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在实验室的时候,石义尧的手有伤,几人就只让他做实验记录;周绿的实验体运行结束,他过来帮季宏一起监看运行过程,忽然清脆的一声“笃”,另外一边冒烟了,紧接着就是宋俭若和陈尺的埋怨嗤骂。
任教授过来就戳着宋俭若的脑门絮絮教训。
一直到傍晚,全部实验运行结束,任教授才放他们走。
“国庆应该可以放松两天吧?”周绿念了一句。
陈尺戴上蓝牙耳机,瞧一眼任教授的车屁股,说:“教授应该顾不上我们。”
“可不是,”宋俭若说着,手上却拿着单词本在认真地默记,“那我们国庆约着玩一圈?”
宋灰易瞅瞅宋俭若,又瞅瞅季宏,顺着说:“谁有什么想法?大家约饭?”
你一句我一句,也没定出个什么认真的约会。
季宏瞧着路昙的面色,凑近一些,问:“路昙,你什么打算?”
“回家。”路昙没抬头。
可是,路昙的手机铃声响了,她拿出手机,偏离了队伍。
石义尧的眼神追着路昙过去,季宏却到了石义尧身侧,说:“她生日,你想好怎么表现了吗?”石义尧不自觉抿唇,眼神多了一丝犹豫,他心里没有把握。季宏蹙眉,又道:“你个呆子!”
不远处,路昙结束了通话,又慢慢追上来与他们一道走。
走了不久,三个学长拐道走了,还剩下四个人一起。
“路昙!路昙!”
一个仓促急切的声音响起,表情局促的吕靖绍拿着包跑了过来。
路昙面色平静,却停止脚步等待吕靖绍的靠近。
吕靖绍有点喘,“带我一路,图书馆是吧?带我,我不吵你,你可要出手相助呀!”
路昙静静看着莫名其妙的吕少年。
吕靖绍飞瞥一眼外貌出众的石某人季某人,只面色窘迫地悄悄指自己身后,压低声和路昙说:“太恐怖了,居然有这种豪迈性格的女生,我遭不住,你的气场大,你帮我挡挡。”
果然,不远处一个红裙朱唇的窈窕女生笑容明媚地瞄准了吕靖绍,眼波流转,步履款款,活像来吃人的女妖精。
现场两大男神不看,固执地锁定了这个清纯不造作的吕少年。
“自己面对。”路昙的语气平淡,却凭空生出幸灾乐祸。
吕靖绍眼皮跳跳,躲到了路昙后面,肩膀一沉,回头,两大男神都沉着脸在他身后。
“同学,这······这样不好吧?”吕靖绍的嘴不怎么利索了。
季宏和气道:“同学,你这样也不好吧?”
那个女生过来了!
顺带一阵温醇百合的香气。
“吕靖绍,这就是你的理想型?”女生说话,娇娇媚媚的,水亮的眼睛盯着面容清秀的女生,眸里闪过轻蔑,看见两个大帅哥,她又真实地惊艳呆讷了。
吕靖绍硬着头皮回:“没错!”
只是肩膀的抓力加重了。
吕靖绍吸上一口气,又决绝地说:“我不喜欢你,一点好感也没有,请你保持礼貌,不要来打扰我了。”
女生不屑勾唇,眼神势在必得,“你与我相处过,自然知晓我的好啦!”
吕靖绍的嘴角抽抽。
夹在中间的路昙默默地往旁边让,吕靖绍也跟着挪,后面两个也跟着挪,对面的女生也挪动脚步。
“吕靖绍,你朝宿舍奔跑吧。”路昙平静地提出了建议。
“好勒!”
吕靖绍果然咻地跑了。
女生咬唇,忿忿跺脚,一会儿视线落到路昙脸上,路昙却无事般地转身要走,女生伸手就要扯路昙,路昙侧身,她抓了个空。
“我记住你了!”
女生冷冷道,似乎含着恶毒的报复心理。
可惜路昙不在乎。
由于方老师和冯老师都说国庆放假前要考试,三个班的人又开始紧张复习,辅导员又开始催人报名校运会,甚至让他们去积极鼓动学弟学妹。
就这档口,吸取去年的教训,班委一致决定先搞一次班级团建,没有什么异议,于是一班趁着周二下午没排课,在校园里做游戏。
蒙眼引路的游戏开始,宣传委员拿着手机在边上一直抓拍,其他班委随行观察保证秩序与安全。
“路昙,你可以多说几句话,让我心里有个底。”吕靖绍蒙着眼,手紧紧地揪住了路昙的袖子,路昙看着路面,平静地说:“直走,正常步幅十三步。”吕靖绍试探性往前走了几小步,他又忍不住说:“你抓着我领子吧,你这样我没有安全感。”路昙果然一手抓住了他的后领子,吕靖绍又叫:“松点儿,我会被你勒死的!”路昙的手改为搭在他的肩膀,吕靖绍还是不安:“你怎么又不说话了?让我知道你时刻在我身边,好吗?”“直行,六步。”“OK!”
另一边蒙眼的彭里达和指挥的沈兆盈也叽叽喳喳的,彭里达倒是步伐大胆,沈兆盈几次都拉不住他,不是磕花坛就是摔台阶,班长不知不觉也在旁边帮这一组。
旁边教学楼,四楼的窗户边,两道身影一直在关注下面的活动,眼看一班的人往胡拾林去了,这两道身影也离开了窗边。
石义尧和季宏坐在石椅上,斑驳温暖的阳光贴在他们身上,他们身上好像晕出一种蓬勃而坚毅的光彩,炫得青树也愈加苍劲而美丽,一幅清新治愈的画流淌开来,顺着柏油路,一点一滴都有其意义。
两人的视线都追着那一个身影。
“感觉很新奇。”
季宏忽然叹一句。
他的声音清润,藏着一点点的羡慕与温柔。
石义尧斜睨他一眼,没接话,他也觉新奇,恍若隔世,怀里奔涌无限的虔诚感动,那个人在阳光下鲜活如一个路过凡世的精灵,他在这里像是一个温吞的目睹者,心底里僭越的冲动时刻卡在他的唇间——他在嫉妒,他想替代那个人被她怜悯护送。
“好不真实,”季宏的嘴角有和善的嘲弄的笑意,“那真是路昙吗?总觉得仿佛只是情景剧,居然有人把路昙演绎成这个样子。”
石义尧将眼镜摘下,说:“那你觉得她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她······”季宏本来张口,却突然无声,他的机体本能遏止了关于路昙的表述,基因奥秘,他无法越过这个禁制。
石义尧没在意季宏的及时收声,他望着不远处扶人的路昙,自言自语般:“倒是晒得有点儿暖意了。”
游戏结束,大家又叽叽喳喳起来。
“路昙,男神来接你啦!”
沈兆盈笑嚷,明媚的眼神飞出去,旁边几个人也看了过去。
沈兆盈这句话,打趣意味不轻不重,足以挑起大家的好奇与猜测。
“路昙,男神好相处吗?听说计算机系的女生都不敢凑上去呐!”范秋雨的语气不咸不淡,眼神也是羡慕又不解。
路昙没回答。
班长说解散后,大家一下子散开了。
季宏和石义尧同时起身,却有一个人先他们走到了路昙身边。
“国庆真的不考虑和我一起去看舞剧吗?”
在VX上,路昙只是简单地说要回家陪父母,景云察理解,却也忍不住来当面争取。
路昙目有歉意,“我家里的事情重要,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去看吧!”
“我陪你一起回去?”
“不用,不合适,”路昙有一丝惊喜,却也有一丝害羞,“你的事情多,不用特地陪我。”
“我想陪你一起过生日,这是我第一次可以陪你过生日。”
路昙蓦地一怔,素净的脸似有热意,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神情坦荡温柔的景云察,她的心像被什么撞了一下。
她在外面时,从不会过生日,始终牵挂她的有爸爸妈妈,所以她从来不需要期待或落寞于别人的关怀与和善。
可是,她得承认景云察的与众不同,那个时间、那个情境出现的景云察一开始就是特殊的。
“路昙,刚好到去实验室的时间了。”
季宏过来了,客气温和地插入了两人的交谈。
同样过来的自然还有石义尧。
石义尧看景云察的眼神冷冽而晦涩,但视线只是扫过了混血儿,就平稳地落在了路昙身上。
“云察,我先走了,你记得看信息!”
石义尧不敢冒昧询问路昙与景云察聊了什么,只是下意识猜测与路昙的生日有关,他心里又紧张了一分,路昙会接受景云察的祝贺,却有可能无视他的示好,他挺烦躁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没想到,放假前一天,路昙打电话给父亲,父亲却说他与母亲目前不在家。
父亲的语气有隐约的羞涩:“你妈妈好奇如果是当初同样的路口,现在的我会不会让她动摇,我要追她了,你自己约朋友去玩吧!”
路昙的心情明朗了许多,这样的发展,父亲母亲应该不会分开了。
再打电话给母亲,母亲说他们在春城,学着年轻人的样子踏足新鲜的地方,给枯燥单薄的日子豁开一个口子,去窥见另一个可能性。
母亲毕竟是有大专学历的,语言表达更婉转抒情,或许是真的目睹灿烂然后惬意,她的淡漠的语气也掺进了那么些轻愉。
如此,路昙的小长假空闲了。
路昙发信息给景云察,一会儿后,景云察直接电话过来了,两人这就约好了出游计划。
“你要与我一起去羊城看《世世华章》吗?”
钱虔在给报纸排版,她有点儿烦躁了,路昙在旁边轻轻地询问,她扭头看向路昙,眼神疲惫又无奈。
“有票吗?”“有,免费的。”“可是车票难买欸!你想什么时候过去?”“明天,坐直升机,不用你花钱。”
钱虔安静,然后抱住了路昙的手臂,叫道:“我就知道你是富贵人家,你那帆布包我查过了,平平无奇,但是限量!价值九万人民币耶!还难抢!”路昙嘴角扯扯,“那明天上午出发,傍晚回天津,在外面过夜。”“在哪儿过夜?酒店吗?”“我哥哥的别墅。”“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是富豪的消息泄露的!”
沈兆盈迫不及待地跟着沈哥飞往新西兰,严之荟约了朋友自驾游去青海,路昙能约的女生自然只有钱虔了。
季宏从沈兆盈那儿得知路昙要同景云察出游,虽焦急却无计可施,又赶紧加了钱虔的VX,以便窥见一点点情况;石义尧知道了也只是心情不悦,他要赶去苏州亲取送给路昙的礼物,早三个月前,他就开始准备那件礼物了。
国庆那天早上,景云察开车来接路昙和钱虔,到了一栋大厦,又上到顶层,果然一架直升机在等候他们。
直升机起飞,路昙才发现副驾驶是田随,这也合理,田随是她的随护。
《世世华章》是国家歌舞剧院出品,质感观感绝对精良,更别说其是改编自《史**赋》,万千气象恢弘霸气兼具柔婉情思,比之多年前的经典《**青绿》不遑多让。
谢幕时候,观众的意识停留在千年长卷里难以自拔,全场迟钝了几秒才响起潮水般的掌声。
“要不要过去合影?”
景云察起身,扶起旁边的路昙,见女孩神往之情不加掩饰,他微近身去问了一句。
路昙反应慢了半拍,“不、不了,目睹过此般风华就好,不需要更近的距离。”
钱虔却佩服得五体投地,表情呆滞后便激动得双颊粉红,拉着路昙的手抖啊抖,“她们是鲜花玉露做的琉璃仙子,我就是水泥甩的泥巴种!太绝了,神仙下凡不过如此!”
随人流退出剧院,外面有零售周边的摊子,钱虔开心地上去买了好几张明信片和手串。
等三个人正式退出剧院,已经是下午三点过了。
吃饭时候,路陈氏发来视频通话申请,路昙问过景云察和钱虔意见后,在位置上点开了视频。
屏幕里路陈氏笑容明媚,散着黑发,应该是在太阳伞餐桌边,灿烂的光影映在她的脸庞,眼尾的褶皱昭示她的愉悦,周围的抒情的吉他旋律通过手机传播,还有远近的别人的交谈声音。
“昙昙,在外面玩吗?”
“嗯,正在外面吃饭。”
“好吃吗?不要贪嘴,小心肚子疼。”
“我知道的。”
景云察默默地看着对面笑容暖融的路昙,恍然是觉路昙周身的冰化了,而他的浅棕色的眸子里浮着隐约的羡慕向往,竟是有点儿局促的意味。
“和同学一起吗?”
“嗯,一个寝室的同学。”
“那就好好玩,钱不够了跟我说。”
此刻,闷头吃饭的钱虔抬头了,她疑惑地看向路昙,似乎很想问一句:路昙什么情况下会没钱?
没在羊城多逛,三个人又乘直升机回天津了。
这次直升机降落在了天岁区的停机坪,来接他们的是一辆白色迈巴赫。
“你哥哥该不会是什么豪门公子哥儿吧?”
钱虔身处别墅内,神情局促又震惊地发出了喟叹般的疑惑,沈兆盈的姐夫家的富贵比这儿还差了点儿意思。
路昙眨眨眼,“差不多。”
知道真相的景云察默默噤声,这可不是所谓豪门可以比拟的权势底蕴,若是路昙愿意,就依两位巨足对路昙的宠溺,路昙想住宫殿,两位巨足分分钟圈出千顷的地儿来造宫殿,更何况一座小小的别墅。
次日起来,路昙在健身房找到了正在挥洒汗水的景云察,一眼去,肌肉线条被荷尔蒙熏染,力量蕴藏于他的健壮躯体,再扫视周围,田随在另一个角落里沉默举铁。
“起来啦,备有早餐了,一起吃吧!”
景云察从跑步机下来,抽来毛巾擦汗,他喘吁吁地说话,恰当的运动让他的精神振奋,眼睛像被洗过般的澈然。
“很自律。”路昙吐出平淡的夸赞。
景云察弯了眼睛,含笑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景云察和田随回房间换洗,路昙自己到了餐室,此时,钱虔拿着手机找过来了。
“季男神找你耶,你没接电话,他打到我这了!”
大早上的,季宏找她做什么?
路昙默了一下,安静地回房间去拿手机。
“路昙,打扰到你了吗?”季宏颇有歉意,声音轻轻的,小心翼翼。
“什么事儿?”
“就是······我又做噩梦了······不听听你的声音心里不踏实。”
这什么暧昧言论?
路昙掀起眼皮又垂下,“现在可以了吗?”
那边似有转身的轻微动静,亦似在惊讶路昙的容忍与耐心。
“路昙,你还在吗?”
过了会儿,季宏问。
“我在。”
“我帮沈兆盈签收了个快件,说是给你的,回来了不要忘记来我这儿拿。”这个声音是石义尧的,醇厚又铿冷,客气又疏离,吊在半空,不苟同人群的一丁点儿热闹。
路昙顿了顿,心里倏然就不平和了,“知道了。”
早餐后,助理来接景云察去洽谈商务,送他出门后,路昙和钱虔在鱼池边下五子棋。
钱虔应景地吐出一句:“这鱼烤来吃是什么味儿的?”
才落子的路昙微愣,看向钱虔,钱虔眨眨眼,继续说:“我就好奇啊,品相这种金钱理论我又不懂,作为俗人,自然是吃到嘴里我才能分辨好赖!”路昙不语,却是点头,钱虔得了启发,立刻就大胆提议:“烧烤怎么样?”“我问问云察。”
VX询问景云察的意见,他自然是直接答应的。
路昙让田随准备东西,田随回即刻差人购买,路昙转头叫住了他,改口说自己去买。
沈兆盈的优质朋友圈发出来了,异国浪漫餐厅与强烈华夏风精彩碰撞,不一会儿就获得了四十多赞。
在超市的钱虔也拍了几张与路昙的合影,获得路昙同意后,钱虔也发了朋友圈,沈兆盈立马跑到下面评论妹子俏皮又漂亮,彭里达也冒泡说妹子充满生活气息。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下午景云察回来了,三个人在后院满怀信心地鼓捣,不想三个人都不懂烤东西,后面还是田随和助理动手才不至狼藉。
三个人在旁边打牌等待,路昙拿着纸牌忽然张嘴打哈,眸里又有了困意。
“你困了?”景云察问。
“没有······”路昙又张嘴打哈,她用纸牌挡着脸,带着鼻音说话,“只是有点儿热了。”
她这样说了,景云察自然起身去把两只冰桶都放在了风扇前面吹,冰雾随着风飘过来,他们在室外的棚下,太阳猛烈的热意还未消散。
“这样可以了吧?”景云察坐回来,“再过一小时太阳完全没影儿,就不热了。”
钱虔笑眯眯的眼神在景云察和路昙之间转来转去,渐感压力,于是,钱虔放下了纸牌,自告奋勇:“我愿意当你们俩的摄影师,请不要怜惜我,我愿意当工具人!”
景云察轻笑,路昙却是木漠地看着钱虔,她的眼神轻飘飘的掺有一丝疑惑。
“烧烤可以了,请品尝!”
收起纸牌,三个人吃起了烧烤,倒出酒,果香顷刻散开。
霞光晕着半边天,黑暗却渐渐扩大,漠视众生的大自然永远倨傲坦然地稳坐艺术的巅峰。
另一位助理匆匆跑来与景云察耳语,景云察的眼神随之暗沉,听完助理的话,他却只是镇定地摆手让助理先下去。
“你有事就去忙吧!”路昙开口,她听到了助理说的事情。
景云察轻松道:“小事儿,他们就能解决。”
夜幕降临,田随支起了露天幕布,他们就这样在院里看最近正火的综艺。
田随收拾风扇和冰桶回去,却突然听到呕吐的声音,他看过去,呕吐的是小姐。
景云察第一时间冲到了路昙旁边,紧张地问:“怎么了?”哕——路昙抬头,面有灰色,眸里闪过羞窘,她小声道:“我肠胃浅,并不要紧。”“怎么不要紧?!腹痛吗?头晕吗?”哕——路昙吐在垃圾桶里,景云察轻拍她的背部。
钱虔也被吓掉了烤肉,跑到路昙旁边,“是不是我们没弄干净这些食材——你这弄的,我也反胃了。”
田随神经紧绷,“小姐,我马上开车出来,很快就可以到医院的!”
“站住!”
路昙抬声喊停,她擦擦嘴巴,又说:“小事儿而已,不用紧张。”
助理匆忙端来纯净水,路昙漱口后坐回了椅子,她舒一口气,朝景云察扯出歉然而感激的笑。
“不是什么病,姐姐都知道。”
“需要吃什么药吗?你随行有备吗?”
“不用吃药。”
钱虔皱眉,在旁道:“难不成是两位大叔烧烤技术太差,让你吃吐了?”
田随和助理均觉得自己危险了。
“不是,我吃急了,”路昙轻推景云察,“别紧张,我不吃就是了。”
景云察再三确认路昙没事儿,而路昙坚称不要紧,他们就没有去医院,只是田随和助理麻利地把所有烧烤收拾了。
另一边,宋灰易和周绿、季宏、石义尧去钓鱼,在烈日下垂钓一天,同在塘边的大叔桶里鱼儿扑腾,而四个人一条鱼都没有,出行没看黄历似的,真的一条鱼儿都没上钩!
“我们这是出来晒太阳了?”回程路上,周绿蔫蔫地念了一句。开车的宋灰易干笑,“点儿背,今年第一次一无所获!”“今晚八点半,吃饭再过去吧!”季宏靠着椅背,嗓子干涩,他说完话后,拿出瓶子喝水。
石义尧心不在焉的,视线朝着车窗外,嘴唇抿出一条浅浅的线。
屠亚恒约他们一起打游戏,俱乐部里都是大玛瑙熟识的发烧友,每人一台机子,彼此间开着不痛不痒的玩笑,更有甚者桌面上有水杯牙刷,四个青春小生进来,大家都友好地朝他们打招呼。
“怎么样?这配置还行吧?”
大玛瑙叼着棒棒糖,朝坐在了旁边的石义尧得意挑眉。
“不错。”石义尧点头,却拿起键盘翻过来敲了敲,落出许多灰,他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周绿的水平一般,讷讷地跟着技熟者走位,有点儿吃力,只是试试键盘的灵活度,他的角色却两分钟就挂了,他的好胜心被挑起,随后就认真了起来。
俱乐部里氛围和谐而低调喧肆,时间走得特别快,外面夜已经深了。
屠亚恒接了外卖电话就摘下耳机朝外走,大玛瑙快嘴问他去干嘛,他回拿外卖,人却已经消失在门口了。
惯性地,石义尧摘下耳机,闭目揉了揉太阳穴,他喜欢虚拟游戏,但不沉迷,他瞧一眼对面还在酣战的季宏,遂安静地起身去接饮用水喝。
晚风徐徐,石义尧站在俱乐部门外,露台的桌子在灯光里打盹,霓虹里,周围的冰冷建筑其内喧攘,他的思绪被抛到了遥远的虚空。
哐——
石义尧的精神被异响拉回原地,敏锐的听觉让他第一时间定位到声源处。
啪——像是手机被砸在了地面,并且砸得很用力。
石义尧站直身板。
没有奇怪的声响了。
石义尧却有点儿疑惑,他只落后屠亚恒一点出来,理应拿了外卖就进去的屠亚恒却耽搁到现在还没回来,他站在这儿有一会儿了,不应该没看到屠亚恒的身影。
“什么人?!”
石义尧喝喊一声,巷里蹲着的人猛地抬头,这人手里抓着趴在地面的屠亚恒的头发,而屠亚恒痛苦的脸上染着血污。
幸亏石义尧不放心找了下来。
旁边就是一个垃圾桶,石义尧抓起垃圾桶就奋力砸过去,那人松开屠亚恒撤步躲过,却也是很邪恶地跨步上去又狠狠地踏了一脚屠亚恒,屠亚恒的身体颤抖后不禁蜷缩,石义尧怒了,闪身过去就是一记急拳,那人硬是单臂格挡并且一脚踢向石义尧腹部,而石义尧身子一扭就顺利躲开了。
眨眼间已经交手几个来回,那人的力量与速度均是不凡,石义尧沉着双眸,拳脚渐渐打开了,尽力往对方要害攻去,却听得对方一个突兀的冷笑,石义尧一记肘击过去,那人受了这击微弓腰,他的攻击不停,霎那一股强劲气流压来,他强顶着却也连退了好几步,而那人居然趁机跑了。
心里惊愕狐疑,但救人更重要,石义尧立刻叫来了大玛瑙。
大玛瑙惊悸得面色发白,急匆匆送屠亚恒到医院,他的手脚都是冰的。
医生为屠亚恒紧急处理伤口后,大玛瑙手抖得签不了字,石义尧帮着他办理了住院手续。
屠亚恒虚弱地躺在病床上,他睁眼迷茫了好一阵,开口却是让石义尧和季宏回去。
大玛瑙又将一起来的石义尧和季宏送到楼下后,他才稳定情绪坐在床边,红着眼睛心疼愧责地紧盯屠亚恒。
“报警,应该报警,我慌得忘了。”大玛瑙沉默许久,忽然慌乱地掏手机,手机就在裤兜里,他却怎么也掏不出来,屠亚恒皱眉,虚弱地说:“算了,警察插不上手。”“让我逮到那浑球我非剥了他皮!”大玛瑙掏不出手机,转而恶狠狠地咒骂,喋喋不休,同在病房的病人被吵得赶紧传呼护士,护士来严辞提醒了,大玛瑙才嘟嘟囔囔地收了骂街精髓。
“你痛吗?我让医生多开止痛药?”大玛瑙轻轻握住屠亚恒的手,嗓音涩哑,屠亚恒盯了天花板好一会儿视线才落到大玛瑙脸上,他说:“那人戴着口罩,身手强悍。”“会是我们认识的人吗?”大玛瑙凑到了屠亚恒脸前,至此,屠亚恒又沉默了,大玛瑙摸摸他的脸,欲起身去打热水过来帮他擦拭,他却拉住了大玛瑙的手。
“那人为木偶来的。”
大玛瑙听到,身形僵住。
第一百三十九章
心情沉重而谨慎,丝丝的喜悦流窜四肢,周遭氛围凝重,石砾顺终于等来了那个日子,那个人在绚烂暮色中叩响了院门。
绿袍人一言不发,在院子的中间站立。
石砾顺按捺心跳,也安静地站在一边等候指令。
日跌入地平线,霞光被驱赶逃亡,黑暗覆盖繁华。
忽然,院子起风了,墙上的灯突地灭了,那些站在边上的人微微紧张吸气。
风在持续,吹得窗玻璃颤抖出响。
奇异的,漆黑的地面现出了一圈幽微的圆阵,那圆阵慢慢蓄光,浮起,荡开一圈一圈的温柔光晕,光晕撞到石砾顺身上,他顿了顿,光芒穿过他继续扩散。
这些人眼睁睁看着奇幻发生,如果这是高科技的障眼法,那么毫无疑问,他们信以为真——心甘情愿。
白色光阵升空,笼罩院子,轻柔的光辉洒泻在他们身上,尘埃在光芒里翩跹舞蹈。
风在此时停了。
“你去那人身边。”绿袍人说话了。
石砾顺回神,快步走向屋里,神奇的,一湾光辉随他往里。
绿袍人举手朝天空写写画画,渐渐的,上空的光阵分离出了一层金色,圣洁的金光带着慈悲的温柔安抚众生,空间的万物随之祥和宁静。
现场的人不由自主地合上双眼,平静聆听造物主的箴言。
绿袍人转身,原地消失了。
等绿袍人再出现,这些人都虔诚地匍匐在地。
那间房内,石砾顺垂首跪在床前,手却紧紧地握住沉睡者的手,绿袍人进来,翻手丢出一个东西,那东西扎到沉睡者身体,光芒炸开,翻涌的气流汇向沉睡者的身体,一点点的,就如同把生机汇入把灵魂凝聚,给予被时间剥离的凡夫回归的力量。
石砾顺的心脏被扯得生疼,他咬着牙,脑门一阵一阵的凉,手却始终不肯撒开,他深知这点痛远远比不上失去至亲的残酷。
外面的光圈缩小,直到坠落屋子,飞到了房间里,绿袍人伸手一指,光团挤入沉睡者的躯体,苦苦坚持的石砾顺沉沉舒出一口气,他抬头,沉睡的石泺遂的眉心有一粒星芒在忽闪忽闪。
外面回复正常的黑暗了,而别处居然未曾察觉这里的奇幻景象。
绿袍人过来拽起石砾顺的手,一划,石砾顺只觉一痛,绿袍人将石砾顺的手粗鲁地放到沉睡者的面上,血直接滴到沉睡者的面庞,那星芒吸收了那些血。
差不多了,绿袍人甩开了石砾顺。
“以尔尘宿,以尔血脉,破昔怨债,魂之来兮,魄之归兮!”
绿袍人念念有词,同时双手飞出复杂的花印,念了几次,室内骤然寒冷,转瞬炎热,如此反复,终于嗡的一声震鸣,绿袍人停止了昭词。
似乎结束了,石砾顺定定看着石泺遂,却还是没有任何不一样,他捂着手掌伤口,踉跄站起,膝盖撞在了床架,他的视线未曾偏移。
“起来吧!”
绿袍人朝沉睡者发出了不可抗拒的召唤。
果然,在石砾顺震惊激动的眼神中,石泺遂睁开了眼睛,石砾顺的嘴唇颤得发不出声,躺了八年之久的石泺遂却自己起身下床,利落干脆地跪在了绿袍人跟前。
“我愿奉尊为主,生生世世,灵魂为契!”
绿袍人伸手轻轻搭在石泺遂的头顶,施舍般的仁慈,语气平和地说:
“你的用处会有的。”
惊骇与狂喜冲击着脑海,石砾顺没注意到绿袍人如何离开的,石泺遂失力倒在地板,他冲过去将肢体退化的石泺遂紧紧抱在怀里,黑暗里,一向情绪隐忍的他喜极而泣。
一整夜,田随坚定地等在天岁区的南路,四周漆黑,零星的光点躲在建筑模糊的形状里,清冷晚风吹来,田随轻抛着手里的车钥匙。
“走吧。”
路昙的声音轻轻的。
田随挺直腰板,眼里映着绿袍的路昙,他未多问,转身去拉开车门让路昙坐进去。
更深露重,城市的喧嚣流入一个篝火不休的平直。
那车过了院门停在房子前,隐在幽暗里等候的景云察快步上来拉开后座车门,只见路昙软在座位闭目睡着,白皙的肌肤被车里的灯晕上暖黄,绿袍盖在她身上,她睡着,人畜无害到脆不堪折。
“路昙,”景云察弯腰钻进去,声音不自觉放轻,唯恐惊了女孩的恬梦,“回房间睡好不好?”
路昙缩了缩,只迷迷糊糊应了个嗯。
“那我抱你。”
景云察小心地用袍子裹住路昙然后将路昙抱了出去,稳步返回屋子。
早上时候,钱虔和景云察吃了早餐也不见路昙的身影,钱虔疑惑路昙是不是去哪儿了,景云察特地提醒她不要去房间打扰路昙睡觉。
学校的论坛突然炸开了锅,说是有本校大三学生陷入聚众XD案件并且致人死亡,引出了一连串黑色问题,警方甚至钉出了一部分确切名单。
钱虔在班级聊天群里疯狂吃瓜,发现学生会里的贺杳,优秀生代表谭诵也被刑拘了!
沈兆盈也兴致勃勃地千里吃瓜。
各个班级聊天群里聊得是热火朝天,后面老师果断禁言了全体成员并严令禁止谈论及传播相关讯息,可这种事情是禁言就能控制的吗?显然是不能的。
学校官方也及时出来控评,以期将此事对学校名誉的影响降到最低。
石义尧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虎茶也正与他说有个人疯了一般去挠宣氏的老虎腚,石义尧留了个心眼,果不其然,眼线递来消息,曲大的事是那疯子间接制造的。
“季宏,你和苏王予有联系吗?”石义尧冷不丁朝在沙发补觉的季宏询问。
闭眼的季宏唔了一声,过会儿,他猛然惊醒坐了起来,警惕环视,视线扫到石义尧,他的汗毛才缓慢软蔫,他嗡声道:“你说什么?”
“苏王予,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季宏愣了一下,“不知道——问他作何?”
石义尧微蹙眉,兄弟有一丝异常,但他想不出异常在哪儿,索性不想了,他手里握着水杯,眼神陷入了一种阴险的幽深。
季宏掩饰住内心慌乱,又躺下,合上眼睛藏匿心事,但过会儿,石义尧走动的声音让他睁开了眼睛,他转头瞅向石义尧,穿着黑色短袖的石义尧蹲在地板直愣愣地盯着自个手掌。
“十一,你作何?”
“我在想那个疯子会是为谁效力?”
“这个得仔细调查。”
“之前‘盐许’就一直有多方势力在争抢,最后却到了我们手中,你说,会不会有人发现我们了?”
季宏一下子醒神了,坐起来,认真地盯着石义尧。
“那些人可以这样认为,我们接触苏王予后,苏皙川才会选择秘密藏匿家人,变数是我们引起的,他们有理由试探我们。”
这时,虎茶从厨房端来了小米粥。
季宏听完石义尧的推测,他的手指颤了一下,胸腔又涌来一股闷重,两道剑眉不禁发皱。
敏锐的,石义尧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季宏的情绪,他直接过去抓住季宏的手,郑重道:“任何意外,我们都能平安无事!”“十一啊,”季宏不敢直视这样的石义尧,“我有事儿不能告诉你,希望你莫怪我。”“永远不会怪你。”
石义尧回答得不假思索,但是他以为的事是季宏幻境的遭遇,而季宏指的是苏王予和路昙的事,两人心绪完全不在一个点。
第一百四十章
“这借的是什么形象?”
钱虔看不懂,侧脸向路昙小声问了一句,路昙瞧着眼前的铜色雕塑,没有回答。
景云察说:“兵马俑。”
钱虔还是不懂,但是觉得厉害。
展馆内氛围平静,只有轻缓的脚步声和低声的交谈,一尊尊或大或小或立或悬的雕塑沉默地向人们倾诉他们的晦涩而强烈的故事。
“路昙!?”
阴魂不散。
张贤环过来了,景云察下意识挡在了路昙前面。
“你也喜欢雕塑展?这也太巧了吧?”张贤环笑起来有点憨,赤裸的眼神盯着景云察的身后,“要不要一起?”
“不要。”景云察淡定拒绝,低睨这个滑稽小丑。
张贤环的眼神冷了,盯着景云察,“我在问路昙。”
“云察代表我的意思。”路昙开口,推出了自身与景云察的亲近关系。
张贤环的脸色微变,还是不气馁,绕开混血试图与路昙面对面,“其实像我们这种家境的人互相做朋友很正常啊!”
景云察依旧挡着张贤环,嗤道:“就你这小门小户,也配?”
张贤环又盯住景云察,目光阴冷,“我劝你说话客气些。”
景云察无声笑了,也冷漠地说:“我劝你别肖想路昙。”
在这里吵架也太丢脸了吧?
钱虔赶紧拉住路昙,小声说:“我们走吧,别吵。”“嗯。”路昙伸手扯住景云察的袖子,“云察,别理会他。”
三个人躲开,张贤环却光明正大地跟在后面,不远不近也不说话,挺膈应人的。
“小心!”
众人的心因惊呼而提到嗓子眼,咚——那悬空的雕塑坠落,哗——石膏碎裂,起了一小阵烟尘。
被景云察护在怀里的路昙探出脑袋看过去,没有人被砸伤,可是裂开的雕塑里面露出了奇怪的红色物体。
钱虔被吓得抱头,然后看见事故发生在另一边,她的手脚才回复温度。
“好臭!”“什么味儿?”“呃······”“太臭了!”······
恶臭弥漫,整个展馆又起一阵埋怨,受惊的大家不约而同继续远离那摔裂的雕塑。
展览作者跑过来,他的面色肉眼可见地瞬间惨白,应该是失去了得意作品的心痛,然后他颤着声对展馆负责人说:
“报警,立刻报警!”
出了这样扫兴的意外,也没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里了,三个人离开去吃午饭。
“路昙,刚才吓坏了吧?”
两个女孩在路边等景云察开车出来,张贤环趁隙又冒头搭话了。
路昙没看这人。
钱虔看不下去了,主动对毫无章法的张贤环说:“张学长,追女生不是这样追的。”
张贤环扯出憨笑,“那你给我一个建议?”
上次陪同会长去参加酒会,钱虔被一群趾高气扬的女人围住取笑,她那暴脾气差点按捺不住,握拳之际,是张贤环出现帮她解围的,那群势利的庸脂俗粉在张贤环面前压根抬不起头。
钱虔不好意思地眨眨眼,“据我观察,路昙更愿意搭理学霸型。”
嘀嘀——
车来了,景云察下车快步过来,护着路昙就走向车子,钱虔促狭地朝张贤环摇摇手就也跑了。
人生掺有小算计却也顺风顺水的姜绢衣没料想过黑暗如此猛烈与疼痛,前一秒她还在信心十足地为张贤环出谋划策,后一秒,那个眼神邪佞的女人就将她的头摁进冰水里。
铺天盖地的恐惧没征兆地钻进毛孔,心脏失去控制,姜绢衣被狠狠地摔在地上,滑出去了一米多,她颤栗着大口呼吸,湿成条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头上,两只眼睛在缝隙瞪大同木偶的树胶眼珠,她欲蜷缩成一团,却使唤不了四肢,绝望让她的脑子里一片糊浆。
魏娥妙掏出烟点上,短暂的火光映清她眸里的冷蔑愉悦,她的手指夹着细烟,裸露在外的小手臂匀劲而线条清晰。
她容易从别人的恐惧里获得恶心的快感,掩饰再好,她也永远无法扼制自身的暴虐。
这是一个地下车库,没有灯光,只有一个小小的火盆,映不清楚人类的暴行。
魏娥妙没有给姜绢衣多余的外伤,将之绑来,只是用黑暗与冰水沉默地折磨她将近两个小时,这便足以破灭一个和平温室出来的女孩对世界建立的所有美好幻想。
“姜绢衣,”
魏娥妙蹲下,地上趴着的女孩惊恐地缩了缩,魏娥妙松手烟头,姜绢衣沙哑的喉咙发出艰涩的哀音,但那烟头沾了水慢慢熄灭了。
“物理系的路昙,让她对张贤环出手,你机灵,知道该怎么做。”
全身细胞均在颤栗,触觉和听觉敏锐了几倍,姜绢衣却还是无法成功接收这个恶鬼的意思。
没回应,魏娥妙一手掐住了姜绢衣的后脖颈将之拉起,脆弱的女孩抖得像筛笸。
“记住了,让路昙对张贤环动手,别搞砸了!”
魂不附体的姜绢衣机械点头,至此,姜绢衣仍未看清这恶鬼的面容。
张贤环离开展馆后一直没等到姜绢衣回信息,烦躁下,张贤环应了酒肉朋友的邀约,到了常常光顾的会所过夜。
“环哥儿,试试这个~~”不正经的人坏笑着递给张贤环一小片Y片。
张贤环拿过,“什么效果?”
“发热,特主动,劲力持久!”
一个身材丰满的卷发女郎偎到张贤环臂弯下,张贤环的手自然地搭到了女郎的翘tun上,张贤环将药片弹到桌上满酒的杯里,随即他淡淡地说道:“你试试。”女郎心花怒放,拿了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她娴熟主动地跨坐到张贤环身上,娇吟一声,让男人********。
凌晨四点过了,助理回说在会所接到环哥儿时有违禁品的影子,张贤奕气得眼神阴狠,他镇定地着人把带违禁品的人塞进局子,然后张贤奕亲自把张贤环丢进了冷水缸。
被送到酒店的姜绢衣未敢报警,她将自己泡进热水缸里,纷杂画面在脑海里旋转拥堵,脑子胀痛,慢慢地,姜绢衣的脑子只剩下一个指令:让路昙对张贤环动手。
只要路昙动手了,这些噩梦就不会纠缠于她。
是路昙招惹了恶鬼,她是无辜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7日这天,曲承阳、曲二闵和齐骁竺意外来到别墅,大大方方地向路昙道以生日祝贺,曲老爷子也接通视频祝路昙生日快乐,氛围融洽,路昙愉悦地接受了所有祝贺。
临班会,三个人才回到学校,钱虔提着裙摆撒腿狂奔,两个女孩子正好在辅导员“开始点名”的声音下踏入教室。
顶着辅导员和善的目光,钱虔和路昙坐在了第一排。
散会,钱虔讨好般地将带回来的点心送了一份给辅导员。
“黑天鹅?”辅导员看见盒子商标,粗眉一跳,探量的目光落到钱虔脸上,“要些钱喔。”钱虔立刻摆手,“误会了,不是我买的,路昙的朋友送的。”
路昙目光澹澹,虽望着辅导员的眼睛,眼里却也毫无情绪。
辅导员将盒子搁在桌面,摆摆手示意两个人可以走了。
钱虔将行李托给路昙,又火急火燎地去参加学生会例会。
严之荟过来与路昙一起走,李番沢信步过来与严之荟继续之前未完的话题,他俩聊天,路昙始终无视李番沢。
送到寝室楼下,严之荟开心地对李番沢道晚安,可她敏锐地察觉,李番沢的眼角余光时不时瞥到安静的路昙。
路昙简单归置东西后换了运动装,独自出去夜跑,跑了半个小时,石义尧发信息让她去后为桥拿东西。
石义尧看见一道娇秀的身影慢跑过来,他的眼睛就无法移开了,之前建设的心理暗示顷刻崩溃,心脏怦怦跳跃,他咬紧了牙关。
路昙到了近前,直接伸手,石义尧迟钝了一下,小心地将纸袋递到了她手里。
“谢谢你了。”
路昙话音刚落转身就走,石义尧心急抬手要叫她,就是此刻,路昙手上的手机响了,路昙背对石义尧接通,那边人嚷了一声,路昙站定抬头。
漆黑的天空边角漫着浅浅的灯晕,蓝色的灯点组成了“生辰吉乐,长岁无忧”,字幕排列在天空,张扬又浪漫,非常容易敲动年轻青涩的心。
“生辰吉乐,长岁无忧。”
身后冷醇的声音轻轻响起,路昙回头,大高个保持仰面的姿势,模糊的光线里,路昙没有理由怀疑石义尧这话是特意对她说的,而她也私心觉得,天空上的浪漫,是景云察做的。
直到路昙离去,石义尧才敢低头,他的脸烧得厉害,呼吸也粗重,心里万般欢喜,可临场他就是不敢直视路昙,胸腔里懊恼羞愧和甜蜜煲成一壶浆,身边人都费心费劲儿给他造出这么个独处时刻了,他还是退缩了,他简直想捶死自个。
第二天早上第一节课上课前,戴着夸张宽边白色礼帽的沈兆盈嗒嗒嗒地跑进教室,然后在大家惊奇轻夷的目光下坐在了严之荟旁边,为什么不坐路昙身边?因为路昙在第一排,她不好意思到冯老师眼皮子底下显摆自己的美貌。
“昨天晚上的礼物喜欢吗?”
下课,沈兆盈跑到了路昙旁边,迫不及待地询问路昙的心情。
路昙点头,“喜欢。”
沈兆盈红唇勾陷,瞳里模糊有水润的灰色,“无人机的惊喜呢?”
“谢谢。”
沈兆盈眼睛含笑眯着,光芒狡黠,“我自己可做不了这些,我请人帮忙的。”
“请人”两个字,沈兆盈格外咬得重,戏谑之余又有隐隐的激动。
路昙定定看着她,忽点头,说:“花费多少?我转给你。”
“哎呦!”沈兆盈懊恼地轻捶路昙的手臂,着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性取向不是女。”
愣了愣,沈兆盈反应过来更懊恼了,淑女如她,此刻无语地差点翻白眼,路昙活络的思想偏得也太超速了。
不似路昙的生活单调,沈兆盈虽也没加入任何部门或社团,但她结交了不少朋友,喜爱汉服文化的,喜爱小提琴的,喜爱摄影的,周末时候哪里有聚会她就去哪里。
很快,同袍群在碎溪区的古雅园有聚会,沈兆盈兴致勃勃地赴约,寝室的妹子都没空,这次,她带了彭里达。
实验室内没有说话声,机器运转的沉闷声响萦绕室内,项学长站在机器旁边紧盯实验体,周围七小只屏息敛神生怕实验出现意外。
所幸没有意外,项学长没挑什么瑕疵,反而耐心细致地给他们讲解实验第二步骤。
不久,项学长到门外透气,他们在里面整理报告。
“今年的‘学森’开始海选了,要挑战一下吗?”宋俭若搡一下宋灰易,眼神扫向陈尺以及周绿。
宋灰易咂咂嘴,没说话,陈尺说:“今年没空。”倒是周绿说:“我辅导员推荐我去跟一个数学系的搭档。”
几个人都看向了周绿,周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脑袋。
几个人又一起收拾归置器械,陈尺经过储物柜前,听到了帆布包里手机在响动。
“路昙,你手机在响!”陈尺提醒了一声。
路昙抬头,只当是应了,旋即她扯出纸巾擦擦手,走过去掏手机,点了两下,她不禁沉下了目光,此时看着手机屏幕的她,竟莫名地染了愠意。
“路昙,怎么了?”季宏望见路昙表情,忍不住询问。
路昙没回话,自顾自拿着手机走到门外,项学长在仰望楼顶,她走到走廊另一边拨打沈兆盈的号码,没人接,再拨彭里达的号码,也没人接,她继而想拨沈哥的号码,念起沈哥此时是在新西兰,她静静地盯着手机屏幕没再动作。
里面人陆续出来了,路昙回头,石义尧将帆布包递来给她,她安静地接过了。
宋灰易似乎有话要说,但路昙拿了包转身就急匆匆走了。
外面晚霞渲染了半边天,浓烈的日光即便是让位,也不减一丝张扬。
目送路昙离去,那根鹅黄色的发带垂在女孩脑后,石义尧暗暗地欢愉,舒展剑眉,黢黑的瞳子也不再那么幽凉,今天一个下午的心情都不错。
田随接到小姐命令,让人即刻去查那个室友的位置,等他将消息报告上去,天已经完全黑了,小姐的面色也不怎么好。
“送去医院了吗?”路昙的眼神暗沉。
“正在路上,人已经在看护内了。”
参加同袍聚会,沈兆盈和彭里达均中药昏迷,却有人通过沈兆盈的手机报信给路昙,这一出,真是耐人寻味。
“谁动的手脚?”
田随的眸子闪过狠戾,回:“一个纨绔,叫张贤环,属意别人对那两位下药,然后仗义解救,幻想着让您对他另眼相待。”
路昙抬眼,眸里清明,却有犀利的威严,平素的温软娇稚也急转为冷凛,犹如深不可测的狩猎者,睁开了她的眼睛。
田随只觉周围温度骤降,汗毛乍起。
只是张贤环若真用心去算计了,为何一查就露馅?
“你去和张某人聊一聊。”路昙说这话时,眼里掺杂戾气。
然后田随就走了。
沈兆盈清醒过来听闻自己遭遇的事情,全身冰冷,惧怕从心底生发瞬间涨满脑袋,继而是愤怒,她要求医生报警,再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她用手机给姐姐发了信息。
彭里达在旁边安慰沈兆盈,他的眼睛起了些血丝,嗓音也干涩,他也是受害者。
天亮后,沈姐的电话很快过来了,沈兆盈捂着手机低低啜泣倾诉,过了许久,沈兆盈才吸着鼻子结束通话。
彭里达提着早餐回来,在病房外看见那两位大叔,他这才反应过来自清醒到现在这两位一直在守着他们。
“谢谢两位叔送我们来医院!”彭里达郑重鞠躬,很难想象他们昏迷后会遭遇什么,无论什么,他与沈兆盈的人生都承受不起。
两位大叔沉默相视,然后其中一个对这小后生说:“见义勇为而已。”
彭里达直起身子,眼里感激,“但还是很感谢,真的,非常感谢!”
另一位大叔干咳一声,说:“后面警察询问,我们也可以作证。”
“非常感谢!”
第一百四十二章
克服困难,终于找到了一位长年制作卷轴的老师傅,而且老师傅正好路过天津城,石义尧揣着卷轴匆忙赶去见老师傅。
石义尧走到正门,路昙正好回来,他停住脚步,路昙也径直朝他过来。
“请问,你身上带了什么特殊的东西?”
到了近前,路昙突然询问,她上下扫视石义尧,很难得的目光,但石义尧僵直着身子,也幽幽看她。
这人本能隐瞒,路昙调整语气,又问:“你去哪儿?”
“约了人,我出去一趟。”石义尧稳定情绪,尽量使自己语气温和,路昙主动与他说话,他怕自己语言不当。
路昙点头,透澈的眼睛一直盯着石义尧。
她有心理活动却并不道出,她就是有这样的缺点,对其无意就吝啬视线,一旦来了心思就直直盯着,倔强且无礼,似要将之盯出个窟窿。
石义尧被盯到不好意思,干咳一声,刚好瞥到那辆车缓缓停在附近,他说:“我先走了。”
路昙目送石义尧上车离去,深远的眼神潜藏隐秘,她能“看见”石义尧突然特殊的气息,那可不是普通人可以沾染的。
汤老师布置的作业太难,班上都是两两组队,但是一班俨然单了一个人,于是汤老师特点上学年第一名单干——路昙就是第一名,然后吕靖绍和曲壮国又来抱学霸大腿了。
吕靖绍和曲壮国在蓄志楼侧门围观女生追求男生,看得津津有味儿,突然杀出另一个女生自称是男生的正牌女友,围观群众更兴奋了。
“路昙,刚才我们在楼下围观别人的爱情事故了。”
姗姗来迟,吕靖绍抢先开口缓解歉意,但坐着的路昙没抬头理会他,他甩下背包坐在前一排,掏出笔记本转身等待路昙的好心灌溉,曲壮国也一脸期待地保持同步动作。
路昙静静地递出两本书,书里垂出几根纸条,她低着头说:“顺着笔记思考。”
“谢谢好心人!”
自习室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断断续续,能来这里学习的人都具有一定的学习自主性。
时间过得飞快,解答已有雏形,吕靖绍和曲壮国转过身将书递回。
“路昙,彭里达和沈同学那事你知道吗?”
吕靖绍随口一问,路昙忽然抬头,吕靖绍眸里迅即闪过惊讶。
“路昙,你戴美瞳了?”
路昙懵了懵,没说话。
“金黄的美瞳有点中二啊,难不成你是漫迷?”吕靖绍扯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路昙默默从帆布包摸出小镜子,一照,瞳孔震颤,呼吸陡然迟缓,随即她迅速收拾东西,撇下两个不明所以的同学急匆匆地离开。
面瘫学霸的脸上出现惊愕慌张的表情,吕靖绍和曲壮国疑惑地看着路昙匆忙的背影,只是美瞳而已,有必要这么害羞吗?
“会不会——那就是她原本的瞳色?”久久,曲壮国念出了一个假设。
然后,两个没见过世面的男生惊奇地对视,金黄瞳色,人类有这个基因表现型吗?
灵府异动,似有万物生长之势,道义自主循着天地大势运转,渐至佳境,灵力却是溢出,路昙躲回寝室调息,金瞳未得掩盖,连头皮也发痒,乌发疯长铺到床上,路昙见压制不住,只好叫田随过来。
慌忙到了天岁区的别墅,田随亲眼目睹路昙的乌发似流水般漫到地板,他惊呆了,路昙如雀般平地飞到二楼,那黑亮的发帘从二楼垂到一楼地板,当真是青丝如瀑!
“不准靠近!”
路昙冷厉的声音回荡房子,她进了房里,可乌发还拖在这里,不过,田随是碰也不敢碰的。
入夜,田随听到楼上开门声响,他人瞬间清醒了,又见乌发往上“流去”,他疑惑注视,待乌发没影,他轻脚走上二楼,小姐的房门没关,他未敢擅自靠近。
不久,路昙出来了,而且披着灰蓝斗篷,一帘油亮墨发已经恢复正常长度了。
“我出去一趟,别跟着。”
田随追出门,一眨眼的工夫,小姐没影儿了。
某处宅子灯火通明,一场宴会其乐融融,对政界上点儿心的人不难认出,末尾席的人是TJ市长及其夫人,而尊位坐的只是一位皮相出众的青年人,这排座可谓大胆而易见各人实力地位。
青年人的女伴眉眼清婉可始终兴致乏乏,终于,女人与青年人提议单独出去透气,青年人遂和善地唤来佣人陪女人出去。
女人身上的香槟色长裙织有银线,女人步伐款款,走动间流曳星光,风情旖旎,但女人身上若有似无的冷肃之气令人望而生畏。
“既来了,无妨现身。”
女人嗓音温和,却有一股迫意,她立于廊下,轻柔地灯光落在她身上,她整个人散发一种朦胧美感,髻间缀的蓝宝石浮着幽蓝的光辉。
风月无声,却已有一道灰蓝身影站在了女人旁边。
“见过前辈!”
路昙态度谨慎而礼貌,吸引她的就是这人的强大灵息,强大到与燕软任难分伯仲。
女人侧目觑这娇稚女儿,“你是哪家子弟?”
“启葵种,路昙。”
女人想想,正过身来瞧路昙,“是燕尊的妹妹啊!”
修灵界的人大抵都闻说一二,燕尊的妹妹叫路昙。
路昙抬眼直视这女人,却看不清女人的面容,只当自己病犯了,没去细究,“不知该如何称呼前辈?”
女人勾起嘴角,语气慵散:“勉强与燕尊同辈,称我蓝女士便好。”
“是,蓝女士,”路昙叫了人又紧着行礼,“小辈是被一股灵息引来的,未有冒犯之意!”
蓝女士眼睫轻动,眸里似古潭无波,默了默,她还是为路昙开口:“盗贼入了天津城,路小姐可要留个心眼,莫被蹭了灰。”
“多谢蓝女士提醒!”
闯到大能面前,路昙不敢逗留,若蓝女士有心刁难,她今晚肯定伤筋动骨。
实力到了理事的境界,是禁止释放气势的,偏偏蓝女士今夜没收敛,蓝女士本意应该是警告震慑宵小,没想到引来了道义升境的路昙,倒是给蓝女士提了醒。
离开宴会,蓝女士和蓝合冬同坐在后排,阴暗的车厢空间,司机感觉压力巨大。
“八月时候,誊旧楼打斗一事,还有其他人在附近吗?”蓝女士忽然说话。
蓝合冬迅速偏头瞄一眼蓝女士,保守地说:“誊旧楼典藏无数,恶狼环伺在所难免,纵有上师镇压也灭不尽有人铤而走险,我让人去查一遍,掌柜应该会有资料。”
蓝女士安静,不久,她又说:“老君山那边再盯紧点儿,夺宝也好仇杀也罢,只要那个东西无损。”
“是。”
蓝女士活了这么久,本来不问世事准备沉睡,但是绣骨斋之主请她为继任者护航,她不得不再入世俗,为之劫难奔走。
第一百四十三章
DN.JZI集团扛住了调查,反向一查,自然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宣氏很快派出人去清理白眼狼。
宣逢带着人在野外露营十几天了,那小子一直想跑、一直被逮,猫抓老鼠的娱乐游戏,宣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想吃肉。”
瘦脱相的狄仪硕躺在草地,虚弱地说出了卑微的祈求,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些人抓他能要挟他大哥什么。
宣逢没抬头,认真地削尖树枝,不时用树枝作直刺状,他眼里跳动狠戾与兴奋,仿佛他在建设伟大事业。
突然,悠长的鸟鸣划过青空,惊飞几群鸟雀。
那两三大汉迅速背上背包,抽出匕首,宣逢面色严肃地丢下树枝,大汉都聚到了他旁边。
眼见这些人突然朝一个方向前进,也没留人守他,狄仪硕坐了起来,迷茫环视,他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那群人没影了,狄仪硕趁空偷来水瓶喝水,然后继续等待。
咻——
一支箭矢插在了狄仪硕脚边,只差两厘米,就插中他的脚了!
脚步声聚来,呆讷的狄仪硕被一群迷彩服的人围住了。
“宣逢呢?”森寒的刀抵在狄仪硕脖颈,但被精神折磨这么久的傻小子的恐惧已经平缓了,狄仪硕呆呆地指向那个方向,哑着声说:“那去了,应该还能追上。”
这些人利落而熟练地在营地翻找搜寻,结实的帐篷被破坏成一地狼藉,连生火煮食的草木灰也被扬了,而可怜的傻小子又被粗暴地捆成了一团。
嘭嘭嘭——爆炸震天动地,山林轰动。
宣逢在两座山头之远的地方听见震响,愉悦得嘴角几乎咧到脑后,这种刺激惊险,从某一程度上活络了他的心思,他的心脏噗通着跳出悖逆的交响乐,他几年没有感受到阳光的温暖了。
宣氏动荡,张家作壁上观,但很快,张家也遇上了棘手之事。
证人指认张贤环,但张家人意图息事宁人,沈织书来了,毕竟张家才是,沈家在其面前,沈织书上诉的决定。
不过,田随来处理这事就不一样了。
前日,张贤环被田随“客气”谈话了一次后,有意躲藏,但很快,田随带人在一处酒吧将张贤环拎了出来,张家保镖阻拦,他们哪里拦的住见惯血腥的凶狼?
“走法律程序多轻松,偏偏——”田随照张贤环的膝盖暴踢,养尊处优的张少爷惨叫一声跌在地面,后面的人死死制住他的后颈,“早就看你不顺眼了。”田随只骂了这两句,随即示意伙计“关爱”这位少爷,而他在哀叫中站在墙根嚼槟榔。
小姐反感烟味,他们这些人是不能碰烟的。
张贤奕赶到时,张贤环已经不成人样了,冷血狡诈的张贤奕黑着脸,浑身充斥被冒犯威严的偏执怒火。
忌惮对面人的武力,张家人并未贸然上前,周围民众也早被阻隔了。
田随朝不远处怒目圆睁的张贤奕说:“张家剔除这混球,并命其永不得踏足天津城,这事儿就揭过了。”
大言不惭!
外来客也敢挑衅张家!
“你与你的主子,都要为今日之事付出惨痛的代价!”张贤奕咬牙切齿,他挥手,压向那边四个人。
场面。
田随眼神凶戾地将昏迷的张贤环丢向意欲逃跑的张贤奕,张贤奕躲不开只好接住半死不活的人,此时,张家的护卫倒得差不多了。
“明智点,”田随面带冷蔑,睇着已经退缩的张贤奕,“照做,张家不会受影响,否则——”
话至此断了,却充满戏剧性的威胁与轻蔑,横行霸道高高在上的张家竟也会被人视如蝼蚁。
被人暴力胁迫,张贤奕离开后越想越怒,马上请了族里武力非凡的人,他誓要拆了对方骨头出这口恶气。
张贤奕的冲动行为还没传到父老那里,不然张贤奕一定会被拦下。
而张贤奕只当对方是张贤环惹的麻烦事的普通事主,助理也说那姓沈的只是普通商贾,盛怒之下他未谨慎核对对面身份来历,只让手下人抓紧时间去蹲点抓人。
有一阵子没见面,各种事情挤着发生,宣风过硬挤出空隙去温柯住所找人,温柯断了与他的所有联系,可这节骨眼,他怕温柯被波及。
宣风过驱车到那个小区门口,晚霞刚带走最后的日光,灯光冷漠,里面正好一辆车出来,他等了一下,那车走了,他才驱车进去。
但是温柯不在,还把他的指纹删了,他没能进屋里。
烦躁的情绪又到界点,宣风过在车边沉默吸烟,火点在他指尖明灭,他有坏的预感但是不肯多想,他又一次感觉到了身上紧勒的宿命的线,凡他真心想要的都会被剥夺,顾此失彼,这是一个谤法。
大概二十二点过,温柯没有回来,助理来电话催了,宣风过拍拍衣服,转身拉开车门,鞋底一个异物硌到,他抬脚低头,地面似有个小小的圈状物,鬼使神差的,他拾了起来,借着手机灯细看,他的瞳孔一震!
又处理了一堆麻烦,宣风过吩咐白匐去查温柯下落,之后他在办公室里补觉,可是脑海里纷杂的信息一条比一条活跃清晰,他压根无法入睡。
Ru······被搁在床边柜面的手机响动,宣风过还未及拿过手机,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手机传入他的耳朵,将他的暴躁又升到了天灵盖。
“宣风过,近来吃力吧?”
是宣逢,说着关怀的句子,却满满都是得意与讥讽。
宣风过一把攥紧手机,几乎是要把这机械方块捏碎。
“你在休息吗?这种境况还能睡······”
“停止你的行为!现在!立刻!马上!”
宣风过对冰冷的方块怒吼,他以为宣逢安分了,没想到这许多事情都有宣逢的痕迹,这次竟然连累温柯,宣风过怒不可遏,对外沉稳明智的面具已然破裂。
那边的人轻笑,对运筹帷幄忠实自矜的宣风过的愤怒心满意足,继而说:“别急,这只是前言。”
宣风过呼哧呼哧喘气,不能示于人前的剧烈情绪从他的身躯迸发,这是让一个曾被惩戒的弃子激出来的。
“要做一个优秀观众喔——风过哥。”
嘟——那边兀自结束了通话。
宣逢当初受的惩戒纯粹咎由自取,四年的严厉管教还是无法压制叛逆的宣逢的恶毒,他怨恨所有人,恨将他送进医院的人,恨那些没有向他伸手的人,反叛发酵成了浓郁的仇恨,现在他出来了,变本加厉,宣家受到的狙击居然来自宣逢!
啊——宣风过将手机猛砸在地板,他的身子气得发抖,脑子胀着混沌的气,仿佛每一处的血液都烧了起来。
今年,他三十三岁,宣逢二十六岁。
今年,宣家不会留宣逢了。
宣风过没想过让宣逢死,可是而今,他拦不住了。
他真的没想宣逢死,但现在,一切都迟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山林动荡,树叶唰唰作响似在惧怕,烟尘漫天。
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立在尘烟前,漫天飞尘与尘腥味具有残酷意境,这人沉默环视惨剧现场,不惊不怒不惧,似在看一场暑寒荣枯,她宽容一切变迁。
蓝合奚追着那道气息过来,却只赶上爆炸声,这未免扫兴。
而且现场许多人类残肢。
粉尘落到她身上,蓝合奚意念一动,她人就到了一棵歪倒的树上,足尖点在绿叶,她如鸿羽般悬在半空,再是她刚好一身浅蓝麻杉,衣袂无风自飘,竟是隐约有仙人之姿。
许久,蓝合奚在一个坑里刨出了一个还有生机的人,追踪中断,她就顺手带这人一起回城区了。
那天之后,路昙的灵识自动全开,而今整个城市的灵息皆暴露在她脑海中,庞杂的信息及高量灵力消耗让路昙苦恼,顾不上奖学金竞选发言,她执意去追踪最有疑点的灵息。
田随送路昙到另一个城区,才停稳车,突然冲来几辆车将他们围堵了。
田随眸色一沉,“小姐稍等,属下很快就好。”
路昙静静坐于车内等待,她能感知到蓝女士在城市的哪个角落,而作为目标的那道气息匿了,这让她的心情阴郁。给景云察和季宏种幻境的人绝对是修士,这么大胆狡猾的修士,也极有可能与蓝女士所说的盗贼为一伙。
各大宗派隐世低调,且有公约和戒使,不大可能是宗派的逆徒跑出来作乱。
然而一些小门小派就难说了,总有狂徒鄙视公约,硬要在凡夫里显摆自个的非凡。
就这时间,田随渐落下风,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现在他是面对十几人,对方连袖弩都用上了,他被牵制分神,不着就胳臂中了一箭,如此他又被踢了一脚,人一下子跪在了地面。
路昙眼神一凝,推开车门,一串银珠自她手咻地飞出去,待她下车,围殴田随的人倒了四个,有人迅即将弩对准路昙,箭未及射出,那人的手臂骨即刻断了。
那些人惊愕,他们只带了冷兵器,哪里能对付疑似带了热武器的人?
路昙径直走到田随面前,凶猛残暴的匪徒一个接一个倒地,这过程随便似演戏,路昙从容淡定得过分。
“田随,自己叫医生。”
田随身体的疼痛被掩饰得毫无破绽,“是。”
路昙轻舒一口气,手指一勾,一串银珠回归她的手腕又化成一只朴素的银镯子,她仰首寻找摄像头,只有一个,工作量不大。
风吹来,天空阴沉,建筑在不远处乖敛,内里的躁火众所周知。
路昙拿了包站在车门前,她有许多事情需要做——猝然,路昙的眸光顿亮。
田随只是低头,甫一抬头,小姐没影儿了,他也不慌,继续等待伙计到来。
修灵界的事情自然不能放到明面上,保密工作是要时刻铭记于心的。
蓝合奚把人带回了临时住所,蓝合冬惊疑后镇定地叫来了医生。
“这就是目标?”蓝合冬试探性开口,觑着蓝合奚的面色,他猜这个可能性更大。
蓝合奚刚沐浴,身上散发一股热气,她披着头发,身上冷肃之气淡了,坐于椅上,蓝合奚瞧眼蓝合冬,淡淡说道:“不是。”
“那他是谁?”蓝合冬讶然,这不像蓝合奚会做的事情,救人?蓝合奚的善心可不会施舍于无关紧要的人。
“你去查吧!”蓝合奚随口一言,敷衍之意显而易见。
偏偏蓝合冬还真就只能去调查。
资料没到手,那人先醒了,医生确定那人机能正常后就退出房间了,蓝合冬进去,那人正静躺着输液。
“还有记忆吗?”蓝合冬的眼神直直落入这人呆滞的眼睛。
医生说这人饮食不规律才这么虚弱的,简单一点就是纯被饿的。
狄仪硕讷讷点头,眼前人干净英朗,他没感觉到恶意。
“这是医院吗?你救的我?”狄仪硕哑声道,麻木的眼睛稍有光亮。
“你这么想也可以,”蓝合冬一动不动,“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狄仪硕颤了一下,呼吸也突然粗重,他道:“我被绑架了,被困在野外,可是后来那些人跑了,来了另一群人,再就是爆炸,我······我失去意识了。”
蓝合冬神色未变,又说:“联系你家里人吧,我让人拿手机给你。”
出了房门,蓝合奚就在走廊,蓝合冬怔了一下,蓝合奚安静地递给他一叠纸就走了,他一看,是狄仪硕的资料。
“问题应该就在他哥哥身上。”
蓝合冬说出了自己的推论,他反复看资料,狄州的不稳定性很明显。
蓝合奚颔首,视线仍旧在桌面的平板,她在看国际新闻,画面上是梵蒂冈极具宗教色彩的圆顶教堂。
蓝合冬在旁边坐下,斟酌后,他说:“联系他哥哥来?”
“可以。”蓝合奚直接同意了。
线头出现,抽丝剥茧会渐渐顺手。
那道灵息敏捷逃窜,路昙在建筑间飞速追击,光天化日,她不想被人目睹就没人能发现她的身影。很快,穿越了半个城市,依旧抓不到人,路昙停在了一座大厦天台,拨电话让祝印芜拨人过来。
黑刚良指挥着一群人在几个区的高层建筑观测,第二日天亮了,他们都还在天台上吹着凛冽的冷风,路昙也站在旁边持续眺望。
“小姐,您回去休息吧,这里有属下就够了!”黑刚良忍不住劝了。
路昙瞥他一眼,“继续。”
沈兆盈的电话突然来了:“路昙,今天早上有课!你忘了吗?!”
沈兆盈惊讶的语气让她惊异的表情在路昙的脑海清晰浮现。
“我有重要的事情,后面我会与老师说明。”路昙的眼睛出现了一丝疲倦,她的长发被风吹乱拍回她的脸蛋,她抬手把头发拢回脑后,然而凌乱的发丝并不服帖。
路昙刚摁熄屏幕,一条信息跳了出来,备注是一串数字,她知道这个账号是谁的,但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有人在找你,来者不善。”
路昙的眸子暗了一瞬,她没有点开聊天界面。
“咏稻会所,我可能会死。”
屠亚恒真的命受威胁吗?什么情景,他可以无措地向一个只有一次交易的年轻女人营造这个紧张氛围?
路昙的烦闷心绪反而因为这两条信息而趋于平静,有人在试探她,是修士吗?还是世家人?屠亚恒这条线,是否暴露了林慈格?
心里思量翻涌,冷风刮在身上,路昙的气息收敛到无声无息,她仿佛遁入风声,随着气流去侵袭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罅隙。
“黑刚良,去查咏稻会所。”
“是!”
一行人乘电梯下降,途中上来两个维修工人,电梯空间一下变得拥挤。
“你说那个情妇该不会大出血凉了吧?”“应该不会,但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怎么会有人蠢到以为能借子逼婚呢?这些资本家眼里只有利益,什么骚货都只是玩玩。”“啧啧啧。”
两个维修工凑近了咬耳朵,鄙夷不屑在幸灾乐祸的语气里展现无遗。
“好像是个小明星,叫什么来着?”
“姓袁好像······我家妞儿前阵子追的剧里就有她,漂亮是漂亮,可惜走了这样的路。”
第一百四十五章
会所鱼龙混杂,乌泱泱一片人,那个气息却已经消失,无迹可寻。
路昙阴着眼神,那些耍闹迷乱充耳不闻,快步离场,沿着会场边缘靠近出口,身后的保镖察觉到她的不悦也步伐飞健。
会场内的展台忽然从底下升上来一座全透明的水箱,水箱里赫然是一个活人,场内轰然惊喜,水里的人扭动挣扎着,双手被缚,水泡咕噜咕噜,而那个人却无法浮到水面。
“绝境逃生——老规矩:生,或者死,请下注!”
台上的黑西装侍者声音激动而恶趣,人命在这里只是游戏的工具,他已经熟稔于心游刃有余。
水里那个人挣扎着,飘摇似断线的风筝,他用牙齿咬绑住双手的绳子,嘴边吐出的水泡却渐渐少了,他又用脚踹水箱壁,反而现出了锁在他脚踝的粗大锁链,这种情况下,他的逃生机会渺茫。
游戏者嚣张的讥笑却布满了会场,下码声音一个盖过一个——都下在了死。
路昙蹙眉,斜睨那个不远处的水箱,水里的人身形高大,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被放在这里当众虐杀,或者是走投无路来这里以命相搏,只是片刻,她收回了视线。临出门,她再次放出意识查探那个气息,触碰到水箱的时候,她心头猛震,转身望向那个水箱,水里那张脸虽然被水模糊了但轮廓熟悉。
保镖们都刹住了脚步,路昙看那个水箱,他们也看那个水箱,里面那个倒霉蛋已经失去意识了。
一道迅捷的身影冲向展台,嘭的一声炸开,黑西装侍者惊惶跳开,哗啦,大量的水扑涌,把展台冲了个干净,吓得靠前的赌徒急忙后退,始料未及,场面瞬间失控。
路昙身上湿透了,水的冲击力未能推走她,而她的眼里是愤慨与阴狠,水箱碎得只剩下一个底座,水里的人随水流跌出来,她将人抱住,这人浑身冰冷呼吸微弱。
保镖们目睹水箱炸开,反应过来上台的是路昙后,他们全部冲上台,将路昙围住了。
疯狂的赌徒都惜命地远离了展台,躲到会场边缘观看情况。
会场的保镖迅速冲出来,有人劫人,他们将展台整个围住。
“黑刚良,心肺复苏!”
路昙低喊,细腿一扫,将脚下的玻璃片扫开了,黑刚良上来帮忙把人放平,然后简单检查这人口鼻与心跳,开始做心肺复苏。
“来者何人?敢坏‘咏稻’的规矩,可要交代清楚了!”
身上湿了大半的黑西装侍者恼怒喝喊,仗着人多,他的表情狠戾嚣张,只是他才喊完,台上一个人就扑向了他,躲的念头才起来,一柄刀已经抵在了他的脖颈,他人直接僵住。
持刀的人神情漠然,说话更是冰冷,平叙道:“让你的大老板出来,其他免谈。”
其他人皆不敢妄动,台上还在积极抢救那个倒霉蛋。
侍者艰难吞咽口水,紧盯着森寒的刀,声音微颤,说:“总、总得透露点儿身份,愚下才好请出老板。”那刀却加了力,侍者慌了,瞳孔巨大,满嘴应道:“这就请!这就请!好汉饶命!”持刀的人收了刀,侍者后背出了许多冷汗,连退几步,朝保镖喊:“清场!赶紧清场!我去请老板!”
会场又开始闹哄,咏稻广迎八方客,如今认真赶客,也没有人敢当面抱怨一句,皆是配合地迅速离场,高档赌场三天两头有人闹事儿紧急清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林缜跳回台上,几步到路昙身边,脱了外套披到路昙身上,恭敬道:“小姐,您先离开,这里属下处理。”
路昙看着石义尧呛出水,她的心才稳了,飞瞥林缜,说:“处理干净。”
“是!”
扶路昙起来,黑刚良也把转醒的石义尧背起来了,路昙往外走,分出两个人跟着她,会场的保镖也没有敢拦她的。
路昙坐进后座,朝外招手,黑刚良把石义尧也塞进了后座,黑刚良到驾驶室把车发动,路昙就说“回去。”
石义尧有点儿意识了,恍惚听见路昙的声音,他抬手去摸旁边的人,旁边的人却把他的手打掉了,他又觉得不是路昙。不久,后背灼热,像是辣椒水擦拭伤口,石义尧的身子轻微抽搐,他的眉毛拧着,紧握着拳头难受得几乎昏厥,他心急下一拳砸在车窗,防弹玻璃有了一道裂痕。
黑刚良从后视镜看见那人的举动,眼神警惕,终归是沉默着,专注开车。
到了别墅,把意识模糊的石义尧丢给保镖,路昙怀着心事自己在房间里换洗。
她也不知道为何要救石义尧,只是校友,只是组员,石义尧消失对她的生活没有实际利益影响,看见水箱里安静的石义尧,她动摇了,这是可怕的,她在众人面前展现了非凡的爆破力,祝印芜一众人的工作量剧增,她在那个人跟前先露出了破绽,她应该镇定地让黑刚良去救人,但她还是一个着急自己冲上去了。
路昙讨厌这种感性的冲动行为。
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影响了。
过了一阵子,黑刚良来敲门:
“小姐,那位先生的情况不是很好。”
路昙开门,黑刚良面有忧色。
“那位先生意识恍惚,背后有奇怪的伤口。”
“带我过去。”
石义尧坐在沙发,日常精神奕奕的矜傲男人坐在沙发,眼神涣散,紧握的拳头搁在膝盖上,他的精神在不断斗争,才能勉强保证自己不彻底昏迷,这不是简单的溺水症状,旁边两个医生无计可施。
路昙轻轻走过去,石义尧迷迷瞪瞪的,嘴唇的血还新鲜,路昙定定看着这个倔强的男人,凄淡气息让她指尖颤抖,石义尧要死了吗?明明几天前见他,还是元气旺盛。
“石义尧?”路昙试探性轻唤。
石义尧没有回应,仍旧在专心坚持,嘴唇的血流到下颚,一会儿后血滴坠落,滴在了他的衣服,新换上的白衬衫出现突兀的小红花。
路昙呼吸放缓,缓缓弯腰要探石义尧的脉,才触到他的肌肤,石义尧就抬头了,浑浊的眼睛滚动一片苦楚与坚韧,路昙的心莫名地堵,目睹这样的眼睛就像面对干涸的河床,阴沉的天气发酵更甚的苍凉和唏嘘。
“路昙······”石义尧艰难张口,涩哑的嗓音平白多了委屈与脆弱,路昙正想应他,不想他的眼窝里溢出了晶莹的泪水,含掺了他的古怪经历无声地写成一纸书,让路昙内心惊惑。
路昙扭头,直道:“都出去!”
其他三人顺从离开,顺便把房间门轻轻关上了。
路昙回过头要看石义尧的眼睛,石义尧却猝然将她的腰揽住,把她带入怀中,埋头在她怀里呜呜地哭,这突然强烈的情感表达把路昙吓了一跳,几乎要以为这是假的石义尧,也忘了这男人可能在故意装傻占她便宜。
“我想见你,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太怕了,”石义尧无助哽咽,如同才从噩梦醒来的小朋友,本能地慌张地与母亲哭诉,“路昙,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穿越了时间穿越了人海,就是为了到达你的身边啊!路昙,你知道我多在乎你吗?我恨不得参与你生命的每时每刻,我很努力了,我逆转了原先的轨迹啊!我总感觉会再次失去你,任何人任何事都能轻易分开我们······”
路昙怔愣,这人昏头了,究竟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他知道他这个样子违反常态吗?
石义尧抱得愈紧,似要把纤瘦的路昙揉进他的身体,不管不顾一心一意,倾注了他所有浓烈纯粹的情愫,固执地违抗残酷的命运,要两人生生不离。
路昙要把这人打晕,无意拂过这人的后背,感觉到异常的凸起,她抑制怒意,改为劝说:“你背后有伤,让我看看。”
石义尧弱弱地吸吸鼻子,嘟囔:“没关系,和你在一起,任何伤都可以忍受。”
路昙火气到脑门了,用力掐他耳朵,斥道:“你作死吗?别在这儿晦气我,赶紧地把衣服脱了!”
生气了,石义尧的身子一颤,意识迷糊,他还知道不能让路昙生气,慢慢地松了劲儿将人放开,然后解衬衫扣子,可是他的手控制不住一直在抖,简单的扣子愣是一颗也解不开。
路昙没好气,但还是弯腰帮他解扣子,再帮忙脱下整件衬衫,浅麦色的雄性躯体暴露在路昙面前,现在情况特殊,阳刚的气息淡了一些,那八块腹肌还是好好的。
石义尧的后腰左侧有一团墨迹,是肉已经发黑了,后背右侧也有一团同样的墨迹,那肉就像是被熏制风干,硬硬的,路昙碰到墨迹,石义尧的身子就会冷颤。
路昙的眼神暗下,伸手切脉,一小会儿后,她的眼尾漾动冷冽杀意。
“你遇见谁了?”路昙面色肃重,直视石义尧的眼睛,想要越过眼前的躯壳直接阅读那些故事。
“我去找宣逢,到了停车场就被袭击了,没看见什么人。”石义尧的声音讷讷的,眼睛里只有路昙。
路昙垂眸,宣家的人太狂妄太阴毒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石义尧看见路昙不高兴,伸手去勾路昙的小手,明明自己极度难受却还要哑声哄路昙:“你别不高兴,明年我会带你去看伊犁的杏花,还有夜郎的杜鹃。”
心里一软,这可怜家伙命都快没了,还惦记看花呢?路昙想要鄙夷地嘲笑这个命运多舛的普通人,但眼里只有悲悯,很奇怪,就像她第一次看他就感觉到一丝奇异的熟悉。
路昙把石义尧扶到床边,让他趴在床上。
“有点疼,你忍着。”
路昙摸着石义尧的宽厚的后背,有几道不大而隐约的疤痕,什么样的过去,会留下这些疤痕呢?
路昙在一团黑肉上比着拔针的手势,一揪,石义尧痛哼,整个身躯出现抽搐,但他仍旧支撑着没有晕过去也没有动。
路昙将手里捏的细小的针扎进了床头柜摆的仙人球,转头看石义尧,他的体力似乎到尽头了。
路昙凑到石义尧脑袋边,宽容道:“还有一枚针,接着拔的话,你可能会陷入重度昏迷,不若你受着些痛,日后再拔?”
石义尧一下子转过脸来,含泪看着路昙,眸里情绪浓烈深沉,他尽力扯着嘴说:“拔吧,知道你在,我就不舍得睡太久。”
路昙闪了神,这人是被鬼上身了吗?今天说话肉麻又悲怆,还真的是拿了情深缘浅的剧本?
既然石义尧不怕,路昙就把第二枚针拔了,石义尧即刻休克,丧失意识。
那边季宏急红了眼睛,昨天石义尧失联后他一直在找,天平的人也到了天津一起帮忙找,可就是没有半点消息,季宏害怕得根本不敢坐下,只要安静下来他就会被冰冷的惶恐冲刷,他害怕失去,仿佛后脖颈被扼住,心脏被硬生生掰开,所有阴暗的记忆叫嚣着包围他,一幕幕都无比清晰。
路昙拨电话过来,季宏麻木地点了接听,路昙直说:
“石义尧受伤了,你过来照顾他。”
飘浮的身躯终于平稳落地,季宏酸了鼻子,握手机的手激动颤抖,灰暗的世界骤然恢复了色彩,他要赶紧跑到石义尧的身边,哭给他看!
但是季宏赶到路昙短信里的那个园区门口时,被特警严格盘查了,夜晚,整个园区布控森严,各处红点蓝点闪烁,足见里面是些什么重要人物。
里面出来一辆机车接引,季宏一行才顺利到达别墅,别墅里外的安保措施也很高级。
只有季宏被允许上二楼,护送他来的保镖都被留在了一楼客厅,季宏做不了太多警惕,只一心见到石义尧。
推门进去,映入眼帘是一身冷意的路昙,而且是带着锋芒的冷凛,季宏怔了一瞬,随后看见了路昙身后趴在床上的人,看不见脸,但是那个身形季宏太熟悉了,本能地知道那就是石义尧。
“他严重吗?”季宏的声音小心,只要石义尧还活着,一切都可以忍受。
“暂时不会醒。”路昙语气清淡,抬脚欲走,手却仍旧被拽着,失去意识的石义尧还攥着她的手,她低头要掰开,那只手跟焊接上了似的。
季宏快步走到床边,石义尧的后背有两处黑色的痕迹,他皱眉,眼底是疼惜与愧疚,一条腿跪在床上去摸石义尧的脸,很憔悴苍白的脸,嘴唇还凝着血迹,季宏的眼眶又热了,呼吸困难。
路昙使劲掰开了石义尧的手,将之甩回床上,抬脚走向门口。
季宏脑海里精光闪过,他跳下床快步去拦路昙,急切恳求:“路昙,救救他,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路昙睇着激动的季宏,眸底一片探究与凉薄,她要看看季宏会甘愿付出什么。
“我知道你可以的,你需要什么我都给,我没有的我可以去争夺,只要你救他!”季宏满脸恳切,憋急了一双温润的眼睛而变得腥红,没有半点儿方雅温润翩翩公子的气质,只是个真诚朴素的求药人。
路昙眼里流出一丝无奈,轻轻道:“他中毒了,不会死。”
季宏擦了一下眼睛,固执问道:“真的吗?”
路昙点头,瞥一眼床上沉睡的人,想了想,她走到沙发坐下,示意季宏也坐下慢慢冷静。
“我在‘咏稻’遇见他,其他事情你自己去查,我也不清楚。”路昙的语气不咸不淡,她不问石义尧的遭遇,也不说自己的事情,让季宏自觉回避这个问题。
季宏的双手紧握在一起,视线一直落在沉睡的人那里,路昙说话,他才回头看向路昙,如此再次意会到路昙身上孤傲冷蔑的光华。路昙不屑于对普通人表现感情,她超越了普通的认知与肉体,一颦一顾淡漠生命,别人穷极一生的巅峰,于路昙而言只是走马观花,季宏要怎么说,他们与路昙之间一开始就存在一个隐形鸿沟,要怎么才能无视这个鸿沟?然而石义尧已经陷进去了,季宏可以预见一个夸父逐日的哀剧,路昙会否施舍哪怕一丝怜悯?
“谢谢你,路昙。”季宏低声道谢,心里松了口气又堵进新的东西。
路昙不接话,垂眸若有所思。
许久,外面有人送药进来,房间里顷刻充斥浓郁的药膏气味,那人戴着橡胶手套把黑色药膏涂抹在石义药的后背,不一会儿,石义尧的后背都成了黑色。
路昙在门口看着那人涂抹完毕,她朝季宏说:“过了今夜他就会醒,到时你再带他走,今夜你可以留宿这里。”
说完,路昙带着那人走了。
季宏没有去其他客房,他执意守着石义尧,怕石义尧再有什么意外,当然,他告知了石砾顺这个好消息,让他们不用担心。
不惜一切代价,他会为石义尧解毒,如果路昙需要,他可以把自己奉献给路昙,一生为奴一世效忠。
可是,路昙不需要这种废物奴仆。
夜沉入末尾,园区紧密的防控缓解了,巡逻的队伍没再来来往往。
路昙写好作业后一直没有入睡,随手画了几道符纸,她静坐在床上,脑海里总合着这几天的情况,体内力量失控前,唯一特殊的感觉来自石义尧身上,而石义尧又身中奇毒,往回论之,那个在玄法中沉睡的人和石义尧是血亲,种种件件,都在暗示石义尧的特殊。
特殊在什么点呢?为何能勾动她体内的道义?
路昙左思右想,或许与燕软任面谈比较好,她下床去拿手机,一股震荡却让她僵了身形。
擎天的气势——蓝女士出手了。
路昙惊愕间匆忙穿衣,跑向露台。
浓墨里修建中的群楼陷在浓滚的火海里,黑夜被迫劈开火光冲天的窟窿,狂风刮动把火浪抻出凄厉的怪异形状,这一场泼天祸事惨绝人寰。
路昙才见火海,火烟照耀四周亮如白昼,她呆望着,胸腔里那颗心脏每一次蓬动皆沉重而悲悯。
霎那间,一道悍霸而不可抗拒的气刃破开哀伤光幕直劈向呆讷的路昙,这一下,生生把稳定的空间撕开缝隙,周围空气瞬间被震开,一个短暂真空的狭窄间域锁定了路昙。
那是神圣审判赐予的死亡。
在冲天火浪里苍劲残暴。
“蓝女士!”
护体罡瞬间碎裂,路昙慌张呼喊,她的身体摔出去十几米远,然几息就缓过劲儿了,她支起上半身朝侧边看,脚一动,泥土落进那个坠落了几簇火焰的深坑,若这次攻击真落在她身上,她起码得修养十年。
轻敏的落脚声发生在近处,路昙转头,是一身休闲装的蓝女士,只不过蓝女士的神情绝对算不得悠闲,路昙赶紧爬起来,尽量镇定地行礼。
“蓝女士,很抱歉,我只是察觉这里有异动就过来了。”
久久,风声和火声仍旧把夜搅得稀碎,没有多余的人声和动静,路昙迟疑抬头,对上一双幽凛的眸子,蓝女士背着光一瞬不瞬紧盯她,她顿觉毛骨悚然却动弹不得。
对视僵持,在蓝女士眼前,路昙如陷囹圄。
“那人的道义运转,与你系出一脉。”
蓝女士的朱唇明明未动,凛然的喉音却清晰撞击路昙的耳膜,来自灵魂的拘束遏制了路昙的声带,一时间,她连开口的勇气都无从拾掇。
最后还是蓝女士仁慈地把灼灼的目光偏开了,她甚至解释道:“那个盗贼逃遁了,重伤,应是无心祸害四方了。”
那道目光移开,路昙的肩膀一下松垮,她舒了一口气,局促地问:“蓝女士知晓盗贼的身份了?”
“魏娥妙,独行修士。”
话毕,蓝女士施然转身,去面对那场浩荡的火灾。
路昙犹犹豫豫,想再开口,一眨眼,蓝女士原地消失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人多的地方,表面的融洽合乐,只是为了酝酿不同三观碰撞的精彩与干涩。
沈兆盈回到寝室,见自己桌面东西乱了,淡淡的烦躁飘到脸上,她随手收了两个东西,还是忍不住说:“谁动我东西,又没放好?”钱虔正吃着饭,急忙说:“不是我!昨天荟荟用了你的化妆品,她说问过你了。”沈兆盈轻啧,顿了顿还是说:“为什么不放好?这样很讨厌耶!”
后面,严之荟回来了,乐呵呵的,压根没注意到沈兆盈,和人手机聊天倒是开怀大笑。
沈兆盈耐着性子等待严之荟聊天结束,随后她才过去认真地说:“荟荟,我允许你用我的化妆品,但请你用了后归回原位。”
如同被刺了一下,严之荟的手顿住,眼睛也没看认真的沈兆盈,片刻后她敷衍道:“知道了,以后注意。”
沈兆盈继续看了她几秒,这事不大,说了就好,后面,沈兆盈去忙自己的事儿了。
走廊上,几个身穿围裙的女生在集体嗦螺蛳粉,而且还是那种加辣的,一个个辣得面红耳赤、气喘吁吁。
“听说我们院有人卖Y。”“嗐!之前XD那事儿,不就是扫黄扫出来的嘛?”“我还听说卖的有男生!”“我Cao!?真的假的?一听就得劲儿!”“林子大了,啥鸟儿都有!三观又不能靠学历顶!”“我听说有人被包了耶!”“我也听说了!不过人家心里没坎,我们就看一新鲜!”······
路昙走向寝室,这些议论一字不落地落入她耳中,空气中浓烈的气体刺激她的鼻子,入了门关门,她身上被熏得跟吃过了一样。
电吹风机嗡鸣回荡房间,钱虔站在全身镜前吹头发,严之荟突然大喊自己要接电话,钱虔配合地关了电吹风机。
“啊!!!我的老天爷额!”
沈兆盈突然惊讶大叫,一双秋叶水瞳瞪大了直盯着手里手机,她这样激动,令人莫名其妙。
“快看!姐妹们,各路牛鬼蛇神真是啥都敢发!”
钱虔和严之荟迅速靠拢沈兆盈。
震惊!!!五院高冷男神堕落!校外!
配图是俊朗洒拓的大帅哥头戴粉色猫耳朵,干净双眼盛着温润笑意,而这翩翩帅哥旁边正有一个戴墨镜的黑皮汉子歪头对他勾起嘴角。
这画面透露出一股。
这没啥,一众新青年就当看个热闹,可这大帅哥的脸是季宏那张!
三个女孩激动叫嚷,这篇文章写的有鼻子有眼儿,还有黑皮汉子开车接“季宏”的相片,其中还指出“季宏”父母双亡却常常一身名牌,更甚有深夜时候“季宏”被豪车接走的相片,帖子下面质疑和应和五五开,吵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路昙听了个大概,但没心思参与讨论。
起先这帖子只在五院的群里传,但谣言由来随风猛长,被害当事人还没听到风声,帖子已经在几个学院散播得差不多了。
季宏接到班长电话时,错愕又觉得荒唐,翻看帖子,他气笑了,几日里上完课就去实验室,哪里有空隙听人谣传?又加他们已经搬到外面住了,他是一点儿没察觉这种奇怪氛围。
石义尧看了帖子后,默默打开电脑找发帖人。
“这照片怎么来的?”石义尧将手机搁在桌面,屏幕上正好是季宏戴粉色猫耳朵那张图片。季宏扫一眼,挑松眉,无奈道:“小睿小米,硬给我戴的。”
黑皮汉子是虎茶。
被贴出的每张相片都有合理情景,都被人恶意解读。
但季宏和石义尧不准备一一澄清,他们不能暴露生活圈。
“尧少,该涂药了。”
虎茶端着黑乎乎的药膏来了。
石义尧脱下衬衫,虎茶直接往他背部糊药膏,旁边季宏不自觉地捂鼻子,这药味儿不是一般的冲。
接下来的日子,两兄弟步入校园,随处都可以听到别人对他们窃窃私语,到了课堂,那种古怪眼神更是露骨,他们本来就标致出众,这下是个人都要对他们评头论足。
班长顶着怪异的目光来与季宏说话:“季宏,赶紧澄清,影响不好!”
“已经报警了,见公告吧!”季宏神色从容,不见丝毫苦恼。
“那就好,那就好!”班长干笑着走了。
到实验室里,陈尺又问候了几句,季宏淡然回应,哥几个一起骂了一通造谣的家伙,任教授问为何,他们又默契地安静了。
没几天就是校运会,各处海报横幅安排得满满当当,各院青春靓丽的拉拉队穿上鲜艳服饰激情热舞,开幕式还是照旧在东湖校区。
季宏和石义尧没报任何运动项目,但两人都被安排在方阵里,一早上,他们站在人群里笔直观看每一个流程。
快十点了,主持人才宣布各方阵有序离场。
沈兆盈在田径场侧门的台阶旁等了许久,好不容易才看见黄色上衣的计算机双璧。
“季宏!”
“嗳!”
沈兆盈的笑容清艳,身穿红色短袖上衣的她靓丽又轻爽,反而让人眼前一亮,如此更有青年人的欢脱与青涩。
“帖子······我也看见了,没事儿吧?”沈兆盈小心地问,注意着季宏脸上每一寸的变化。
“没事儿,让警察处理了。”季宏神情轻松。
这时候,斜里蹿出两个大媒的同学热情地征询三人的同意,以他们三人入镜拍摄照片进行推送。
配合拍摄结束,三个人一起走向正门。
正门两边石墩绑着一簇簇五颜六色的氢气球,这些气球挤着向上,很像一簇簇欣荣灿烂的向阳花,神采飞扬,不屈而蓬勃。
开幕式结束,路昙到约定好的路口等待,那群西装革履的人士谈笑着被学生簇拥着从校道另一头慢慢过来。
阳光到此刻已经收敛,校园各处还有各种明快的色彩。
闪闪发光的校友里,一个平平无奇的男人瞧见不远处的女孩后,眼里的情绪变动微小晦涩,旁人与他再说什么,他的反应明显敷衍。
很快,厉惟与旁人致歉,大步走向那个女孩。
“别来无恙,小姐。”厉惟边迎上去边客气问好。
路昙抬眼,眸里映着厉惟的模样,她没什么情绪,“你带来了什么?”
厉惟低眉,“池甲文的故事里,档案内死者死于刀伤,实际上死者死于一种蛋白质,这种蛋白质只在六年前偶然出现于一所实验室。”
“相关研究人员呢?”
“逃遁无踪。”
路昙眸光一冷,“你来讲故事的?”
厉惟呼吸顿窒,一种久违的压迫感侵袭他的神经,很难道明这种感情,他欲退缩又从深处漫上亢奋,矛盾而享受。
附近有学生欢快地奔跑追逐,笑骂声飘荡空中。
“但是通过蛋白质这条线,池甲文的儿子有下落了,说是上了老君山没再下来过。”厉惟的声音压抑,似被痰堵住,无处可泄。
“什么时候?”
“去年十二月三十。”
路昙耷下眼睛,过会儿才说:“二十八封山了。”
“所以排查到那里的时候才会如此清楚,而且那幅画卷被带上山了。”
那幅画卷有大秘密,以至于一个懵懂的少年人抛弃身份放弃安稳甘去躲藏。
“这事儿你别管,你去查蛋白质。”
路昙说完,撇下厉惟,自己走了。
外面车道两边树木已见衰色,然后败叶的颜色让画面饱和,秋的声势在北地一惯张扬。
“路昙!”
从文具店出来的吕靖绍叫住了路过的路昙,他几步就到了路昙身边。
“今晚吃烧烤,一起吗?不远,就在东湖过去一点。”吕靖绍笑容清爽,仿佛得了奖学金。
“我拒绝。”
吕靖绍笑吟吟地目送路昙走远。
“你对她有意思。”
李邦缘亚飘出来,幽幽的嗓音仿佛下一刻就会魂归,他贱兮兮的,却是笃定的语气。
吕靖绍视线躲闪,没看李邦缘亚,却是搡了一把他,“住嘴吧你!”
第一百四十八章
时值旅游淡季,上山的人不多,浓雾藏黛,更见高山空寂,雾海似汤汤江水,隔绝俗世,孤冷且沉重,也不知先人何等胆魄能耐,到这种攀天之地凿建了那些庄严殿堂,俯瞰众生,又不见众生。
誉满天下的人间天宫,今天的缥缈美感又至一种巅峰。
金殿,几人盘腿坐在精黑的地板,满室静谧,袅袅烟缕缭绕顶梁,闭着的门窗外透进薄弱的光,烟雾在光里摇曳舒展;旧衣袍的老先生在香炉边低眸,他的粗糙的手捏着细长勺拨弄香炉里的木料,他隐在阴暗里,像是同香炉一样安然而死寂。
金殿外的长桥,宛如汪洋中孤立无援的帆船,底下就是深渊,一旦危险开始,进退两难。
陈幺柠仰望神圣的金殿,没有继续攀登,反而选择闭上眼睛感受山风的急掠与浓雾的潮湿,他将自己放置在瞻仰的位置,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冲淡他的狭隘,人类的险而胜之也给了他另一种笃定的信心。
“幺爷,金殿的洒扫人就在里面。”
旁边的人轻声提醒。
陈幺柠依旧闭着眼睛,咽喉滚出一个嗯,可他仍旧立在原地。
旁边几人皆是不敢妄动,随他在这儿站着。
几个穿雨衣的游客掠过他们,走上金顶,不过也只是欣赏风光留影纪念,并未察觉今日的金殿有何异样。
艳丽紫袍的人随着人群登上金顶,本是平常,可这人裹得过分严实,既戴风兜又戴口罩,不禁令人担忧他能否看清楚阶梯,否则在这巅峰摔跤,后果可大可小。
陈幺柠明白,追逐讯息而来的不止是他,他不能贸然上去。
“我来找一位小后生,去年雪天上山的。”
静肃的殿堂,微微粗糙的声音猝然响起,震得烟雾轻微晃了晃,盘腿坐着的身形也随之顿了顿,借着熹微光影,一道颀长身影立在百影门前,神秘而冷肃,地上的人回头看,看到的便是这一道身影。
几人嚯地跳起,戒备着这道悄无声息出现的身影。
“洒扫先生,将人叫出来吧!”紫袍人把握十足,从容的语气有傲慢的嫌隙。
跪在香炉边的老先生已经放下了细长勺,他抬头瞧这轻慢的紫袍人,未曾开口,他见过太多高傲轻慢的人,无一不是坠入谷地,他已习惯漠然,而不是怜悯劝诫。
未得回复,紫袍人移动脚步,紧张的几人也移动脚步,一种隐秘的肃杀之气悄然弥散殿内,等待着鲁莽的人划开沉默的裂缝。
突然,嗒——老先生遁走了,眨眼间紫袍扑向老先生的位置,却有人横出一棍子撩向紫袍,机敏的紫袍似风般顺势翻开,那棍子并未碰到他的身体,反而是宽大的袍子转出猎猎的风。
压倒性的,紫袍轻敏躲开这些人,踏上了老先生消失的那块地板,紫袍猛力跺脚,同样嗒的一声,紫袍坠入了底下空间。
宣尤闻并未迟疑,依样画瓢追入底下空间。
听完金殿内短暂的打斗,陈幺柠也带着人进入殿内,竟然无人,摸索一阵,他们也进入了底下空间。
只不过陈幺柠几人进入底下后马上被人抓住了,山里人个个身手非凡,又加上机关与黑暗,所以几人才会当场被抓。
目不视物对于紫袍来说并不困难,黑暗里他的反应快,干脆地甩开了防御人员,挂在顶部爬行前进,这般,紫袍像低温的壁虎般入侵这座堡垒。
巍峨大山的内部竟是被凿出了错综复杂的石巷,光亮在这山体内弥足珍贵,山体世界黑暗如诡异的森然城邦。
“我们有正式拜帖,先前接待我们的是洒扫先生。”宣尤闻被困,仍旧镇定地解释情况,伸手不见五指,他只希望周围的人听得懂普通话。
火苗跃动,光明扩散,周围一圈戴面具的人,而困住几人的是许多根冰冷的铁链,压迫感和禁锢感强烈。
宣尤闻手上拿着帖子,只是影子一晃,手上已经空了,他内心大骇却也不敢泄露。
等待许久,铁链自动松开且收入黑暗中。
一队面具人举着灯引宣尤闻几人去石室。
紫袍找了很久,勉强找到一间光亮的石室,室内尽是秃头的人,这些秃子使用现代器械鼓捣着矿物,紫袍在顶部俯视了一会儿,然后落在地板。
“我来找人。”
这些秃子奇怪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意识到这人没戴面具,某个秃子迅速摁了警报器。
一波身手强悍的人从黑暗中涌出。
紫袍没带憷的,纵跳粘上顶部,他快速逃离了这里。
他是来找人的,没必要浪费时间打架。
出现入侵者,堡垒内部警报拉到了最高级,各处机关被同时开启,此刻的山内世界对于入侵者而言无异于绞肉机。
黑暗中下面有无数道微小的气流射向上空,叮叮叮······箭矢钉入岩石,光亮循着石巷迅速前进,巷顶的那只“壁虎”快到没有影子,下面的人紧追不舍。
吼——火焰汹涌,火老虎扑向前方,空间灼热密合,瞬间的冲击力清空了石巷,巷子的断口绽放凶猛残暴的火老虎,火光照耀,山体内一层层通道被短暂映出凝肃的轮廓。
紫袍坠落,撞在一条粗壮的铁链上挂住,他还没感知到疼痛,借着短暂的火光,他看见一张大网落下来。不假思索,紫袍一个翻身,继续下落,四面八方却有铁钩子射过来,光芒陨落,他徒手接住了一个铁钩子,猛力一抓,铁链绷直,旁边一个铁钩子砸在了他的肩膀,他顺势荡着铁链飞向岩壁。
“长老,有人冲着阮临来了!”
某间石室,高大的置物架将空间分割成一个个格子,戴白色面具的人突然闯入,穿梭于置物架间挑拣东西的人纷纷停止动作,一个长髯的短褐先生从陶钵间抬头,一双内陷的眼睛虽空洞却更有另一种诡秘。
静谧的湖面犹如被投掷了一枚石子,涟漪圈圈。
短褐先生当即放下手里东西,快步走出去,他熟稔穿行于条条巷道,岩壁的烛台自动亮起,为他指引着路线。
“阮临,有人来找你了。”
阴暗角落里,一个人躺在茅草堆上,短褐先生木漠的嗓音响起,那人只是翻了个身。
“应该到不了这里,但我希望你能往下面挪几层。”
哗啦啦,铁链响动,阮临哂道:“倒是先开了这链子啊。”
短褐先生背身欲走,施舍般轻飘飘道:“你的血性需要这枷锁。”
情景混乱且不容迟疑,孤身的紫袍染上了别人的血,他只能大概猜测自己下降到了什么位置,这里面布局复杂多变,他始终记得自己来此的目的。
山体系统应对来犯迅捷而强悍,可是这紫袍人闯进许久,依旧未能抓捕,遑论击杀。
甚至短褐先生被人用刀抵在凳上不能起来时,先生心里只觉惊奇。
“去年十二月三十上山的,带着画轴的小后生,我找他。”紫袍的声音镇定至冷漠,袍上散发血腥味儿,他持刀的手戴着黑色软皮手套。
短褐先生合着嘴皮子,神色从容——置生死于身后。
紫袍盯了短褐先生一会儿,忽然收了刀,并且朝一个方向跑了过去,短褐先生顿觉不好,追上去并高喊“站住”。
“阮临!”
外面激烈的打斗声音持续了好久,阮临刚好吃完饭,嘭——石门炸开了,一个陌生人带着血腥味走进来。
“谁命令你带着画轴流徙的?”紫袍问话,手持的刀还在滴血。
阮临看着高大的陌生人,一股凶戾压迫着他伤痕累累的渺小躯壳,可笑的是颠沛流离受多了,面对威胁,他反而麻木了,“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父亲是池甲文。”
阮临顿住,本能的记忆回溯让他的心起了波动,稍会儿,他站起身,哗啦啦,铁链的声响格外清脆。
紫袍横刀:“我帮你断开。”
阮临却闷声说:“不用。”
不合时宜的沉默开始。
他们都知道,已经有大量身手强悍的人带着厉害的武器赶过来了。
“别找了,搭进去的人已经够多了。”阮临幽幽开口,竟是带着隐忍的凄凉疲惫,他明明是站着的,灵魂陡然趴在了地面。
紫袍不接话,跨步上去一刀砍断了铁链,然后转身冲了出去,他无视阮临的伤感,却将机会摆在阮临面前。
第一百四十九章
“路学霸怎么没来?”“嗐,什么时候神仙会下凡?”“这说的!不过,她可是我们年级奖学金最高的。”“给我一串羊肉,谢谢!”“方老师受刺激了吧?这种作业是我们懂写的吗?”“往那儿稍稍,给我一瓶雪花!”······
烧烤店生意红火,灯光下油烟朦胧,小桌子围了一堆一堆嘴炮不停的学生,吵嚷热闹,青年人就是活力无限。
吕靖绍灌了一口啤酒,正欲与旁边人扯话,兜里手机突然抖得厉害,他掏出手机一看,是方老师,他匆忙远离热闹接电话。
丁见欢视线追随吕靖绍出去,一会儿沈兆盈将鸡翅举到她眼前,她堆着笑接过鸡翅,也扭回视线听男生们说最近的趣事。
隔壁桌有人在讨论五院那个扯犊子帖子,人云亦云又增添想象,这种敏感话题前阵子那波大的被禁了,这种边角料反而受了前拓市场的惠,关注度跟钱塘潮一样,一层追一层。
“那么帅的一个男人,啧啧啧,可惜了!”“谁说不是呢?但是真爱无性别啊!”“哈哈哈哈·······”“计算机那个季男神啊?该不会被男人G了吧?”“恶心!别说了!”······
沈兆盈体内一股无名火就起来了,但她靠向丁见欢,刻意抬声说:“看那帖子了吗?真是不堪!都什么年代了,还以为网络是法外之地呐?”
丁见欢怔住,接不上沈兆盈的话题,不过隔壁嘴碎的人瞟向这边了。
沈兆盈煞有介事地向同学们说:“都什么年代了,小学生都知道这种事迟早被警察问候!你们都听说五院男神那个帖子了吧?”
几个男生配合点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沈兆盈。
“你信吗?反正我不信谣不传谣!”沈兆盈微勾嘴角,就是故意大声,“要我说啊,有人要进局子了,真是打字容易,道歉难~~”
吕靖绍回来,没人说话,他顺嘴问咋了,曲壮国也大大咧咧地讲:
“网上有人黑五院的,警察要来抓人了!”
吕靖绍不明所以,迷惑地喝了一口啤酒。
这家烧烤店隔着一墙稀疏的小茉莉,另有一家烧烤店,可巧,季宏几个人也在,方才沈兆盈的一番话,他们都听到了。
季宏脑袋上扣着黑色鸭舌帽,一双眼睛隐在阴暗里,他摸出手机向沈兆盈发去了谢谢。
喧杂的吃喝之地,最不少恶趣与贬辱之声。
宋灰易瞅不清季宏面色,只好说:“不吃了,换个地儿!”
陈尺也瞧着季宏。
然季宏只是说:“没必要。”
宋俭若过来时,刚好遇见路昙从路边车子下来,他使出三寸不烂之舌哄得了路昙一起去吃烧烤。
但是,沈兆盈这边先看见路昙过来了,没意外,沈兆盈从学长手里截下了路昙。
“哎呀!昨天我约你说不来,搞得我都没准备!”吕靖绍故作埋怨,笑嘻嘻又拉来一张小凳子,而沈兆盈抓住了路昙的手就没打算撒,她说:“路昙,今晚我偏要给你染上烟火味儿!”
呆立旁边的宋俭若指着隔壁,干巴道:“易哥几个就在旁边。”
被热情拉入伙的路昙抬头毫无压力地朝宋俭若说:“我在这儿就好。”
抢不过人的宋俭若微耸肩,只能闭嘴抬脚去隔壁。
“我听到路昙的声了——”
宋灰易抻长脖子朝宋俭若后面张望,只身的宋俭若大剌剌坐下了,他递去一罐青岛,宋俭若单手开启罐子,白色酒沫涌出来,滴了些在桌面。
“被那边沈美女截了。”酒入喉,宋俭若才吐出这句话。
附近桌的人似是酒上头了,动静也大了,说话也更粗鄙且肆无忌惮。
“要我说季宏就是Y!而且是Gay!有图有真相!”“就是就是,看着一股娘气,妖里妖气的!”
石义尧的拳头硬了,陈尺的眼神也漫上阴戾,兄弟被这样抹黑侮辱,他们不怒才怪。
“打包带走。”季宏语气平常,避开就是了,总不能上去撕烂别人的嘴。
诽谤辱骂格外刺耳。
路昙吃了一串烤肉,随后打了一个喷嚏,胃里一阵翻涌,她猛起身冲到外面浅水渠呕了,老板看了个莫名其妙,沈兆盈疑惑地跟出来,见路昙这样,她被吓了一小跳。
“季宏本人在这儿呀!亲眼见了,果然有做Y的姿色!”
“我劝你谨言慎行!”陈尺厉声喝了回去。
那边吵了起来,吕靖绍警觉地到路边让两位女生回归团队别落单。
看热闹的灵魂崛起,另一桌的女生兴冲冲地扒在绿化墙窥视争吵。
这种时候,曲壮国认真地跟老板商量:“老板,我们可以抬桌子到路对面吃吗?若是旁边打起来,在对面安全点儿。”
老板惊觉这个年轻人真机灵!
“敢做还不让人说了?哎呀,林子大了,啥鸟都有!”酒精上头的人真是恶劣。
陈尺倒眉怒目地举起手机,这一举动似激了醉货的神经,醉货嘴里叫着秽语来抢陈尺的手机,这一抢可要紧,引得周围人以为可以开干了,皆涌上来拉扯,还清醒的宋灰易四个人自然也第一时间上来帮陈尺。
这画面,老板在旁边中气十足地大喊:“喊保安啦!叫导员啦!处分啦!”
老板没喊还没开始,一嗓子跟往人群里丢了炮仗似的,一个醉货猛地掀了桌,酒瓶子哐哐脆响,又极好地刺激了这些醉货的脑子,那些拳头胡乱挥舞,哐哐哐地又翻了两桌。
路对面的人举着手机拍摄,而老板只能迅速报警了。
“你个SG!小白脸!被人G的骚货!”
还有人扯着嗓辱骂。
“垃圾玩意儿!破烂货!迟早被人玩死!”
沈兆盈在路对面干着急,这种暴力场面让她害怕,熟悉的人在里面,她的害怕与揪心又添了一分,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石义尧一拳砸过去,满嘴喷粪的人身子像虾一样缩起歪着摔在了地面,“小心!”陈尺惊呼,石义尧被扯开了,扑过来的人没刹住撞上了另一个人。
“刀!”
打架的人不约而同停顿,只见那白色短袖上衣的男生错愕地捂着腹部,殷红的血晕出一朵仓皇的红花,那柄刀还插在他的腹部,男生无措地退了一步,痛觉让他酒醒了,他却腿软跌在了地面。
救护车、警车来的都很快。
一伙人到了派出所都战战兢兢的,前面嚣张狂妄的人在国家力量面前皆变得唯唯诺诺。
一番询问,过错不在季宏这一方,而持刀误伤人的那人并不是大学生,笔录签名后,警员让季宏五个人打电话叫老师来接他们。
正好这时候任教授打电话催宋灰易写实验计划,任教授一听他们出事了都在派出所,敬业守法了大半辈子的任教授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了。
老警员认识任教授,两人在角落熟稔地唠嗑起来,待任教授看向五个人时,他的面色沉重而威肃,五个人紧张了。
“过错不在你们,都走吧!”
任教授过来,声音冷肃,作为教育者的威武气场瞬间拉满,五个人垂着头乖乖跟着走出派出所。
前面的任教授停止脚步,五个人自觉站成了一排,任教授沉着眼神盯他们一会儿,问:“周绿呢?”
宋灰易小声说:“他与数学系的人准备比赛,今晚没跟我们一起。”
任教授重重地哼了一声。
秋夜的风冷飕飕的,落叶被卷着在水泥地面刮出声响,派出所门口只有三辆车和他们六个人。
“路昙呢?”任教授又盯了半晌,毫无预兆问到了这个小组里唯一的女孩。
知其不妙,五个人异口同声:
“不在,她没与我们一起,真的没一起!”
任教授眼神和缓,下一秒又起凶光,因为一辆车停在了路边,戴着眼镜的路昙从驾驶室下来了。
第一百五十章
“教授!”
六个人齐刷刷盯着路昙。
“我见他们出事儿,就找过来了。”路昙黢黑的眼睛望着任教授,她戴着眼镜,整个人更乖软柔弱了,好似随便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任教授皱眉,额面一个“川”字,“你自己过来的?”
路昙点头。
惯性的,五个男生觉得任教授要迁怒他们了。
“任教授,我开车送你们!”
老警员跑出来的时机刚刚好,任教授憋着气又迎上去唠了起来。
五个人松了口气,路昙却过来叫季宏到一边私聊,另外四个人立马竖起了耳朵。
路昙将手机递给季宏,季宏接过一看屏幕,整张俊脸瞬间阴沉。
他们打架到进派出所前后才大约一个小时,网上诬蔑他逞凶捅人的帖子就出来了,有图片有视频,跟帖的人数渐渐上涨。
“你帮我去见一个人,试探套话,”路昙面色平常,镜片后的那双眸子却浑浊着阴郁和算计,“那人也是发帖的人。”
“什么?!”季宏惊诧。
路昙拿回手机,眼尾斜扬,“跟我走吗?”
发帖ID藏的那么隐蔽,路昙真的找到人了?原来路昙有在关注他吗?
登时,季宏心里游动不一样的情愫。
“为为······现在就走?”季宏无法拒绝路昙的要求。
路昙不语,却是突然摘下眼镜并将之举到季宏脸前,季宏懵怔下抬手接,路昙却没松手的意思,他只好蹲低让路昙亲手为他戴好眼镜。
这该死的,秋夜的暧昧画面。
派出所离学校也不远,但步行回去也要八九分钟,所以当路昙向任教授说她开车带季宏回去时,任教授迟疑片刻也点头了。
“我开车。”石义尧的嗓音磁沉。
路昙开了驾驶室的门,身后却伸来一只手抵住了车门边框。
“你饮酒了。”
啤酒也是酒。
没看身后,路昙边说边弯腰坐进车里,外面石义尧自然和季宏坐到了后排。
车子停在了东湖的西侧大门附近,一群朴素的自建楼在低俗的霓虹里包容私快,一条宽阔大道,隔开一座象牙塔和琐屑平庸的洼地。
下车,季宏欲与路昙说话,猝不及防被路昙泼了红颜料,他瞪大了双眼,也不是没有气性,只不过对面是路昙就只剩下顺从了。
不说他,石义尧也吓得往旁躲了半步。
“一个跟踪又抹黑你的人,执著于你,那你就以狼狈的姿态坠落她面前。”没了眼镜加持,路昙眼里的玩谑阴暗浮于表面,今夜的她,像朵黑心莲花。
“啊?”季宏半信半疑,他看看路昙,又看看石义尧,忽然觉得这事草率了。
路昙带兄弟二人走入巷道,这个点没人怀疑三人为何出现在这,到一个暗处,路昙停下了。
路昙对季宏嘱咐:“作案手段,同伙,幕后主使,以及后续计划,迂回一点,脆弱一点,浮夸一点。”
“我去吧!”石义尧心里发毛,这是让季宏去面对什么玩意儿啊?
路昙瞧他一眼,面无表情,却含着嫌弃,“对方执著的是季宏,季宏去最简单。”
季宏随路昙的声音拽住石义尧的胳臂,石义尧妥协收声,他问:“我怎么确定就是那人?”
“这条窄巷过去,今夜只有一间房有人,二楼,等会儿停电,她肯定出来,你主动把控剧情,只要她看清你脸,她肯定会缠上你。”
石义尧肃着脸,眼里满是质疑,“不是必然事件,太冒险了。”
路昙又瞥他一眼,没接他话,反而继续对季宏说:“附近监控被控制了,这眼镜也能让直径二十米内一切电子器件失效,不过也会把你那边声音同步到我这儿,若真失控,我会即刻过去救你。”
控制监控,电子器件失效,能耐不小啊!
这一切如同大话,但路昙的确有这个背景达成这一切条件。
只是为什么路昙要大费周章让季宏去接触对方呢?
然后季宏壮着胆走进那条漆黑的窄巷了,稍会儿,周围果然全黑了,一盆浓墨浇在这方天地,氛围一下上来了。
“耳机。”
石义尧刚听到路昙的声音,一只娇嫩的小手已经摸到了他的手,他回握,一只蓝牙耳机到了他的掌心,路昙迅速抽离了手。
两人守在这儿,仔细听着季宏身边的声响,感受季宏生硬倔强的演技。
与季宏说话的那女的自私偏激的歪理一套一套的,八成跟邪教学习过,整个一病态的私生粉,说什么季宏太高尚圣洁了,拖入泥沼就没人会与她抢了。
作者十分恶心这种心理与行为。
忍了十几分钟,仓皇的脚步声从窄巷跑出来,模糊的高大身形是季宏没错了。
三个人默契地跑出巷子,上车,嗖地远离这里。
路昙特地直线远离校区,不给某些人反应过来的时机。
秋夜的风阴寒而多情,都市边缘的灯火也不逊色,被人造光源晕染的天幕似劣迹的墨水,边缘被水溶得没了本身的韵味。
车子停稳,驾驶座的路昙安静地触弄手机,随后,季宏的手机响了。
“资料都给你了,就当你帮我套话的报酬。”
季宏急忙翻出手机接收文件,略一看,这收集的比他们搜的还要全。
“眼镜。”
路昙朝后座伸手,季宏又急忙摘下眼镜递过去,被这一提醒,石义尧也将耳机递了过去。
“药膏。”
过会儿,路昙向后面递了一只木匣子,未加赘述,石义尧主动接过了。
“下车。”
完事了,路昙的语气又是一如既往地漠然疏离。
“你自己回去吗?会不会不······”季宏话没说完,路昙自己倒推开车门下去了,哥俩也赶紧下去,冷风过来,他们同时眯眼,静谧的夜景搁置在他们面前,磅礴与孤寂同时发生。
“小姐!”
骑着小电板的黑刚良冲过来了,急急停在一米外。
哥俩警惕地挡在路昙前面,黑刚良却无视他俩,直接朝路昙恭敬道:
“很抱歉来晚了,小姐,回寝室还是别墅?”
“寝室。”路昙自己去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徒留哥俩干看着。
不久,虎茶也来接走了哥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