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田猎之邀
“谁叫你到这里来的!赶紧回去!”孙三赶紧把青年推开。
“阿父,我都快二十岁了。怎么不能从军?”那青年憋红着脸争辩道,“况且我自幼就饱读诗书,一身学识自当报销朝廷。”
“你少说几句吧!”孙三也不跟他争执,只是一个劲地把他往外推。
“孙书佐,这是令郎么?”陶旭笑着上前劝道,“看他一表人材,为何却不让他出来做事呢?”
孙三有些尴尬,可刚拿了陶旭的钱,也不好甩脸子,他只能打个哈哈,“小儿文不成武不就,你看他手臂比筷子都要细,如何轮的动刀枪上的了战场呢?上官就放过小儿吧。”
说完,孙三再不容儿子多话,举起右手作势要打,这才半吓唬的把他赶走了。
“让上官见笑了!”孙三尬笑了几声打了个招呼,这才又回来继续登记。
这是人家的家事,陶旭不好过多干涉。可他看那个青年的眼神确是十分坚决,似乎有什么非要投军不可的理由一般。
陶旭也不多想,二十多人的登记簿子很快就写好了。陶旭一一和他们打了招呼,对着登记簿子,心中暗暗记下了他们的姓名和住处,这才把他们又送上了船。
这些新兵们坐在船上还在兴奋的相互交换金豆子,看来是真的从没摸过黄金。
送走了新兵,江面上又驶来了另一条大船。陶旭放眼望去,站在船头的正是夏侯长。
“上官,荀小郎差我请你过江呢!”
还没来得及下船,夏侯长就扯着嗓子喊道。
“你们今天早晨有没有见过令则?”陶旭回头问起荀羡的行踪来,可刘建和沈奂他们都纷纷摇头。
待船一靠岸,夏侯长就直接跳到码头上,一路小跑着来到陶旭面前道:“上官,荀小郎请你过江一趟。”
“什么事?他自己人在哪里?”陶旭皱着眉头道。
“他正在二公子帐中说话呢!”夏侯长陪着笑脸道,“听说是很重要的事,荀小郎请上官务必赏脸!”
陶旭无奈,好在这边招兵的事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办好的,那就去一趟吧。
“刘大哥你伤还没好利索,就先在城里住下吧!”
这丹徒城虽然比不上建康的繁华,但生活条件比起京口总是强一些。陶旭安排了两个手下让他们留下陪刘建,其余人都跟着陶旭回到了京口。
今天的京口冷清了不少,原先热闹的演兵场和校场都显得空荡荡的。除了来回的巡逻队外,别无闲人。
郗昙的中军帐就在江边不远,跟着夏侯长来到中军帐中,荀羡正在和郗昙聊天。
“子初兄来啦!快快换好衣服,就等你呢!”
掀开帐帘,荀羡兴奋的和陶旭打起了招呼。陶旭见二人都一身戎装,不由得好奇道:“二位这是要打仗么?”
“什么呀!太尉他老人家难得有好兴致,今日一早就准备去曲阿狩猎去了。重熙和我正是在等你一起去呢,去晚了可就什么都打不到啦!”
荀羡自顾自地兴奋,却没见到郗昙有些尴尬的表情,他哈哈一笑道:“大家不打不相识么,来来来,交个朋友总没错么!”
说着,他拉着郗昙走过来给陶旭行礼。
“子初兄,你呢?”荀羡又转头问向陶旭。
看在荀羡的面子上,陶旭也不希望过分得罪郗家的人,他也就顺坡下驴,恭维了郗昙几句,双方这就算暂时解开矛盾了。
荀羡一声招呼,夏侯长立刻捧上了一套打猎时装给陶旭换上。乘着换装的功夫,荀羡又聊开了。
“谢府君还没起么?”
陶旭把刚才谢奕痛骂了一顿桓温家奴的事给说了一遍。
“哎呀,那桓元子太也不像话,”荀羡一拍大腿,怒斥道,“这还以为是在他建康的驸马府呢!连绿豆都要上了!临行前陛下和丞相还特地让我告诉太尉一定不能纵容他,要是真的让他尾巴翘上天。凭他淮阴的那三二千人马,他都敢打邺城。”
“不错!”一旁的郗昙也皱起了眉头,仿佛对桓温意见很大,“江东诸将都按照父亲的意思沿江布防,互为犄角。可就是他桓元子,仗着自己是公主驸马,竟然独自把驻地前移到了淮阴!这刺激了羯胡不说,还白白的浪费人力物力。”
荀羡是晋元帝的女婿,而桓温则是晋明帝的女婿,虽然他年纪比桓温还小了几岁,但从辈分上来说却比桓温大了一辈。
陶旭不是皇亲国戚,他可不敢轻易得罪人,可一听郗昙所言,桓温竟然这般大胆,还是有些吃惊的。
“太尉是监青、徐、兖三州军事。桓元子他竟敢不听太尉的命令?”陶旭问道。
“还不是庾….”郗昙刚想开口,却被荀羡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
“不要瞎说!”荀羡突然严肃起来,“现在武昌那边正憋着一股火呢,你也不希望再和建康挑起战端吧?”
郗昙自知失语,便低下了头不再多说。
其实郗昙不用说出来陶旭也已经猜到了,替桓温撑腰的,不是庾亮就是他的几个兄弟。郗鉴要是硬压住桓温也不是不行,可庾家那边更是强硬的北伐派。万一庾亮辟桓温做他的属下…..陶旭真不敢相信这对狂热派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令则放心,谢府君在出发前已经严查过一遍,除了军需粮草,其余一应物资全都给扣下了。”
“但愿他能熬不住前线的苦,早日南撤吧!”荀羡也只能叹了口气。
荀羡又问起招兵的事,陶旭便把今天的事都给荀羡说了一遍。
“子初兄竟然舍得花如此大代价!难道子初兄也要北伐吗?”郗昙听陶旭这么舍得下本钱,也有些担心了。
“北伐么,总是要北伐的。先帝们的陵寝,诸君的祖先坟茔,都在中原。若无规复之意,朝廷又何以正统自居呢?不过….”陶旭话锋一转,又说起了如今的困难,从兵源到财政经费,从军需后勤到运输补给,把北伐的困难都给数落了一遍,表示现在北伐还远不是时机。
“是啊,”荀羡也叹着气道,“我又何尝不想北伐。我们这一辈若是不能光复中原,恐怕子孙们就更指望不上了。”
“好了,我换好了。咱们出发吧!”陶旭换上一身戎装,和之前的酒鬼装扮一比,显得精神了许多。
第八十七章 武陵王之注
说是去打猎,其实更像是一次郊野拉练。
郗鉴一下子出动了四个步兵屯队,足足有两千多人。部队一路开拔到京口东南方向的曲阿县,这里有郗鉴修筑的庱亭垒。
庱亭垒距离京口也不过一日路程,但是荀羡和郗昙为了等陶旭,所以晚了些时候出发。等郗昙等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将晚了。
本来人烟稀少的庱亭垒现在涌进了两千多个军人,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整个庱亭垒连绵五里多地,郗鉴已经给郗昙留下了扎营的地段。
“禀左校尉,太尉请你和陶司马速去见他!”
郗昙等人虽然骑着马,但从早晨颠了一天才到这里,连一口热饭都没吃过。刚刚下马就被郗鉴的贴身卫兵给拦住了。
“既然太尉召唤我们,那就赶紧去一趟吧!”荀羡也累的够呛,但一下马也不容陶旭歇息,立刻拉着二人就往郗鉴的中垒而去。
即便是出来打猎,郗鉴的安营扎寨依然严格按照兵法要求。四个步兵屯队除了郗昙所带的夏侯长部外,其余都分散在营垒的四周,而不是全员龟缩在庱亭垒中。
骑马哨探每隔两百步就有一个,十人一队的巡逻队每隔一百步就有一队。陶旭从外围走到中垒,沿途遇到的警卫就有五六队之多。要是当初驻守石城的是郗鉴,输的一方恐怕就是陶旭自己了。
当初庱亭垒修建的急,外围垒墙只是一人多高的土墙,如今却被加固成了三人多高,外围也修筑了一圈护城河,俨然是一座小型城池。
郗昙一边给二人介绍着,一边来到了郗鉴面前。
“见过太尉!”三人齐刷刷的行礼。
“这位是武陵王,是当今陛下的叔父。你们都来见过!”
郗鉴笑眯眯的给三人介绍起自己身边坐着的一个青年将官来。
“见过武陵王!”
“不要多礼!都快坐下罢!”这武陵王年纪不大,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可却穿的一身戎装,看起来倒也威武潇洒。
见到三人,他哈哈大笑,指着荀羡道:“令则自然不必介绍,都是老熟人啦。只是这二位…..”
武陵王抚着胡须望向荀羡,意思是让他引荐一下。
“这位便是太尉的二公子,郗昙郗重熙,现在京口军中担任左校尉一职。”荀羡笑着给武陵王介绍道。
郗昙的长相着实不敢恭维,但他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军人的英气,武陵王点了点头,当着郗鉴的面夸赞了几句,算是给足了面子。
“这一位,王兄居然不认得?”介绍了郗昙,荀羡又指着陶旭道,“此君近日风行一时,王兄可以猜上一猜。”
武陵王故作惊讶道:“孤近日来游历江南,不曾回得建康,倒要请教!”
陶旭见荀羡卖足了关子,自己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没必要在这个武陵王面前招惹是非,索性自己就给自己介绍了一下。
“原来这就是陶公的孙子啊!”武陵王连连朝陶旭拱手,“子初小友的大名之盛,孤虽不在建康,亦有耳闻。据说就连殷渊源都甚为推许足下,倒是孤有眼不识泰山了。”
陶旭连忙客气了几句,什么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啦一类的词谦虚了一通。
一旁的郗昙见这个武陵王对陶旭这般客气,他原本心里就憋着火,现在火气更大了。
“什么?王敬豫都不是子初的敌手?嘶!”
武陵王从荀羡的口中还得知了连王恬的棋术都不是陶旭的对手,不由得连连倒吸冷气。
郗昙原来还不知道,现在一听,也肃然起敬。
要知道王恬可是少年成名,被称为东晋中兴以来弈术第一啊。这个陶旭果然有点来头,难怪殷浩都愿意为他出山。
“好好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武陵王连连称赞道。
“呵呵,”郗鉴尬笑了几声打断道,“这一次老夫出来打猎,凑巧遇到武陵王殿下回京。所以索性就一起猎上几场,也给军士们打打牙祭。”
武陵王想起自己的来意,连忙点头道,“不错,孤王也喜好围猎,奈何一直在京中忙于案牍。如今郗公见招,孤敢不趋赴?”
“殿下!”
武陵王身边还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男子,他一听武陵王说这话,立刻毫不客气的打断:“殿下千金之躯,岂可身赴险地?在下身为殿下麾下司马,负有规劝职责。殿下围猎之意,恕在下无法周全!”
这白发男子看来很有来头,武陵王听了他的话一时语塞,竟不敢答复。还是郗鉴打破了尴尬,他嘿嘿一笑道,“叔虎的字中有个虎字,你是怕围猎犯了你的忌讳吧?哈哈哈!”
他一笑,其余众人不敢不笑。
“你放心,我给军士们下过了命令,凡是老虎,一概放生,绝不射杀。如何?”郗鉴笑着和白发男子商量道。
“恕不能答应!”白发男子依旧冷冰冰的回答,连郗鉴的面子都不给。
“这个…..”
荀羡虽然年纪小,但这时候也只有他出面打圆场了,他陪着笑脸对白发男子道:“叔虎兄所虑者,无非是殿下自身的安危罢了。不如这样,就由叔虎兄代替武陵王殿下参加围猎。等叔虎兄回来,再把围猎的经历说给殿下听便是了。如何?”
这一招李代桃僵有点损,人家明明对围猎没兴趣,却还要他代替武陵王参加。这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去便去!”白发男子倒是一本正经,他绷着脸道,“令则你一个白面书生都去得,难道我便去不得?但既然在下参加围猎,那殿下就不能离开此垒半步了。”
“全凭王司马做主!”武陵王见他能答应下来,也知道是极大的让步了,只能应承下这个条件。
“好好好!既然都商量好了,那就明日出发吧!”郗鉴见尴尬的气氛缓解,又哈哈大笑道。
“不过,如此围猎,却也乏味。不如我们做个赌注如何?”
一波方平,一波又起,武陵王眼珠一转,又想出了个点子。
“明日的围猎分做两队,哪一队哨获的猎物数量多,哪一队便赢得我的这枚玉佩。如何?”
说着,他从腰间摘下一枚大拇指大小的佛雕玉佩,展示给陶旭和郗昙看。
第八十八章 偏心
“好!”郗鉴也来了兴头,他也从腰间取下一枚纯金制成的金蟾蜍放在面前的案上,“老夫也来跟一注。这样,要是哪一队赢了,不仅可以拿走老夫面前的这枚金蟾蜍,老夫还可以满足他一个要求,如何?”
陶旭是不稀罕这些金玉之物的,可郗昙两眼却开始放光了。这种层级的宝物不是王公贵族的话,这辈子都不可能有。现在就在眼前,他哪能不要?
郗鉴看在眼里,他大笑数声,“重熙,子初。你二人就各自带领一个骑队。明天从日出算起,一直到日落为止,谁逮的猎物多,谁便算赢了。”
陶旭不想打赌,可抬在杠头上也不容他不答应,他抱拳对郗鉴和武陵王道:“敢问太尉,这谁多谁少如何算法?一只兔子和一只老虎也都算一只吗?”
“小友说的不错!”武陵王笑道,“那不如以重量计算。明天二位各带二十名手下进行围猎,谁逮到的猎物更重,谁就算赢,如何?”
“如此最好!”郗昙兴奋的都开始搓着手跃跃欲试了,“不过既是打赌,还需有个见证啊。”
武陵王大手一挥,“这个好说,令则你就跟着重熙做个见证。王司马,陶小友这边,就拜托你了?”
都说好了武陵王不参加围猎,那白发男子也只能勉强答应下来。陶旭更不用说了,自己在郗鉴的地盘上办事,也不能不给他面子。
“好!”武陵王见双方都答应下来,大喜过望,他举起酒杯致辞道:“那孤王就预祝二君明日多获哨物!来来来,今夜还请诸君开怀痛饮!”
众人齐齐举杯,一饮而尽。
“殿下!既然明日还有围猎,在下不敢多饮误事。还要准备围猎的装备,这就告辞了。”郗昙喝过一杯便不敢再饮,他起身向父亲和武陵王告辞后,就前往自己的营帐去了。
荀羡作为公证人,自然也要跟着他一起走,临行前他朝陶旭使了个眼色,陶旭便也以相同的借口离开了。
“王司马?”武陵王朝白发男子举杯致意,白发男子朝他翻了个白眼,也起身去追陶旭去了。
众人一走,房间里就只剩下了郗鉴和武陵王两个人。
武陵王十分自觉的起身把房门关上,确定了没人,这才恭恭敬敬地朝郗鉴身后的屏风道:“启奏陛下,人都已经走了。”
话音刚落,便从屏风后转出两个青年男子来。其中一个身着黑色短打常服的青年,正是当今的皇帝,晋成帝。
“羊卿,朕已经偏帮了你这么多。若是明日再输了…..”
晋成帝发了话,他身边的那个青年立刻躬身答道:“若是再输了,臣也没面目争这个驸马了。陛下恩德犹如浩荡春日,臣遍沐天恩,若还不能成材,与顽木何异?”
“好!朕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晋成帝点了点头,很自然的坐到了郗鉴让出来的主座上。
“朕这次还选了太尉的儿子和陶大司马的孙子给你作陪,你的面子可是十足啊。”晋成帝指着羊姓青年道,“明日公主就会亲自驾临观阵。朕都给你安排好了,明日王叔会放出一只宫里养的老虎,你当着公主的面射死就行。如果这样你还得不到公主的青睐,那朕可真是无法了。”
那羊姓青年也是二十不到的年纪,身高七尺,面如冠玉,长得是仪表堂堂。他知道皇帝偏心自己,便连忙跪下磕头道:“臣敢不尽心竭力!”
“好了,起来吧!”晋成帝笑着和他打趣,又转过头来对郗鉴道:“太尉,这次让令郎作陪。也是难为爱卿了。太尉但有所求,朕尽可能的会满足你!”
郗鉴心内狂喜。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上不了台面,当这个驸马是不可能的。但白白地给别人做陪跑,他身为太尉,又作为元老,面子上也挂不住。现在皇帝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客气了。
“陛下洪恩,犹如大江之浩荡!老臣已经是半截入土之人,更无他望。唯有膝下二子,不成气候,望陛下日后多多照拂。老臣泉下也算安息了。”
说着说着,郗鉴竟流出了几滴泪水。
武陵王和羊姓青年也是有些尴尬,怎么说着说着成托孤了呢?
可郗鉴也的确有这个资本。晋成帝念在他往日的功劳上也唏嘘不已,他当即表示只要自己活着,就不会不照顾郗家的后代。
郗鉴听了又是连连磕头谢恩。
聊完了郗昙,话题自然又转移到了陶旭的身上。
“这个陶子初倒是有意思。之前朕也没考虑过他,可殷大师和王丞相似乎对他都很推崇。朕听说在石城还让小舅吃了个亏。太尉和王叔都怎么看啊?”
皇帝问到自己,郗鉴就不能不有所表示。他十分老实的把昨天在京口两人斗阵的事给皇帝汇报了一遍。
“王茂弘和殷渊源怎么看,老臣不敢妄自猜测。可依老臣所看,这个陶小郎的确有些本事,诸葛武侯之阵世间并不流传,而他年纪轻轻竟然识得此阵,看来也是得了士行(陶侃)的真传啊。”老头子抚着白须,若有所思道。
皇帝听了也沉默不语。羊姓青年一看皇帝有所动摇,连忙朝武陵王使眼色。
“陛下,婚姻大事,还是门第第一啊。”武陵王陪着笑脸道,“羊郎出身名门,累世两千石。羊太傅更是开国元勋,其虽未见灭吴,但灭吴诸将哪个不仰赖羊太傅的余威啊!”
另一边的郗鉴也乘机帮腔道:“况且那陶旭只是浔阳陶氏之后,出身寒微,其诸叔父相互攻杀,暴虐已极,毫无人臣人子之礼。其家教也可见一斑,若长公主择婿如此,老臣亦难逃失察之责啊!”
两人一通话下来,总而言之就是陶旭门第太低,羊郎出身高贵。选谁皇上你自己看着办吧,将来要是被人诟病公主下嫁,那我们可早就提醒在先了。
晋成帝也十分犹豫,他皱着眉头点头道:“诸卿的意思朕已经知道了,还是看看再说吧。毕竟公主她自己倾向于陶旭,朕也不想过分违拗。卿等就先退下休息吧。”
郗鉴三人对视一眼,齐刷刷地躬身行礼,退出了房间。
“太尉,你可要帮我啊!”
一出房间,羊姓青年便急吼吼的拉住郗鉴的衣角求告起来。
第八十九章 羊郎
“贤侄放心,先尊在日和老夫也是至交好友。老夫能帮的一定会帮!”郗鉴扶起他,叹了口气道,“陛下这不也向着你么,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太尉既然这般说,小侄也就放心了。夜色不早,小侄告退!”羊姓青年见郗鉴给了个准话,便也不再纠缠,行了个大礼就走了。
郗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武陵王察言观色,笑着问道:“太尉何故叹气?”
“你明知故问!”郗鉴朝他瞪了一眼。
“无非就是担心庾公吧?”武陵王被他喝斥了一句,也不生气,反而笑着道:“毕竟羊祖延在日,和庾征西、温(峤)太真、刘(绥)万安等人交往甚密,特别是桓….”
郗鉴知道武陵王说的是谁,他皱着眉头叹气道:“是啊,庾稚恭是刘万安的女婿,又和桓(温)元子是过命的交情。他庾家的手伸的也太长了,南郡长公主她自己瞩意陶旭,关别人什么事?横插一杠弄了个羊贲出来争驸马,还要用这么下作的手段。要不是陛下亲自出面,老夫必定全力反对。”
武陵王也是个墙头草,谁做驸马对他来说根本无所谓。见郗鉴生气,打了几句哈哈便都各自休息去了。
站在房间的窗口,皇帝原本笑容可掬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他负着手仰望着窗外的月色喃喃自语道:“列祖列宗在上,一定要保佑朕光复中原,还都洛阳。”
***
那边厢白发男子铁着脸跟在陶旭身后,就像一只跟屁虫一样,陶旭只能哄着和他套了几句近乎。
“原来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王白须!”陶旭一听他的大名顿时肃然起敬。
原来此人名叫王彪之,是王导的堂侄,现在武陵王司马晞的帐下担任司马。此人亦是日后阻止桓温篡位的重要人物之一。
关于桓温的历史陶旭这些年一直在仔细钻研,王彪之的大名早已是熟记于心。一开始看此人年龄不大,但须发皆白,还以为他是在玩行为艺术,没想到他就是传说中的王彪之。此人性情节俭,为人刚直,倒是可以拉拢的对象。
王彪之对这趟“差事”满心的抗拒,他之所以答应来监督这场赌局,完全就是堵住武陵王司马晞下场而已。他自己对于田猎之事是没什么兴趣的。陶旭对他态度这么高,他也没做何理睬。琅琊王氏么,谁都得给个面子。
王彪之朝陶旭拱了拱手,便打着哈欠睡觉去了。
“兄弟们过来!”
回到了郗鉴安排好的住处,沈奂他们早就等的快睡着了,一听陶旭回来了立刻打起了精神。
“打猎?”
一听到围猎这两个字,沈奂等人的眼睛都发亮了。他们在姑孰的时候就经常跟随王恬出去打猎,打来的野物不仅能改善伙食,一些珍贵的如虎豹之类的野兽剥了皮还能卖个好价钱,就连虎骨豹骨这些东西都能卖给药铺,这可是个发财的好机会啊。
“你们可先别高兴的太早!”陶旭讪笑道,“郗昙久住京口,对于庱亭垒附近的地形可比你们熟。况且看这架势,他们也经常出来围猎。千万不要大意啊!”
“这有何难?”沈奂双手一摊,表示陶旭你在跟我开玩笑,“二郎你忘了我是哪里人吗?”
“吴兴?”
“错啦!”沈奂搂着陶旭的肩膀自夸道,“我虽是吴兴人氏,但自幼却是长在这庱亭!苏峻造乱以前,我阿父就在这里购置田园。后来郗太尉来修筑了城垒,这才把我阿父的地给没收了。对了,老钱,你不也是曲阿人氏么?”
钱伍长见自家出身被点破,也只能讪笑着答应,“是,我就是曲阿人氏。不过没有沈队主这么熟悉地形,我自小就出征从军了,这里筑了城垒以后,就更不熟悉地形了。”
沈奂知道他又在装,一个脑崩就弹在他额头上。
“少来!我可说好了,二郎的事就是兄弟们的事。明天围一天猎,每个人的指标是一百斤!老钱,你是一百五十斤。咱们二十个人,就是两千斤。两千斤野物我就不信能输掉这赌注。”
陶旭见他牛皮都快吹破天了,连忙捂住他的嘴巴,“四哥,悠着点吹。”
***
第二天一早,陶旭和王彪之带着沈奂等人早早的就换上了打猎的戎装来到庱亭垒的大门口,而郗昙和荀羡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附近方圆数十里地已经被郗鉴带来的军士完全封锁,围场内的所有百姓一律全部驱逐。现在除了庱亭垒,围场内已经是没有人类了。
双方见面之后都相互客气了几句,便不再出声。
好在尴尬没有持续多久,郗鉴和司马晞很快就坐着马车带着一彪人马出现在城垒的大门口。
“哈哈,二位倒是来的早啊。孤还想着少年人贪睡,要多等一会呢!”司马晞见两边都早早地做好了准备,他心里十分满意。
“老夫给你们介绍一下,”郗鉴不动声色的指着自己马车边上一名身着白衣的少年骑士道,“这位是羊贲,是故前将军羊曼的儿子。现在会稽庾(冰)季坚府里当一个从事。季坚听说了老夫要来围猎,公务脱不开身,因此派了羊郎前来代替他参加。你们不要有别的心思,安心围猎便是了。知道吗?”
“谨遵命!”陶旭和郗昙齐刷刷的答应道。
为了保证公平,郗鉴临时给二人及其部属发了箭只。陶旭一方拿的是箭杆上带有三角符号的箭只,而郗昙那边拿的是带有叉号标记的箭只。
“日落之前,二位需要及时赶回到这里,谁打的野物更重,谁便能赢得赌注。当然,我和太尉也会随时在围场里巡视,都明白了么?”
司马晞环视一圈,见陶旭和郗昙都没有反对意见,便一声令下,“去吧”。
两人随即一催胯下坐骑,分做两队扬长而去。
“陛下!”司马晞见二人都去远了,这才回头对着车内的人恭声道。
“我们也出发。”皇帝毫无感情的答道。
第九十章 取水
说是围猎,其实是临时围出来的。陶旭纵马奔驰,在官道两旁还有一些农田和房屋。
“这些都是本地人!”沈奂叹了口气,“不过现在都被官军们给赶走了。”
“咱们围猎归围猎,可不许践踏田苗,毁坏房屋!”一听是当地农民的财产,陶旭立刻回头对手下们厉声警告道。
现在是夏天,正是庄稼成长的关键时刻,陶旭可不想落得个毁田的骂名。
一旁的王彪之抚须不语,心中却也暗暗点头。如今门阀当道,朝廷能直接掌握的赋税来源本就不多。这一场围猎,也不知道要毁掉多少百姓的生计。
所以王彪之即使在郗鉴面前也没有好脸色,可这个陶旭竟然还有悯农之心,看来也不是个膏粱子弟。
沈奂昨天晚上把自己吹的神乎其神,但他也的确有些门路。有些草木丛生,树木茂密的地方看似没路,但在他的带领下,陶旭一队人居然穿过丛林,找到了一些狐兔。一干人放箭的放箭,驱赶的驱赶,忙活了一上午,竟也捕获了三十多斤的猎物。
“日头太毒了,咱们歇息一会吧!”
陶旭回头看手下的弟兄们个个满头大汗,就连没有参与打猎,只是旁观的王彪之也是浑身湿透,索性就让大家找了一块阴凉地方坐下歇息。
“二郎,现在时间可不多啊。日落之前,打的猎物越多,赢下的几率才越大!”沈奂提醒道。
陶旭也不是那么的淡泊名利,可人纵然可以靠意志支撑,夸下的坐骑们也早就气喘吁吁累的不行了。要是再勉强围猎,恐怕效率也高不到哪里去。
“磨刀不误砍柴工嘛!”陶旭从包袱里掏出一块干粮丢给沈奂,指着他身后早已七倒八歪的军士们道:“你看看你后面!大家都累成什么样了,再说了,王司马也得休息休息啊!”
王彪之哪里受过这种罪。往日围猎都是在秋季,哪有在盛夏还要出来围猎的。这半天折腾的,差点没把他颠散架。
一听陶旭为自己求情,他连忙指着马背上的水囊道:“水!水!水!”
陶旭亲自去取,可晃了几下,皮质的水囊里早就空空如也,一滴水都没剩下。陶旭无奈,只能把自己的水囊先给他喝,可自己的水囊里也没多少水了。
沈奂看在眼里,他走过来指着对面的一座小山丘道:“过了那个山包,后面就是三五村。我小时候路过这里,都会去村后面的桃林里摘桃子吃。我和老钱带几个人去弄点脑子给王司马罢。”
“还是我去吧!”陶旭一看他又要擅取民财,连忙摆手道:“因为我们围猎而让百姓离家,已经是错在我等了,哪能还让百姓们继续蒙受损失?这些桃子卖到城里少说也有六文钱一斤,我亲自去,给他们留下些钱罢。”
“二郎忒也善心!”沈奂有些不在意的撇了撇嘴,“那都是乡里乡亲的,拿几斤桃子算什么!也罢,我还是跟你去吧,我还知道村里几口井的位置。咱们打些井水来吃罢。”
“那样最好!”陶旭也热的不行,不想和沈奂争执。他点了钱伍长和他的三个手下,加上陶旭和沈奂自己,一行六人背着全队的水囊去打水了。
翻过山丘,便是一座茂密的树林。陶旭一行人走在树荫下还算凉快。待穿过了树林,就是一座十几所房屋围成的小村落。
“停!”
陶旭一看走在最前面的钱伍长左手捏拳高举,便立刻叫住了后面的人。
这种简易的行军手势也是这些日子里陶旭教给沈奂队伍的现代简易战术手势,不仅简单而且实用。就算部队里都是文盲,也很快就能上手。
“怎么了?”沈奂从队伍最后猫着腰跑了过来。
顺着钱伍长的手指方向,陶旭隐隐看到村头的房屋阴影下站着两个放哨的士兵。
“那是谁的队伍啊?”陶旭也皱起了眉头。
按照司马晞所言,整个围场里除了陶旭就是郗昙的队伍。司马晞和郗鉴虽然也会随机巡视,但他们的随从数以百计,而且车驾豪华。
要是他们在这所村庄里休息,怎么会只有这两个卫兵?
“不像是京口兵的装扮啊!”沈奂仔细辨认了片刻,突然脸色大变道:“这是会稽郡兵的装扮!”
钱伍长被他一提醒,也恍然大悟,他指着那两个卫兵的盾牌道:“不错,二郎你看,那卫兵架设阴凉用的大盾上画着青龙图案,而且盾牌上的鬼面都是短发,这是只有会稽兵才会用的图案!”
“会稽?”
陶旭的第一反应是那个羊贲。昨天晚上还没他,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可他不是在郗鉴和司马晞的身边么?
会和庾亮有关系吗?
出了这片树林,就是光秃秃的土路,毫无遮挡。
要做决断了。
“你们两个随我呆在这里!”陶旭双指一指钱伍长和前伍里的一名士兵。
接着,陶旭又对沈奂道:“四哥,你带着两个人快速冲出去,吸引那两个卫兵的注意力。”
“还是老办法?”钱伍长又想到了石城下的那记耳光,他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脸。
“对!”陶旭指着对面的桃林道,“那边杂草少,不容易埋伏。你们弄出些动静吸引人过来,我们再包夹。如果吸引的人太多,那就兜个圈子再回咱们的驻地带人过来。你熟悉这里的地形,应该不难吧?”
沈奂也不废话,拍拍自己的胸脯,表示毫无压力。
“这围场里居然出现了会稽兵,我不得不抓几个舌头问话。可你们记住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下死手,万一只是个乌龙,可就得我来背锅了!”
陶旭眼光扫过手下,这群人都是在石城跟随过自己的人,大家都纷纷点头。
“那就行动吧!”
沈奂和两个手下犹如猛虎出山,“嗖”地一声从树林里窜出,又在眨眼的功夫就钻入了土路对面的桃林里。
村头的那两个卫兵果然被吸引住了,可他们只是朝这边伸了伸脑袋,又坐下不动了。
“妈的,这两个懒货。看来是日头太毒,他们不想动了!”陶旭嘴里骂骂咧咧的。
第九十一章 尾行
“二郎,咱们怎么办?”
眼看诱敌之计不成,钱伍长便开口问道。
“上!”
陶旭只回答了一个字,钱伍长立刻以手嘬嘴,模仿了几句鸟叫。这也是军中的一些常用指示暗号,沈奂那边一听就懂。
陶旭等人猫着腰,缓缓地借着树林的掩护摸到了村头。
这座三五村名字很普通,防御工事也等于没有,整座村子只是用竹子围起了象征性的一道篱笆用来防御一些小型野兽。埋伏在村外的树林里,整座村子的全貌就一览无余。
只见几十名士兵都懒洋洋地躺在村里各个建筑阴影下不停地用木板当扇子给自己降温,用来拉车的黄牛们也都有气无力的把自己浸在水塘里避暑,整座村子都充斥着一股倦意。
而村中央几片不大的空地上则摆满了几十个木质大箱子,箱子里偶尔还传来几声低沉的兽吼声。箱子不仅摆满了整个小广场,甚至还塞满了附近的几条小巷里。
“这是要作弊啊!”
陶旭脱口而出。他没想到郗昙为了一个赌注,居然玩这么大。不仅靠打猎物,还囤了一些猎物。看来在围猎结束前,会有人来这里取走货物了。
“这也太无耻了吧!”钱伍长也愤愤不平起来,他知道作为赌注的金玉之物肯定是和自己无缘的,但如果陶旭赢了,自己也少不了赏钱。可为了这点赌注下这么大本钱,这郗家也太下作了。
这的确不大对劲!
陶旭越想越不对劲,他拍了拍钱伍长,示意先全体后退,不要惊动了对方。
“老钱,你先原路返回,把所有人都叫来,记住,王司马也一并喊来!”陶旭低声吩咐道。
钱伍长明白,这种作弊只要被王彪之亲眼看到,郗昙赢了也算输。当即他就掉头返回了。
陶旭越想越不放心,他让剩下的两个手下原地休息,自己则又摸了过去,仔细观察起地形来。
这三五村的地理位置其实非常险要。
整座村子在东、南、西三个方向都有土路相通,而村子里则有三块小广场和五片不大的小池塘。大约这三五村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
可既然要作弊,为何选在这个四通八达的村庄里休息呢?
片刻之后,王彪之便被钱伍长叫了来,而沈奂也绕了个圈子和陶旭汇合了。
“王司马请看!”陶旭指着村子里装满“猎物”的箱子,“王公明鉴,这村子里囤积着这许多野物,甚至不乏虎豹之辈,必是有所图。且看守军士皆为会稽郡兵,我怀疑和会稽来的羊贲有关系。”
王彪之也是傻了眼,不就打个赌么,用的着作弊?真是把世家大族们的脸都给丢光了。
可他沉默了片刻却道:“此间野物不多,我们打了半天也不过是些狐狸兔子,怕是郗公觉得不够尽兴才让会稽那边预先备下的吧。”
陶旭见他还在找补,知道他是纯粹怕丢人,便劝道:“王公,咱们只是临时拉出来围猎的,既无飞鹰,又无走狗。能猎得多少便算多少。要是真有虎豹出没,凭咱们这些人,能应付得了么?”
王彪之知道陶旭说的是真话,他也不再坚持,只能勉强答应,“也罢,要是郗重熙真的拿这些箱子里的猎物充数,我必然为你说话!好了,咱们去打些水吧!”
他渴的不行,看见村子里的池塘波光粼粼,早就忍不住了。
陶旭却一把拉住他,刚想说话,只见一骑从东边的土路上飞驰而来,到了村头才匆匆下马,给村里的士兵们下达完命令后,又上马匆匆向西而去。
村里的会稽兵们得了命令,十分不情愿地起身从池塘里拉出牛来,装箱上车。
“快去取马,跟上他们!”
陶旭手势一比,沈奂立刻会意。他一把捂住王彪之的嘴,顺势将王彪之扛在肩上,一行人迅速又翻过山头回到驻马地翻身上马。
“听着,在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之前,千万不能暴露我们的行踪!”陶旭骑在马上指挥道。
“明白!”
从沈奂以下,人人都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只有王彪之,一脸的迷茫。
“这些猎物就权且留在这里吧,反正附近也没人,到时候再来取就是!”陶旭看看地下的猎物,虽然有些心疼,但会稽兵的动向更为要紧。
众人驱马绕过山丘树林,从一旁的山间小路悄悄地跟了上去。
但见会稽兵们拉着十多车的木箱出发,沿着土路缓缓向东而去。足足走了有半个时辰,才在一座山丘下的树林边停下。
陶旭遥遥望着,用手一指,众人立刻驱马跑到山丘的背面埋伏起来。陶旭见丘顶高处有一颗老树,便趴在树荫下观察起来。
“陶小郎,这般热的天,能不能找个阴凉处歇息啊!”这一路下来沈奂他们还能忍,王彪之实在遭不住了。他锦衣玉食的哪里受过这种罪?一脸的白须白发现在染上尘土,看上去倒似灰头灰须一般。
“你们都领王公去阴凉处休息!”陶旭见他狼狈,便挥挥手,自己则继续观察起来。
只见这些会稽兵们纷纷打开木箱,把一些小型动物先行杀死,随机抛在树林各处,而几只关有虎豹的大木箱则直接放在了林中。做完了这一切,他们便又折返向西而去。
“你怎么看?”陶旭回头问身边的沈奂道。
“那得看谁来了!”沈奂老实答道。
是啊,这是作弊并不难猜,难猜的是究竟谁需要作弊。如果是郗昙的话,他怎么能调动得了会稽郡兵呢?可如果是羊贲,他又不参与赌注,赢了什么都拿不到啊。
看陶旭越想越头疼,沈奂便扔过一颗桃子,自己嘴里还叼着大半颗。
“不是让你别偷了么!”就这么片刻功夫,还不忘偷桃子,陶旭低声怒斥。
回头一看,陶旭更是气炸了肺,从王彪之往下,人人都手捧毛桃,啃的不亦乐乎。
既然人人有桃吃,那陶旭自己也不装了,哗哗几口就啃掉了手里的毛桃。沈奂又不动声色的从包袱里掏出一只丢给他。
就在陶旭一队人抓紧机会休息的时候,只见从东边传来一阵轰隆隆的车马声。陶旭连忙让所有人进入警戒状态。
第九十二章 车队
可随着车马声越来越近,陶旭却看清了来的不是早晨郗鉴和武陵王的车队。
这是一支规模很小的车队,除了一辆马车之外,就只有五名骑马仆从环绕。看他们的样子,像是迷了路。
车队为首的骑士纵马飞驰,见到这里有一片树林,便急忙招呼马车靠过来。
“不好!”陶旭心道不好,这树林里的死猎物到还罢了,可不知那些会稽兵有没有锁好装有虎豹的箱子,要是下面的人毫无防备的进林子乘凉,必遭其害啊。
陶旭连忙翻身上马,纵马冲下了山丘。
“不要进去!”陶旭一边挥舞着手里的披风,一边大声高呼让对方不要进林子。
可对方一听山坡上有人,还不止一个人,五名骑士立刻张弓搭箭,对准了陶旭。
“诸位!我乃郗太尉帐下行军司马陶旭,奉太尉之命在此围猎。此地已被徐州军封锁。诸位是哪里来的,怎么会进得了这围场?”陶旭高举双手,示意自己并无恶意,反而抱拳向来者行礼道。
那五名骑士本来听了陶旭的话半信半疑,慢慢放下了手中弓箭,可一看陶旭身后又冲出来二三十名骑兵,又紧张地将弓箭对准了陶旭。
“笃笃笃”
马车的车窗敲了三下,身边的一个青年骑士立刻附耳上去,连连点头。
“放下吧。这位的确是陶司马。”他让同伴们放下了弓箭。
对方仅凭声音就认得自己?可为什么不出来相认呢?
陶旭对车里的人是越来越好奇了。
“敢问足下是?”陶旭礼貌的问道。
为首的骑士昂着头道:“我家主公的名字不便相告。既然这林子里不安全,那就告辞了!”
“且慢!”就在车队准备启程之际,马车边上适才传话的骑士又开口了,“适才陶郎所言是奉郗公之命在此围猎,那敢问收获几许?”
“这个……”陶旭想照实说,可那些猎物还在三五村背后的山林里,要拿却又拿不出来。
对面的骑士显然误会了陶旭,他见陶旭支支吾吾,便主动请缨道:“既然陶郎所获不丰,而天气炎热,我家主公又不忙赶路,不如就让我等兄弟助陶郎一臂之力如何?”
还有这等好事?沈奂都看傻眼了。
陶旭回头看了看王彪之,见他抚须不语,便是默认同意了。既然公证人都没意见,那陶旭自然也没意见。
“承蒙盛意,但不知贵主尊姓大名?为何要助我?”
陶旭不想承这没来由的情,况且这伙人能进入封锁严密的猎场,估计是有些来头。
那青年骑士哈哈一笑,抱拳行礼道:“我家主人不过是谢过刚才陶郎提醒的恩情罢了。天气炎热,马也热的不行,我们正要寻一处歇息一会呢。既然陶郎言道这林子里有危险,那我们就干脆帮陶郎清理干净,也是为我等自己寻一处安歇地啊。”
既然对方不愿意说,那陶旭也就不再坚持。而且看那马车的式样,似乎车里坐着的还是女眷,那就更不该骚扰了。
当下两伙人并做一处,先是把马车停在林子边的阴影下,然后那几名骑士才挽着弓箭走过来道:“此地我们不熟,还请陶郎带路!”
陶旭安排了王彪之留下看守马匹和马车,他自己带着沈奂和剩下的士兵全都进了林子,按照刚才记的大致方位寻找起猎物来。
只见这片林子虽然只有几亩地大,但遍地都是被事先弄死的狐狸、兔子、麂鹿,甚至连鸡鸭都拿来凑数了。再仔细一看,这些死物的身上全是没有标记的箭只。
“看来这里果然有人事先做了准备啊!”那青年骑士看了这满地的猎物也是感叹不已,他本是建康有名的猎手,王公贵族们出游围猎都少不得要请他,为的就是多猎些猎物好充门面。饶是他见惯了大场面,却也没见过这种场景。
就在众人感叹之际,不远处沈奂冷不丁的吹响了紧急情况的口哨。
沈奂的部下们自不用说,那五名骑士也动作不慢,在场的所有人都在一瞬间举起了弓弩。
“看!”
顺着沈奂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片草丛后隐隐约约趴着一只花斑猛虎。
陶旭手势一打,众人顿时分做了两队,从一左一右包抄了过去。陶旭一声令下,二十多支长短弓弩瞬间便扎在了老虎脑袋。
沈奂见一击得手,暴吼一声,抽出背后的叉子一把骑在了老虎背上,叉子也狠狠地叉在老虎脖颈上。
众人都发一声喊,齐声上前,抓腿的抓腿,砸头的砸头。
“且慢!”
这尼玛也太顺当了,陶旭一看老虎全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觉得不对劲,连忙喊住了手下。
沈奂也觉察出不对了,他摸了摸老虎脑袋,又撩了撩老虎眼皮,不过瘾地悲号道:“他娘的是个死老虎!”
沈奂是觉得没过瘾,可旁人却都吓得出身冷汗。毕竟老虎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小心可真就要被它送走。钱伍长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嘴里还在念念有词,祈祷神佛庇佑。
“你小子最没出息!刚才就数你猫在最后!”沈奂从老虎身上下来,没好气的把钱伍长拎到老虎面前道,“你先把它拖出去。”
“陶郎是什么时候看出这是死老虎的?”虚惊一场,众人又都放松下来,那名青年骑士便上来搭讪道。
“在下也只是瞎猜罢了。对了,在下还不知道足下高名呢,难道这个也需要保密么?”陶旭笑道。
那青年骑士呵呵一笑道:“在下贱名,原不足以辱陶郎清听。只是未得我家主公的意思,在下不敢相告。陶郎称呼在下射奴便是。”
射奴?
可看这青年骑士言谈举止都不像是没文化的人,陶旭愈发的对车里的“主公”身份好奇起来。
众人闲聊了几句,又开始寻找起猎物来。可一路上遇到的老虎豹子不是死透了就是奄奄一息,陶旭索性让众人分开做五人一队,加快清查的速度来。
陶旭、沈奂还有那青年骑士和他的两个手下分做一队,五个人走了一刻钟,又找到一只死透了的豹子。
“得了,动手搬吧!”沈奂没好气道。适才聚在一起还能指使手下,可现在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他刚一弯腰,只听得耳边“嗖”的一声,一支羽箭插在了陶旭身边的树干上。
第九十三章 中箭
“什么人!”
陶旭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可那射奴的反应更快。陶旭只来得及趴在地上,射奴却已经张开手中的弓箭,对准了箭矢射来的方向。
“嗖!”
又是一箭,这次准确的落在陶旭身前,看来是提前量没掌握对,但针对的人已经是非常明显了。
“二郎当心!”沈奂也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手弩,和射奴一左一右,形成了射击夹角。
陶旭身前是一堆浅浅的草丛,只能把他的身影藏得若隐若现,可敌人却躲在暗处。
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被射中。
陶旭不再犹豫,捡起身边的一块碎石抛向空中。他不管要射他的人有没有被碎石吸引,一个翻滚,躲到了身后的树干背后。
“嗖!”
那躲在暗处的射手动作也不慢,只是被陶旭晃了那么一下,但还是跟上了他的动作,一箭射去,和陶旭擦肩而过。
“嘶~”
陶旭强忍着疼痛,左臂却隐隐作痛。低头一看,果然被箭矢射到了。
伤口是一道长长的划痕,陶旭看到了不远处落在地下的羽箭,这是一支长棱的倒牙箭,要是真的射中了,尖锐的倒刺在拔出的过程中还会破坏肌肉组织形成二次伤害。
还好自己动作够快,可饶是如此,左臂还是被拉出了一道大口子。
是谁要害死自己?
陶旭的脑子里闪过了一群人的画像,犹如幻灯片一般闪过。
可形势不容他仔细再想,又一支羽箭从另一侧射来。
陶旭对于这种箭的声音已经熟悉了不少,听着声音他就本能的做出了反应。一个侧倒,避开了射向自己头颅的这一箭,他也不做停留,一个侧滚,顺势滚进了附近的一个土坑里。
“啊!”
“呃!”
附近是那射奴的两个手下受伤后愤怒的吼声。
看来对方是要灭口!
陶旭顾不得伤疼,他掏出腰上的手弩,搭上一支响箭射向了空中。
“啹~”
尖锐的声音划破天空。
响箭,就意味着附近所有听到口哨的人都会过来。这里的人只有陶旭才配有这种弩箭,偷袭的人知道自己战机已失,连吹几个口哨,就要撤退。
可射奴的水平显然比他们还要高,之前不知敌人位置,他不敢擅自放箭,但是现在一听敌人的口哨便知道了大概的方位,他张开短弓,眨眼之间已经放出数箭,可毕竟是瞎放,也不知射中了没有。
己方五人,已经有三人受伤。沈奂和射奴不敢再追,只是各自寻找掩体伺机而动。
过不多时,几只附近的队伍闻声而来,沈奂和射奴这才起身。
“你们,警戒北面!你们东面!”沈奂一边招呼着手下进入战斗状态,一边跑到陶旭藏身的土坑边。
“二郎!二郎!”
沈奂一看陶旭就傻了眼,只见他满面黑气,右手紧紧地捂住左臂。而左臂的伤口处渗出的,却已经是点点黑血!
“有毒!”
射奴也走了过来,他一看陶旭的情况就知道不妙。
“快绑住他的左臂,不要让毒气上导!沈将军你背着你家郎君,先到林子外。”
沈奂吓得六神无主,陶旭要是有点意外,他们沈家的投资可就全打水漂了。
当下他也不罗嗦,亲自背起陶旭便往林外跑去。九尺高的汉子,在密林里居然健步如飞。
射奴却没有跟上去,他捡起那几只敌人留下的箭,在箭头处闻了闻,皱眉道:“是蛇毒。”
出了林子,射奴的两名手下也被钱伍长他们一起背了出来。
王彪之见好端端的人进去,出来时就已不知生死,也是惊讶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好容易镇定下来,却只是说:“叫你们别进去,叫你们别进去。”
射奴的速度也不慢,他提着几只箭从林子里出来,登上了马车,对着车里的人低语了几句。
“什么?有人暗算陶郎!”车内人的声音似乎是个年轻女子。
“主公莫忧,只要是蛇毒就没关系。射奴常年备着几种蛇毒解药,待我给陶郎服下便是。”
“那拜托….你了。一定要….”车内女子似乎十分着急,她的声音中还带着几分哭泣。
射奴又安慰了几句,便翻身下车,从自己的行囊里取出了蛇毒的解药。
“咦!”射奴一打开装有解药的瓷瓶,顿时脸都白了。
“怎么回事?”沈奂顾不得礼貌,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瓷瓶一看,只见瓷瓶里装的却是一泓清水。
“他娘的解药呢!你小子是在消遣我!”
沈奂杀气腾腾,他拔出铁叉,只要射奴的回答稍不如意,立刻就要给他几个窟窿。
钱伍长也不甘落后,见沈奂发作,他也发一声吼,沈奂队的军士们纷纷拔出武器,把那五名骑士包围在了中间。
“壮士!”
马车的帘幕被掀开,从车上走下来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为首的一人头戴帷帽、身着衫裙,她怯生生的从怀中取出一只瓷瓶道:“壮士请勿动怒。司…..射奴他前几日还悄悄给过妾一瓶药,他的没了,妾这里却还有一瓶。”
沈奂也不跟她啰嗦,一把夺过解药,打开仔细闻了闻。
“怎么用?”
射奴上前接过解药,道:“还是先替陶郎清理一下伤口,再上解药。否则药力不足,恐怕无法解毒。”
沈奂努力回想着当日在石城陶旭替自己手下做的手术,他问钱伍长要过了麻老六的小刀片。自打石城以后,队里的兄弟们人人都按照麻老六的标准配置了这些小兵器。
沈奂给刀片消了毒,把伤口又划破了几道口子,让毒血流的更快一些,这才把解药小心翼翼的敷在伤口上,包扎了起来。
做完手术,沈奂和射奴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从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后怕的眼神。
可沈奂又转头给钱伍长使了个眼色,钱伍长立刻会意,他和另一名手下一左一右,从背后制住了射奴。
“全部给我拿下!”
沈奂一声怒吼,除了那两个少女,其余的五名骑士,全都被他的手下压倒在地。
“刚刚在林子里除了咱们自己的弟兄,就只有你们五个人!”沈奂朝地下吐了口痰,怒道:“他娘的,偷袭的人就在你们中间!”
第九十四章 灭口
除去那两个同样受了伤的人,其余三人被沈奂的手下押到了他面前。
“搜他们的身!”
沈奂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搜身。
可一番搜查下来,那五人的箭袋里都没有偷袭者用的长棱倒钩羽箭。
“沈将军,你是不是误会了?”王彪之吓得不敢说话,可陶旭出了事,他也不能装聋作哑,眼看着沈奂越来越暴躁,他只能出面打起圆场。
沈奂瞥了他一眼,其实王彪之也在沈奂的怀疑对象里。可他是出身琅琊王氏的贵人,没有必要亲自下场害人啊。要是弄错了可就得罪大了。
射奴被压在地下,也没生气,见沈奂沉吟不语便道:“沈将军怀疑的是。那箭头上的毒我正好解的,可拿出来的解药偏偏又被掉了包,要不是我家主公还藏有别的解药,陶郎只怕是真的会有危险。”
他话锋一转,朝陶旭努了努嘴道:“可是,现在陶郎呼吸平稳,面上黑气渐退,应该是解药有了作用,所幸人没大事。要是沈将军信得过我,可否让我来查出内奸?”
沈奂一愣,没想到他还自告奋勇。
自己人多势众,足足有二十多条壮汉,哪怕放开他,谅他一个赤手空拳的人也掀不起什么波澜。
沈奂点了点头,钱伍长立刻松开了射奴。
可射奴起身后却走向了那少女,耳语了几句,见她点头答应,这才回过头来对沈奂道:“请借一步说话!”
射奴拉着半信半疑的沈奂来到一旁,把他的身份来历完整的说了一遍。
“你是….”沈奂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刚要说出口,却又被射奴拉住。
“沈将军要是明白了,那就不要声张。”
“好吧,可是你怎么….”沈奂还是有些担心。
射奴微微一笑,来到那四名骑士的身边,一一嗅过他们的手,这才高声道:“把他们的衣服扒了。”
沈奂手下的军士一起用力,扯下了四人的外衣,只见其中两人的上身密密麻麻的纹满了各种鬼脸和野兽的图案。
“他们二人应该就是出身会稽郡的人了吧。”射奴见自己所料不差,终于松了口气,而沈奂的脸上则又升腾起了阵阵杀意。
原来古时吴越地区有着断发纹身的习俗,虽然到了魏晋时期已经少了许多。但一些地处偏远的土著越人还会保留这样的习俗。
这两名刺客虽然缠起了发髻,掩盖了口音,但自小就在部落里纹上的纹身却无论如何也洗不去。现在上衣一去,顿时露出了原形。
“凡是用这种蛇毒的人手指上必会留下淡淡的气味,没有三五天是除不掉的。可我却不知他们是哪里来的弓箭?”
射奴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沈奂却再也忍不住了,他狞笑着提起一个百越人道,“这可太容易知道了!”
可正当沈奂准备对那两名刺客刑讯逼供的时候,只听得远方又传来了轰隆的车马声。
“那应该是….”射奴应该猜出来了来者是谁,可他不敢告诉沈奂。这件事瓜田李下,他很难脱得清干系,只有先把事情压下来再说。
打定了主意,他抱拳对沈奂道:“沈将军,来者不知是敌是友,我们不如先在林中避一避如何?”
沈奂不屑的嗤笑了一声,“我们光明正大,怕得谁来?这围场里除了你们,就是武陵王和郗二郎的队伍。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说着,他回头下令道:“全体上马,注意警戒!”
过不多时,果然一群上百人规模的车队沿着官道向西而来,看到了林边有一队马队,立刻派人过来问话。
“什么?子初竟然被人暗算?”司马晞听了沈奂的报告,惊讶的合不拢嘴,他和郗鉴对视一眼,意思是问是不是你郗鉴下的手?
郗鉴也是瓜田李下,他急忙撇清自己的关系,摆着手道:“老夫一天都和殿下在一起啊!”
“现在子初小友情况如何?”司马晞急忙问道。待听到沈奂回答没有大碍,这才缓了口气。
他太明白陶旭的地位了。
虽然陶旭现在官职不高,但王导、殷浩、谢尚这些人都和他有关系。而且这次围猎另有目的,牵扯的利益方也不止郗鉴父子一家。要是真的出了事,他司马晞也难辞其咎。
当下众人不再啰嗦,一行人赶到树林边上。司马晞和郗鉴纷纷下车看望起陶旭来。
现在的陶旭还迷迷糊糊的神智不清,但好在呼吸平稳,脉搏也恢复了正常,总算没有大碍。
一直跟随在旁的羊贲也是惊讶不已,他跟在两位众大佬的身后,见插不上话,便四下观望起来。
他双眼乱瞟之下,忽然扫到一旁的一辆马车。看这马车的装饰,应该就是…..
羊贲不再犹豫,他假装四处闲逛,慢慢走到了看押两名刺客的地方。
“这便是刺杀陶君的刺客么?”羊贲问道。
负责看守的是沈奂麾下的左伍长,他也才二十多岁,见羊贲一身的高贵绸服,便知是个贵人,他不敢怠慢,连忙点头。
“好啊,你可要看紧他们!”羊贲也不多话,朝左伍长点了点头,便又踱步走开了。
“敢问这辆车上是…..咦!这不是司马….”羊贲见到车边侍立的射奴,差点把他的身份给点出来。
射奴见他悬崖勒马,也就不再声张,他压低声音对羊贲道:“既然羊郎知道我是谁,那就请回吧。我家主公不想见你。”
一提到他家主公,羊贲立刻就起了兴致,他连连哀求道:“贲早已仰慕贵主芳容,但求一见,死而无憾。”
“射奴!”车里的少女似乎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她有些生气的对射奴吩咐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让他走!”
射奴双手一摊,示意自己也无能为力。
就在羊贲沮丧之际,只听得那两名刺客双双惨叫一声,扑倒在地,而他们的身后竟也赫然插着两支用来袭击陶旭的羽箭。
“警戒!”
沈奂和郗鉴动作都很快,一个立刻用手嘬嘴吹响了紧急集合的口哨,一个立刻下令所有人形成警戒阵势。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所有人就进入了自己的战斗位置,形成了两层圆形的防御阵型。
沈奂趴在陶旭身边,紧张地观察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第九十五章 回营
刺客肯定不止那两个人。
别的不说,光是用来袭击陶旭的弓箭,在陶旭刚下山丘的时候,这五个人里就一个人都没有。可进了树林分散以后,这两个刺客的手里就莫名其妙的多出了那副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弓箭。他们必定还有同伙!
可众人警戒待命了许久,没人敢擅动一步,却也再也没有了敌情。
微风吹过,只有树林里的树叶沙沙作响,就连树上的知了仿佛都感知到了浓浓的杀气,不敢再叫唤了。
“五队主,六队主,你们从两边摸过去,察看附近还有没有别的人!”郗鉴见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便主动出击,下令两支骑队侦察起四周来。
“七队主,你们队进林子里彻底搜一搜,不要漏过任何一个角落!”
郗鉴手下人多,不一会这一百多人就散了出去。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这些散出去的军士就回来复命,表示并没有找到一个活人。
现在就连郗鉴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儿子了,难道真的是郗昙下的手?
可这场围猎明面上的赌注也就是一块玉佩一个金龟而已,用的着下这个死手么?
司马晞见郗鉴一脸的怀疑和犹豫,心知绝不是他对陶旭下的手,便安慰道:“算了,既然凶手已经被灭口,而子初小友又没有大碍,那就算了吧。回去以后,太尉倒是要查查有没有内贼!”
郗鉴听了他的话很不开心。这不就是暗示凶手是他儿子么?
羊贲整天和他们呆在一起,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而且按照剧本走向,这片林子里的猎物都应该是羊贲的才是,他只要按照剧本走,就能稳赢陶旭和郗昙,根本就没有弄死陶旭的动机。
郗鉴越想越认定自己的儿子才是凶手,可现在皇帝还藏在车里不便露面。虽然他没有发话,可这都看在眼里。要是危及到皇帝的安危,那他郗鉴自己恐怕就没法善终了。
现在也只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先糊弄过去,回头再收拾这个不肖子!
“也罢,子初小友现在如何了?”
警报解除,郗鉴和司马晞又走过来看望陶旭,只见他气色又好了些,甚至连眼睛都能睁开了。
“子初别担心,我和太尉都在这里。”司马晞连忙安慰陶旭道,“你不用说话,我们什么都知道。现在跟我们回营,以后的事慢慢再说!”
见陶旭微微点头,表示神智开始恢复了正常,司马晞松了口气,回头道:“太尉你看….”
“子初小友身体尚虚,骑不得马,可我们的车…..”郗鉴回头看了看藏有皇帝的车,又犹豫了。
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让皇帝暴露。尤其是王彪之还在场的情况下。
其实王彪之早就吓坏了,陶旭遇袭他不在现场还好。可那两个刺客竟然在人群中悄无声息的就被干掉,这可太吓人了。他王彪之年纪轻轻还没活够呢,这辈子好容易投胎到琅琊王氏,他可不想这么早就死。
“太尉!”射奴从少女的马车边过来道,“我家主公说了,可以请陶郎到她的车上暂歇。”
“你家主公~”郗鉴和司马晞对视一眼,两人都心知肚明。
他们再看看不远处的皇帝车驾,见皇帝都不表示反对,两人就同意了。
沈奂虽然不情愿,可郗鉴和司马晞在场,怎么也轮不到他说话。他也只能眼看着射奴把陶旭装进了少女的车里。现在他能做的,也就只有死死保护住这辆车了。
一路上所有人都失去了谈笑的兴致。皇帝的车驾在前,少女的车驾在后,一路上众人都低着个脑袋无精打采。只有惊魂未定的王彪之和羊贲还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很快,他们就沿着官道回到了庱亭垒,恰好郗昙的队伍也回来了。他们的猎物比陶旭少得多,也就十几只兔子,三只麂子,三头鹿。见郗鉴和司马晞都铁青着脸,郗昙和荀羡都惊讶不已。
***
庱亭垒中军帐大厅。
一进大厅,郗鉴和司马晞一左一右杀气腾腾,堵着郗昙追问他一天的行程。
郗昙哪里见过这等阵势,他回头一看王彪之和荀羡也都铁青着脸不肯说话,便茫然无措的答道:“孩儿只是在山林里乱窜,哪里知道去过哪里?”
郗鉴强压着火气道:“子初他遭人刺杀,险些丢了性命!你要说不清楚,我也无法救你了!”
这样一顶大帽子扣上来,郗昙根本顶不住,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呼冤枉。
“不就是一枚玉佩么!我郗昙就算再没出息,也不至于为了块玉佩杀人吧?”郗昙叫起了撞天屈,“更何况,荀令则今天陪在我身边一天,他可以作证啊!”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荀羡。
荀羡当即表示郗昙的确没有见过陶旭,他的手下更是时时刻刻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根本没有作案的机会。
这可就奇了怪了。既然不是郗昙,那会是谁?
司马晞和郗鉴又对视一眼。
只要是自己儿子洗刷了嫌疑,郗鉴就放下心来,他又仔细超沈奂和射奴询问了一遍陶旭一天的行程和林中遇刺的详细过程。
“父亲,定是那些会稽郡兵设下的埋伏!”郗昙一听有人背锅,立刻起身道,“亦或是会稽兵埋下的奸细!”
说着,他还回头望了射奴一眼。
郗鉴和司马晞还有羊贲都心知肚明这些会稽兵是干嘛的,可他们当着王彪之的面又不好明面上点出来,只能含糊其辞的表示会继续追查。
可郗昙哪里答应,他越表示坚持,就越表示自己清白。郗鉴见他不识相,最后拍了案板才让他安静下来。
“叔虎公(王彪之)!”郗鉴朝王彪之抱拳道歉,“今天让你受惊了,你还是回去歇息吧。此事我自会处理。”
王彪之看他二人的表情复杂,知道这里面水很深,不是自己能把持得住的,估计需要王导出面才行,便也很识相的退走了。
郗鉴又把儿子和沈奂支走,见堂上只剩下了知情的人,才躬身朝着身后的屏风道:“此间如何行事,还请陛下拿个主意。”
皇帝今天也是一身短打服装,他铁青着脸背着手缓缓走出,扫视了在场所有人的脸,道:“羊卿、荀卿,你们先出去。”
第九十五章 苏醒
羊贲和荀羡不敢违命,行礼后便退出了大厅。
“太尉!”皇帝背着手缓步走到了窗前叹着气道,“倘若朕违背了小舅的意思,你会支持朕吗?”
郗鉴大脑飞速运转,皇帝在世的舅父有五个之多,他也不知道皇帝究竟说的是谁。可听皇帝的意思,似乎是庾氏兄弟要皇帝选择的羊贲。
虽然皇帝开口问自己,但潜台词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陛下为公主择婿,是皇家之事,自然不必考虑别人的意思。”
郗鉴的回答为皇帝喂下了最后一颗定心丸。
“好!”皇帝猛地回头,吩咐司马晞道,“皇叔明日就让王卿和羊卿先行回京吧。”
“谨遵圣命!”
说完这一句话,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虽然皇帝没有点明,但三人都心知肚明要刺杀陶旭的是谁。皇帝既然开了口,那就已经是抛弃了羊贲。
片刻之后,皇帝又开口道:“陶卿的伤势,朕不便露面,还要烦劳太尉照顾了。倒是射奴,他今日倒是有勇有谋啊!”
一听皇帝话里有话,司马晞立刻接话上去,“司马统父祖虽然有过,但祸不及子孙。这许多年过去了,他忠心耿耿为陛下效力。不如就此复了他汝南王的爵位如何?”
郗鉴见司马晞给自己甩脸色,他也落得送给顺水人情,顺势也吹了一波。
皇帝点了点头,“射奴他不牵扯到朝中任何一派,忠心为国家效力,朕自然不会亏待他。回京之后,朕自会在丞相面前替他说话的。”
“那臣这里就先替射奴谢过陛下隆恩了!”
司马晞激动的跪伏在地,连连磕头。
“忠忱之士,朕自不会亏待。可国贼朕也不会相容!郗太尉!”皇帝呵道。
“臣在!”
“那些会稽兵,你知道该怎么处理吗?”
郗鉴从皇帝的眼神里看到了杀意,他心中一凛,躬身道:“臣自会处理。”
“好!要做的干净些!”皇帝虽然得了郗鉴的许诺,但心中恨意未平,“他们今日敢刺杀朝廷的候选驸马,明日焉知就不敢弑朕?朕实在等不及了。”
说着,他搓着手来回踱步道,“明年,就明年。皇叔你就得升任镇军将军,将来要么出镇会稽,要么出镇姑孰。我司马家不能没有掌兵之人。”
郗鉴和司马晞都知道皇帝今天是被吓坏了。
刺杀陶旭的刺客他们是混在了射奴的手下,可刺杀刺客的刺客更是直接混在了司马晞的手下里。这些人明显就是庾家安插的人手,今天敢当着皇帝和郗鉴的面杀人灭口,谁知道他们哪天会不会换掉皇帝?
要知道,先帝可不止当今皇帝这一个儿子。
可世家门阀的力量太大,别说年轻的皇帝了,就是当年皇帝的祖父都被活活气死。要硬来那就是找死。
司马晞的脸上充满了忧虑。
他比皇帝没大几岁,可阅历却比皇帝丰富的多,他深知一旦皇帝有所轻举妄动的后果是什么。
“陛下,如今君纲未张,贼臣尚且势大,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啊!”
郗鉴的女儿虽然嫁给了王羲之,但他心里清楚,那些琅琊王氏的子弟们打心底里并看不起他郗家,只不过是看在自己握有兵权的份上才客气几分。见司马晞跪地苦劝,他也说了几句不可轻动的话劝慰皇帝。
三人对着空中的月亮,长吁短叹。
***
另一边,陶旭虽然被及时救治,但身体仍然十分虚弱。
他时醒时睡,迷迷糊糊中似乎被抬上了一辆马车。颠簸的车让他回忆起了后世里的海盗船,自己好像在空中不断起伏。时而又好像坐上了过山车、旋转木马,这些现代的游乐项目不断在眼前闪过。
梦里,一股迷人的幽香渗透进鼻孔中,陶旭使劲地吸嗅着这股香气。可他一用劲,好不容易攒的一些精力又被用完。
很快,陶旭又昏迷了过去。
等从梦里醒来,陶旭猛地睁开眼睛,他想起身,可左臂却传来刺骨的疼痛。
“哎哟,”疼痛让陶旭呻吟了一声。
“他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闪现在他的面前。
这不是诸葛文熊么?
她怎么?
难道是她下令刺杀的自己?
陶旭努力睁着眼睛想保持清醒,可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什么东西一般,又说不出话来。
诸葛文熊见到他自然没有好脸色,她冷冷地站在一旁,并不靠近陶旭。
一听诸葛文熊叫唤,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立刻就从床榻后转出。但见她一身土黄色的袿衣,配上下半身的深紫色垂髾,显然是个贵族装扮,但一身的中药气味,却不知为何做丫鬟做的事。
少女的脸上充满着忧虑之色,可一见陶旭醒来,立刻收起了愁色。
“陶郎君,你醒了?”少女从诸葛文熊手里取过一块凉水浸透的抹布,轻轻地替陶旭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你渴么?想喝水吗?”
陶旭喉结咽动了一下,少女见他还是说不出话来,又取过一块湿毛巾,轻轻地洇湿了他干涸龟裂的嘴唇,这才一勺一勺地给陶旭喂水。
“不用急,慢慢喝!”
诸葛文熊站在一旁仿佛丫鬟一般,她见少女看着陶旭的表情里满是情意,早就待不下去了。
“公主,我去告诉太尉一声罢?”
见少女还是没反应,诸葛文熊叹了口气,摇着头就自己出门了。
陶旭虽然说不了话,但耳朵还是听得清的,他听见诸葛文熊说“公主”二字,难不成眼前这个少女真是哪个公主不成?
“怎么了?热吗?”少女见陶旭憋红了脸,又取过毛巾绞了把凉水,替他擦了擦汗。
“你是….”
陶旭喝了一碗水,嗓子总算顺溜了许多,他勉强说了两个字。
“你还刚刚醒,不要勉强。”少女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饿吗?要不要喝点粥?”
话音刚落,陶旭的肚子就不争气的叽里咕噜乱叫起来。
少女憋着笑,又从屏风后取过一碗热粥来给他喂下,这才起身道:“好吧,既然你醒了,那我就不多留了。好好保养身子罢,药我都煎好了,按时吃就是。”
说完,她放下碗,一溜烟的就跑出房间了。
第九十六章 探视
少女刚出房门,却只见从郗鉴、司马晞、荀羡,再到射奴,一群人都静静地候在门外。见她匆匆出来,都尴尬的或者看天,或者看地,佯作对房间里不知情。
她心知刚才的一幕都被这些人看在眼里听在耳朵里,不禁也刷的一下羞红了脸,但好在也没说什么太亲密的话,便小跑走开了。
“太尉,看来十有八九…..啊?哈哈哈!”司马晞旁观者清,他安慰地拍了拍郗鉴的肩膀,表示你儿子已经没戏了。
郗鉴也心知肚明,他无奈的苦笑了几声,“还是看看子初恢复的如何吧!”
众人推开门进去一看,陶旭已经恢复了些许力气,正在努力的想要爬起来。
荀羡和射奴连忙上前扶住他道,“大病初愈,不要勉强。太尉和武陵王都来看你来啦。”
郗鉴见陶旭恢复的还算不错,原本脸上浓郁的黑气都退了下去,只是昏迷许久,脸色有些苍白罢了。
“医官怎么说?”郗鉴问道。
荀羡似乎是专门跟进陶旭的治疗小组组长,他老实回报说箭头上的蛇毒提炼并不纯粹,七副解药下去,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还需要卧床静养三个月才能活动如初。
三个月?那自己的募兵计划岂不是?
陶旭脑子转的飞快,他一下就猜到了刺杀者的真正目的。
陶旭身为王导眼前的红人,谢尚力推的新秀,殷浩亲荐的后起,如果真的在郗鉴主导的围猎中不明不白的死了,势必会引起上述诸人的怒火。刺杀者的主使显然不想把事情闹大,要不然当日死的就不是那两个刺客,而是陶旭自己了。
“太尉,殿下,我!”
陶旭刚想说几句话,却被郗鉴拦住。
“子初切莫心急,你昏迷也不过三天而已。募兵之事,老夫和令则都会关心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安心养病,只有早日康复,才能重返军营啊!”
说完,他看了一眼司马晞。
司马晞也乘势帮腔,自责了一番。接着又话锋一转,表示刺客的事他一定会追查到底,不过绝不是郗昙所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陶旭自然也只能承情地点了点头。
四人又聊了几句,才退出了房间。
四人退出以后,沈奂和钱伍长等一干人这才鱼贯而入。
“二郎,你可急煞我也!”
沈奂见了陶旭,犹如见了亲爹。陶旭要是真的死了,那他也可以去死了。要说这庱亭垒里最关心陶旭的,其实还是沈奂。
“我这是在哪里?刚才有个小娘子,你们可认得?”
现在没了外人,陶旭终于挣扎着起身,问沈奂道。
“郎主,你可交大运了!你可知道,这几天都是南郡公主在照顾你啊!”钱伍长一看案几上还摆放着当季水果,立刻就和弟兄们瓜分一空,他一边啃着甜瓜一边口齿不清的说道,“别说我们这些人,就连太尉和荀小郎都很难进来看你。听说…..”
“咄!”沈奂啐了钱伍长一口,“拿了瓜还不快滚蛋!我和二郎还有话说!”
钱伍长得了瓜,也不计较,当即带着众人又退了出去。
“那南郡公主的事以后你自然知道,可她身边的那个射奴,你却知道是谁么?”沈奂一脸神秘兮兮的卖了个关子,这才言道:“原来是汝南王的后人司马统!”
司马统?
陶旭绞尽脑汁,这个人在历史上也不出名啊。
“你不知道?”沈奂见陶旭的神色有些迷茫,便解释道:“当年他叔父南顿王司马宗和庾国舅争辅政大臣的位置,结果却是全家被杀,所以他自幼就被废了爵位。”
这便如何?
陶旭还是没想通这个司马统有什么特别之处,不就是个政变失败么?
“我怀疑,皇帝陛下也在这营里!”沈奂四下张望了一下,见四周没人,这才压低着声音附在陶旭的耳朵边道。
皇帝?
沈奂见陶旭瞳孔一缩,知道击中了他的心坎,便接着道:“这些年司马统常以随侍的身份出现在陛下左右,形影不离。怎么现在偏偏出现在南郡公主身边了呢?”
“况且这几天我到处走动,武陵王的住处被里三层外三层包的严严实实,即便他外出,也一样守卫森严。所以我猜,这里一定住着皇帝陛下!”
沈奂没想到他的猜想是真的,却自以为自己的猜想大胆而洋洋得意,他顺手取过案几上的一碗茶一饮而尽道,“二郎,抓住这个机会啊!”
沈奂的脸上满是羡慕的表情。
陶旭却有些头疼,信息量太大,他需要好好处理一下。
***
到了晚饭的时候,沈奂按时替陶旭换过药物,又服下了汤剂,这才出门自己去吃饭了。
瞅准了这个没人的时机,一个头戴帷帽,身披披风的男子闪进了陶旭的房间。
“你是!”
陶旭躺在榻上,刚想起身说话,就被男子摁住。
“陶卿不要动,朕来看看你。”
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看来房门已经被卫兵把守住。
来人脱下了帽子,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庞,正是皇帝。
“听令则说,陶卿的伤已经没大碍了。朕也甚为欣慰。”皇帝先是说了一番客套话,随后又自责起来,“要不是朕,可能爱卿也不会受这无名之伤。”
到了晚饭的时候,沈奂按时替陶旭换过药物,又服下了汤剂,这才出门自己去吃饭了。
瞅准了这个没人的时机,一个头戴帷帽,身披披风的男子闪进了陶旭的房间。
“你是!”
陶旭躺在榻上,刚想起身说话,就被男子摁住。
“陶卿不要动,朕来看看你。”
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看来房门已经被卫兵把守住。
来人脱下了帽子,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庞,正是皇帝。
“听令则说,陶卿的伤已经没大碍了。朕也甚为欣慰。”皇帝先是说了一番客套话,随后又自责起来,“要不是朕,可能爱卿也不会受这无名之伤。”
到了晚饭的时候,沈奂按时替陶旭换过药物,又服下了汤剂,这才出门自己去吃饭了。
瞅准了这个没人的时机,一个头戴帷帽,身披披风的男子闪进了陶旭的房间。
“你是!”
陶旭躺在榻上,刚想起身说话,就被男子摁住。
“陶卿不要动,朕来看看你。”
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看来房门已经被卫兵把守住。
来人脱下了帽子,露出了一张年轻的脸庞,正是皇帝。
“听令则说,陶卿的伤已经没大碍了。朕也甚为欣慰。”皇帝先是说了一番客套话,随后又自责起来,“要不是朕,可能爱卿也不会受这无名之伤。”
第九十七章 探视
陶旭心里太特么愿意了!
穿越至今他还在寄人篱下,并不是他心甘情愿如此,而是东晋的门阀势力太过强大。自元帝即位以来已经过去了二十年,各家门阀对江东的瓜分接近于饱和,已经没有多少可以让他大展拳脚的余地了。
这个驸马,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
可表面上还得装一装。
皇帝见陶旭面有喜色,就知道他心动了。
“当然!陛下愿意赐婚,那是我陶氏一门的荣耀!”陶旭当即激动地表示自己愿意,慷慨激昂地表了一通忠心。
皇帝看在眼里,心里却着实看他不起。
前几年荀羡被选为驸马的时候,是又哭又闹,还试图逃婚。最后还是被朝中的老臣和荀氏一门中的长辈强摁着结了这个亲。陶旭不愧是寒门出身,一开口就藏不住底了,也不知道辞让一下。
既然陶旭你有求于朕,那朕就不客气了!
“陶卿!”
皇帝见陶旭答应下来,立即反客为主。
他一振衣袖,收起笑容,缓步走到陶旭面前弯下腰来认真道:“朕点的是我大晋的驸马,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陶旭看他双眼圆睁,一脸严肃的样子,便也收起笑容,强撑着坐起身子道,“臣敢不尽忠竭力报效陛下!”
皇帝盯着陶旭看了片刻,只把他看得心里发毛,见他的确出自真诚,这才直起身子来。
“那样最好!”皇帝冷冷道,可随即他话锋一转,又关心起陶旭来,“最近卿就安生养伤,不要顾及别的。朕知道你还有募兵的事。朕已经吩咐过令则(荀羡),责成他督办此事,断不至于耽误,你放心就好。”
“多谢陛下!”
皇帝见他乖巧,也就不再啰嗦。
“那爱卿你就安心养伤吧,朕今日就要回京,就不再让公主来看你了。待你回京之后,武陵王会交待你一些事的。”
说完,皇帝就转身出门去了。
这场探望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时间控制的正正好。即便外人看到了,也不会有所怀疑。
陶旭只能心里暗叹这个皇帝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以陶旭几次见到皇帝的行止来说,这个年轻的皇帝在陶旭脑海里的印象就是个汉献帝和蜀后主的配置,凡事都请教王导和舅父,绝无自己的主张,对于一切谏议全都从善如流。
可没想到私底下他也有自己的一番雄心壮志。
可步子迈的太大容易扯到蛋。当年庾亮就是因为忌惮晋朝宗室的力量,而和王导合谋除掉了南顿王司马宗。
如今的江东,宗室中一个在地方上掌兵的都找不到,举目望去,各方诸侯不是庾王诸族,就是郗鉴这种流民帅遗老。皇帝想要恢复君权,可比他爷爷还要难啊。
刚才的一番试探,先是诱之以美色,然后加之以厚禄,最后又施之以威压。可以说是各种伎俩用尽,就是要拉拢自己成为皇权的支柱。
陶旭不知道同为驸马的桓温和荀羡有没有他相同的遭遇,只能叹息着摇了摇头。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陶旭也开始仔细思索起行刺自己的整个来龙去脉。
这场围猎应该就是皇帝安排好的相亲会。而羊贲,应该就是庾氏用自己的外戚势力强塞给皇帝的一个人选。
原本皇帝没的选择,他只能按照庾氏的安排走流程,宣布羊贲最终“胜出”。
可没想到这场刺杀却意外地搅了局。
那庾氏的安排就和刺杀有了冲突,刺杀自己的应该不是庾氏。
而那两个刺客虽然用的是毒箭,但无论是准头还是箭头上的毒,都放了水,那刺杀自己的真正意图,应该就是拖延时间。
郗家应该没有动机这么做,而庾氏又没必要多此一举。公主是向着自己的,皇帝和武陵王更没有伤自己的动机,那么看来看去,真正的主使者就只有羊贲了。
陶旭仔细回想自己穿越来的种种见闻,他始终没有想到羊贲会和自己有什么厉害冲突。难道是竞争驸马的事?
也没必要啊。皇帝已经在庾家的安排下给他作弊了,他只要按部就班,就能在围猎中出彩。
除非…..
这个羊贲是个幌子?
陶旭眼珠一转,待沈奂进来送饭的时候,悄悄吩咐了他几句。
***
“令则兄,这样真的好吗?我和陶郎素昧平生,只是初次见面。还是等他伤好一些再去探望吧!”
陶旭的房门口,荀羡和羊贲正在拉拉扯扯。
羊贲一个劲的推脱自己和陶旭不熟,而荀羡那边则坚持要他和自己一起去看看陶旭。
沈奂一个箭步拦住了正要溜走的羊贲,笑嘻嘻的道:“我家二郎早就仰慕羊郎的大名,只是缘吝一面,不得相见罢了。今日有缘,何不和我家二郎多多勾兑一番?”
沈奂嘴里的话说的有些不伦不类,可手上却毫不松劲,他一把提起羊贲,转了个圈才把他放下,面不改色的笑道:“羊郎真的不给面子吗?”
“哪里哪里!在下来的匆忙,没带什么礼物…..”
羊贲还想找藉口,却被沈奂和钱伍长一左一右,带进了房里。
“咦?这不是羊郎吗?”陶旭见到羊贲,双眼顿时一亮。
羊贲见陶旭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玉面小生,但长得也算是干净帅气,更是自己矮了三分,嘴里说的全是吹捧陶旭的话。
沈奂和钱伍长自觉的退出房间,一左一右关上房门站在门口,犹如门神一般。羊贲自知今天逃不掉了,只能苦着脸坐下。
“羊郎听说子初伤情好转,便急着来看你了。”荀羡也在一旁打着哈哈道,“呵呵,我也是拦不住啊。”
羊贲给了他一个白眼,心道你那是拦吗?和直接绑架有什么区别?
陶旭也心知肚明,他在病床上给羊贲行了个礼道:“羊郎如此厚爱陶旭,旭实在愧不敢当啊。只是军中无好宴,倒让羊郎笑话了。”
说着,他朝荀羡使了个眼色。荀羡立即从怀中抽出一把利刃架在羊贲脖子上。
“说!是谁教你来杀我的?”陶旭眼中精光一闪,立时便充满了杀意。
第九十八章 幕后主使
羊贲被这突然一下吓得魂不附体,他连忙摆手否认道:“冤枉啊!足下和在下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为什么要杀你?”
陶旭仔细观察着他的眼神,见羊贲虽然慌乱,但话倒是说的利索。
他不给羊贲思考的机会,连续追问道:“那为什么你去看过那两个刺客之后,他们就被灭了口?”
“冤枉啊!”羊贲急的都快哭了,他双指骈举对天发誓道,“我承认,我是安排了那些军士在林子里埋伏下猎物充点门面,可我绝没有安排人刺杀子初兄啊!”
“子初兄你是殷大师举荐的,又是王丞相跟前的红人,是谢长史的爱将。在下如何攀比得了?”羊贲哭诉道,“我要是为了一个驸马的位置而去杀人,那即便杀了你子初兄,郗太尉的儿子不也一样在和我竞争么?”
陶旭心念转动,他愿意相信羊贲这种没什么背景的人的胆量。
“那些会稽郡兵都是谁派来的,这你总知道吧?”
羊贲听得出陶旭口气有些松动,他连忙顺杆儿爬。
“知道知道,那是庾府君安排的。上个月初十,府君召见我说想不想驸马。我当然想啊,可朝中无人,哪里竞争得过王谢各族啊!”羊贲越说越激动,“可府君又说,只要你想,那剩下的一切都有他来办。那我自然感恩戴德,今后唯府君马首是瞻了!”
“说下去!”
羊贲咽了咽口水道,“后来的事我实在不狠清楚,直到十天前,庾府君才带着我前往建康面见天子。说我是佳婿人选,对我大加夸赞。”
“你面见天子,是在哪里?还有谁在场?”荀羡逼问道。
羊贲所说的事情,就连荀羡都不甚清楚。他只是从浔阳公主那里听说了除了陶旭和郗昙外还有别的人选,却没想到是庾冰偷偷地带着羊贲去见了皇帝。
“是在台城里的一座偏殿里。”羊贲努力回忆着,“除了天子和庾府君,就只有武陵王殿下和射奴了。”
“那他们都是怎么说的?”荀羡又接着问道。
羊贲老实交待,武陵王和司马统都没有表示异议。反而积极配合了庾冰的作弊计划。
“然后在下一路都跟随着武陵王殿下,直到来这里。其他的事,你们都看到了。”羊贲的眼神躲闪不定,陶旭一眼就看出了他还有隐瞒。
陶旭叹了口气,“既然足下不愿意说,那我也没有法子了。”
羊贲还以为要灭自己口,他连忙出生求饶道:“别别别,陶君切莫冲动!有话好说啊!”
“我陶旭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但也不能稀里糊涂的就挨这么一箭。羊君不在现场不知道,在下若是行动迟缓了一些,恐怕羊君见到的就是在下的尸体了!”
陶旭呵呵一笑,和蔼可亲的摸了摸羊贲的脸。
他越是不动怒,羊贲就越是心里发怵。
虽然荀羡手里的刀迟迟没动,但陶旭脸上的笑容愈发的和蔼起来。
陶旭又拍拍羊贲的肩膀,替他拭去肩上的拂尘,假装漫不经心的道:“不瞒羊君,在下是寒门出身,却得到了殷大师和王丞相的青眼相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羊贲连连摇头。
“羊君知道最近在石城,王豫州的部队和庾临川的江州兵发生过一次冲突么?”
羊贲连连点头,“听说是江州兵全线溃败。朝廷却讳言说什么合肥大捷。武昌那边十分震怒,要和王丞相一较高下。”
“那就是我做的!”陶旭指了指自己。
“如果不是我豁命出去为丞相效力,他何至于为我出面,向郗太尉求情让我募兵呢?”陶旭坐在羊贲面前娓娓道来,“要是我死了,你猜猜王丞相和郗太尉会怎么做?”
羊贲愕然。
王导怎么做他不知道,可郗鉴肯定会把锅甩干净。庾冰会不会接这个锅他不知道,可他羊贲十有八九就要……
“庾府君会冒着和郗太尉开战的风险保下足下吗?”陶旭不停地诱导道,“天子和武陵王殿下今天就要走了,他们有没有带你一起走?”
羊贲听到这里已经是汗如雨下了。
他咽了咽口水。
陶旭知道他的心理防线即将崩溃,于是最后又加了一道:“说不说在于足下,我今日放足下回去,也不算什么。只要足下念我以德报怨之情,今后不再加害就是了。”
说完,他示意荀羡放开羊贲。
荀羡急道:“不可啊!放了他等于放虎归山,拿不到证据,庾府君赖账怎么办?”
羊贲苦笑道:“证据早就没了。”
陶旭和荀羡齐刷刷地望向他,静等下文。
果然,羊贲长出一口气,似乎是平复了一下心情,把他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原来,所谓的为公主择婿只不过是刺杀陶旭的一个幌子罢了。从头到尾庾冰的目标就只有陶旭一个,把郗昙也扯进来,就是为了让郗鉴也洗不清干系。
皇帝和武陵王都只道庾冰是为了羊贲而作弊,却不知道他其实醉翁之意在陶旭身上。
庾冰的计划里,不仅在公主身边安插了两名刺客,就连那群会稽郡兵和武陵王车队里也有庾冰安排的刺客。他们接到的都是同样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刺杀陶旭。
这三支刺客分别埋伏在不同的地方。只要碰到陶旭,他们就会竭尽所能的全力刺杀,务必要阻止他在京口募兵。
看来庾冰也真的是害怕了!
“那为什么他们又没有继续下手?”陶旭追问道。
“是陛下叫我住手的!”羊贲说出的这个人让荀羡和陶旭都惊讶不已。
“天子本就是聪敏之人。一路上虽然不说,但他看到禁军中这许多陌生面孔,早就起了疑心。”羊贲感叹道,“等看到陶郎你中箭的时候,天子把我叫到车边,警告我要是还继续谋害你,他便立刻把我抖出来。”
“所以你才及时叫停了刺杀?”荀羡问道。
羊贲点了点头。
“呵呵,为了驸马之位,居然如此歹毒!即便子初容得下你,我荀羡也容你不得!”
这一路上荀羡早就对陶旭佩服得五体投地,一听羊贲如实招供完,立刻就要动手。
“且慢!”
这次却是陶旭叫停的。
“天子车驾现在应该出发了,你也该一起走了。”
第九十九章 处理
这下不仅羊贲,就连荀羡也看不懂了。
“令则,你放开他吧。让他回去!”陶旭十分平静地吩咐道。
“子初,你是疯了么?这还放他回去?”荀羡急的几乎就快跳起来了,“太尉的手下这几天日夜看着他,我们要带他走,也不阻拦,这便是把他交给我们处置了。你怎么还放他走?”
陶旭却笑了,指着羊贲道:“刚才他不是说没有证据了吗?他和武陵王车队里的刺客就是证据。让他们回去,我相信庾府君会让他们给陛下一个交待的。”
羊贲脸色顿时灰暗如土,他太明白庾冰的手腕了。
庾氏诸多兄弟中,就数庾冰最为严峻苛刻。平时无事尚且一脸严肃,如今出了这么大的差错,自己和那些刺客就是献给天子的活祭品。
羊贲越想越害怕,他跪在地下匍匐着爬到陶旭塌前苦苦哀求道:“陶君,我愿意交出所有的刺客名单。只求陶君救我一命,今后一定鞍前马后誓死效忠!”
“好!这可是你说的!让他写!”
陶旭的回答干脆利落,倒是让羊贲有些措手不及。但既然陶旭这么说了,荀羡便取过几张纸来让羊贲写了一张供状,最后附上了所有的刺客名单。
武陵王的车队护卫人数不过二百多人,而庾冰安插在内的刺客竟有三十人之多。这已经不是陶旭自己能处理的事了。
“太尉知不知道?”陶旭扬着手里的供状问道。
羊贲摇了摇头。
“你去把供状交给太尉,让他悄悄地拿下所有的刺客。天子和公主的安危可是第一位的!”
荀羡也不啰嗦,接过供状就去找郗鉴了。
“至于你么……”陶旭扬着头打量着羊贲。
这个人已经不能再留了,可又不能死在自己的手上。将来庾冰要是借题发挥,也是条人命,毕竟直接行刺的并不是他。
官场就是这样,当面笑呵呵,背后捅刀子。既然庾冰先打响了第一枪,那第二枪、第三枪就会源源不断地打来,直到陶旭死亡为止。
都捅破了面子,那就没什么面子可留的。羊贲原样送回,陶旭倒要看看,庾冰究竟怎么发落他!
“把他拖出去!”
沈奂应声而入,见陶旭对羊贲使了个眼色,便一把蒙住他的嘴,直接给拖出去了。
过不多时,房外传来了一阵吵杂声。
一队队的士兵源源不断的集中起来,可又没停留多久,就又被匆匆派了出去。
又过了一会,一队郗鉴的手下押解着几十个衣着华丽但满面尘土的人匆匆从窗前经过。看来郗鉴也是动真格的了。
站在窗前,郗鉴背着手,手里捏着羊贲的供状。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的手下们忙里忙外。过了好一会,郗昙才走进房间报告全部刺客都已捉拿完毕。
“都处理完了吗?”郗鉴淡淡地问道。
“一个不留,都处理干净了!”郗昙小心地回答道。
“你亲自带人,护卫天子和武陵王的车驾回京,路上不能有任何闪失。”郗鉴从案上取过另一封交给郗昙,吩咐道,“部队拉到离京城五十里外就折返回来。你亲自把信交给王茂弘(王导)。虽然天子属意于陶旭,但你也不要浪费这次机会。要是能表现得好,能挽回天心也未可知。知道吗?”
“孩儿明白!”
郗昙太明白了。他接过了信,小心的藏在了怀里。
“嗯,那去吧!”
看儿子如此上心,郗鉴也松了口气,把手中的供状就着烛火燃成了灰烬。
这次的刺杀事件已经严重挑战到了皇帝的底线。皇帝只是碍于实力,不好发作而已。随着皇帝年纪越来越大,羽翼渐丰,他还能容得下这个嚣张跋扈的舅家么?
***
天子出游围猎的消息在京城里自然是被瞒了个风雨不透。可王导的情报也不是吃素的,他很快就知道了庱亭刺杀的全经过。
可让人诧异的是,王导并没有当场发作。而是当着王彪之的面给陶旭写了一封安慰信,让他在郗鉴那里安心养伤。
至于刺客的事,王导也十分冷静。他采用了郗鉴的说法,这场刺杀只是羊贲心术不正,自己擅自作主,以为刺杀了陶旭,便能当上这个驸马。
于是,羊贲很快就在一场夜宴中“酒醉溺水”而亡。庾冰和王导则都给家属送上了挽联。
这一切很快就被支道林传递了出来。
陶旭看完手里的信,随手就点燃烧成了灰烬。
“妈蛋,没料到老家伙居然把供状给烧了!”陶旭自言自语道。
看来郗鉴是真心想当和事佬,他既不希望庾冰通过刺杀干掉自己,更不希望王导借题发挥向庾冰发难。
在郗昙动身之前,羊贲供状上所有列出来的刺客全部都被郗鉴灭了口。就连那些在林中布置猎物的会稽郡兵,也被郗鉴的部队急行军赶上,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这样一来,用以指控庾冰的人证就全部没了。
只留下一个羊贲,王导也只能拿他来撒气。
郗鉴这一手让庾冰也不得不佩服姜是老的辣。他在皇帝和王导面前开始屡次提起郗昙的有勇有谋来,只有郗昙才是驸马的最佳人选。
原本即将水落石出的驸马人选一下子又变得看似扑朔迷离起来。
一旁的沈奂见陶旭一脸的抑郁,便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二郎,咱们那天放回去的二十多个新兵都回来了,还带回了一百多个乡里同伴。听他们说,过几天还有上百人会来呢!”
“是么!人都在哪?”
陶旭双眼一亮,这是这几天来最大的好消息了。
沈奂见他要起来,连忙按住他道:“别忙,医官说你要卧床三个月。荀郎正在帮忙安顿呢,郗太尉的部队差不多都回京口了,正好把这庱亭垒给空出来,我的意思是干脆咱们就在这里练兵。省得来回奔波,你也好在这安心养伤。”
陶旭一把推开沈奂,从床塌上蹭的一下站起,摸了摸自己的左臂,虽然还缠着绷带,但只要不用力气还是感觉不到异样的。
“我是手臂受伤,又不是双腿不能行动。走,带我去见见新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