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窃晋TXT下载窃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窃晋全文阅读

作者:浓择胡作陪     窃晋txt下载     窃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窃晋全文阅读

稍后更新通知

    对不起兄弟们,今天晚上太刺激了。更新稍后跟上!抱歉!

集中回复书友们的问题。

    我的账号成了风险账号……没法发帖回复书友们,我只能发作品相关来回复一些书友们的问题。

    关于书友提出的改制问题。

    其实不要紧的。主角改的是基层作战单位内部。是以扁平化指挥,把战斗部署下达到五十人规模的队为目的的改革。为的是将来富裕了实行汉代合成化部队的进程。

    从汉代一直到唐代,基层作战单位其实一直是五十人规模的队级。区别在于汉唐两代高度合成化而已

    然而汉代的合成化在汉末停滞乃至于出现了倒退。

    汉军和曹操军改遗留的魏晋军队是两个方向。曹操军改更多的是以功能化为目的的合成化。

    军官问题其实不存在,吴起军改就启用作战术娴熟的老兵充当基层军官了。

    具体临场指挥只是旅团级指挥官下达到队

    级。

    一个团的正面战场宽度也就300步(450米),非常狭窄的。而军级将军是不会插手具体指挥的。像机枪阵地左移50米这种情況不会发生。战前部署都是军法官参加会议,由军法官下达。

    而战时临时变阵命令是由队尾部的副队长负责下达。这个军官一般都在队尾部负责时时刻刻观察中军的鼓点旗号,再传达给本队的军法官和旗手。

上架感言(求订阅~)

    好像应该写个上架感言的,不管有没有人看,写给自己也是应该的。

    这本书的开书其实非常仓促。如果有心的读者仔细看,会发现开书的前两天还断更过一天…..即便没有发现,仔细阅读开头的章节,也会发现一些不怎么连贯和成熟的情节,那便是我仓促的缘故了。

    可能也是这个原因,很多尖锐的批评抑或是留言大都集中在前几章。甚至有些非常难听的话…..

    在此还是要感谢能耐着性子读到这里,甚至花钱订阅的金主爸爸们。尤其是一些隔三差五还来投个推荐票,写个书评,让我知道还有人在看的朋友们。没有编辑的大方提签和你们的持续跟进(35万字上架~天呐),我是支撑不到现在的。

    现在终于上架了,对于成绩,我早就躺平了(无奈摊手)。但不管成绩如何,还是会坚持写完的。这不仅是对读者和编辑的一个交待,也是对我自己的一个交待。

    我相信无论是不是商业写作,每个作者开动写作的时候,都是内心充满了诉说欲望的。写作的过程,就好比述说的过程,既是痛苦的(卡文),也是快乐的(写出来啦!)。我个人到目前为止,写作的快乐还是大于痛苦的。

    开这本书的起始原因其实很简单,全战三国!

    说来这个游戏出了也有好几年了。但随着对背景知识的深入了解,我越来越发现两晋时代的独特。

    和别的朝代不同,东晋是一个皇权旁落却遥而不坠的朝代。每个门阀都试图力压其他门阀,成为“取而代之”的那一家。但每一次一枝独秀都会引来风必摧之。这种惊险而又残酷的平衡木让东晋的故事有着无限的挖掘可能。

    纵观史书,每一句简单的句子背后都可能是一段故事。有些通过注疏被流传了下来,有些则在历史的长河中散逸了。我看着看着,就突发奇想,如果我能把这些冷冰冰的陈述句给补充完整,那将会是怎样一个故事呢?

    王导每每不甘的碎碎念:“元规尘污人。”的背后,是不甘呢还是愤怒呢?

    庾怿送毒酒给王允之,而王允之居然戒备到了先给狗喝,他们之前是不是发生过别的冲突呢?

    一向是傀儡的晋成帝一句小舅也想乱天下吗?就能让权势煊赫的庾怿自尽?

    殷浩长年累月的隐居山林,难道真的就是淡泊名利?

    带着这些问题,我开始了本书的创作。

    可正如本文开头所言的那样,我没有完整系统的规划过。以至于有些情节缺漏矛盾,有些情节看起来突兀尴尬。这些问题读者们能够包容,真的万分感谢!

    希望大家能和我一样,如果读者朋友们在打开起点这个app的时候能从本书中消遣一下,甚至获得一些快乐,那作者就与有荣焉了!

    祝大家身心快乐!

    (本日稍晚应该还有一更,希望大家多多捧场啊!)

下午晚上再更新

    倒时差了。

家里着火,稍后更新

    今天还是会更新,可能要晚一些

第一章 背刺

    晋咸康四年(338年)四月,建康城南,尚书台衙署。

    经历了苏峻之乱的建康城早已是一片废墟。虽然百姓们努力的重建,今日的建康城也不再是往日的繁华。就连朝廷要害部门的衙署,也不过是两面草顶四堵泥墙罢了。

    要不是亲眼目睹,陶旭真不敢相信这宛若非洲原始部落般的土房就是东晋朝廷最核心的官方办公场所。

    其实尚书台办公的场所还在后面,陶旭所在的大堂,也就是官员们排队候场用的休息场所。十几个前来办事的官员或三或五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商量着各自要来办的公事。

    隔不一会,便有办完事的官员出来,逢着熟人,便各自点头致意,紧接着下一位在衙吏的引导下再进去。

    唯有陶旭,一身灰白布衣,既不和人攀谈,也不主动打探,只是静静地坐在一个角落里,和大堂里锦衣华服的官员们格格不入,时不时的不住向内伸头张望,好像在等什么人。

    “这次一定要成功!”他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拳头。

    陶旭是个现代人,蒙他的便宜“祖父”,大司马陶侃召唤,穿越到了东晋,附身到了他嫡孙,陶旭的身上。可还没等“陶旭”一睹老爷子的尊容,陶侃就咽了气。

    老头子一咽气,陶家的几个不争气的儿子立刻就内斗了起来。

    先是六叔陶斌在陶侃的封国长沙纵兵劫掠财物,被三叔陶夏所杀。

    紧接着,接替陶侃职位的国舅爷庾亮上表诛杀陶夏,表还没来得及到建康,陶夏又被七叔陶称所毒杀。

    就这样,国舅爷庾亮兵不血刃就去掉了陶家三分之二的势力。陶称独木难支,也被迫交出了大部分的兵权。

    曾几何时,陶侃在世之时和司徒王导,太尉郗鉴,国舅庾亮被并称为大晋朝廷的四大柱石,可以说是位极人臣无以复加。

    谁又能料到,老爷子过世不过一个月,陶家就风卷残云般的衰落了。

    陶家的遭遇不仅让世人唏嘘不已,也让在世的庾、王两家尊长愈发的感受到了危机。庾王之争已经从国舅爷和王司徒两人的私人恩怨逐渐扩张到了庾王两大家族之争,哪怕是不懂人事的小孩也都闻到了空气中的紧张。

    今年开春,陶旭作为陶侃之孙,总算服满了三年的“孝期”,可以出来做官了。也幸好陶旭的大哥,承袭长沙郡公爵位的陶弘一门心思闭门修仙,总算把机会留给了陶旭。

    为了重振家族的荣光,在十叔陶范的支持下,陶旭只身入京,想谋求个外放的职位,哪怕从一个县令开始做起,也别让陶家衰败的太过分了。

    庾怿,国舅爷庾亮的二弟。他刚刚卸任江州的临川太守,在大哥的举荐下,他即将出任梁州刺史,出镇帝国的西北边境。

    可随着他的高升,临川太守这一职位却空了出来。

    临川位于江州的西南方,原本是个偏僻的小郡,人口不过三四万。可随着永嘉南渡,大量北方的流民南下,江左地区的吴姓士族豪强们自然不会容他们染指自己的基本盘。因此,原本人口稀少的江州便成了安置流民的好地方。

    经过这些年的发展,江州已然是“货殖百万,民殷国富”的贸易集散地了。临川位置偏僻了一些,但好赖经济不错,又远离和羯胡对峙的北方边境,算是个肥差。陶旭虽然也是名门之后,但毕竟不是家底雄厚的士族出身,想要争取这一肥差,还得找个举荐人。

    几乎是翻遍了老爷子留下的全部遗产,陶旭从“宝库”里找到一座三尺多高的玉座金佛,悄悄地敲响了庾怿家的后门。

    看在玉座金佛和庾夫人喜笑颜开的份上,庾怿总算勉强睁开了眼皮,答应今天亲自带陶旭来尚书台,和吏部的官员们“讨论讨论”临川太守的人选。

    可自打陶旭亲眼看着他进去,已经过去了足足一个时辰。

    在大堂里候着的官员们早就换了一波又一波。尚书台的下人们也是看惯了人的,来访者若是不给足了“小费”,不仅没有好脸色看,就连茶水都没有一口。好在陶旭也不是什么豪门贵族,这点苦忍也就忍了。

    可又过了一个时辰,已经到了申牌末时,接近酉时,庾怿还是没有出来。

    已经到晚饭的时辰了,衙署的下人们也早就失去了耐心。来往的官员他们见得多了,哪一个不是高门大第出身,像陶旭这般“不省事”的却是头一个。

    一个年轻的小厮不动声色的吹灭了大堂里不多的几盏灯火,这还是别的官员在候召时“买”的。陶旭自然没资格蹭。

    “这位小郎,请动一动。这里需要打扫一下。”

    小厮说是为了打扫卫生,其实逐客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你丫的都等了两个时辰,该找你早就找你了,都这时候了,有没有人召你心里还没点数吗?

    陶旭怎么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他只是不甘!送了那么重的礼,要是还办不成这事,他庾家可真就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可眼看着日落西山,再不动作,这衙署都要关门了。就在陶旭犹豫之际,一个衙署的署吏捧着一封书信走了出来,大声喊道:“哪一位是陶旭?”

    其实堂上就只剩下了陶旭一个人,这署吏故意喊这么大声,无非就是狐假虎威,故作姿态罢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陶旭不想和这种小人一般见识,他脸上还是满满的恭敬之色,刚想站起来,却是一个踉跄,又瘫坐在地下。

    任凭是谁,用同一个姿势一连坐了几个小时,腿也早就麻了。可陶旭顾不得这些,他几乎是强撑着走到署吏面前,行了一个礼道:“在下就是。”

    署吏点了点头,将书信交给陶旭,“庾公说了,晚上他和王司徒还有要事相商。就不能送你了。你托他办的事,已经全在里面了。”说着,他朝书信瞥了一眼。

    陶旭连忙千恩万谢的接了过来,顺手就是一吊钱的“小费”。

    署吏见他还算识相,语气便柔和了一些,“仆奉命之际,庾公脸色似乎不大好看。郎君若是所求不遇,也不必过于在意。”说罢,他叹了口气,用同情的眼光望了陶旭一眼,也就自顾自的走了。

    一送走署吏,陶旭连忙走出大堂,借着落日的余晖打开信札一看,心顿时凉了个透顶。

    “卿高门之后,年方弱冠而学识渊博,雅量高致,唯年齿尚幼,出镇方略,声望犹嫌不足。余言及于茂公(司徒王导,字茂弘),今秘书郎出缺,以卿之才,差可胜任,万勿其辞,怿顿首。”

    字倒是好字,魏晋时期的高门子弟但凡有点出息的几乎人均都是书法家,就这小条,拿到现代随便都是千万起拍。

    可陶旭却笑不出来,那玉座金佛还是当年新野王司马歆的镇宅之宝,陶侃在世之时对它是爱不释手,从不示与外人。可如今,只能换来个闲职冷差!

    庾亮!

    庾怿!

    王导!

    你们会付出代价的!

    陶旭此刻的心里恨不得把庾怿从后堂里揪着耳朵给拎出来!这家伙连直面自己的勇气都没有!居然只派了个署吏就把自己给打发了,还真以为陶家无后了吗?

    轻轻折好了信札拢在袖口里,陶旭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第二章 十叔陶范

    夕阳西下,华灯初上。

    春末夏初的建康温度适中,湿度适宜,正是一年里最好的季节。申末酉初,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劳作,也正是一天最美好的时光。

    辛苦了一天的男人们回到家里,迎接他们的,是一脸幸福的儿女,是柔情脉脉的妻子,是一脸慈祥的双亲。建康城的烟火气逐渐浓了起来,陶旭却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的父亲陶瞻十年前死在了苏峻之乱中,母亲周氏是已故的梁州刺史周访的女儿。周家本来也是前途无量,可周访一死,两个儿子都跟随了王敦作乱。虽然舅父现在还做着官,但周家和眼前的太阳一样,即将洒尽最后一丝光辉,指望不上了。

    周氏只有陶弘和陶旭两个儿子。

    大哥陶弘沉迷于修仙,眼里只有炼丹,一开始陶旭还挺感兴趣,可一旦真的见了大哥炼出来的满是金属味的“丹药”,就失去了兴趣。他总算也知道了为什么古人不怎么长寿的一种原因。

    父母双亡,唯一的兄长又形同木偶。在这个世界上,陶旭连个家都没有,看着眼前的万家灯火,陶旭心里一片凄凉。

    对于弟弟这次来京,陶弘是不屑一顾的。什么都督某州军事,什么某州刺史,什么赞拜不名剑履上殿,能有我原地飞升强吗?他的意见就是不要动我的钱,毕竟修仙也挺费钱的。

    陶旭好说歹说,总算说服了哥哥让出那座玉座金佛,作为一个道教徒,家里总是供着一尊佛,总不太好吧?陶弘一听,立马点头答应了下来,但条件就是从今往后,陶旭不得再用他长沙郡公的一文钱。

    现在可好,一座金佛下去,就换来个秘书郎的虚职。

    这秘书郎对于庾王谢诸多士族来说,只是踏入仕途的一个起步点而已。哪怕是再顽劣的世家子弟,弄个散骑侍郎,陪着皇帝打打马球喝喝酒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而自己的这个秘书郎,说穿了就是个皇家图书管理员。

    守孝的这三年,陶旭苦读各类典籍史册,好歹对东晋有了个大概的了解。这次出手,他也以为是万无一失。

    但万万没想到,庾怿这老家伙实在是太无耻了,收了钱还不办事!

    原本设想中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和现代知识在古代纵横的剧本一开始就跌了个大跟头。古人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不知不觉间,陶旭已经走到了秦淮河畔。

    东晋时期的秦淮河虽然不如后世夜泊秦淮近酒家那么繁华,但也已经初具规模。

    由于居住着王、谢等诸多士族的乌衣巷就在秦淮河畔,因此沿河两岸的房价也是水涨船高。这里不仅商铺酒肆遍地开花,关键还交通方便,出入建康城只需乘船,比走路坐车要快上一倍有余。哪怕不是王谢子弟,一些有钱的商人也会选择沿河买地盖房。

    此时的月亮已经升起,倒映在河水中分外的圆。

    “水太冷了!”,一只温暖的大手拍在陶旭的肩膀上,“站久了会得病,我听衙署的人说你往秦淮河这边来了,回去再说吧!”

    陶旭转过头来,一个年纪四十不到,身着白袍手摇羽扇的长须男子站在自己面前,仙气飘飘,和周遭的市井气息格格不入。

    是十叔陶范。

    陶侃自幼家贫,等当上官又遇到了天下大乱,不是在打仗就是在等待打仗,根本没空教育子女,所以陶旭的几个叔叔基本上都是性格粗暴的武夫。

    只有到了十叔陶范这里,老爷子的官越做越大了,生活条件好了起来,才把他送到经学大家那里学了点文化。陶范也是陶家仅有的一个能和陶旭说得上话的人。

    看看陶旭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陶范猜也猜到了今天发生了什么。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陶范冷静的点了点头,“回去再说。”

    ***

    回家的马车上,陶范一言不发,也不问陶旭具体情况,只是摇着羽扇。一路上遇到了旧友,也是微笑着拱手致意,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心事。

    陶旭却做不到,他一路上是忐忑不安。那座玉座金佛价值连城,少说也有四五十万钱。而他换来的这个秘书郎,以他陶家的名头,可以说是唾手可得。这桩明显吃亏的买卖,不知道十叔会发多大的脾气。

    果然,回到了陶范在建康的家,换了一身便服,洗了脸吃完饭,陶范始终一言不发。

    陶旭从袖里掏出庾怿打发他的信交给十叔,又把白天的经历老老实实地说了一遍。

    “十叔,我错了。我不该信那个老混蛋的话。”

    眼看陶范神色越来越严肃,陶旭不由得低下了头。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叔叔他是又敬又怕。

    “阿奴(陶旭小名),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陶范把信往案几上一摔,问道。

    还能因为什么?被耍了呗。

    “你在河边站了整整一个时辰!”

    陶旭一呆,怎么就一个时辰了?

    眼看陶旭就要开口反驳,陶范立刻打断他,“别抵赖,我特地问过了旁边酒肆的小二,他一个时辰前就看你呆站在那里。我也是看了你好一会,才叫的你!”

    难不成自己竟在河边傻站了足足一个时辰?不对呀,陶旭明明记得自己只是站了一小会。

    “庾怿不拿你当回事,这我早就料到了。堂堂颍川庾氏,会因为你的一点小恩小惠就另眼看待吗?”

    陶范的话犹如晴天霹雳。

    对了,这是魏晋南北朝啊!一个重名望重门第的时代!自己大概是电视剧看多了,居然会想用那么小儿科的手段去收买一个高门望族,人家会缺这点钱吗?

    陶旭羞红了脸,默默低下了头。

    “没错,他是骗了你。那你打算怎么办?”陶范并不想放过陶旭,他的语气愈发严厉,“你在秦淮河边站了足足一个时辰,想到办法了吗?想出对策了吗?”

    “长吁短叹!怨天尤人?你是想学王夷甫(王衍)吗?”

    陶范越说越怒,但仍然保持着克制,“我已经吩咐婢女烧了热水,你先去洗个澡。明天,我要听到你的办法。”说完,他把眼睛一闭,犹如老僧入定一般,再也不理陶旭了。

    “唯!”被训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陶旭躬着身子倒步而出,连屐齿都给折断了,差点摔个大跟头。

第三章 请柬

    陶侃的子侄众多,光是亲生儿子就有十七个。可只有陶范对陶旭青眼相加,不仅主动出资赞助陶旭求官,还动用自己的关系帮他走庾怿的门路。相比于陶家其他人的袖手旁观,陶旭已经是非常感激了。

    刚才陶范的一席话虽然语气严厉,但话中的激励之意也让陶旭重新振作起来。

    老头子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把他这个后世的子孙召唤到了现在,既然来了,那就要在这个世界做出一番业绩!

    “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回到自己的房间,陶旭越想越激动,不由得拍案而起。

    “公子,你没事吧?”

    一旁的婢女被他吓了一跳,原本都快铺好的床垫也被弄乱了。

    “说了多少遍了,别叫我公子,要是被外人听到那还得了?”陶旭一翻白眼,虽然是训斥的话语,但明显那婢女一点也不怕他。

    这婢女名叫绿珠,年纪不过十三四岁,是陶范特意调拨来服饰他的。陶旭对魏晋也不太熟悉,只知道石崇绿珠的典故,就随手替她取了这个名字。

    小姑娘估计也没什么文化,不知道这个典故,听了以后还乐呵呵的,平时的服饰也都悄咪咪的换成了绿色。

    “公子,我忘了告诉你了,这是半个时辰前送来的。”

    绿珠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陶旭,信上还留着一股少女的体香。

    陶旭连忙打开一看,原来是封请柬:

    “怿顿首,陶贤侄足下:江南四月,花树繁盛,人生匆匆,而此美景不久。明日巳时,覆舟山下,怿整衣以待足下降临。足下名门之后,江东亦慕君之才望久矣。万望勿辞。怿再顿首。”

    和白天庾怿的信札笔迹一模一样,看来是他亲手写的。可这又是什么套路?打一巴掌再给一甜枣?

    这封邀请函是请陶旭明天去覆舟山郊游的意思。可陶旭也想打入士族圈子啊?他没想通这里面还有什么深意。

    “绿珠,这信是谁送来的?”

    “他也是个年轻的公子,可脸上蒙了块布,夜里又黑,看不清长什么样。只是身材和公子你差不多高。”绿珠翻着眼珠仔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这个人很怪!”不过陶旭这么一问,绿珠倒是有些怀疑起这个送信人来,“他说一定要亲手交给公子你,但不能告诉别人,连主人都不能说。”

    连陶范都不能知道?有意思!

    陶旭嘴角边露出一丝冷笑,他接着问道:“那你有没有告诉十叔?”

    “没呢。”绿珠又摇了摇头,“主人那时候出去找公子了。等到你们回来,我又是热菜热饭,又是铺床叠被,忙到现在都没闲下来呢!”

    小姑娘的语气里有一丝邀功的味道,陶旭也听得出来。

    “那好,明天带你去北湖玩,就当是赏你了,好不好?”陶旭笑道。

    “真的?”一听覆舟山这三个字,绿珠的眼睛里好像放出一道光,她兴奋的站起身来道:“公子没骗我吧?现在的季节,覆舟山正是最美的时候呢。”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好好准备准备,我们明日辰时起床,巳时便要到。”

    “好嘞!”绿珠开开心心的替陶旭准备明日出行的衣服去了。

    绿珠一走,房间里就只剩下了陶旭一个人。他长出一口气,四仰八叉的躺在替他铺好的床铺上,满脸的疲惫。

    其实在秦淮河畔的一个时辰里,陶旭并没有发呆。他虽然对魏晋的历史不熟悉,但凭借着守孝的这三年时间,他苦读自己从现代带来的晋书,多多少少对于这世道也有所了解了。

    想要有所作为,首先得要成名!

    年轻,没经验,这些都是事实。可那些高阶士族们出仕的时候哪个有过经验?谁又是从基层一步步做起的?

    关键还是名气!

    陶旭原先的设计是想借着老爷子东晋四巨头的名声再通过一些小恩小惠,先捞个小官,等作出一些政绩再往上爬,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人家压根就不给你任何机会,除非......

    除非成名!

    咸康年间的当红小生是即便在后世也赫赫有名的桓温桓大司马。龙亢桓氏并非晋朝高门,桓温的父亲桓彝也没有陶侃那么功劳卓著,但是架不住人家有名气啊。

    一过江,桓彝就以“江左八达”的人气成团出道。后来又在苏峻之乱中以死殉国,博到了忠义的名声。桓温本人更是以手刃仇人之子的事迹一举在江东成名,现在更是靠上了庾家这颗大树,不仅娶了南康公主做驸马,他本人也出任了琅琊太守,现在是一方诸侯了。

    而陶旭自己呢?穿越前的陶旭整日沉迷于酒色,手上有多少钱便赌多少钱。这也难怪大哥陶弘紧紧把住自己的钱袋子。他自己倒是爽了,甚至于还把自己给爽死了,现在却连累的陶旭上进无门。

    所以,想通了这一点,陶旭把第一个目标设定为了成名!

    可说到成名,谈何容易啊。刀枪棍棒,陶旭一窍不通,儒经玄学,陶旭也是一头雾水。这文不成武不就的,想要成名,除非去搞行为艺术。可这行为艺术从哪做起呢?

    陶旭越想越不安,他批起一件外衣,敲响了陶范的卧房门。

    “子初(陶旭表字),这么晚怎么还不睡?”

    陶范一脸不情愿的拉开了房门,屋里陶范的小妾还在慌乱的往身上套衣服。

    “十父(十叔)见谅,侄儿有要事相商。”

    穿越都快四年了,这些基本礼仪陶旭还是会的。虽然嘴上说的客气,但脸上的焦虑之色却是一览无遗。

    “进来吧!”

    夜里被吵醒,陶范着实有些不爽。他撇了小妾一眼,示意她避一避,待房间里只剩下叔侄二人时,陶旭掏出了绿珠交给他的那封信,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了一遍。

    “想要成名,首先得看你会些什么!游猎?书法?水墨?清谈?兵法?”

    陶范一连问了几个选项,陶旭都无奈的摇摇头。

    “这琴棋书画,你总得会点什么,我才好帮你炒作啊!”陶范真是恨铁不成钢,炒作这两个字还是他他从陶旭那里听来的,现在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琴棋书画.....”陶旭挠了挠头,“我围棋还算下的不错,有个业余5段的水平。”

    “业余5段?”

    这侄子怎么净说些他听不懂的词呢?陶范一脸的茫然。

第四章 春游

    “哦,就是下的还不错的意思。”见陶范还没听懂,陶旭只能硬着头皮捏造了一个故事,就说是在寻阳老家的时候和狐朋狗友们定的一个标准。

    陶范还是满脸的不信。

    毕竟炒作也是有点真材实料才能炒啊。围棋这玩意和清谈书画这些主观判断非常浓厚的项目不同,输就是输,赢就是赢,一点也狡辩不得。

    别的项目上只要水平不是太差,大不了出点钱找个什么权威人士鉴定一下,就可以出道了。可围棋万一输了的话.....

    魏晋时期和现代不同,可没有回锅肉这一说,要么成功出道,要么就此告别政坛。想要在建康城的名士圈打出名号,机会只有一次。

    “十父放心,我的水平不说天下无敌,但在这建康城里,没人下的过我!”

    要想唬住别人首先就得唬住自己。陶旭的确有业余5段的棋力,但没和别人下过,他自己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可叔父都不太相信自己,陶旭只有把八九成的把握先吹成十成。

    “十父若是再不放心,咱们现在就下一盘试试如何?”

    陶旭倒是不信了,这区区古人的围棋水平还能翻得了天?要知道他可是经过了现代电脑AI的吊打式“训练”,水平和古人根本不在一个层级上。

    陶范见他说的这么有把握,好奇心也上来了,便叫隔壁的小妾搬过一只棋墩来,两人当面锣对面鼓的拉开架势下了一盘。

    结果不到五十手,陶旭的白棋就在一个角部把黑棋通杀了,直接取得五十多目的优势,棋局事实上已经结束。

    见叔父不吭声,陶旭也不动声色,他清理了棋盘,交换了先后手,又和陶范下了一盘。

    这局陶范谨慎了许多,可依旧没撑过一百手,陶旭的黑棋在接连两个局部都直接杀崩了白棋,棋局再次进入了垃圾时间。

    “好,我会帮你安排。不过明天的邀约,你有什么打算?”

    陶旭见叔父岔开了话题,实际上已经认输。他微微一笑,拱手道:“正要请教阿父!”

    “子初,你没有让我看错!”陶范有些讶异,他还以为陶旭会乘机得瑟一下,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胜而不骄,像极了当年的父亲。

    “据你所说,庾怿在尚书台足足待了两个时辰。你这点事足够他在里面呆够两个时辰么?”陶范捋着长须沉吟道。

    “应该是临川太守的事吧?”陶旭试探着问到。

    “是不是你明天自然知道了。不过我一直不明白,庾元规(国舅庾亮)现刺江州,为什么区区一个临川太守,要他庾怿亲自来建康面见王司徒。任命一个太守,明明就是刺史职权范围之内的小事。”

    “难道说,是王家要掺合进来?”陶旭一个激灵,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很有可能!”陶范沉吟道,“如不是王司徒亲自上阵,恐怕很难让庾怿亲自来一趟。要知道,王司徒的侄子王允之现在于湖,监着扬州江西四郡军事。王家对江州是觊觎已久了。”

    “明日之会,信上虽未言明有谁与会。但恰恰是言辞含混,才说明与会的人里鱼龙混杂,恐怕不仅仅是庾家的人,到时候你要少说少做,不能出风头。炒作的事我自会帮你安排。”

    “多谢十父!”

    陶旭深深作揖,行了个大礼,才退出叔父的卧房。

    这一次,他自信了许多。

    虽然口口声声都是为了陶家,但叔父过分的热情和细致的安排总是让陶旭隐隐约约的觉得有些不舒服。特别是今天庾怿的一些诡异行为,更让陶旭有一种说不出的如芒刺背。

    作为陶侃的子孙,他虽然也愿意为陶家重返荣光尽力,可这不等于他愿意被人当枪使。

    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陶旭已经打定主意,明天的覆舟山之会,自己就必须一炮打响。

    ***

    覆舟山位于建康城北,其下有玄武湖,后世皇家更建有皇家园林,乐游苑。在江南三四月的时候,最是适宜出游的季节。

    当然,这年头也只有高阶士族们才有春游的本钱。

    陶旭自打穿越以来,一直都在长沙的封国给老爷子守孝,这还是他来建康以后的第一次公开交际。

    可陶旭坐着马车紧赶慢赶,在巳时初赶到覆舟山下的时候,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难道是什么秘密会谈?”陶旭越想越多,他甚至想起了西游记里菩提老祖给孙悟空的暗示。

    可是他想多了。

    “陶卿来的可早啊!哈哈哈!”一个爽朗的笑声从陶旭身后响起。

    一回头,一辆精致的马车稳稳的停在路边。车夫从身边取出一只矮脚凳放在车边,又熟练的趴在地下,一个身着素白道袍的长须男子从容踩着车夫的背脊下车。

    人家这马车才叫真的马车!车上的伞盖是用锦缎绣制的,拉车的马是正宗的西域大马,车身是用上等的桃木,车夫的驾驶位旁还有一个木雕的独臂小人负责指路,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指南车吧。

    再回头看看陶范的马车,陶旭真的是满面羞愧。人家这他娘的才叫真正的士族呢!

    “子初(陶旭表字)?子初?”

    见陶旭低着头羞红了脸没有反应,长须男子又喊了几声。

    “公子,那一位叫您呢!”绿珠今天打扮的干干净净,既然公子带自己出来,她也不能丢了陶家的脸面,一见自家公子失态,也悄悄地用胳膊捅了捅陶旭。

    “小子无状,庾公见笑了!”

    “哈哈哈,无妨,无妨!”

    来者正是庾怿。

    “嗯,今天天气也不错。老夫难得来一次建康,所以招了几个在京城的好朋友给你引荐引荐。还望陶郎多多赏脸啊?”

    庾怿是皇帝的亲舅舅,哥哥又是总摄荆江豫三州军事的权臣,人家何等身份?虽然这里没有旁人,但这个说话语气已经很给陶旭面子了。

    “庾公见招,敢不趋赴?”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还算沉得住气,庾怿昨天用一个秘书郎的闲差打发了陶旭,其实也属无奈。

    所以他才临时安排了这场“春游”,建康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十之七八都得卖他的面子。至于在春游里,陶旭能混成什么样,那就得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第五章 陈郡谢尚

    自打穿越以来,陶旭还从没参加过士族们的聚会。

    在他的想象里,一群峨冠博带的士人们聚在一个小亭子里曲水流觞,停杯作诗,执笔作赋。兰亭集序不就是这么写出来的么?

    可庾怿的手笔让陶旭彻底服了。

    只见他背手瞩目湖上,过不多久,一艘长约二十余米,宽约十余米,筑有三层的巨型画舫缓缓驶来。感情这东晋就有了游艇一说.....

    上了船,陶旭更是觉得自己就是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画舫上不仅有宴会大厅,还有厨房、休息室、棋牌室、丹室、棋室、观星室,所有娱乐设施一应俱全。

    可庾怿却并没有带着陶旭在宴会大厅等人,而是直接把他拉到了船顶三楼的观星亭。

    所谓的观星亭,也就是一个四面围栏的楼阁。观星亭上已经有十来位打扮各异的士人在内激动的谈论着什么,说到兴起之处,不仅唾沫横飞,有的人还起身手舞足蹈。

    “庾公!”

    “庾公来了!”

    “叔预(庾怿表字),你可来晚了!”

    一见庾怿来到,观星亭里的众人都不敢怠慢,纷纷起身相见。唯有一人,穿着一身粗布麻衣,随便挽了一个发髻,斜坐在座位上,一手靠着扶手,一手举着茶壶,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斟茶。

    “哈哈,仁祖老弟,老夫路上偶遇一个小友,相见甚欢,所以来迟了。万望见怪啊!哈哈!”

    庾怿一面打着哈哈和众人应酬,一面丝毫不敢对麻衣男子有所轻视。

    “什么小友!估计又是给你送了礼物吧?”

    麻衣男子看来早就摸透了庾怿的套路,一句话就点破了他的真实来意。可这么当着众人扫他的面子,看来此人不是庾怿惹不起的大人物,就是极为亲近的故交。

    果然,庾怿拉着陶旭的手来到麻衣男子面前,捋须笑道:“老夫交游甚广,人尽所知,可这位小友,不仅和老夫相见恨晚,和小庾,殷公都有不浅的交情!”

    庾怿说前半句的时候,麻衣男子脸上还是一副不太相信的鄙夷之色。可当他提到小庾和殷公时,麻衣男子顿时变得半信半疑起来,看陶旭的年纪,也就二十左右的样子,怎么可能和名满天下的庾翼还有隐士殷浩相识?

    “哈哈,仁祖不用怀疑。当年陶公还在武昌的时候,小庾和殷公都是帐下的参军佐吏。陶公诸多子孙之中,唯有子初小友堪称龙凤之才啊!”

    庾怿脸不改色心不跳的把牛皮吹了出去,陶旭却紧张到手心冒汗。他自打穿越以来,一直就在长沙守孝,哪里见过什么小庾和殷公,他连这两人是谁都不清楚。

    “龙凤之才?小友这是自比诸葛孔明和庞士元吗?”麻衣男子冷笑道。

    这次庾怿不再接话了,如果连这种话茬都要他来接,那陶旭在东晋的朝堂上也是走不远的。

    “大丈夫当行王霸之道,进能安邦定国驱逐羯胡,退亦当抚境安民!”陶旭见对方轻视自己,便振衣正色道:“诸葛丞相虽未竟其志,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难道不该小子敬仰吗?更何况治理蜀地十余年,军有甲仗,民有积财。文能治国,武能安邦,难道不是天下士子的楷模吗?”

    这一番义正辞严的话下来,麻衣男子倒是一愣,但随即冷笑道:“好诡辩!我问的是你的才能是否能比诸葛,可你却把诸葛比作你的志向。难道,这就是江东之龙吗?哼哼!”

    见麻衣男子毫不买账,庾怿刚想开口打个圆场,却被麻衣男子身边的一个鼠须男子打断:“做不了江东之龙,起码也得做江东之虎嘛!就算做不了江东之虎,做个江东之狗也比什么都不是要强。是不是啊?”

    “哈哈哈哈!”

    鼠须男子一开口,众人也随即附和大笑。这摆明了就是看不起陶旭,让他直接滚蛋。

    “士可杀不可辱!陶氏子弟,不容他人侮辱!”陶旭再也忍不了了,他拔出随身的佩剑,当即就要和鼠须男子拼命。

    “啪!”

    那麻衣男子伸手就是一个巴掌糊在鼠须男子的脸上。他原本是慵懒的斜躺在地下,可动作竟比陶旭还要快。陶旭的剑刚刚拔出来,巴掌就已经打在对方的脸上。

    “仁.....”

    “这位小友虽然有些言过其实,但士可杀不可辱。你如此出言不逊,以后就不再是我谢尚的朋友了!”说完,麻衣男子接过陶旭的剑,讲地上的坐席一切为二,表示从此与之断。

    “好!那郗某就此告辞!”鼠须男子也是有身份的人,他也忍不了当众受辱,当即拂袖而去,麻衣男子竟看也不看一眼。

    “好啦好啦,不至于不至于,大家坐下说!”

    庾怿一直没有插嘴的机会,现在赶紧打起了圆场,招呼众人坐下,这才开始正式的介绍起来。

    “这位是陈郡谢仁祖,名尚。现为司徒府左长史、兼黄门侍郎。是王司徒身边的红人啊,子初你可要好好向他讨教讨教!”

    面对一度尴尬的冷场,庾怿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依旧像之前那样捋着长须笑眯眯的介绍起来。包括陶旭在内,众人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厚脸皮。

    “什么?这就是你昨天说的陶旭?”麻衣男子原本铁青着脸,可一听眼前的年轻人就是昨天庾怿竭力向自己推荐的人,不由得也有些惊疑不定,摸着胡子上下仔细打量起陶旭来。

    “小子陶旭,先祖乃是陶荆州(刺史)。”

    陶旭听说过陈郡谢氏的名头,这是继庾、王两家之后崛起的东晋第三大门阀家族。不管他是谁,头顶冠着谢氏的名头,他就不敢不重视,哪怕他刚刚冲撞过。

    “哦!”众人一听是陶侃的孙子,便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纷纷说起了一些赞扬的场面话。

    “既然是小庾和殷公器重的俊彦,又自比龙凤,想必有些真才实学了?”谢尚一脸怀疑的打量道。

    “不错!远的不说,子初小友的棋术,便是当今的一品!”

    庾怿是怎么知道的?陶旭一下就警惕起来!

第六章 压倒之势

    只见庾怿依旧面不改色的侃侃而谈道:“当年小庾和殷公在军中无事,常以围棋、樗蒲为戏。小庾的棋力,仁祖是见识过的。我庾氏一门里也找不出他的对手,可小庾偏偏在子初小友手下过不了一百招。”

    听完庾怿的牛皮,谢尚的嘴都张成了O型。

    谢尚是个较真的人,他也不啰嗦,直接叫人取出棋墩摆上棋子,是真是假,手底下见真章就行了。

    “小友不可轻敌,谢尚是当今二品,棋上能赢他的人极少。倘若支撑不住,便把茶杯打翻,我自会帮你。”

    乘着摆弄棋墩的功夫,庾怿不动声色的在陶旭耳边吩咐了几句。

    看来他也是听陶范所说,并没有见识过陶旭的棋力,难免有些心虚。

    待棋盘上摆上两颗座子,谢尚把两罐棋子都放在了棋盘上,示意黑白任君选择。

    “谢公不妨取下两颗黑子,小子不才,愿让公两子。”

    才两品!凭什么和自己分先平下?

    陶旭昨晚临时恶补了一下。原来东晋时期的围棋已经成为了士族子弟间的高雅“艺术”,甚至按照当时的九品中正制,把各人的棋力划分为了九个等级,以一品为最高,九品为最低。庾怿说谢尚二品,那顶多就是个业余1段的水平,自己让他两个绰绰有余。

    谢尚一听陶旭这么狂,更加拿捏不准了。他一脸困惑的望向庾怿,意思是这小子凭什么这么狂?自己以高门士族外加皇帝近臣、王导亲信的身份愿意和他下棋,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而他竟然敢说出让自己二子的话来。

    可庾怿心里也没底,他索性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入定当起闷头鸵鸟来。要是劝陶旭,影响了他出风头,庾怿肯定难辞其咎。可要是劝谢尚,得罪了对方,那更不值当。

    索性就装傻吧!

    老狐狸!

    谢尚心里暗骂了一句,可又不想和庾怿撕破脸皮。他的棋力在江东都是数得着的,索性就按陶旭说的棋份下,要是对方赢不了自己,那可就不是嘲讽一顿这么简单了。

    谢尚脸上的阴郁之色在陶旭这边看的是清清楚楚。一个人的情绪对于其棋力也是大有影响。

    在高度亢奋和激动下,人难免会失去冷静做一些冲动上头的事。而围棋则极为忌讳冲动,一旦冲动,便会露出很多破绽。

    陶旭也是看准了这一点。虽然他对于谢尚的名望地位并不是很清楚,但连庾怿都要卖他面子,而且这船上的其他士人也隐隐约约的以他为首,应该是朝廷里的重臣。让对方心态失衡,正是陶旭的第一步。

    果然,一旦开局,谢尚的白棋下法便极为激进。能冲便冲,逢断必断,不过三十多手,就制造出四五块棋来。

    虽然棋盘上一开始四个角上就坐落着四颗白子。但谢尚的下法正合陶旭心意,作为让子的上手一方,就是要不断挑事,制造机会让下手失误。一旦下手稳扎稳打,利用四颗让子的先着效力,上手会变得极为难下。

    面对谢尚的挑衅,陶旭是不慌不忙。先是通过滚打包收让对方极为痛苦的吃掉一子,换来的却是厚实的外势。紧接着又是搭靠,又是飞镇,不过短短七十多手,竟然建立起一个多达百余目的庞大潜力。

    谢尚终于冷静下来了。

    眼前的小子不好对付!

    庾怿作为高级士族,围棋自然也是必修课程之一,但他的水平顶多有个六七品的样子。但以他的水平,也看出来了黑棋的巨大潜力。

    虽然谢尚的白棋在黑棋的退让之下主动让出了两块二十多目的实地。但仅仅中央,黑棋就有百余目的潜力。这就是说黑棋起码还要捞八十多目。可再看看棋盘,黑棋为了追求实地,子力多半被压在三线以下。哪怕算上即将成空的一块棋,也还差着五十多目。

    由于之前的棋过于激进,白棋看似四面八方都有子力,但四面八方都欠着棋。一旦黑棋进攻,白棋就只能被迫防守。又下了短短二十多手,白棋竟然毫无还手之力,黑棋的每一步进攻,都只能被迫防守。

    眼看对方的中腹越围越大,谢尚终于忍不了了,再这么下去那就是安乐死!

    “啪!”

    面对黑棋的进攻,白棋果断放弃了最后一块成空的棋。一颗白子狠狠的拍在了棋盘正中央天元的位置。

    “谢公急了!”

    一旁的观众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任凭是谁都看得出谢尚脸红耳赤的样子。陶旭不慌不忙,隔了一路,镇在了天元的对面。

    在围棋里,活棋永远要比杀棋简单。谢尚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最后一搏全都把注压在了打入上面。一旦成功,黑棋前半盘所有的努力就全部化为了泡影。

    陶旭心里却冷笑不止,别的他不敢夸口。围棋上他从小就接受了大量的训练,甚至在冲击专业棋手的道路上也奋斗过。指导一个古人能有什么压力?

    不过他也不敢太过托大,还是有一手应一手。

    此刻的黑白虽然攻守之势再度转换,可怎么看,谢尚的白棋都像是在亡命逃窜一般在黑色的海洋里苦苦挣扎。

    突然,被谢尚看到一个打劫活的机会,他再也顾不上别的,毅然决然的引爆了劫争。

    陶旭前半盘的隐忍退让总算在这一刻换来了丰厚的回报。

    他的黑棋厚实无比,而白棋为了追求效率则到处都是薄味。这就意味着黑棋的每一步白棋都必须跟着应,否则哪怕白棋活出中央的大龙,四角被黑棋打穿,依旧是黑胜的结果。

    庾怿也是从没见过谢尚如此狼狈。只见他下的汗流浃背,连侍女倒的茶都顾不上喝,两只眼睛充满了血丝,在棋盘上拼命寻找着救命稻草,像极了输红了眼的赌徒。

    “啪!”

    突然,谢尚手边的茶杯倒翻,滚烫的茶水倒在了他的衣服上。庾怿眼疾手快,连忙一把摸混棋盘上的棋子,大声嚷嚷着让下人们替谢尚更衣。

    “仁祖,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一面乘乱把谢尚推出了观星亭,一面又朝陶旭挤眉弄眼,示意他差不多得了。陶旭也是哭笑不得,这老狐狸,太滑了!

第七章 什么叫炒作?

    “陶郎年纪轻轻,居然棋力如此之高,真是失敬啊!”

    “是啊是啊,难怪小庾公都下不过,可以称为当今一品了!”

    谢尚一去更衣,那些围观群众们纷纷开始拍起马屁来,仿佛忘了刚才跟风嘲讽陶旭的,也是他们自己。

    “子初年纪尚幼,可经不起你们这群人的马屁啊!”

    陶旭露了脸,作为引荐人的庾怿也脸上有光。他得意洋洋地接受着众人的赞美,仿佛下赢了谢尚的人是他自己。

    “叔预(庾怿表字),这把是我输了。可我不服,再来一把!”谢尚的衣服湿的不多,简单擦拭了几下就又赶紧跑回来嚷嚷着再战。

    庾怿自然没什么意见,他乐得陶旭出风头,就只怕谢尚输急了。

    他转头看看陶旭,见陶旭也没意见,便吩咐侍女们重整棋盘,再战一局。

    绿珠一直默默地跟在陶旭背后不做声。这是她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公子这么年轻,又在一群大官面前露脸,将来一定能出人头地,跟着这样的主子,不比跟着陶范老头强?

    收拾起棋子来,绿珠也暗暗地和谢家的婢女较上了劲。

    “哗啦啦”

    绿珠抢先一步收拾完了棋子,将棋罐放在了陶旭的手边,温热的毛巾、温热的茶水,一应俱全,然后乖巧的坐在一旁替陶旭扇扇风。一旁围观的众人见陶家一个小丫鬟都这么卖力,更是对陶旭好奇起来。

    这一局谢尚知道了陶旭的实力,从布局开始就格外谨慎,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一百手过后,陶旭仍未建立起绝对的优势。

    可即便如此,让二子的差距也依旧在悄无声息中被抹平了。

    陶旭悄悄瞅了庾怿一眼,见他眼神中透露着迷茫,似乎又有些忧虑。他发现陶旭偷看自己,更是有一丝恼怒之色。陶旭只能估计是他不想让自己赢谢尚太多。

    也罢,那就陪他玩玩吧。

    虽说谢尚这一局谨慎许多,但棋力上的差距依旧无法弥补。

    很快,谢尚的白棋再次陷入了危机,几块白棋依旧被陶旭找出了破绽。

    只不过这一次陶旭手下留情,一边佯攻一边扎牢自己的篱笆,几块白棋都有惊无险的活出。

    可度过了危机的谢尚仔细一看,全盘黑棋已经掌握了十多目的优势。且黑棋处处厚实,毫无可乘之机。

    继续收官,只能是自取其辱。

    “很好!很好!”谢尚把一颗白子放在棋盘的一角,示意投子认输,“小友棋力之高,尚生平未曾所见。说当世第一恐失偏颇。但当世一品,绝非过誉。”

    谢尚也是个性情中人,毕竟是名门子弟,拿得起也放得下,棋虽然输了,但脸还是要的。他当即起身,郑重地朝陶旭行了一个大礼,然后严肃的问道:“小友如此棋力,不知是谁所授?可否见告?”

    对方认的畅快,陶旭也不能小心眼。他也起身回了一个礼:“阿翁在时,常指点一二。”

    “没想到陶大司马棋力也这么高啊!”谢尚有些羞愧,“听说当年陶大司马在武昌驻扎时,曾把军中的围棋、樗蒲、六博这些游戏都扔进江里,说这些游戏都是旁门左道。我还以为是他自己不会下,口出过不逊之言。今日看来,他老人家真是到达了化境,才能看得这么透啊!”

    反正老头子死无对证,陶旭就随便吹呗。不过偷偷看庾怿一脸的惊讶,似乎他也被忽悠进去了。

    “棋乃小道,不可偏执。大丈夫在世,文以修身,武以安邦,这才是立身之本。阿翁是一直这么教导我的。”陶旭拱着手谦让道。

    “陶公真是后继有人啊!”谢尚一听这话,顿时肃然起敬。他这话其实是对庾怿说的。

    庾怿老脸一红,当然明白他话里什么意思。庾家虽然现在贵为国舅,掌握着东晋帝国的大半军力,但最大的问题就是后继无人。

    国舅爷庾亮的几个兄弟,庾冰、庾怿、庾翼,都是当世公认的英杰。可庾家第二代里,却再难找出一个可以继承职位的接班人。

    大司马陶侃身故以后陶家的下场人人都看得一清二楚。陶侃为东晋立下汗马功劳都不免如此下场,庾家只是凭借外戚身份才如此显贵,更兼十年前的苏峻之乱其实就是庾亮一手酿成,据说皇帝陛下对庾家也是颇有微词。

    所以,庾亮的北伐越来急不可待。

    倘若没有建立起足够的功勋业绩,恐怕庾家将来的下场会比陶家更惨。

    这些道理庾怿何尝不知道呢?所以这些年他到处结交青年才俊,只要是有些名气的他就不肯放过。

    陶旭,自然也是他考察的目标之一。

    说实话,当陶旭送上玉座金佛的时候,他其实是十分失望的。原本以为军神陶侃的孙子能有什么过人之处,可看来和其他的士族子弟也没什么不同嘛。

    可昨天晚上陶范临时送来的消息,又让庾怿燃起了一丝希望。围棋,可不是那么好练的。

    今天的陶旭没有再让他失望。作为皇帝的近臣、司徒王导的宠臣,谢尚的认可总算能让陶旭在京城的士族圈子打响了第一枪。他这个引荐人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值此国家多难之际,旭自当为国效命,驱逐羯胡!”陶旭一字一句,斩钉截铁的说道。

    可众人,包括庾怿、谢尚在内,都默不作声,反而神色各异起来。

    “庾公不是正在蓄力北伐嘛?”谢尚忽然话锋一转,把话头转到庾亮身上,“令兄现在荆州整军经武。陶公经营荆州凡三十年,有小友这般才俊相助,想必大有可为。又为何要来建康求官呢?”

    谢尚当着众人的面把庾怿和陶旭的用意抖了出来,虽说是心里的确想问,但也存了故意发泄一下输棋的忿恨。

    “呵呵,这次陶卿过江,其实是应殷公之邀,前来赴约的。”庾怿嘿嘿一笑。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清谈隐士殷浩虽然一直隐居在山林里,但他的名气之大就连陶旭都如雷贯耳。

    简单粗暴的说,殷浩就是咸康年间东晋的流量明星。但凡被他称赞一下,哪怕是块石头也能成为金子。

    一听殷浩不仅赞许陶旭,还要亲自出山来会见他。包括谢尚在内的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第八章 新朋友

    自打南渡的老一辈清谈家们相继过世以后,殷浩就成了东晋帝国的顶流明星。除了陶侃在世时曾经在其手下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参军以外,其他时间基本上都隐居在深山老林里。

    世人对殷浩的评价极高。和陶旭自吹自擂不同的是,世人是真的把殷浩比作管仲和诸葛亮式的大才,海内无不期盼着殷帅哥出山力挽狂澜。

    硬蹭上这样一个成名已久的顶流,一旦被揭穿......

    庾怿不管陶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尴尬,还是镇定自若地摇着羽扇道:“不错!陶大司马在世的时候,殷公就是帐下的参军,当时他就对小友赞不绝口。小友刚刚脱下孝服,殷公就手书一封,让我务必邀子初来建康一会。”

    在场众人的年纪除了谢尚正好三十岁以外,其余的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殷浩的大名他们早就如雷贯耳,可谁也没见过真人。一听偶像要来,个个都激动的面红耳赤起来。

    就连谢尚也不能免俗。他激动的追问道:“殷公何时驾到?叔预兄昨天怎么也不说一声?殷公若是愿意下山,陛下和司徒必将倒履相迎啊!”

    “算算日子也快了!”庾怿依旧不慌不忙,“今天是十五,顶多也就十来天吧,五月之前他必到建康。不过殷公这个人喜欢清静,你们也是知道的。陛下也好,司徒大人也好,如果想要搞得人尽皆知,那恐怕殷公来了也会掉头就走。”

    “我明白了!不过殷公大名在下仰慕已久,叔预兄能否让在下一睹殷公的风采?倘若不便,我在一旁偷偷看两眼也行啊!”

    谢尚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为了追偶像,脸皮全都豁出去了,全然忘了一开始的矜持和桀骜不驯。

    魏晋时期的名士高人哪个没点个性脾气?说实话,要是殷浩真的愿意出来做官掺合名利场上的事,恐怕王导的司徒位置都坐不太稳。

    “好说好说,别人不见,仁祖(谢尚表字)还能不见吗?好啦,都快午时了,宴席也差不多准备好了,大家都入座吧!哈哈哈!”庾怿打了个哈哈,便把话头岔了过去。

    一听谢尚拿到了粉丝见面会的入场券,在座的这些青年子弟们都羡慕不已。

    他们除了个别是南迁的士族子弟,大部分都是吴中地区的本地士族。一个个的都只恨自家门第不够高,如果谢尚能获得殷浩的一句赞美,谢氏以后和庾、王两家并列第一梯队那就真的只是时间问题了。

    这一顿午宴陶旭吃的是毫无滋味。其实不仅是陶旭,除了庾怿以外,所有人都心事重重。

    有的羡慕,有的担忧,有的忐忑,有的嫉妒。

    陶旭开始是有些惭愧。亏他昨天心里还把庾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没想到今天人家给了这么一个大礼包,直接要把他捧成顶流的感觉。

    可隐约之间又感到有些不对劲。先不说什么“小庾”对他的吹捧,就是那个真顶流“殷公”,自己从没见过他一面,庾怿就敢这么上劲的吹。这里面难不成有什么猫腻?

    按照庾怿的说法,殷浩最多十天就会在建康露面,可自己从没听十叔说过这件事。

    而且更关键的是,自己昨天半夜在十叔面前露了一手棋艺,怎么今天一早,庾怿就全都知道了?难不成十叔身旁的小妾是....

    陶旭狠狠摇了摇头,这种绿帽剧情还是不要多想。最合理的解释还是庾怿和陶范之间一定存在私底下不为人知的特殊交情。

    这种交情甚至要做到瞒住陶旭,究竟什么秘密连他都要瞒?

    自打穿越以来,爹妈不在,亲哥不疼,家族里的兄弟叔侄们都是纯纯的表面亲戚。唯有这个十叔对自己青眼有加,可现在十叔对自己越好,陶旭心里就越是发怵起来。

    一顿饭吃完,庾怿和谢尚早就喝得醉意醺醺,陶旭倒是面不改色。

    魏晋时期的酿酒工艺还酿不出高度的蒸馏白酒,人们常喝的也就是一些甜甜的酒精饮料,陶旭直接可以当可乐喝。整整一大壶喝下来,陶旭直接把全场都喝倒了。

    “子....子初(陶旭表字)”庾怿话都有些说不清了,他赤红着脸道:“老夫醉了,先行一步。改日,改日我再找你!”说完,就被两个贴身婢女给架上了马车。

    众人见攒局的人走了,也都纷纷告退。

    辞别了众人,陶旭也准备上车回家,可袖口一动,绿珠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

    “公子,你看那个人!”

    绿珠随手一指,只见陶旭的车边站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人。虽然眉宇间一股坚毅之色,但僵硬的站姿和来回搓动的双手还是出卖了他紧张的内心。

    “在下陶旭,足下是?”不知对方的来路,陶旭先行个礼,礼多人不怪嘛。

    “不敢不敢,在下吴兴沈劲,小字世坚。陶郎唤我世坚就行。”

    “原来是吴中望族,失敬失敬!”

    陶旭记起眼前的这个瘦弱青年了。适才那个郗姓男子取笑自己的时候,只有寥寥两三人没有一同发笑,眼前的这个沈劲就是其中之一。

    更何况他报的郡望还是吴兴,吴兴沈氏可算是江东土著豪族之一了,只可惜当年王敦之乱中,沈家把宝押在了王敦的身上。王敦败后,沈家自然一蹶不振。

    见陶旭对自己的第一印象还算可以,沈劲鼓足了勇气开口道:“听庾公说,陶郎是初来建康。不知在下可否有幸拜会足下?”

    来京之后,陶旭整天忙着走后门求官的事。庾怿也好,陶范也好,都是年龄比自己大出一倍的人,同龄的朋友是一个都没有。这个沈劲看起来还算文质彬彬,既然主动和自己交往,那陶旭也不会拒人千里。

    “好说好说,世坚若是不弃,就此和我同车回寒舍一叙,如何?”

    “多蒙相招!”沈劲微微一笑,上前一步贴着陶旭的耳朵低语道:“陶兄恐怕不认识殷公吧?”

    陶旭瞳孔陡然收缩。

    他要重新打量一下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文艺青年了!

第九章 试为君析之

    但表面上还是不能承认的,陶旭打了个哈哈道:“沈兄何出此言?难不成殷公就住在你家么?”

    沈劲也不生气,只是又淡淡的说了一句:“殷公就住在吴兴弁山,这一年都没下过山。”

    “好吧,那请到寒舍一叙!”

    虽然话还是一样,但陶旭的表情却严肃了许多。虽然还不能确认对方说的话是真是假,但看对方有恃无恐的样子,至少表面上不能得罪他。

    沈劲没有说话,只是瞟了一眼陶旭的车夫,才开口道:“舍下有三月份新采的茶叶,不知陶兄是否愿意屈驾一尝?”

    这小子也太精了,连陶旭的车夫都不信任。但事关紧要,陶旭也只能应承下来。

    沈劲一招手,一辆马车缓缓从不远处行来。他的马车很寒酸,除了左右搭了两个木制的扶手,什么伞盖、围栏、指南小人一概没有。除了车夫以外,就真的只能坐下两个人。

    “绿珠,你先在这里等一会。我和沈兄去去就来!”

    车只能坐下两个人,显然他不希望除陶旭以外的任何人参与。陶旭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也让自己的车夫和婢女原地等待。私会沈劲的事连陶范都要瞒住,现在的陶旭是什么人都不敢完全相信了。

    沈劲在京中的住处离玄武湖不远,就在建康城北的一处偏僻农郊,坐落在一片农舍里,和他吴中豪族的身份极不匹配。

    农夫们似乎对沈劲一点也不感兴趣,赶路的赶路、耕作的耕作。陶旭一路冷眼旁观,把路线给记了个大概的同时,也感觉这个沈公子愈发的深不可测起来。

    来到一处还算整洁的木舍里,沈劲一进屋就关上了房门,放下了木窗,在大白天点起了油灯。

    “公子名门之后,他日必定封公拜侯。倘若不弃,沈劲愿为麾下小卒!”

    和陶旭想象的不一样,沈劲突然倒头就拜,毫无之前的傲色。居然想当起陶旭的马仔来。

    “沈郎不必如此,有什么话好好说便是。陶旭能办到的一定帮忙!”

    陶旭哪里受过这般大礼,连忙上前想扶起沈劲。可双手一用劲,对方却纹丝不动。

    没想到这看起来瘦弱斯文的书生模样居然力气不小,陶旭虽然是魂穿而来,但力气却是继承了现代的体魄,他不动声色,又在手上加了一把力气。沈劲面色微红,总算动了一动,可又马上跪倒在地。

    “请公子先答应在下,倘若公子觉得沈劲不行的话,就请公子离去。在下绝不阻拦!”

    看他一副坚决的神色,陶旭犹豫了。

    按他的心里话说,本来是不想写空头支票的。但庾怿和陶范没和自己商量,就把殷浩扯上关系。倘若十天之内他没有出现在建康城,今天的交际就算白搭了。

    眼前的这个沈劲虽然没看出他有什么特别的本事,但谁让他手里捏着殷浩的行踪呢。

    衡量再三,陶旭决定赌一把。命运不能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好!沈兄既然有此意,那我也愿就此立誓!”陶旭从腰间拔出长剑,在手指上划出一滴鲜血染在剑上,仰头对天正色道:“沈兄对我推心置腹,我陶旭自然也视沈兄为异姓兄弟,他日倘若辜负彼此,陶旭立时死于刀剑之下!”说完,将剑交给了沈劲。

    沈劲见陶旭愿意接纳自己,也是激动的不行。他也照着陶旭的样子操作了一番,说了相同的话。

    “公子是做大事的人,沈劲不配与公子兄弟相称。蒙公子看得起,仆愿奉公子为主!”说完,沈劲掏出一柄短刀,撩起裤脚,在自己的脚踝处割出一个血淋淋的“旭”字。

    “这下公子愿意相信沈劲的诚意了吗?”

    沈劲手持染满了鲜血的短刀,毅然决然的望着陶旭道。

    陶旭也是被他这番操作给吓到了,不就是拜个把子么,至于这么拼吗?可看对方一副誓不罢休的劲头,也生怕说错话和自己拼命,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多谢公子接纳!”沈劲扯出一块白布把自己脚踝的伤口先包扎了,这才叹了口气请陶旭坐下,谈起了正题。

    “既然我们已经倾心相交,那仆还是想诚心问一句,公子究竟见没见过殷公?”

    “没有!”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了。

    “那公子身为傀儡难道还不自知吗?”沈劲摇头叹息道,“殷公自打从令祖处辞官以后,一直隐居在鄙乡的弁山,从不见外人。一概衣食用度,全部都是我沈家供给,外人根本不知道他的行踪。所以,今天庾公一开口,仆就觉得其中有诈!”

    陶旭不做声,默默等他的下文。

    “公子也知道,如今庾王两家虽然明面上还算客气,但实际上已经势同水火。国舅庾亮坐镇荆、江,总掌兵权,随时都可以顺江东下。虽然王豫州(豫州刺史王允之)坐镇于湖,但自打令祖去世以后,庾公所惧者,唯京口郗公一人而已。”

    沈劲所言确是事实,王导虽然依靠着三朝老臣的身份总掌朝政,但琅琊王氏的兵权却大大不如庾亮。要不是郗鉴力挺,恐怕王氏的下场会比陶氏更惨。

    “所以,王氏子弟不争气,王司徒这些年处心积虑就是在谋划如何让郗公进京录尚书事接掌朝政。但想让郗公进京,王司徒本人就必须进位丞相。这恰恰是庾公所不能接受的!”沈劲越说神情越严肃,“所以临川(庾怿)公才不惜离开临川,亲自来到健康游说。公子,正是他利用的工具!”

    说实话,陶旭是不想相信的。沈劲所知道的内情并不比陶旭多多少,但仅凭适才宴会上所得到的信息就能分析出这么多,陶旭倒愈发想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公子你想想,若是临川公真的和殷公有商量过,只要约好一个时间,直接让殷公出面就行了。有了殷公的当面背书,公子你的前程就连王司徒也左右不了了。而现在呢?”沈劲冷哼一声,“临川公其实真正想告诉的人正是王司徒!”

    “如果仆没有猜错的话,临川公到京之后,应该求见过王司徒。但见没见到,仆没有亲眼见证,也不能断定。但即便见着了,两人也绝对是不欢而散。”

    “昔日令祖在世之时,就曾经想废黜王司徒,也是被郗公所阻。逊位之时,又荐庾公继任,更是和王氏结仇。临川公出面举荐,王司徒怎么可能给公子好脸色看?”

    一席话说下来,陶旭觉得有些“茅塞顿开”了。这几天来庾怿一系列看似矛盾又不合理的行为按照沈劲的解释倒是说的通了。

    “以仆所见,公子只是临川公的一个工具。今日宴后,谢仁祖必定会将殷公来京的消息告诉王司徒。以殷公的声望地位,不举荐任何一个琅琊王氏子弟,也不为王司徒进位丞相背书。反而为公子这样一个年轻人背书,这不正说明了临川公可以操纵殷公么?最差,江东也会认为殷公站在庾氏一边。只要熬死了王司徒,琅琊王氏子弟们就是庾家的砧上鱼肉了!”

    “可按你这么说,殷公又不认识我。临川公也没见过他,他根本不会来京啊?”陶旭又有些不理解了。

    “呵呵,公子难道忘了十天之期么?”沈劲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示意陶旭动动脑子,“为什么要以十天为期?临川公这是在讹诈王司徒啊!一旦殷公露面,对王氏的打击将无法挽回。王司徒不知道殷公行踪,既不能拉拢他为王氏站台,那最差也不能让他站到庾氏一边!毕竟王司徒和郗太尉都以年近七旬,而庾氏诸公连五十都不到啊。”

    “所以,一旦王司徒退让了,殷公也就顺理成章的不会替我站台,他不出现,也就能对外解释的通了?”

    “不对,”沈劲摇头连声称否,“不是对外,而是对王司徒解释的通。”

    “如果王司徒拒不退让呢?”

    “哼哼!”沈劲冷笑一声,“琅琊王氏经营健康已有数十载,京口又近在咫尺。你猜猜王司徒会怎么办?”

    听完沈劲的解释,陶旭一身冷汗。

    刨开陶范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庾怿的行为的确可以用沈劲的逻辑解释的通。自己虽然是名门之后,但毕竟家门衰落,不再有和庾氏讨价还价的实力。庾怿费这么大劲公开替自己站台,必然有他自己的私心在里面,但陶旭万万没想到这里的水有这么深。

    虽然沈劲没有接着说下去,但陶旭自己想想也知道。万一王导破釜沉舟,哪怕不要自己的命,也绝不会容许殷浩出现在建康。只怕过不了多久,健康附近就要开始戒严了。

    “所以无论殷公是否会出现在建康,我都会沦为王司徒发泄怒火的沙包吧?”陶旭寒声问道。

    “公子所言不差!”沈劲见他开窍挺快,终于欣慰的点了点头,“公子除非一条路走到黑,绑定在庾氏的大树上。否则绝难独自面对琅琊王氏和郗太尉的怒火。”

    “可据仆所知,令七叔在庾公的手下,日子也不好过吧?”

    沈劲所说的是陶侃第七子陶称,他是陶侃诸子中仅存的握有兵权之人,现任南蛮校尉,镇守在荆州南郡。但他手下的兵力却从鼎盛时的上万人被缩编到了千人左右。陶氏一门在荆州的影响力几乎降到了低谷。

    庾亮一心称霸江东,连远在健康的王导都容不下,更别提就在眼皮子底下的陶称了。陶旭来建康前就听说陶称整天饮酒消愁,鞭挞士卒,精神十分萎靡。

    “那沈兄能为我做什么呢?”陶旭双手抱拳,认真请教道。

第十章 把柄

    一看陶旭客气起来,沈劲就不开心了,“倘若公子看得起仆,愿称仆表字足矣!”

    “世坚!是我疏忽了!”陶旭站起身来,郑重地朝对方行了一个大礼。

    这个时代的人最在意的就是看不起自己,沈劲这话就是嫌弃陶旭了。人家掏心掏肺为自己分析了这么多,的确不该见疑。

    “公子若想自救,便要请动殷公。有殷公一句话,任他是王司徒还是庾国舅,便是谁都动不了公子了!”见陶旭道歉,沈劲心意稍平,继续为他分析起来。

    话说的简单,可殷浩何等身份?连王导、庾亮的面子都不卖,他能卖陶旭这种无名小卒的面子吗?

    能!

    沈劲的回答很坚定。

    “世人皆谓殷公不贪财不好色,视官爵如粪土。可越是这样的人,心中的欲望就越强。这两年他隐居在吴兴,虽然不见外人,但却被我发现了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他好穿女装!”

    ………

    这种花边新闻能请得动殷浩?陶旭真的有些怀疑了。

    沈劲却毫不动摇,继续解释道:“一年前我还在吴兴的时候,曾经被族中安排去给殷公的草庐送份例的食物。送到之后殷公还很客气的请我喝了一杯茶,可就是喝了一杯茶的功夫,山里下了一场雨,我二人都被淋湿了。殷公二话没说,当下就给了我一套他的衣服换上,可他自己却穿着湿衣服。我当时觉得很奇怪,但也没多问,就赶紧走了。”

    “或许是殷公不习惯在外人面前换衣服吧?”

    沈劲又摇起了头,“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越想越不对劲,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去了。我翻过围栏趴在窗口,终于被我看到。殷公脱下的外衣下面,赫然竟是年轻女子的内衣!不仅如此,他还旁若无人的涂脂抹粉,对着镜子沉醉不已……”

    “要知道,殷夫人受不了隐居的生活,一直住在建康。殷公是独自隐居,草庐更无旁人,他哪里来的女衣?又是穿给谁看?”

    “后来呢?你有没有揭穿他?”陶旭追问道。

    沈劲摇了摇头,“没有!殷公隐居在吴兴,此事只有我沈氏一族极少人知晓。倘若以此事要挟,虽然一时能够得些小利,但也会因此事而得罪于他。说不定他就此离开吴兴另择别居,这样我还会得罪整个族中。这又是何必呢?”

    “但今日之事不同!”沈劲突然激动起来,又改换了称呼,“仆既已决定与公子休戚与共,那就决不能坐视危险而不管!公子若是信得过仆,愿公子与仆共往一趟吴兴,十日之内足够往来。”

    殷浩是东晋顶流,比桓温的名声还要高。如果不是迫不得已,陶旭真不愿意用这种方法来得罪他。

    可眼下如果什么都不做,要么沦为王司徒发泄愤怒的沙包,要么成为庾国舅手中的傀儡。陶旭捏紧了拳头拍案而起,“干了!”

    沈劲一听他下定决心,更是激动万分,

    他也是在赌。赌陶旭不是那种瞻前顾后的人,赌陶旭不是拘泥于小节的畏缩之人,更是赌陶旭有不甘为他人摆布要独立门户的野心!

    得罪殷浩,将来势必会遭到报复。可连这点风险都不想承担,又能做得了什么大事呢?更何况他沈劲的主意并不光彩,要想得到殷浩的背书,常规手段肯定是行不通的。

    做大事就是要不择手段,陶旭能豁得出去,是个干大事的苗子。自己已经绝了出仕的念头,只希望别选错了主公吧!

    “劲果然没有看错人!干大事就是要果断,坐以待毙,难道要学曹爽吗?哈哈哈!”

    “世坚,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要帮我吗?”陶旭拍着他的肩膀问道,这么大的恩情,陶旭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了。

    “不用!不用帮什么!”沈劲的眼角都湿润了,他抱着拳道:“家父曾随王敦作乱,沈氏一门已无出仕可能。仆进京一年,上下求告,王谢庾郗诸族虽然表面客气,但一谈到出仕全都闪烁其词,仆早已绝望。可今日见君,便知君非池中物。他日若有人能制桓元子者,必君也!君若为齐桓公、晋文公,仆愿为管仲、赵衰!”

    陶旭也被他说的热血沸腾,抗衡桓温什么的他还没想这么远,先过了眼下这一关再说。

    两人越聊越投机,不过短短半个时辰功夫就像互引为知己。

    “当务之急,是我们要赶紧回去。倘若王司徒出动军队封锁建康内外,那殷公即便想来也来不了了!”

    “可我的两个仆人还在……”

    陶旭想到了还在玄武湖畔傻等自己的绿珠和车夫。

    “他们是再好不过的掩护!”沈劲摆了摆手,示意做大事就别在乎小节了,“这样临川公和令叔也不知道公子你去了哪里,等他们把建康城翻个遍的功夫,我们已经到吴兴了!”

    “不!”

    这一次,陶旭坚决拒绝了沈劲。

    “绿珠服侍了我三年,我早已把她当作我的亲妹妹。如果我不见了,受到十父的责罚她不会在乎,但她会因为担心我而忧伤过度的。车夫我可以让他在那里等,但绿珠拜托世坚一定要接来与我同行。否则我哪里也不会去的!”

    说完,陶旭又一屁股坐在了草垫上。

    这下轮到沈劲傻眼了,他没料到陶旭会这么坚定。

    “也罢,既然公子这么坚持,那我就让我的车夫去把她接来一起走吧………”沈劲无奈的摇了摇头。

    ***

    太湖南岸,吴兴郡,弁山。

    弁山传说是项羽起兵反秦时的驻兵之地,可陶旭坐在行在山路的牛车上却非常怀疑这一说法。弁山的海拔有五百多米,但山路之崎岖却比泰山还要难走。自打上了山就从马车换成了牛车,陶旭和沈劲、绿珠三个人挤在一辆牛车上颠了整整一天,午饭都快呕出来了。

    “公子,咱们这是要去哪啊?”绿珠此时真的绿着一张脸,全无了往日的机灵和俏皮。

    陶旭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哪里“走”过这种山路,比坐长途汽车都难受。终于,车夫轻轻一“吁”,牛车停在了一条小溪旁,陶旭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口,吐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3333/ 第一时间欣赏窃晋最新章节! 作者:浓择胡作陪所写的《窃晋》为转载作品,窃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窃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窃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窃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窃晋介绍:
东晋咸和九年(334年),长沙郡公陶侃病故于樊溪。
陶侃病故不久,陶家子孙就陷入了互相残杀,很快就一蹶不振。
世人都叹息陶侃临终前没留下什么遗言,可他们不知道的是,陶公用他不成器的几个儿子,换来了一个从现代穿越而来的孙子!
当陶旭睁开眼睛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的内心是拒绝的。永嘉南渡,五胡乱华,谁会愿意穿越来这个世道呢?可他来不及多想了,国舅爷庾亮的屠刀已经高高举起,门阀政治的大戏逐渐进入高潮……
活下去,只是第一步。窃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窃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窃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