:“搜她的包!刚才无凭无据就搜了路昙的包,现在铁证如山,一定要搜她的包!”

    报仇!路昙受辱,叶娇语要翻倍偿还!

    罗老师揉着太阳穴,压着怒火,问:“叶娇语,U盘究竟在哪儿?你还要继续折腾吗?”

    叶娇语红着眼眶,缩着肩膀,可怜兮兮,犯错的人被她演成了受欺的人,她有胆子使心计,却没气魄被人指责,只要她保持委屈沉默,就会显得别人咄咄逼人。

    “罗老师,私下处理好不好?”刘行贤无理提议,一脸恳切,“叶娇语是女生,若是传出去……”

    “路昙就不是女生吗?!”罗老师忽地怒吼,现场学生都被震住,火冒三丈的罗老师,他们不敢犯其锋芒,“你们把脏水全泼路昙身上,安的什么心?安的什么心!竟是无一点羞耻悔过之意!枉为学生!枉为男子!”

    针落可闻,没人敢抬头瞄罗老师。

    安静了一会,罗老师转身去找水喝,众人才略松一口气。

    “把你的包拿来。”罗老师说话,这话自然是对叶娇语说的。

    叶娇语不动,邓惜嗖地过去把那个苍蓝小皮包拿来了,然后在罗老师的授意下,邓惜将里面东西都拿出来了,在自动铅笔芯的小盒子里找到了与从路昙的包里搜出来的一模一样的U盘。

    叶娇语面如土色,刘行贤也像吃了翔一样。

    一检验,这才是罗老师的U盘!只是拆了小松鼠而已。

    罗老师气结,叶娇语好歹是教师子女,居然有如此肮脏的心思,还有刘行贤,弯弯肠子太危险了!罗老师让众人散去,独自去打电话,他会将整件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叶和刘的家长,不报警,是他最后的宽容。

    U盘事件后,叶和刘被除名五月庆典,而路昙也更勤快地参加训练。

    校报的人,觉得高二八班的班主任最美,高二十班的班主任最帅,于是他们携带私心煞有介事地来教室采访,熟知路数的同学都似笑非笑地看热闹。

    “请问您日常和同学们是什么相处模式?”

    八班:“朋友啊!我就大了他们五六岁,兴趣爱好,烦闷的事儿,大同小异,我督促他们,他们促进我,挺轻松的!”

    十班:“我是大哥吧?他们这样想的。他们闹我就管,会心软,又爱又气,这就是弟弟妹妹太多的烦恼!”

    “请问您最不想同学们干什么?”

    八班:“熬夜——接下来一天的精神状态都不好,皮肤遭殃!”

    十班:“请假——他们的小九九我都清楚,过来人!”

    “请问您最想对同学们说什么?”

    八班:“不要在最水灵的时期轻视阅读!”

    十班:“你们真的不是我教过最差的一届!”

    萧定从下面赶上来,气喘吁吁,到转弯平台,一位踟蹰不前的女生挡了他的道,他正想出声,却被女生手上的木棍吸引。女生让开道,他反而停下了,凝眸微思,忽地了然,说道:“是你!我想起来了!”

    女生蹙眉,略微反感,“你干什么?”

    萧定指着木棍,道:“我看着你拿了哑巴的木棍,没想到一年多了,你还没有还回去!”

    女生惊诧,忙背过手,语无伦次:“你、你瞎说······我没有、谁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反应还是没鬼?萧定强行抢回木棍,恶声道:“她的东西也是你能拿的?!我报警抓你!”

    女生受惊,撒腿就跑,自以为跑得快就没有人认得出她。

    萧定剜了眼逃跑的背影,手里的木棍却有些烫手了,当初因为排斥哑巴而眼睁睁看着别人拿走了木棍,现在又帮忙抢回来,这算什么?时隔这么久,哑巴会不会忘了这木棍的存在?或许她并不是那么珍视这个东西?但是,他要这木棍有什么用?

    思考着,已经到了走廊,萧定抬头,哑巴也在走廊,他赶紧上去,说话又故意冰冷:“你的——丢了很久吧?别误会,是别人偷了,我去抢回来的!”

    一副送礼物的架势,看见的同学都自觉安静,虽然十个有九个认为萧定会被拒绝,还有一个认为萧定不配。

    路昙定定看着木簪,的确是一年前丢的那一支,不过沦于他手那么久,她已经嫌弃了,但更不能留在萧定手上。路昙拿过簪子,轻启唇瓣:“谢谢!”

    “萧——定——”

    班主任喊出了抓奸的愤怒的老大哥的气势,不学无术的萧定居然勾搭那么可爱优秀的路昙,刚笑眯眯结束采访的班主任瞬间炸毛。

    “您误会啦!我只是帮路昙找回了她丢失已久的东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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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弄之来世介绍:
这是天道的恩赐——路昙重生。
这是青春纯真的过往,玄幻的影子藏匿在她的眼睛。
世界观有点隐秘,一脚踏在校园,一脚陷入世家阴谋。
折射入苍白人生的孤影,落在她的肩膀,她在追寻安眠之心,别人在追寻她。戏弄之来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戏弄之来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戏弄之来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