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是你?”
“你,认得我?”
昏暗幽长的走廊中,披着破烂斗篷的邋遢男子刚刚踏进门来,便有一道死气沉沉的声音,空幽且无力般的荡了过来。
男子缓缓的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看了看前方不远处那佝佝偻偻的老婆子,有些疑惑般的掀去了顶上袍帽。
长廊两旁高大的石壁上亮着幽幽的灯火,光影摇动间虽有些昏暗,却也能勉强的看个大概。
隐约间,男子大概四五十岁的容貌,眉宇中似透着几分的英气,可这扮相却有些过于邋遢。
只见他脸色暗青枯发乱黄,蓬松的络腮胡也似久未修剪,散乱之间已有些四处粘连,再加上他略显疲惫的神情和一身破烂不堪的宽大斗篷,整个人看上去满是一副颓败之色。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男子的双目间似有无尽的锋芒般隐隐闪动,寒光过处倒是让人有些不愿直视。
自男子前方不远处,幽幽的站着一位佝佝偻偻的老婆子,面色干枯,眼神浑浊,花白的苍发随意的挽在脑后,冷冷看去却是毫无生机可言。
啪~啪嗒~啪嗒……
见男子现出真容,老婆子眼中多了些别样的神采,接着有些费力般挪动起手中的苍木拐杖,颤颤巍巍的往前踱了几步。
她这一动,看似有些随意,却是隐隐的拦在当中。
“三百年前,玄门正道之首剑隐门横遭大祸,整座山门两千七百余人无一幸免,漫山遍野的腥髒恶腐竟无一具完整尸身,如此断绝人寰之举,世人皆以为是我寒门所为,却不晓,他正道第一大宗满门被屠,竟是那剑隐门天地人三剑中的老三亲手做下,呵呵,可笑这世人迂腐顽尘不化......”
老婆子说到最后冷冷一笑,抬起头,定定的盯着男子,浑浊的眼神中似有一抹微弱无比,但却至纯至极的杀机隐隐划过。
反观那男子,神色漠然静静的听着,期间并不搭话,只在听到剑隐门三个字的时候,瞳孔微微的缩了一下,此外就再无其他,至于老婆子最后那似有似无的杀机,却是没有理会之意。
“一个月前,有人给我送来了这个。”直待老婆子说完,男子在怀中取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墨色玉牌递在身前。
老婆子眼神微动,扫了扫玉牌上古朴的狱字和隐隐流动的漆光,眯了眯双眼,略作了片刻的迟疑。
看情形她是要抉择些什么,不过只一瞬间的犹豫后,便就颤巍巍的侧身让路:“既是帝君亲邀,那你就进去吧。”
男子收起玉牌,缓缓的走向尽头,途中路过老婆子身边他又稍稍的顿了下脚步,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最终,他也只是轻轻一叹,便幽幽的消失在昏暗之中......
第一章 大漠
大漠无尽,终年不见来人,延绵近万里的黄沙掩埋着逝去的一切。
牢笼般的血云遮天蔽日,黑压压的盖在心头,残破的古树早已没了枝丫,孤零零的倚在沙石之间。
不时有刺骨的寒风掠过,伴着几声悲鸣,似鬼哭狼嚎,亦如沉冤写照,诉说着过往的种种......
了无生机的荒凉深处,一袭黑衫的少年低着头,匆忙忙一路北去。
少年走的很快,此一去黄沙尽头血海之滨有一残破的古城,斜靠着万里黄沙,引伏在寥寥的苍茫之下。
此城不大,可也不小,唤做风沙堡,本是玄门中威名赫赫的风家一脉久居之所,奈何三年前一场茫茫大祸尘封故去。
世间传言,昔日风沙堡的堡主风万霖与其夫人白惜梦,三年前为了给他们天生绝脉的儿子风尘筑经续脉,携风家一门强行引动了护守北疆的诛魔大阵,欲要借大阵的万千生机为之逆天改命。
却不想,紧要关头偏有邪道魔宗寒门之人出手偷袭,致使诛魔大阵被破,不仅阻断了经脉之事,就连大阵下镇压的上古魔族九幽冥帝也被一并放出。
那九幽一出,天下必将生灵涂炭。
决绝之下,一场惊天大战引动八方,九幽冥帝长眠血海,风万霖夫妇战死北疆。
危难之时,虽有天下群雄赶至击退寒门,救下了风家寥寥血脉,可也终究无奈一向仁风侠义的风沙堡已遭厄难。
可叹三百年苦囚大漠独镇北疆的风氏一族就此陨落,着实令人惋惜。
事发后,风沙堡仅存的几个小辈皆被白惜梦的兄长,南海苍云宗宗主白惜墨尽数带走,却又不知何故,苍云宗此后竟是封隐了山门避世不出。
此外,西昆仑瑶池仙境的主人姬瑶仙子,自大漠归去不久,亦是同样封山不出。
就连余下那些援驰漠北的各大宗门,回归后也都极少谈及个中细节,对外只说是寒门阴狠暗算了风家。
再后来,此事虽众说纷纭,可也依旧是不了了之。
如今恍过三年,就只剩破碎的风沙堡伴着种种流言,孤零零的躺在漫天黄沙之中......
......
“三年了......”
残破的城门口,少年手抚着斜插在地上的半截牌匾,喃喃之声似有些哽咽。
牌匾上锈迹斑斑的风字已有些看不真切,寒风缭乱着少年有些宽大的衣袖,掀起的沙尘令他不得不眯起双眼,却也正好掩盖了隐隐间倔强的泪水。
“不孝的尘儿,回来了......”
终究是未能忍住心中的苦痛,少年有些踉跄的跪在了地上,怔怔的望着已是残垣断壁的风沙堡,眼中寒芒闪动。
一股比那血海吹来的寒风还要冰冷的气息隐隐浮现,随着微微颤抖的身躯翻涌升腾。
终是一声长啸直撞九霄,猛然间便是那漫天的血云,都跟着泛起了层层涟漪。
原来,这少年就是当初风万霖夫妇那绝脉的儿子。
风尘!!
据说他当年活命之后,就被他舅舅白惜墨给带回了南海,三年来一直隐居苍云宗,如今不知为何竟又跑回了大漠。
“唉......”
漭漭的血云上,幽幽一声长叹,抚平了震荡的云层。
一身素袍的苍云宗宗主白惜墨,俯览身形看着他这苦命的外甥,不由得连连摇头。
恍然间似有一抹颓然之色,悄无声息的将他已有些斑白的两鬓又压上了几道沧桑。
“白老弟,此刻放他出来,早了点啊。”白惜墨身旁,一个骨瘦如柴长相怪异的中年男子,望着下面悲愤的风尘有些担忧道。
这说话之人,乍看上去佝佝偻偻一副痨病之相,可隐隐间却是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浩然之意。
常言说人不可貌相,实乃至理名言,别看此人长相怪异,他却是天下间赫赫有名的人物,雷鸣山霹雳堂的堂主雷功。
霹雳堂,独座西北雷鸣山,享九天神雷之道威震天下,堂主雷功更是天孤绝顶,一身玄功参天造化,世间少有敌手。
据说三年前的风家大劫就是他雷功第一个援驰赶到,一现身便以霹雳堂绝技九天神雷决化为法阵,及时护住了已经昏迷的风尘等人。
随后更是直接祭出了自己的独门绝技雪落苍穹,一举击杀了寒门副门主阳泊涣,外加两大护法和一众门人。
相传雷功的雪落苍穹一出,配上九天神雷决附身,心之所往必为绝杀,世间少有人敢触其锋芒。
当时正是这两大绝技齐出,方才震慑住寒门众人未敢上前,堪堪保住了风沙堡残存的血脉。
“唉~老哥你有所不知,这孩子如今魔障愈深,再关下去恐对他不益。”白惜墨轻声一叹,言语中满是无奈。
接着不等雷功搭话,他又摇了摇头,一副欲言又止:“况且......算了,总之老弟如今已是分身乏术,无奈,只好请动老哥前来代为照看。”
雷功面色一苦,似乎知他所想,有些不忍的试探道:“这么说,你那丫头......?”
话到此处,白惜墨周身一震,眼中划过一抹强烈的挣扎,本就有些颓然的神情也随之越发黯淡,背负的双手亦慢慢的垂了下来。
“不瞒老哥,小羽那孩子怕是够呛了,当年她为了救尘儿血脉耗尽,要不是老哥到的及时,和泷儿她......以命相换,恐怕三年前就......唉!!如今虽有老爷子强行续命,可也一直不见醒转,亦不知还能再撑多久。”白惜墨说完重重的叹了口气,神情复杂的望向了天边某处。
眼神中,似无奈,似不舍,似淡淡的期盼,也纠缠着一些愧疚和迷茫,却最终又都被一抹决然冲散......
“唉~命也,命也......”雷功看了看白惜墨远望的方向,摇摇头并未打搅他,只默默的转过身看向了下面的风尘。
许久之后,白惜墨似又敛起了心神,有些惆然的问道:“老哥,你说我错了吗?”
这一问,看似问向了雷功,却更像是喃喃自嘲,又或者是在纠葛着什么前尘往事。
“是非对错本无垠,何来妄故亦妄心,白老弟,问心无愧也就是了,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儿,这孩子就交给我了。”雷功此言虽寥寥寡寡,却是直窥本心。
果然,白惜墨闻听过后,眼中的决然犹盛了几分,接着面色一正扫去颓态,冲着雷功一抱拳:“那就有劳老哥,此一别山高水长,若能留得残躯,他日定去雷鸣山当面拜谢。”说罢也未做拖沓,转身决然离去。
望着老友远去的背影,雷功默然良久,待转回头再看着下面已宣泄多时正缓缓起身的风尘,不由得又是一阵摇头苦叹......
第二章 故人
“君主,当年那个风家的孩子,三天前进了大漠,用不用带回来?”
极北寒川,幽冥血海。
孤岛上,被誉为邪道魔宗的寒门总舵内,其寒门代门主魔君许亦,正侧身站在一间密室的血池旁犹自出神。
忽觉身后异动,许亦不禁眯了眯双眼,随之一道空幽的声音自昏暗处隐隐传来,同时那幽暗中似有一抹黑芒隐约的闪动了几下。
“哦?那白惜墨竟肯放他出来?”许亦眼神一跳,似乎颇有兴致。
不过他转身沉吟了片刻,却又是一副似有所悟道:“那孩子的事儿你们不用管,先办要事,紧要关头不可出了岔子。”
“是......”
......
九十月份的北疆已有些朝短暮长,此刻申酉交替便已是斜阳西去,常年被血云笼罩的北疆大漠更是显得有些昏暗。
如游魂般踉跄了半晌的寒风,兜兜转转虽不剩几缕,可也终于是吹了过来,夹带着些许的沙尘,晃悠悠,飘荡荡,摆进了风尘此刻所在的院落。
长风苑,昔日风沙堡堡主风万霖一家起居之所,也是他风尘自小长大之处。
自院中愣愣的站了好一阵,他才走上前扶起散乱在黄沙中的石桌石凳,有些不舍的坐了上去。
环顾着四周,他想好好的看一看往日的温情,可仅仅只是瞥了眼前堂门外的青石台阶,就再也躲不开那错乱纷杂的陈曦过往。
恍然中,似母亲温暖宠溺的怀抱,也如父亲那久望欲穿的归期,又或者是两小无猜互诉衷肠的美梦......
“娘,再过两天父亲又要出去了吧?”
“尘儿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我是想,要不这次就把尘儿也带上吧,说不定机缘所至,我这绝脉的事就解决了呢。”
“傻孩子,哪有那么容易,不过娘相信你爹定能寻回那解救之法。”
“可是......”
......
“风尘哥哥,是连你也不要小羽了吗?”
“小羽莫哭,从小到大你都知道,我哪舍得不要你,我是怕......”
“我不怕!!反正苍云宗的圣女也不得修行,到头来一样是几十年身化枯骨。”
“但......”
“没有但是!!爹说过白家之人言出必践!而且......而且小羽将来,也是愿意嫁给哥哥的......”
......
风尘缓缓的摇了摇头,想要从无尽的悔恨中挣脱出来,怎奈潮水般的回忆却压的他越陷越深......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是天光都已被夜幕吞噬。
咕~咕噜噜~
几声聒噪惊醒了他有些模糊的视线,风尘抬起袖袍擦了擦似已干涸的泪痕,起身找了些枯木干柴,就在已是没有门窗的前堂内点起了一堆篝火。
不多时火光见亮,他便斜靠着正对门口的屏风,随意的坐在了地上,又拿了些吃食出来,就着幽幽的火光,慢慢填补着空落落的肠胃。
焰火飘零,光影摇动。
望着眼前飘飘摇摇的暗红色火苗,幽幽的映照在夜幕中,风尘的心里说不出的烦闷。
历数过往,寒苦风凉,他恨,恨自己残命殃及了父母族堂,也恨这苍天厄难苦灼着一方佳人。
大劫无妄,佳人不舍,他又怨,怨这世间熙攘,怨那刀俎无常,犹百味苦又千般痛,似弥天大石般憋堵在心头,也压在了他单薄的脊背之上。
越想越恨,越恨越怨。
不觉间,他的双目之中竟开始密布起暗红色的血丝,渐渐的交融着……
杀!!
某一刻,风尘猛然而起,一股冰冷的杀意翻涌而出,顷刻间席卷了整个厅堂。
只是弥漫之间的滔天大恨,眼看着就要攀升到顶点,竟又突兀般的颓然散去。
哼!!
与此同时,前堂外,血云中,不知名处传来一声冷哼。
风尘如遭重击,背靠着屏风无力的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起了粗气,眼中的血色也开始慢慢散去。
“呼~”
豁然醒转,风尘暗道好险,方才不知怎的,竟完全控制不住心中的杀意,险些灵台失守堕入杀伐。
好在紧要关头似有人出手相救,只一瞬间就扫去了心头正被无限放大的执念,又稳稳地压住了已经控制不住的杀机。
这人当真高绝,会是谁?
唰~唰啦~唰啦啦~~
就在他疑惑之时,一阵寒风咬动袍袖的破空声,自门口处悠悠传来,风尘心头一动,忙循着响动望去。
不知何时,那个瘦小枯干却又一身浩然的雷功雷堂主,已然出现在了门口的石阶上,此刻正佝偻着身形,两只手互插进袍袖又抱在怀中,定定的看着风尘。
看情形似乎刚刚才到,可又像已守候多时,若不是墨蓝色的长袍随风摆动了起来,只怕风尘还未有察觉。
“雷伯伯?”
待看清来人,风尘先是一愣,接着便知是何人方才出手,激动的赶忙起身跑到近前,撩衣襟倒身就拜。
对于雷功这个长辈,他自有说不出的亲切,当年他父亲风万霖与雷功乃是生死至交,此前他风家尚未遭难,两家多有往来,故风尘自小便与雷功相熟。
此外,一生孤傲的雷功因为某些陈年往事,一直未有婚配,也就一直无后,爱屋及乌下便视风尘有如子侄,向来多有疼爱。
“雷伯伯......”
风尘哽咽了半天,就只道出了一声轻唤,可也就是这一声轻唤,方能饱含尽他此刻心中的苦楚。
“好孩子,起来说话。”好一阵,雷功见他已有些稳住神绪,方才手托臂膀将之扶起。
风尘随之起身,却猛的又想起适才只顾着激动,倒还未谢过雷功救他之情,便又要拜行谢礼。
“算了小风子,几年不见倒学会客套了。”说着,雷功袖袍一动,一股绵柔的无形劲力将他托住。
久不常笑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略显怪异但却无比温润的笑容,看得出,他对风尘这个晚辈乃是实实在在的关爱之情。
风尘心中温暖,忍不住又是泪眼朦胧,而雷功眼见他如今苦命世间,又何尝不是暗伤心头。
如此,这一老一少惆怅了许久,方才双双收敛了神绪。
“对了雷伯伯,您怎么也来了?还有方才那是......?”直到此刻,风尘才想起问雷功怎会突然现身,又正好救下自己。
“魔君许亦亲自出手,你能抵挡片刻已是不易,至于我嘛......是给你这小风子跑腿来了。”雷功说着,自顾自的走到火堆旁随意一坐,又伸手一指,示意风尘坐下说话。
风尘与雷功自不见外,便依言坐在一旁。
“竟然是他?”
“不错。”
“想不到他竟能引动我体内的魔气……那,我舅舅去哪了?”
“他?他有要事去办......”
......
二人围在火堆旁,你一言,我一语,聊起了过往......
第三章 瑶池
另一头,辞别雷功的白惜墨并没有返回苍云宗,而是路转西南,直奔西昆仑云顶的瑶池仙境。
此刻正在姬瑶仙子的寝宫外,默默等待着屋中主人的答复。
瑶池仙境,自三年前大漠之战,便一直封隐山门不显世间。
如今莫说是凡尘百姓,就是那玄门中修真之人冒然到此,没有瑶池主人的允许,也是踏遍山巅不见仙,扫却残云亦枉言。
可白惜墨却能很轻易的进到此间,足见他与这瑶池关系匪浅。
吱嘎~~
等候多时的白惜墨并没有见到想见的人,推门而出的,乃是姬瑶仙子的小徒弟白鹭仙子。
这白鹭仙子本也是苍云宗白家之后,却因一些陈年旧事,倒拜在姬瑶门下。
“唉~二叔,师尊她还是不愿见您。”白鹭仙子一出来就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
白惜墨点了点头,显是已有所料,不过眼中还是闪过了一丝失望,不觉得轻轻一叹。
“唉~”一声低惆,似无奈,似愧疚,也似喃喃的不舍.......
叹息过后,白惜墨手中流光一闪,取出了两块暖黄色玉符递给白鹭:“此中各自封存了一丝小羽和泷儿的血脉之气,上面有她们的气息,替我交给你师父,告诉她小羽可能时日无多,想看就去看看吧,此间过后我就要赶往落神峰了,另外尘儿也被我放出了山门,这孩子魔障缠身路途坎坷,看在小羽的份上,还望照拂一二。”
“这......”白鹭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的接过了玉符,低着头,紧紧的搂在怀中。
良久,方慢慢的抬起头,一脸坚定道:“二叔,师叔她老人家在天有灵,一定能护佑住小羽妹妹平安无事!”说完已是泪湿眼底。
“唉~”白惜墨又是一叹,接着眼含雾气,望向了寝宫的房门。
他二人谈话声虽然不大,可在这瑶池之内,却是没有什么能瞒的过那身为主人的姬瑶仙子。
此刻瑶池仙主的寝宫中,姬瑶仙子无力的靠在云床上,微微的抽搐着,绝美的脸上已尽是泪水。
“......”
白惜墨有所觉察,深深的望着姬瑶仙子的寝宫想要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黯然转身消失在茫茫天际......
“九天元君听令!撤阵!开山!!”
许久之后,清冷的声音响彻整个西昆仑,随之天下间许多玄门高修也都有所察觉,纷纷神色复杂的望了过来……
......
“雷伯伯,怎么了?”
长风苑,前堂内,风尘正待与雷功说到关键,忽见其眉头一皱,有些不明所以。
“没事,你接着说。”雷功手拿枯枝示意风尘继续,接着漫不经心的向火上添了些干柴,又随意的扫了扫西南方遥远之处。
风尘不觉有异,继续道:“哦,那天过后,外公他老人家就亲自出手替我护道,起初倒还顺利,生机流转之下多少能有些血气回旋给小羽,可后来......”
......
“唉~白老弟,姬瑶妹子,也是够难为你二人了。”雷功边听边叹,心绪已然游至天外。
适才他也是隐隐察觉到西昆仑所在,有一股仙缈空灵的太阴之力冲天而起,其威势直透云霄。
心念一动他立时就知,这瑶池独有的太阴之力如此声势,必是那姬瑶仙子撤阵开山所至,当下忆起往昔,故才忍不住心中一叹。
对于白惜墨与姬瑶仙子的过往,雷功自是心中明了,他二人本是神仙眷侣天作之合,却奈何师门所阻遗恨至今。
遥想当年,白惜墨与姬瑶情投意合互定终身,却不料此事竟遭了姬瑶仙子的师父,上一代瑶池仙主玄姑子的断然拒绝。
理由是姬瑶身负太阴圣体,乃瑶池一脉未来的希望,宗门大计在前,绝不可外嫁苍云宗。
得此答复,白惜墨痴心不死,三上瑶池以求终身,但都无一例外,俱被玄姑子冷言相拒。
后来玄姑子被他扰的烦了,索性连山门也对其封闭,如此他二人连见上一面也都成了痴心之想。
无奈,白惜墨回转苍云宗,想要求他的父亲苍云大帝白乾一出面,为其保媒说情。
在他想来,其父白乾一乃是玄门五帝之首,被世人尊为绝顶,其威望、辈分如能亲自出面,此情或有转机。
可他不曾想到,一向不谙成规不拘俗礼的白乾一,得知此事竟也是不甚支持,还劝诫他世间不如意何止万千,既是有缘无份那就欣然待之。
白惜墨如坠深渊,然情之所至他却仍不死心,便独自跑到了瑶池山前坐守枯缘,以求能用真情换玄姑子改变心意。
暑往寒来,这一守,便是四十年。
四十年间,白惜墨孤坐云头眼含期盼,痴痴的盯着瑶池,他知道,那仙泽之内苦牢之中,同样有一痴情女子,目隐情郎怔怔的望着外头。
好一对痴儿!!
四十年后,白乾一幽幽一叹,终于现身在瑶池仙颠。
只是他苍云大帝亲身驾临,那玄姑子亦同样决绝,宁可拆散好姻缘,也要为宗门抗下怨恨。
对此,白乾一也是颇为无奈,两家同属五大宗门,且都为玄门正道,他又是前辈高人,必定不能强抢夺人,不得已,只能摇头苦叹间悻悻而去。
白乾一走后,玄姑子见白惜墨仍在山门外苦守痴情不愿离去,又得知姬瑶仙子在苦牢中几欲脱逃,心中始终不定。
左右思量间,以为此事若不做绝便不会罢休,继而万般准备要提前为姬瑶继传仙主,好令其执掌瑶池,以断她外嫁之心。
之所以此般酌定,乃因她瑶池一脉历有一道玄机,凡仙主继传,其大典上必遭历代祖师遗念所诅,此生只可护佑山门,绝不得外缘他宗。
如违此道者,他日至亲至爱必遭天地之力冥冥绞杀不得善终,死后更入无间炼狱受万载苦灼。
如此的恶言狠咒,用情越深者也就越受约束,起初姬瑶仙子心念他二人真情,宁死不就玄姑子所愿。
然玄姑子却素知她心性,竟一狠心为了宗门大计甘遭怨恨,以其另一个徒弟,也就是姬瑶仙子的孪生妹妹,姬泷仙子的性命作要挟,逼迫姬瑶继任仙主。
两难中姬瑶仙子心如刀割,一边是要托付一生的至爱情郎,另一边又是她自小相依为命的亲妹妹,何去何从间真想一死了之。
可转念又想起她师父曾有言道,若她以死明志,那作师父的索性就一股脑送她姐妹二人齐下团圆。
绝望间姬瑶仙子万念俱灰,独自在苦牢中恍恍的过了不知多久,终一日泣血为书了下绝言,应了玄姑子所求,此生再不提与白惜墨的亲事。
玄姑子闻言大喜,当即普邀玄门,说瑶池仙境要继传换主,共请天下同道远来观礼。
此一番,玄姑子也自知太过无情,有些愧觉爱徒,然其心中所盼几欲大定,这般想来纵是背负再多也又觉值得。
只是世间事何其无常,就在玄姑子以为此事终定,将要遂得其愿之时,她瑶池仙主的继传大典就偏偏来了个搅局的煞星。
大漠风沙堡堡主风万霖!!
第四章 往事
寒川咬银月,孤影照残氓,
悲欢未了拂云去,千秋易躲债难偿,
可叹朝惜墨落当无悔,
却只怕君幽万里又添一衫长,
恨!!
恨缘兮,愿兮,喃怨兮,
寥寥残言了茫茫,
余,梦兮,唯念,
苍玄故里白龙榻,枕侧边还还再旁。
“债难偿,债难偿,瑶儿啊!你,有何债啊......”
……
“小妹,二哥我情身懦弱无颜再回苍云,这苍云剑就让妹夫他,送回去吧……”
“二哥......”
......
“风哥,我二哥他......”
“小梦放心,待为夫前去走他一遭,也就是了。”
......
那日,风沙堡天风阁中,白惜墨黯然而走决绝离去,风万霖紧随其后,亦身赴瑶池。
好一场仙颠苦恶!!
大典上,风万霖孤身一杆雪夜飞鹰枪独挡瑶台十三圣,于离恨间强行护走一对痴情怨儿,更在玄姑子手中劫走姬泷仙子,带回大漠并作庇护。
这一遭举世哗然,玄姑子更是恨怒交加,亲自扣关请出了瑶池山太瑶仙帝古元大师。
古元皱着眉头闻之听之,尔后自持身份未与风万霖计较,转由五帝城帝庙中同白乾一两两怒酌。
也不知两位大帝当时如何商定,只听说后来太瑶仙帝竟答应了这桩亲事。
不过得苍云宗选定一位资质绝佳的隔代女子拜入瑶池,过在姬瑶门下,再由白乾一入瑶池授道十年,此事方得罢了。
这传道授业姑且不提,单说那以身换情,白惜墨自觉有愧亲族晚辈,说什么也不肯答应。
后来还是小侄女白鹭心念她二叔自小照看,坚决要以己相换,这才满得团圆之局。
古元大师亲身主持,白鹭就此过在了姬瑶门下,入瑶池,敕封九天元君之鹭元君,后随古元带进关里莫大不出。
不久后,苍云宗大婚,同道千贺,两人峰回几转总算有果。
哪知婚礼上变故再出,谁都未曾想到,那玄姑子竟执着到违背太瑶仙帝之命,暗中把披霞戴冠的姬瑶仙子私换成了妹妹姬泷。
又以缚魂锁为引,操控着姬泷与白惜墨结成拜天之礼,同在大婚当天将姬瑶一身封镇,强行带她完成了继传之道。
惊变骤然,发觉时诸般礼节已成再无更改,白惜墨与姬泷恨然相望,却只能双双认命,待翻回头找上瑶池,姬瑶仙子已是含泪不愿相见......
直到三年前,万里大漠间三位至亲至爱黯恨别离,竟已成天人永隔。
当时风家大劫骤起,雷功孤身独往援驰赶到,万幸中救下了风尘等人。
可也同时发现几个小辈中,那自小被白惜墨送到风沙堡,交由风万霖夫妇代为抚养的独生爱女白羽,不知为何生机弥散几近消亡,就连一身的血脉也近乎干涸。
雷功有心相救,奈何一身杀敌之功,却无回天之道,且周遭尽是些敌众魁首伺在当侧,亦无暇细里深究,只能先行护住再图后续。
后来姬瑶仙子率众赶到,闻听这已然无术的少女竟是她妹妹姬泷与白惜墨的孩子,惊黯之余登时大怒,转头悲愤间杀向了寒门敌首魔君许亦,誓要为风家一门和她唯一的小侄女报仇雪恨。
两人遁天彻地好一场大战,奈何姬瑶仙子道成尚短,终不是许亦的对手,几番争斗下眼看着就要被许亦重伤击落。
噌啷啷~一声剑鸣,白惜墨手提三尺苍云剑将将杀到,只一剑便将许亦逼退救下姬瑶。
看着往日的爱侣就在眼前,白惜墨当时心涌万般,只是他身在恶灼,也知念想再多亦不在当处,继而抖转身形欲同姬瑶联手诛杀许亦。
便在此时,一声急呼伴着一道枯瘦的身影,正是雷功。
“白老弟,快去救你的妻女。”
白惜墨闻言大惊,姬瑶也是心头一沉,二人不待察看,立时身化流光。
原来白惜墨危难出手也是刚刚才到,还未及察看场中的情形,而随他一道的姬泷仙子,在看到姐姐被救之后,转头奔去了雷功所在。
本想着先看爱女再叙别离,哪知白羽已是命在倾刻,眼见着繁花欲落,姬泷仙子悲痛决绝。
遥遥的瞥了一眼两位至亲,随后竟一声不响的趁着雷功观战待援,祭起了自己全部的生机。
当时雷功正待援手,可还未动身就被一团决然而起的幽光震退半步。
雷功何等高人,一眼就瞧出此术生机沛然,必是以命换绝的手段,大急之下忙唤白惜墨回转,自己援身而上对诛许亦。
“白惜墨!!你干的好事!!”
看着缓缓而动的青蓝色幽光,徐徐的回旋在母女之间,姬瑶仙子恨然醒转,她已然想起这幽光代表着什么,那是以生机为引的不回之法。
焚生易心诀!!
此诀不在修为,却以生机为引,血脉为佐,周糟百骸为鼎,一身决绝为要。
待生机尽燃迷心归壳,自会化出一道天引,供施术者以己之身活他人之命。
当初正是他白惜墨四十年坐守枯缘创下此决,所为者是怕与姬瑶良缘不成,如双双殒命又不忍姬瑶就此身死,故而悟出此道以备不患。
后有诸多变故也就再没用上,不过两人待婚时白惜墨曾有提及,当时姬瑶心中动容,可想到二人以后举案齐眉,便叫白惜墨封印此术再不可用。
白惜墨也依言将之封挂在了苍云宗九凤阁中,之后再未提及,可没想到此处竟是由姬泷仙子施展而出。
而且白惜墨上前一探,他这女儿白羽只怕也先前有过决绝,只是不知她为何能撑到援驰赶至。
可眼见着妻女如此,他哪还有心思再顾其他,通晓个中关隘的白惜墨,就只剩下痛绝当场。
好一阵,青光渐落。
姬泷仙子凭着最后的执念,深深的看了一眼两位至亲,又感受到白羽被她强扣住一点生灵之炁不散,知道已然有救,便自含笑间飘散大漠……
此时越来越多的正道中人陆续赶到,众人联手之下寒门败退。
雷功也随之折返,看着眼前的情形,亦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惆然间长长一叹。
“唉……”
......
扑~
幽幽的火光,绽起了一团炎炎的赤芒。
雷功猛然回转,耳旁风尘的话语中,依稀间似伴着老友那句当年之殇。
“老哥,人说女子本柔弱,为母方为刚,想来就是如此吧……”
第五章 魔君
啪~噗~~
长风苑,前堂内。
摇摇的焰火上,一截枯木被拦腰烧断,干柴倒砸在火堆间,噗~的一下,溅起了点点余星。
纷乱中,雷功被彻底的拉了回来,耳旁风尘的话语声也变得越发清晰。
“......再后来我体内的魔气时常发作,又跟那阵图相互激引,好几次都差点害了小羽,外公怕有变故,再不让我倒灌血脉,转而由他出手替小羽强行续命,不过......”话到此处,风尘有些触动了心伤,眼中泛起一层淡淡的雾气。
待忍了忍泪水,又摇了摇头,方之继续:“唉~即便是外公出手也效果甚微,那阵图的吞噬之力竟连他老人家也毫无办法,最后只能把小羽带进了浮云洞,借着九现神谕的威能,拖一天,是一天。”
“呼~在那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小羽......”风尘再也说不下去,强忍着泪水望向了漆漆的夜空。
恨绝的眼神中,透出了许多的无力和不甘,也有些不易察觉的屈辱隐隐划过。
“唉~”
雷功看在眼中,知他往历大劫执念深固,有心开解几句,可话到了嘴边又想起他种种的遭遇,换作谁也是怨恨在心难以自拔,那所谓的解脱之言,也就总觉的有些不妥,转而轻轻一叹,拿起了一根枯枝,慢慢敛动着散乱的星火。
好半晌,这一老一少都未再言语。
小小的前堂内,一时倒安静了许多,萧萧的秋夜里,只剩下几缕残风拜耳,幽幽然,飘晃晃,又不经意的摇动着焰火扑扑作响......
......
“雷伯伯,跟我说说当年的事吧。”
某一刻,风尘似乎想通了什么,眼中神情一肃,接着转过头问向雷功。
“怎么,白老弟没跟你说过?”雷功敛动着焰火,并未抬头。
“舅舅只说了当年的经过,可未必就是真相。”风尘随之说道,言语中满是不甘。
雷功眼神一动,似有些深意的看了看他:“傻孩子,哪有什么真相,所谓诸般过往,也不过是这世间的熙熙攘攘。”
“可我总觉得大仇之下必有隐情,那世人皆知也都尽是说辞。”风尘说罢,转头看向了摇摇的焰火,眼中的不甘也越发之深。
“是不是说辞又有什么,你能活下来,就不枉他们舍命相护。”雷功说着,随手又往火上添了些干柴,已有些微弱的火光,也因此又明亮了几分。
点点的星芒勾连摇荡,伴着一缕轻风,扑~的一声,再一次汇在了一处,森森然摇晃在小小的前堂。
风尘的双眼,也随之泛起了丝丝的血路:“也对,能有什么关系,只盼我将来玄修有成,杀他个干干净净也就是了,呵呵......”
他笑的有些森然,也有些凄惨,更带着恨意,绵绵不绝。
“唉~”
雷功见他好端端的忽又血杀四溢,心知那许亦暗中未走,继而轻轻一叹,起身走向门边。
啪~噼啪~噼啪......
随着他缓缓而行,其身后渐渐的浮现出数十道浩然无比的雷霆之力,纵一现身便化作条条游龙盘旋而动,捭阖之间就已将风尘的里里外外,护了个严严实实。
待到门口时,雷功更是一指点出,遂有九天神雷涌动,一条由雷霆衍化的墨蓝色巨龙腾身而起,逾百丈开外的巍巍龙身首尾盘连,顷刻间就将整个前堂围在当中。
犴嗷~~
龙吟声响震夜空,巨大的龙头自下而上怒视着血云某处,一双龙目中寒芒暴起,亦同样蔑视诸般。
“舍不得走,那就下来吧。”雷功的话很轻,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可下一瞬,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竟如平静的水面上抛下颗巨石。
轰隆隆~炸响于天际,自漫天的血云中掀起层层激浪,尔后漭漭远遁又恍恍于延。
似乎这偌大的北疆大漠,不论身在何处,皆能听的一清二楚,可即便如此,也依旧是好半天无人搭话。
雷功习惯性的两只手互插进袍袖又抱在怀中,定定的站在门边,抬起头,死死的盯着血云某处久久不动。
又过了一阵,雷功见还是无人搭话,便转身欲回,想去照料已身陷魔障的风尘。
“雷堂主。”
便在此时,一声轻候自血云中悠悠远来,随之一抹漆芒划过,院落中多出一位气度非凡的中年男子。
此人四十多岁的容貌,一身玄青,短墨素留,两鬓间透着些许的灰丝,眉宇中缀着淡淡的傲然,君可见满誉孤枭,实乃是犹胜然哉。
雷功转身一瞧,眼前这人,不是许亦又是谁来?
“雷堂主,你我上次一别,该有三年了吧?”许亦先声一问,从容间似乎他二人乃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久逢别离,再见惜叹。
雷功眉头一皱,不搭此言:“只身前来,纵是你也带不走他。”
许亦傲,雷功比他更傲。
许亦闻言一愣,尔后轻轻一笑:“雷堂主怕是误会了,此番前来不过是有些话想跟这孩子说道说道。”
“那也不行!”雷功断然而拒,接着袖袍中微微一动,似打算随时动手。
反观许亦倒不甚在意,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雷堂主莫要小家子气,何况我跟这孩子还是有些渊源。”
说完,他又转头看了看西昆仑所在之处,显然那瑶池仙境撤阵开山他也有所察觉,只是不知他一副高深莫测下,又隐藏着怎样的打算。
雷功两眼微眯,直盯了许亦好一阵,方淡淡说道:“你走吧,东西不在他这。”说罢转身就回。
“其实,我更好奇他绝脉的事。”许亦在背后不紧不慢道。
“哦?”雷功身形一顿,却并未回头,只略带冷冷道:“没用的,除非你愿意化去那一身魔功。”
说完再不理他,只奔着风尘走去,同时那前堂外盘转而动的百丈雷龙也跟着悄然散去。
不过院落中雷霆虽隐,却又飘起了扬扬洒洒的萦萦细雪,而那九天之上,亦轰轰的骤起了风雷之声......
“哦?倒也未尝不可......”
许亦也不纠缠,扔下句模棱两可之言,转身消失在苍凉之间......
第六章 苦情
这人百多年前横空出世,大旗一挑就是寒门的代门主,要说他此前寂寂无名,让人难信。
可他,究竟是谁?
雷功晾晾的站在屋中,自有许多的疑惑,诸般的不解。
此刻那许亦已然走远,且无回头之意,风沙堡周遭也是一片肃寂,亦无算计之嫌。
可雷功还是好一阵未有动作,连护佑风尘的游龙诀也并未撤下,直到许亦的气息渐渐消失,他仍旧是一副眉头紧锁。
这许亦只想跟小风子聊上几句?
不!!
这些年他能把四分五裂的寒门重新拼凑,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这样的人,不会做无用的事。
那他此行的目的又在何处?
难道就为了给小风子种下道劳心咒,他堂堂魔君就亲自跑这一趟?
还是,他想探听些什么......
“算了,先顾小风子要紧,且看他能不能过了自己这关。”想到这,雷功摇摇头再不自扰,转身看向风尘。
风尘此时正被游龙诀的浩然天威层层包裹,他体内隐伏的魔气和被许亦勾起的杀机,也都被雷功的九天神雷压到了极致。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一副两眼血戮杀意迷恨,其面目狰狞,正奋力挣扎着游龙诀的束缚。
“这苦情劳心确有独到,不过也正好,就借你许亦的手替我炼一炼他,倒省去我再费周章。”雷功自一旁感慨说道。
此番他未撤游龙诀,也没替风尘破解魔障,一是他有些闹不清许亦究竟要卖什么药,稳妥起见还是先行护着,再者也是想看看风尘能否抗住这道苦情劳心的绝命之术。
在他想来,风尘由经往事执念深固,且当年又被诛魔大阵内封镇的上古魔气蛰伏在身,常有被其左右欲失本心之象,正好可借许亦这道亲手引鸩的劳心咒,与他磨炼一番。
说到劳心咒,就不得不提一下此咒的厉害。
正所谓苦情伤本劳心伤命,劳心咒便是将人的七情六伤尽数挖出,尔后将其放大,再回心头往复,最终使人心神溃决,坠入到无尽的怒火之渊灼烧殆尽,实乃绝本绝命的诡邪之术。
而且它初时不显威势不察,待发觉时已深陷其中,若无真正的高人出手搭救,或有绝强的心境硬作抵挡,但凭你修为再高也终堕入心魔,从而身陷到杀伐血戮直至力竭而亡,端的是难防难守诡邪莫测。
据说此咒本是当年寒门中七王之一的杀王陆枭所创,初创时原为血戮杀心诀。
当时恰逢正邪两道存亡之争,杀王创出此诀意在遍教门徒,使之战场上激引胆魄生死搏杀,其志在己身,并未图他人之效。
后来许亦代掌寒门,觉得此诀似有大用,便将其反复改良衍化非常,最终成了可控旁人心境的斩元之术,血戮杀心决也就此改名为劳心咒。
闲话少叙,且看风尘一身血戮弥漫,其面目狰狞又有不甘,再夹杂着一阵愧疚迷茫,和一丝隐隐渐出的挣扎。
显然他内心当中,此刻正有一段段痛苦决绝的心殇往忆,尚在反复流转......
“不可能!!我爹他英雄盖世如何能死,他要在,又怎会让我娘......”
“尘儿。”
“舅舅?您来的正好,我怎么到了苍云宗?还有,他们说......”
“尘儿!”
“恩?”
“老七他们,没骗你。”
“......”
“你已经昏睡了半年,半年前有人偷袭大阵放出了九幽,你爹娘为保他不害世人,与那魔头同归于尽,后来寒门杀到......风家的人,就剩下你们几个。”
“爹娘他们......还有族人......那小羽呢?小羽没在这,是不是也......”
“小羽,唉~当时那九幽捣禁而出,震得你魂飞魄散肉身崩坏,小羽为了救你,用她一身的云凰血脉为引,勉强祭动了一丝阵图的生机,将你修补回来,而她.......唉!!她在你外公那,你自己去看吧。”
“小羽!外公,小羽她怎么了?”
“孩子,小羽睡着了,让她睡一会儿吧,等她醒了,外公再让她陪你。”
......
杀!
一声怒吼,前堂内冷风骤起血杀弥漫。
风尘两眼通红死死的盯着雷功,在他眼中,似已没有了护他性命的霹雳堂主,只剩那害他全家的生死仇敌。
“是有些难为你了。”雷功见他已不认眼前,这是要迷失本心,想想那咒术的厉害,便打算亲自出手将其破解。
随之他两手一抬法诀变换,十二宫天辰大印转过其三,待印诀定为午字,数十道九天神雷所化的游龙瞬间一滞,接着嘭~的一声炸裂开来,融成了一团墨蓝色光球裹住风尘。
之后雷功法决不动,转将午字决持为单手,其右手空出单开食指,指尖处随着他口中念念有词,开始泛起了层层的淡紫色宸芒。
宸芒越聚越多,不多时就已凝结成小小的水滴状,此时雷功眼神一定,再将食指一点又顺势一带,奔着风尘的头顶眉心直接按去。
这一式乃是霹雳堂的绝学紫霄沉魔印,此印意在秉气凝神沉魔消心,为霹雳堂弟子修行时固守心境之用。
当下被雷功灌以九天神雷诀施展而出,更是非比寻常,如一指点中,顷刻间就能破去劳心咒的搅乱之力,将风尘猛然点醒。
“嘶~”
只是下一瞬,雷功的指尖刚过雷霆,那一点宸芒还未触碰到风尘,就又猛的停了下来。
他发现风尘的眼中骤然间闪过一丝清明,而风尘也在这片刻间冲着他微微的眨了下眼,似乎想说,他还要再试一下。
“也罢,左右再等你片刻。”
雷功说着,手中诀印一撤,散去一身力道,独留下包裹风尘的雷霆继续护佑,尔后退到一旁等待着随时搭救。
翻回头再看风尘,他因雷功出手,引得游龙诀之浩渗透入体,短暂凝滞了劳心咒的力道,这才得以片刻的醒转。
趁着一丝清明,勉强与雷功打过招呼,还不及再图其他,就又被劳心咒的搅乱之力撕扯的难以抵挡,转瞬之息就已是心境难守面现苦恶......
第七章 劳心
“好在赶的及时,否则被雷伯伯破去咒术,也就没法再试。”
挣扎中,风尘心知他此番深陷会比之前要更加深重,这一次,他想主动跟这道苦情劳心纠缠一番。
倒不是他想以身试咒锤炼心境,而是他两次深陷都隐隐察觉,这许亦的劳心咒除了能让他身陷迷乱难以自持,更能令他体内的魔气有了几分伺动之意。
要知道,那股魔气龟在他心窍中三年之久,连他外公苍云大帝白乾一,被誉为玄门绝顶都不曾引动分毫,更无法将其驳出。
三年来只有在它蛊惑风尘的心魔时,才会主动的搅闹一番,可那也只是渗透出一些能量,其本源始终龟缩在心窍中,任你如何着使它就是不动。
可如今,这困扰他许久的魔气,竟能被劳心咒的搅乱之力隐隐带动,而且他坠陷的越深,那魔气的本源就越发躁乱,这让风尘不免心动。
“不管他许亦如何打算,这机会也是不好错失,说不定自己迷失了本心坠到焚渊,那魔气就能被彻底引动,到时有雷伯伯在旁,既能救我醒转,又可将其驳出,岂不两全?”
想到这,风尘彻底撇开了心境固守,任凭那往昔绝然肆虐往复......
“娘,尘儿听说那沧海巨树上有一上古神兽守护,凶险异常,父亲他......”
“放心,你爹他盖世无双,区区一头异兽……不碍事的......”
“......”
“小十三!你快去看看吧,大伯回来了,听说他好像伤的挺重......”
“娘,您就让尘儿进去吧......”
“胡闹,你爹他闭关参悟已到关键,那筑经续脉何等大事,岂能打扰?去吧,带着小羽回去,等你爹出关,自会回去看你。”
“......”
“尘儿,明天大阵内紫玄道机一动,你便会陷入昏迷,到时梦境里如有万般,记着守住灵台间一念不消,剩下的自有为父。”
“孩儿记下了。”
“好。”
“......”
“风尘哥哥,等过了明天,小羽就要回家了......”
“小羽,你知道我不会答应,不管将来如何,咱俩的约定绝不会变......”
“不!小羽不能拖累哥哥,明天大事一成,咱们......就是两路人了......”
“到时恍恍几十年,小羽风中残烛......而且,小羽也不忍心哥哥会跟七姑父一样,在云凰岭中白白的延误一生......”
......
不!!
风尘眼幻迷妄,脑海中无数的画面恍恍而过,耳轮旁不知多少的声音延延于行。
那幻象里,似温情、似期盼、似梦境、也似虚幻,似悲欢中透着一丝点点不觉的茫然,也似离恨间带着几分喃喃无措的伤叹......
一时间他竟有些痴迷,尽管他明知这幻象皆是虚妄,可他还是不忍就此离去。
这里,是梦。
是噩梦,也是残梦。
是三年来一直窝在他心头,始终也挥不去的惊魂噩梦,更是他三年来日夜期盼,想做却偏偏就做不到的一缕残梦。
而今这一缕残梦,他要靠着虚迷的幻象才能勉强奢望,风尘怎能不恨?
他恨!!
恨自己当年恍恍不觉,竟要与父母生死两别,也恨他一身残命带缺,拖累死风家数百族堂。
更恨这三年浑浑噩噩,始终也窥不到报仇的希望,又终究是寻不回,那一抹灿若繁星的滢滢眸光......
恨!既有恨,便有仇。
仇!亦是他心中仅剩的执念。
恨与仇,仇与恨,仇恨之间似有些迷乱,迷乱中又带着几分驳然,也带着几分纷困......
渐渐的,风尘几乎忘了他为何会身探诡咒,又为何会记得仇恨二字,茫茫间就只剩下嗜血的杀念。
对!只有杀!!
这一刻,他没有了一丝的挣扎,完全被怒火推向焚渊。
杀!!
“杀?呵呵......小子,你配吗?”
一声冷嘲骤起心头,冷漠中满是不屑。
“谁?”
猩红的视线里,似有道模糊的身影缓缓而来,风尘看不清他,好像他本就不在,可他确确实实正自走来。
“我?我不就是你要找的大仇人吗?”那声音再次响起,那人影也停在了近前。
“大仇人......?”风尘还是看不清,尽管他已是身在咫尺,却依旧好似天边。
“不错!你父母大仇,你风家绝灭,那白羽长眠不醒,她母亲决绝枉故......这一切都因我所害!!”
“你,不想杀我吗?”
“我,杀了你!!”
风尘早已是杀意蔓延,此刻怒火烧天再听得此言,哪里还管他是真是假是虚是幻,恶吼之间就已扑了上去,恨不能将其撕为千段。
可他心在幻象,却忘了自己正被雷功的九天神雷层层包裹,不管他如何的拼尽全力,也始终是无法挣脱。
幻象里他同样觉得,自己面前似有堵无形的屏障,一直在阻挡着他,不管他如何愤怒,亦不能逾越分毫。
“旁人随手布下的牢笼你都挣脱不开,如何杀我?”
“杀......”
“说到底,也只是个废物罢了!!”
“我......不是!!”
“不是?哈哈哈......区区一个绝脉,连玄门的门槛你都踏不过去,就是放你出来,又拿什么杀我?”
“我......”
“废物!不如死了去吧!!哈哈哈......”
狂笑声久觉不止,风尘渐渐的没了声音,满腔的怒火,一身的杀机,也随之黯淡皆无。
是啊,绝脉者,苍穹弃之,入不得玄门,也就没有本事,我又拿什么杀他?
父母的仇,族人的恨,长眠的小羽......
呵呵!!
或许,他说的没错,不如死了的好。
风尘忽有些心灰意冷,竟想要一死了之,可就在绝望的双手刚刚探扎到咽喉,却另有一道苍老的声音,突兀般响在他心底。
“你,想杀他吗?”
“想。”
“那就去杀了他吧。”
“我过不去。”
“你过得去......”
......
嘭~
一声巨响,伴着一阵魔炎翻滚,护佑风尘的游龙诀转瞬被破,数十道雷霆之力一齐炸碎,连带着长风苑前堂也被一并毁去。
残墟中,风尘面似狞笑眼放凶光,有些兴奋又有些癫狂的盯上了雷功:“嘿嘿嘿......这就过来杀了你......”
第八章 圣女
这是.....
小风子体内的魔气!
“嗐~倒是小瞧了许亦。”
骤起突然,雷功也不免有些惊异,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关键。
这风尘一身魔气尽出,绝对跟许亦的劳心咒脱不了干系,此前他神秘现身,雷功只道他想借劳心咒套些隐秘,万没想过会跟这魔气有关。
倒不是雷功想不到这点,实在是那魔气太过难缠,让他跟本就没去想过那许亦能仅凭一道劳心咒就将其勾出。
毕竟那魔气三年蛰伏,就连苍云大帝都不曾引动分毫,更别提旁人如何。
再者它当年骤起发难,雷功可是连同七八位玄门高修一齐出手,都没能将之如何,亦未能将其拔出。
说起当年,雷功一救下风尘就发现他体内有一股森然可怖,又隐含滔天的邪雾异能蛰伏在血脉当中。
只是当时周遭危急,且身旁另有白羽命悬一线,风尘虽置险症却于生机无碍,孰轻孰重雷功也就暂缓未究。
后白惜墨等人赶到,出了姬泷仙子舍身救女之变,风尘这头就又被耽搁,再后来寒门败退残局落定,雷功等人再去深探,那股邪气已然龟缩到心窍任尔不出。
不仅如此,若有外力强加所动,它亦会勾连起风尘的府内七贤,叫人不敢妄之。
所谓府内七贤,是指人身五行则合阴阳二炁,其中五行者,金、木、水、火、土,各主一道腑脏,是谓心、肝、脾、胃、肾,有日心属金,肝属木,肾属水,胃属火,脾属土,此为五行齐聚。
另阴阳二炁,则阳主气血之耀,阴夺精元之虚,自有阴阳和合者,道可其身自妙,如此阴阳相合五行得聚,是友七贤通体府内自达。
反之七贤有失,轻则立伤己身,重则亡魂殒命,可谓险中之险重中之重,因而雷功等人才未敢冒然施为。
可这隐患在身却也不能不管,总得想个办法才是,众人便商量着万事灼其果,必先了其因,先弄清这股邪气所为何物才好下作决断。
就这样,雷功等人救醒了几个风家小辈,细问之下才隐约猜到,这邪雾应该就是诛魔大阵中那股封存了不知多少年的上古魔气。
据那些小辈们东拼西凑之言,说大阵被破时九幽冥帝捣禁而出,纵横之间就打断了筑经续脉,更连风尘的肉身和灵体也一并崩坏。
那时阵中苦斗,风万霖等人脱身不得,是一旁毫无修为的白羽,不知用了何种手段祭出一身血脉生机,强行引动了一丝诛魔大阵的阵图之威,勉强替风尘修补了肉身以及破碎的灵体。
不过白羽毕竟弱小,强撑着一点心中执念,也只能令他肉身补全灵体糅合,却已无力再将偏缺的经脉延续,也无力将破碎的识海筑基。
无奈,她只能将风尘的灵体和肉身彼此相熔,又把自己仅存的几分血气灌给风尘,以作延续之用,白羽也因此耗尽了生机,眼看着就要化为飞灰。
却在此时,风尘体内突然飘出一缕金白相间的两色游光,自游经诛魔大阵的阵图,带起一丝墨绿色的光晕,便转头融进了白羽体内。
光华透体而出涌动而为,生生圈住了白羽逐渐烟剥的残躯,而大阵的阵图也不知为何,竟随游光之后同跃到白羽怀中,并放出一抹墨绿色光芒将飞烬完固,之后也未再离去,随着白羽一道倒在了残墟。
白羽刚刚倒下,原本盛放阵图的灵坛随着阵图跃走,其枢要处突然炸裂,一阵携腥带墨的黑雾扑扑而出。
黑雾在残墟中兜画一圈,便直接罩在了风尘身上,跟着就是一阵魔炎翻滚,好似凶兽一般欲将他蚕食殆尽。
这一幕正被远处同九幽大战的风万霖瞧见,大急之下,忙把自己的本命神兵雪夜飞鹰枪,衍成一道流光打进了风尘体内。
一声悲鸣过后,魔炎尽消,黑雾隐没,雪夜飞鹰枪所化的流光,也残败着倒回进血脉踪迹不见。
再后来,风万霖夫妇与九幽同归,他二人一死寒门杀到,风家无人能挡也无处可逃,只能拼死护着几个仅存的小辈,直到最后一人倒下,风家近乎绝灭才总算拖来了雷功到场。
听到此处,当时所有人都已明白,那灵坛下暴起的黑雾,绝对是诛魔大阵中一直封存的上古魔气。
想想它的来历,众人皆摇头苦叹,那魔气乃是大道之争时,玄门先辈大能斩杀魔道先祖臣帝魔渊所留。
据说那臣帝死后不化,其身躯缭为一股邪怨,纵是先辈大能也无法驱散,只能将其封进了诛魔大阵,以靠阵法之威逐渐消弭。
这连先辈大能都无力驱散的魔气,他们这些后学晚辈就更是无奈,何况它已经蛰进了风尘体内,更躲在心窍中不肯出来,又强取不得只能从长计议。
故众人反过来就想先救白羽,那白羽跟她母亲一样,也施展了决绝之法焚生易心决,之所以未死,应该是她身为苍云宗圣女的缘故。
相传苍云一脉源自上古,乃上古大神白帝与上古圣灵云凰的后裔,由此白家后人的血脉里便隐有一丝云凰的圣灵之力流传其中,不过也不是谁人都有。
这云凰之力只传女不传男,且被族谱九现神谕选定的女子,才有可能觉醒血脉,而每代族人中也仅有一名女子会被选定,这名女子便被苍云宗尊为圣女。
圣女之身此生不可修行玄门之道,只能专待血脉觉醒,因而无数代下来,却只见圣女代代相换,终不闻能有一人觉醒了道。
渐渐的,圣女也就变向的成了一种悲哀,旁人玄修己道寿元悠长,身为圣女却只能寥寥几十年恍恍飘落,且大多都是孤独终老,身旁无有陪伴。
正因如此,白惜墨自觉心中有愧,才将白羽送到了风沙堡,跟着风尘一同长大。
考虑风尘绝脉之身同样不能修行,二人互做玩伴,说不定将来感情深厚亦可结为夫妇,到时凡尘一世也算良缘一段,哪曾想好景未至就遭了无妄大恶。
唏嘘间众人一番商议,觉得要救白羽或可在风尘的身上着手,毕竟白羽既要灰飞之时,是风尘体内飘出一道游光将她护住,这才能拖到姬泷仙子命换决绝,那游光应该就是白家血脉中所传的一丝云凰之力。
既然白羽的血脉大半都已在风尘体内,说不定内里还有不少云凰之力尚未飘出,不如布下一道回转长生阵,将风尘的血脉倒灌一些试上一试。
想到便做,众人连手施为,布阵的布阵,护道的护道,前后一阵忙活准备妥当,由白惜墨亲自出手掘引气血灌注给白羽。
生机点点回逝,白羽似乎有了些复苏的迹象,惨白的脸色也透起了一丝红晕,众人见此法可行,便决定继续施为。
可没想到惊变就在此时.......
第九章 先天之灵
白惜墨手头刚刚掘引的血气还未散尽,那白羽怀中一直没人关注的阵图,突然涌起了一阵幽墨色的绿光。
光华转瞬间席卷周遭,阵图也随之暴起了一股吞天噬地般的吸扯之力,直接吸走了白惜墨掌心处飘然的血气。
随后那光华更盛,竟又吞噬起白羽体内的血脉,眨眼间刚刚灌注的气血就被吸走大半,连长生阵中因转换血脉而滞留的生机也被一并搜刮。
众人霎时大惊,忙各施手段准备压制,白惜墨更是第一时间抓向阵图,可那阵图竟好似长在了白羽的身上,一股吸着之力死死的将她们捆在一起,任凭白惜墨如何相与也是不动。
无奈之下,白惜墨突想出引己之血供其吞噬,说不定可挡白羽之苦,苍云剑划过,手腕处淡金色血液滴滴飘落。
尽管白惜墨修为高绝,血液中蕴藏威能,那阵图也丝毫不感兴趣,转而大快朵颐般奔着风尘袭去,似乎它只对风尘、白羽的气血偏感兴趣。
难道跟云凰的血脉有关?
众人疑惑之机,两个孩子已是危急,风尘倒还好说,尤其是白羽,一身倒灌的血气已所剩无几,就连她原本残存的生机也快要消无。
眼见白羽刚刚好转就要再次消弭,白惜墨等人心头大急,可几番压制也都毫无功效,只能再想他法。
然那阵图乃是诛魔大阵的枢要,谁也不知它是何来历,只听说此图源自上古,为当时玄门先辈用以抵御血海魔族而布诛魔大阵所留。
如今后辈愚钝,也仅仅知晓它所枢阵法镇压着九幽冥帝,以及魔渊所化的魔气,对于大阵本身却只能稍作利用以其护守北疆。
至于阵图的运转之功,就连镇守大阵的风万霖都不甚清楚,也就不用再提旁人。
既无驱使之道,那阵图又颇具灵性,且威能莫测不好强作压制,真可是急煞了众人。
关键之时,人群中赶来援驰风家的沧海青离宫术数门掌教玉阳真人,以及他师兄符箓门掌教青阳真人,二人挺身而出。
以青离宫至宝清霄琅玉珏和五色洞元旗为引,分别在阵图上布下了四十八道囚灵大禁,将阵图的灵性加以权制,后又合雷功紫霄沉魔印之力,这才勉强封禁了阵图的灵觉。
灵觉被封,阵图立时消沉,总算赶在了白羽陨殇之前将其救下,白惜墨千恩万谢自不必提,可转头却是刚按下葫芦瓢又起。
谁能想到,那被先辈大能斩杀化怨又死困阵中不知多少年的臣帝魔渊,竟还有一丝残魂尚留,就附在风尘体内的魔气当中,并选在此刻突起发难。
呼延延一阵魔气冲天,原本待在一旁昏迷不醒的风尘突睁双眼,其周身并起滚滚雾炎,缭绕间腾身而动奔着白羽怀中猛然抓去,欲要将阵图夺其就走。
白惜墨当时也正要取走阵图,惊觉身旁有变,不待思虑就是一剑,抬手间怕伤着风尘,以剑身横拍在腰身将之震退。
随后雷功等人也已反应过来,跟着几道流光掠起,将已被夺舍的风尘团团围住。
“小侄绝脉残躯,阁下借去也是无用,不如此刻弃之就走,我可担保无人相阻。”
几番争斗之后,众人投鼠忌器竟拿不下他,雷功又见他魔炎附体乃是为了蚕食风尘,想到久拖必为害,便要先劝离去再做打算,身旁众人也都相继应允。
岂知那魔渊却不为所动,而且还透出个仅有几人知晓,却闻之就能祸乱全场的绝情隐秘:“嘿~尔等小辈无知,这孩子可是个好东西,先天之灵的元神之力于我这缕残魂正好大补。”
先天之灵!!
这话一出,场中除了白惜墨、雷功和姬瑶仙子,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难怪他风万霖赌上一门之祸也要为爱子筑经续脉,这绝脉残躯的风尘竟是个先天之灵福泽在世!!
所谓先天之灵,是指人一出生识海中就有本相的元神灵体存身在内,而寻常人莫说灵体,就是本相的灵魂都未必能有,大多都只是一团混沌朦胧的灵魂之力附着其中。
这也是为什么人一出生懵懵懂懂,只对父母双亲有本能的感知,对外界却是没有明显的意识,唯有随着慢慢长大,识海中灵魂之力一点点凝结成本相的灵魂,方才晓人理通万事。
而先天之灵却是不同,其元神灵体有如修真之人道绝巅峰时凝结而出的元神一般,外可通寰宇苍穹,内可敛大道神修,可谓玄奥无方,甚至于许多妙处就连先天之灵本人也不甚知晓。
古往今来,凡先天之灵者,无一不是震古烁今的惊世之人,旁的不说,单就苍云宗白家的先祖上古大神白帝,传言中就是先天之灵有现苍穹,故才能独占玄天道破九霄,最终超脱而去。
反观风尘,虽是先天之灵降生于世,却偏偏是个绝脉之体,绝脉者无有经脉,如此即为苍穹弃子,入不得玄门修真。
自古玄门一途,凡修真炼道者,不论正邪,莫管哪派,皆躲不过游经转脉之法,也就是将人身生来所带的一道先天元炁一分为二,一化灵炁,二衍源炁。
灵炁者,走玄天入识海与灵魂相融,结成玄元灵炁,源炁者,夺阴阳化五行座守紫府,可为紫元真炁。
二者相辅相成,又相源相俱,同游过奇经八脉,共转下四肢百骸,继而灌达己身淬成己妙。
待妙到巅峰,即可了为真道,真之后,可脱轮回大相,亦夺九霄之耀,是谓苍玄大道。
此为玄门一途,亘古一教。
可这风尘先天之灵偏逢绝脉,实在是福祸两难全,喜忧半自咎。
有人唏嘘,有人惊叹,也有人为之惋念,然更多的则是有人想到了关键,继而面出异色眼放馋光。
先天之灵何其难出,自玄门开创也仅仅只是传说中的寥寥残数,且无一不是名山大派的开道先祖,从没听说哪个绝脉之人,会傍有先天之灵纠缠降世。
既如此,有人就不得不怀疑风尘的情况,会跟一个令人心贪妄念的传言有关......
第十章 紫玄经
紫玄经!!
传言中三百年前由玄门正道之首剑隐门覆灭,而引发正邪两道持续六十余年的甲子之战中,突传骤出的一部邪作恶典。
据说此经乃当时的寒门门主狱中人座下,其三绝之首的道君神木所著,内里森罗万象囊括百家,可谓集天下玄门之大成,若平心而论,此经倒也不失为一部旷世之作。
而它之所以被称邪作,除了因著此经时,寒门大肆抢夺、偷盗玄门各派的典籍诀要之外,更多的还是因为其中记载了不少阴邪歹毒的利己之术。
这其中就包括一道有可能造就先天之灵的养胎之法,九子灌嫡术!!
此术乃紫玄经中最为人所不耻,也最让人心生贪欲的阴邪之法。
若以此灌养胎儿,需得先找齐八十一位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的童花少女,再将这些少女授以玄门修行使之体魄姜赢。
观等其尽过凤初,另择八十一位童男之身的玄门中人与之婚配,待孕有腹胎,便每日以天灵地材拘做药辅精养母体胎寰,直到天精厚顾。
寻常人怀胎七月都会有一道天地精炁藏进腹内,此为天厚人族所独有之顾,幼胎得此精炁,衍化阴阳,造御五行。
尔后又经二月七贤汇友,待此九月之机可为阳道,是谓九阳,九阳之后人身俱成,随时都有可能降落凡尘。
此时幼胎的精炁衍而复还留身为继,便是人身生来所带之先天元炁,紫玄经中九子灌嫡所需的重中之重,就是这道先天元炁。
八十一道母体胎寰所带的先天元炁一但有成,不等胎儿落地就生生剖开腹内胎宫,趁着幼胎阳元未散魂消未灭,自胎宫内强行剥出这道先天元炁,尔后八十一道分作九环,九环一体各熔为一,得出九道子元,此为九子先元。
之后再将八十一对残生未死的母体胎寰,尽数炼成一鼎温元和合炉,将这九子先元温中待用。
接下来便是欲养此法的夫妻二人天公雀梦孕成子嫡,嫡子养在胎宫,每月灌注一道九子先元温作爻用,直至九元尽下九阳待出。
此时九子灌嫡的母体静在温元和合炉中等待着嫡子降世,期间九元同体泽和己道,己道一成,这九子灌嫡的幼胎即会出生,若机缘足够,以此术降生便有可能伴着先天之灵则落苍穹。
此术虽过歹毒,可当年消息一出却是天下争抢,当时正邪两道战火如荼,一时间除了与寒门开战的正道各宗,也另有不少原本中立的修真派系以及许多的方外散修,均以名为除魔实则抢经的心态加入到讨伐寒门之列。
大战整整打过甲子春秋,最终不可一世的寒门寡不敌众,门主狱中人重伤身陨,其座下,一仙二圣三绝四,友贤五老六合殇,七王待有八荒乱,九殿十臣杳杳音。
五十五位绝顶高手仅剩九人,数万门徒子弟或死、或伤、或逃、或亡、或被俘、或诛效、或恍恍躲在亥丑之间,余不过百千之数。
后大军搜刮了寒门总舵十日之多,仙魔岛上莫说神兵至宝法箓典籍,就是一片残页也未有所获。
那隐隐推动了寒门落败的紫玄经,也同样下落不明,悻悻然一场旷日持久的正邪大战,于不欢中悄然落幕。
在那之后,大概百余年前,陆陆续续又有消息传出,说是正道各家常有外出历练的女弟子神秘失踪,起初所有人都不以为意,后来传的多了,有心之人便将此事跟当年声诱八方的紫玄经勾在一起。
这样的猜想一经被传,肃寂了百年的玄门又一次动荡开来,紫玄经的诱惑实在太大,引出了无数的熙攘怨徒。
统领正道的帝苑为防祸乱,与正道五位大帝商定,分别派出当时的风沙堡堡主风万霖、南海苍云宗宗主白惜博、沧海青离宫金鼎门掌教紫阳真人、以及泊阳谷谷主金乌大帝的胞弟邬灼,四人联手彻查此事。
几人得令而往,历经几番波折诸多变故,终于发现了此事跟一个叫两仪门的小宗派紧密相关。
四人找上门去,两仪门已是被人所灭,不过残留的种种迹象,倒确实跟传言中九子灌嫡的邪术有几分相似。
线索到此为断,四人追查无果,也不知两仪门被谁剿覆,便将实情回禀帝苑,交令之后也就各自回山。
此事虽有不明,但随着两仪门覆灭,紫玄经又一次下落不知,也算熄鼓了一场玄门隐乱。
帝苑见事有平息,也就未再深究,只为丢失弟子的宗门补偿了一些羊补之物,便就不了了之,那惊鸿一现的紫玄经,也随之再无消息。
三年前,又是百多年匆匆而过,风家大劫骤起,众人援驰北疆,竟在变故中闻得风尘乃是先天之灵。
联想到绝脉之身岂会福泽两伴,再想到当年受令追查的四人中正有风万霖身在,这一道道串联起来,不得不让人心生怀疑,也不得不让有些人利欲在心......
“诸位,风老弟何人岂会下作,莫听这恶贼信口胡诌,万事且等拿下再说。”
当时雷功一声断喝,打断了所有人心头杂念,随后率先出手,一身雷霆涌动誓要将夺舍风尘的魔渊禁锢当中。
他这一动,白惜墨紧随其后,手中苍云剑入鞘跟换出一件缎紫色披风,披风迎风而涨光华闪动,却是他父亲苍云大帝随身了道的紫云袍,自有绝魔唤本禁身法随之功效,白惜墨将之抖出意同雷功所想。
“不错,风万霖的为人,我邱某信得过他。”
场中另有一人附和雷功,乃是天泽山九方水阁的阁主邱瑾邱明堂,邱瑾话音未落人已飞出,手中玄元控水令布下五方大泽,温润之力哗啦啦绞向魔渊。
“雷堂主所言极是......”
“对......”
......
另有几条身形也跟着邱瑾飞跃而出,各施手段抖展神兵,分作周遭逼向了滚滚魔炎。
“呵。”
臣帝见场中人众虽多,却只有几人出手,讥笑一声跟着嘲起:“看来这小娃娃身上似有不少的隐秘,不过尔等小辈即便能难住本座,怕也摆不开那些道貌岸然的熏欲之徒。”
轰~~
说话的功夫,四周八条身影随伴着各色流光已到近前,魔渊处也旋起了一道裹着魔炎的飓风,迎上了众人的神通,噼啪一阵响动分落在旁。
那魔渊不愧是魔道先祖开山大能,即便是雷功等人有些投鼠忌器不敢下手伤敌,可八人联手竟还是被他一缕残魂所控的魔炎挡住不前。
几人脸色难看刚要再度出手,却听一声哀嚎自魔雾中猛然传出。
啊!!
“小辈!好手段!!”
惨叫之余,一杆漆身如墨霜樱带雪的八尺长枪,自风尘体内幽幽伴出,一点寒芒之上端挑着一道虚幻之颜。
雪夜飞鹰枪!!
“不错,正是风老弟的本命神兵,看来它之前护在血脉,应该是在等着破绽。”雷功说着,五指化爪翻带雷霆,人已奔枪身侧畔,既无顾忌,余下几人也都紧随其后杀招尽出。
“嘿!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寒芒上,魔渊的虚影一声苦嘲,随后竟不理身旁杀招,只两指并拢立在胸前,口中一声:喝!
那魔渊竟在原地消失,再现身时已浮在白羽怀中的阵图之上,又扔下句潦草之言,便放弃了滔滔魔怨,转头扎进了阵图消失不见。
“没了先天之灵,有这通天箓的总纲,倒也可行。”
坏了……
第十一章 人心
这老贼好生阴险!
惊变一波三折,雷功当时恨不能破口大骂,白惜墨也是暗暗叫苦。
那魔渊老贼定然打的是引心鸠欲,祸乱而逃的愚弄勾到!
场中大半之数,其宗门早年间或多或少都曾有过典籍失窃经要被夺的耻辱之事,也因此损伤折亡过不少门内高手宗派顶梁。
那时寒门祸乱大肆掠夺,可谓是血债累累仇怨纷纷,否则甲子之战中也不会有如此多的门派,吵闹着欲向其索回典籍恨雪前仇,尽管其中有不少渔利之人,但也确实是寒门惹下了滔滔众怒。
而究其原因,说到底还是那部紫玄经给闹下的祸根,至于说剑隐门覆灭和各派伤亡失窃,就明眼人看不过是个说辞而已。
臣帝魔渊虽不知内里详情,但身为搅动大道之争的罪魁祸首,必是最会愚弄人心。
一个先天之灵就能让他看出熏欲,若再出一个惊天隐秘,只怕已有些微妙的局面,立时就会伺动开来。
果然,有人听说阵图就是通天箓的总纲,眼中顿时激起了数倍的光芒,场中交头接耳者、暗中传密者、彼此相商者、互隐瞒探者......亦都陆续而动。
唉~
白惜墨与雷功相视一苦,俱知眼前之局已有些不好收场。
抛开风尘的先天之灵可能会牵扯紫玄经之变暂且不提,单单通天箓一言乍出,莫说旁人,就是他与雷功两人都有些惊在当场。
传说中上古之时天道赐予人族先辈的继存之法,更是玄门开创的教根所在。
通天箓!!
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
相传那上古年间灾祸不断异族横行,弱小的人族难以在恶灼间存身立命,天道不忍其受苦断绝,故厚爱之下,独赐一卷存亡之法,通天箓。
箓者,集万千道机诸般玄教,其蕴有神奇异法冥决诡效,习之可防周天异祸百煞群殃,御之亦挡妖魔为横灾邪无妄,实乃天道苍苍鸿泽万御的无上大道。
人族先辈正是凭借此卷,知晓天理,通达于万,也正是凭借此卷开创了悠悠万古的玄门大教,更以此教化族人兴旺有传,乃至长存永继显耀世间。
后虽经一场不知名也不知因的动乱,被断成一十三卷散落天下,但听说凡得其残卷的有缘先辈,皆能以此道破功玄身脱九霄,并留下一支道统悠传百继惠泽往后。
这样的诱惑谁能抵挡?更何况诛魔大阵已破,那阵图已是个无主之物。
“白老弟,你带人先走,此处我来纠缠。”望着蠢蠢欲动的人群,雷功心知大利当前,什么都有可能。
眼下魔渊躲在阵图不出,白羽又情况危急不容有拖,风尘也是一身魔气再次归隐,虽有风万霖的本命神兵再次回护,但魔渊毕竟是魔祖,谁也不知他两头还有什么后手,若乱局一起再逢生变故,那就真有些不好收场。
“也罢,我跟老四带人先走,白家剩下的人交给老哥调度,他日雷鸣山上再去谢过。”白惜墨虽不惧宵小,但也明白意气用事不可为之,拖得久只会害了两个孩子。
“去吧,姬瑶妹子你也一并先走,此番大仇咱们来日再说。”
“我暂且先......小羽?”
姬瑶仙子正待搭话,关切中瞧见白羽怀中的阵图,或者说通天箓的总纲,又一次涌动起淡淡的吞噬之力,细微,却绵长,正悄悄吞噬着白羽仅剩的一点生机本源。
“老匹夫,你给我滚出来!”惊疑未落,姬瑶仙子真元鼓动,太阴之力携在芊芊五指之上,恨绝般扣向了通天箓的总纲。
灵觉被封,通天箓正好被魔渊所掌,此前他魔炎附体风尘,就是要以先天之灵的元神之力,滋补残魂破损,尔后再夺阵图,终借白羽的云凰血脉浸泽己身达佗再世。
虽然白羽体内的云凰之力仅有一丝,且不是觉醒状态的血脉之基,但云凰为圣灵尊首,其血脉自有生机浸然泽身可佗之效,只是白羽未能觉醒不会利用而已。
可魔渊即为一道之祖,必然通晓许多他源之功,至于将绝密挑明,无非是想蛊惑人心搅乱当场,好给自己喘息之机。
“让这老贼给钻了空子!”白惜墨与雷功也同时发现这点,继而双双出手。
但通天箓不愧是天道至宝大道神兵,此前众人联手都未能破其分毫,更何况仅仅只是三人施为。
眼见着附灵的魔渊未能逼出,通天箓也未能撤走,吞噬之力同样压制不住。
白惜墨恨到绝处就要出元神而入,进通天箓与魔渊相恶,手中决印刚刚掐起,便见白羽体内闪动起一丝金白相间的两色游光。
“老贼……恩?”
游光在通天箓和白羽之间来回划过,带起了一丝墨绿色光晕,淡淡的绿光一动,吞噬之力瞬间就消失皆无。
这是圣祖的血脉在本能自佑!
白羽尚未觉醒,云凰之力不过是趋吉避凶的本能而已,只停转了吞噬血脉的力道,并不能祭动通天箓,将已被吞噬的气血回还。
“难道是圣祖当初与通天箓颇有渊源?若真如此,它之前又为何会吞噬小羽和尘儿的血脉?”通天箓被暂时压制,眼前危机已解,三人各自收手之时,白惜墨却在心中暗惑。
白羽两次命危都是云凰之力主动护佑,但却两次都跟通天箓的总纲有关,这让白惜墨有些不解,此外他还有些想不通的是之前通天箓未被魔渊暗控之时,为何会突然暴起吞噬白羽和风尘的气血。
“恩,或许是那魔气的缘故。”白惜墨暗暗思量,可能是魔渊蛰伏的时候,风尘的气血中沾染了魔气,再倒灌给白羽,正好与通天箓有所牵连,这才导致它暴起突然,差点害了两个孩子。
想到此处,白惜墨不免有些后怕,心道再拖下去,可能会再出变故,打定主意,转奔雷功直言:“老哥,趁此机会,我便抓紧回山,将两个孩子交给家父,之后再赶来接应老哥。”
“快去吧,莫再耽搁了。”
“好。”
一番商定,白惜墨深深看了一眼姬瑶仙子,又抬手招呼上四弟白惜德,两人分带风尘、白羽,转身便要离去。
“白宗主!”
第十二章 往落
一声高呼,随伴着呼啦啦人群攒动,和周遭众口之言,将白惜墨等人拦在当下。
“白宗主,此前令爱千金重体危沉,不好多做打扰,眼下既暂保无碍,可否能将今日之变,与我等有个交代?”
“不错,那孩子的先天之灵可能关系到紫玄经的勾当,其中牵扯着各家失传的典籍,和当年两仪门的仇怨,还望白宗主万要言明。”
“对,还有通天箓的事儿,既然诛魔大阵已破,那阵图理应玄门共有,白宗主给私自带走,怕是有些不妥吧?”
“......”
......
白惜墨抬眼而过,双手抱负:“诸位,恕白某此刻实在是无心于此,万般之事,他日五帝城帝庙当中,自会与各位交代清楚,眼下,便就告辞了。”
白惜墨说完转身便走,可场中乌泱泱何止数百之众,既有牵头之人,就少不了会有附和在后。
一时间,你我之言,与他之话,乱哄哄吵作一团,搅得白惜墨心烦意乱,几欲怒狂,却又脱身不得。
最后白惜墨心念白羽危急,实在是忍无可忍,高喝一言,断立当场:“呔!哪个再要纠缠,误了小女性命,便是我苍云宗仇敌!!”
这一声,惊住了不少人,也激怒了不少人。
“呵呵,白宗主好大的威风,我等这些小门小派不过是想问问那孩子的先天之灵,是否牵连到自家仇怨,你就恼羞成怒,难道说,这其中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不成?”
“说不定当年两仪门的勾当,就是他风万霖所为,否则哪有绝脉之身,伴生先天之灵的道理......”
“你苍云宗再强,也强不过这天下的悠悠众口。”
“对,那通天箓既是整个玄门之物,就不能任由你一家带走......”
“当年小女就是让两仪门掳去,遭了那九子灌嫡的恶术,今天说什么也要当面对清,要真是他风万霖所为,哼!这叫风尘的小子,就得交给我来处置。”
......
世间之人大多如此,每遇随波之流,总以为牵扯众家可互壮声威,各摊分责,却忘了是非对错而侥幸在心,最后逐了千流之当,又再图渔利之窥。
当年这些人便是如此,尽管大部分都明白风尘的先天之灵,未必就跟紫玄经真有瓜葛,他白惜墨也不一定就知道这先天之灵因何而来,而通天箓也眼见着不能立时取出,但凡事,不总有个万一吗?
万一就真是紫玄经的缘故呢?万一他白惜墨就知道这内里详情呢?万一最后乱战一起,通天箓有变,又正好被自己给得了呢?万一......
总之,即便是最后一无所获,也总好过眼睁睁失之交臂,毕竟众怒在前,他苍云宗也不好返回头追究什么。
况且那通天箓就在眼前,要真被自己给侥幸而得,到时找个没人之所,说不定他日道破苍玄,谁还用顾忌其他?
雷功当时一眼就瞧出了众人的心思,心中暗嘲之余,眼见不少人已开始蕴藏神通,抽搭兵刃,闹不好,一场苦斗事小,误了两个孩子性命,却是追悔莫及。
念及如此,雷功抬手一招,霹雳堂众弟子随即听令:“隐下雷泽大阵,稍时听我号令。”
吩咐过后,雷功转头又奔众人言道:“诸位听我一言,此刻两个孩子生死无知,且白老弟刚刚才痛失爱妻,又逢胞妹家族巨变,确无心思再顾其他,莫不如卖个人情,暂拖几日,去往五帝城帝庙相候,届时有帝苑做主,想必不会失了各位之公。”
“不行,他苍云宗是大帝宗门,帝苑碍于情面,即便不会袒护,只怕也潺啰不清,到时如我等这些小门小户,哪里再去说理?”
“呵,咱们屁颠屁颠的的赶来救援,要真救个恶人之后,岂不是助长了邪魔之气?”
“说不定,他苍云宗也有一份儿......”
“没准儿霹雳堂也少不了......”
“费什么话,今天说不清楚,谁都不能走......”
......
“呵呵,我看你们报仇是小,渔利是真,也罢!索性连帝庙也不用去了,跟你们这些宵小,还有何话好说?哼!老四,走,我看他们谁敢动手。”白惜墨满腹的怨恨,本就无处发泄,又被一再相逼,正中了心头怒意。
言过于耳,白惜墨与雷功打过招呼,带着白惜德等苍云一脉的弟子门徒,携起风尘、白羽以及风家仅存的几个小辈,转身而去,再也不搭理场中这些熏欲之徒。
他这要走,众人哪里肯让,自有带头之人急忙迎上,随后有人见其出头拦下脚步,也跟着陆续而动,则合白惜墨放狠决言,一场正道内乱,已然是箭在弦上,弓满既断。
“白惜墨,你......”
呜~啊!!
一道玄绫飘飞而过,如万朵千花绽在当空,靡靡间,伴着一声惨叫,有人跌落云层,生死不知。
“再有阻拦者,杀。”清冷的声音,恨绝而过。
谁也没想到,白惜墨未等发怒,倒是姬瑶仙子率先出手,将那出头之人重伤击落,跌下云层。
这一下,乱局已定,众人稍愣片刻,转头而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点头示意,便一拥而上。
“雷泽大阵,起。”
轰隆隆~噼啪,噼,啪......
万丈游龙越当空,捭阖而绝缚千匆,恍恍有煞祸因功,漭漭无延捻为终。
当年这一击而起,千铎而行,随跟着纵横团剎,诡决罔替,可真是好一场苦斗。
最后,还是统领正道的帝苑来人,布下帝令,方才掩息了这场正道内乱。
当时,帝苑老太师殷太虚,奉人皇帝泽之命,携人皇剑亲身而来。
苍玄令下,众玄门各归己家,不得再次搅闹,亦不可再言此过,苍云宗需将先天之灵所牵扯的诸般有误释于清明,另阵图通天箓,因涉及苍云宗圣女死生大事遗脉纠葛,暂归苍云宗代保十年,十年后,无论其圣女生死几何,都将由帝苑带回另作定夺。
此外,余下各宗因搅乱灾祸,其宗门掌教禁足十年,十年内,不得外出山门,如违敕令,帝苑诛之。
再有西昆仑瑶池仙境与雷鸣山霹雳堂,两家虽无大过,可也参与其中,折伤了不少玄门同道,考虑北疆风家一族惨绝,其大漠无人镇守,暂由两家宗门代守十年,十年后,由帝苑再次选出镇守北疆之人,以抗血海妖魔。
敕令出时即效,各正道玄门不得违抗,如违者,视为狡脱正道,将于十年后讨伐寒门时一并诛之。
老太师一言而决,以代帝苑,各家虽多有不服,也只能无奈听之。
没办法,玄门开创之初,便以护佑人族为本,保驾苍生为念,而帝苑乃人族之首人皇所立,人皇,又为统御人族之正统大帝,受苍生万民之仰,天道无极之照,历来可束玄门。
只不过诸如寒门等一些邪道门派,或是许多方外的逍遥之人,不听其号令罢了,可在场的众人,却是不能不听。
悻悻中,各自散去,又各回山门,尔后再也不提此间之事,凡有未经大漠之变的旁人问起,都只说是寒门阴险,当年暗害了风沙堡,对于后来之事,却是极少提起。
至于白惜墨与姬瑶两人,其两家为大帝宗门,帝苑确实有些号令不动,白惜墨扔下句先天之灵与紫玄经无关,便带人转回南海,之后更是怒隐了山门,不与宵小往来。
姬瑶仙子也同样怒回到瑶池,之后封山归隐,不见来客,就连白惜墨几番前去,也都拒之不见,至于镇守北疆之说,更是置之不理,凡有帝苑之人前来催问,也都被太瑶仙帝派人冷言拒回。
碍于大帝情面,帝苑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大帝之尊,可有不听人皇号令之说。
瑶池不听,只能是雷功的霹雳堂代为镇守,好在三年来这血海之畔也算清净,海中妖魔一直未来捣犯疆土,仙魔岛上的寒门,也一直肃寂无声,不见有何大的活动。
雷功虽镇守两地,倒也无甚多劳,只是偶尔派驻弟子折返查探,自己则一直闭关,等着将来讨伐寒门,好为老友一家报仇雪恨。
直到前几日,白惜墨突然来信,说要带风尘北行大漠祭拜,雷功这才出关而来,又接替白惜墨照看风尘。
可谁想到,这风尘刚接到手,就让那许亦给搅出这么个棘手的乱子……
第十三章 造化
滚滚尘江似海深,掩掩浊光比梦沉,
从来一念穿心假,哪有六形躲欲真,
身披百道着恶昏,红悬几盏妄亦嗔,
秽同虚里秽同根,也在乾先也在坤。
唉!
人心,多为贪,妄欲亦在前,可笑这天下有正邪,却不知,何处是分!
看着眼前心智已失,正决陷魔杀的风尘,雷功愁容间有些触觉往昔,又不觉睹现思魂。
当年,正是那滔滔虚里的混嗔痴相,害的老友一家惨绝苍缘,孤孤里,苦留下绝脉的风尘背负恨冤,也正是这魔炎所伴的魔渊老贼,当年搅乱人心,才引出了许多后事之变。
直拖得最后回转苍云,小风子已被魔炎灼伤,绝脉难修,那小白羽也同样是身困蚕源,难以为继,至今仍不醒转,纵有苍云大帝出手,都不能压制被魔渊暗控的通天总纲,也无法破开固守,将魔渊的残魂诛杀。
如今白老弟以身犯险,去往绝地落神峰九霞涧,寻那渺渺无希的解祸之道,陨灵台,只怕也多半要九死一生,回转万难。
唉!!
这世间的恶浊,可真是害人匪浅。
难怪风老弟当年宁可不要那大帝之位,也要冒着自斩修为的凶险,以己身真炁灌养爱子。
他定是对这世间的熙熙攘攘厌倦深恶,又自觉无缘苍路以托后世,想让小风子去探一探那大道真玄,霄外之天。
想必白老弟也是如此,才忍痛答应让白羽继定圣女,决图先祖遗泽,以耀鸿先世间。
而我,悠悠逛逛,苍玄里犹自不悟,又何尝不是被困尘渊?
也罢,这小风子虽天生绝脉,却于大劫下独得元神之躯,又想以己道单开万古先河,决心可鉴。
就凭这点,老哥我纵是撇掉这一身不要,也得送他一场造化,与他看看能否挣脱那浑浑噩噩的苍漭周天。
“狗贼!你如此害我,拿命来吧!!”
雷功出神之机,风尘已是恨恨而来。
只见他抬手一晃,裹起周身魔炎,缭绕间飞身而戮,单掌挂为勾爪,指尖处黑雾森然,携着几分的怨气,几分杀念,和几分娆动的愤恨,奔着雷功的心口要处猛然便探。
雷功眼见袭来,一未躲,二未闪,又怕伤着风尘,也未出力硬撼,只探出两根手指㧅在风尘的手腕,一股绵柔之力斜上而行,将其抛诸化去。
风尘落在当处,自觉一击不中,气的魔炎翻滚汹涌异常,倒回头脚下又蹬,再一次奔向雷功。
不过他攻势虽猛,却奈何与雷功相差的实在太大,一个在天,一个或许在地,几次三番的血戮杀机,都被雷功淡然化解。
“哼!狗贼,你作下大恶,却不敢与我为战?”风尘心困杀颠,自不认眼前之人,只道仇敌险诈,不与他逐决斗狠,反顺其攻势狡脱余力,面现大恨的同时,倒身而回再奔袭来。
此番向前,似暗合魔气导念,竟抬手间自周身的黑雾中,幻化出十余只漆身如墨、形云鬼魅的幽罗魔煞,现身之初,饥如饿狼一般奔着雷功撕咬而去,看那架势,不将其撕扯粉碎誓不罢休。
“哦?这小风子竟能将魔气衍化,看来他二者间倒是能暗暗契合,既如此,刚刚想到那雷池炼体或许可行,不过他毕竟是风老弟的遗孤,不能太过冒险,且先看看他到底能契合到什么程度。”
雷功心头暗动之余,也未见他有何动作,那十余只魔煞就已在中途消散,待黑气散尽,原本魔煞所经之处,隐有一抹雷弧一闪而没,噼啪一声细不可察。
“好狗贼,果然有些本事,不过今天说什么也得杀你报仇!!”风尘话音未落,人已到雷功近前,恨绝的眼神中血色弥漫,紧紧的盯着雷功,其两手托着一柄由魔气幻化的魔光利刃,对着雷功的紫府丹田分心便刺。
这一下若被刺穿,府内真炁有失,一身真元必遭泄乱,到时纵以雷功之身,只怕也得吃些苦头。
但雷功乃是何等高人,且不说风尘一身毫无修为,就是当年由魔渊掌控之时,这魔气都未能伤其分毫,只是当时雷功等人怕伤了风尘性命,有些投鼠忌器,后来又被他躲进了通天箓,才没能将之绞杀。
而今心魔祸乱的风尘,只是借助了一点魔气中蕴藏的威能而已,尽管这魔气自有阻隔灵力,断解真元的本事,但在风尘的手中,与当世一等一的雷功相比,终究还是萤萤之暗。
只见雷功自有定数,从容间与风尘见招拆招逐一探解,几经试过之后,见风尘与这魔气确有契合之象,心下主意打定,要将风尘带回雷鸣山,以霹雳堂九天雷池的淬达之功,替他淬体炼元。
到时借助雷池中真正的九天神雷,以上苍浩然之力,或许能将这魔气中残留的怨念化去。
没了驳杂欲念的魔气,只会成为一股至纯至强的能量而再无威胁,至于其中蕴藏的威能,也正好能与风尘彼此融合,又互为己身。
如此一来,不仅难题得解,就连他并不完善的元神之躯,也会由此补全。
此前他由经大劫被白羽拼死所熔的元神之躯并不完善,其中多有驳杂和不通之处。
没办法,当时的白羽太过弱小,情况也太过危急,若稍拖一时,风尘就得魂消殒命。
那白羽当时凭着心中执念,以自身血脉强撑着通天箓的万千生机,能将他肉身修补再元灵重聚,已是油尽灯枯,再也无力将他破碎的识海重新筑基。
可没有识海神府,风尘先天之灵的元神灵体,也就无处盛放,这样一来,他也就无法被救活。
无奈,白羽只能试着将风尘的元神灵体与残缺绝脉的肉身相融,可白羽已是撑到尽头,无法再维持通天箓的生机,但若少了这一环熔炼的源能,只怕风尘刚刚重聚的肉身和灵体,就得再次分崩。
决绝之下,白羽将原本打算拖到眼见着风尘复活而留的几分气血,尽数不剩的灌注给了风尘,以作熔炼之用,又将自己仅有的一丝细不可察的云凰之力,也跟着灌进了风尘体内,当作替补通天箓的生机续用。
而她自己,做完这一切之后,再也无力支撑,含恨着倒在了残墟,终究是没能见到风尘的回转。
不过白羽的努力到底是没有白费,风尘借着她最后的这些血脉生机,灵体和肉身两两相融,得以延生续命,也因此而得了万古唯一的元神之躯。
这元神之躯可谓妙用无方,原本风尘的先天之灵虽可比元神,却始终也无法逃过绝脉不玄的被弃残命,自打有了元神之躯,三年来他苦心探求,百般钻研,终于在半年前猛然发现,他似乎想到了绝脉可修的独己之道。
第十四章 己道
风尘的想法,说简单也简单,说难,却是难于青天。
他想到游经转脉的修行之本,最终还是为了淬炼己身,达成己道,只是利用了奇经八脉可贯通百骸的益处而已。
既如此,那人身固本的血液脉络,不是更加能灌达己身,再有到百骸?
想法一出,风尘霎时而望,既然自己没有经脉,也没有紫府丹田,那便将周身百骸的血液脉络,当成是可贯一身的奇经八脉来游走真炁,而勾连着血液脉络的心窍脏腑,自可当成是通连经脉的紫府丹田来座守真元。
如此,或许可行!!
当时风尘想到此法,立刻便说与他外公苍云大帝有听,可白乾一听后却是多有担忧。
这般心血之道,之前不是没人想过,相反,还有人亲身试过,但都无一例外,俱被肆虐的灵力引动祸乱,最终爆体而亡。
风尘闻之心有不甘,总算有了个绝脉可修的寥寥希望,说什么也不能如此放弃,便私自做了不少试验,可几番尝试他都以失败告终。
此法行与不行暂且两说,他每次引天地灵力渡到己身,想要灌进心窍之时,都会被心窍内蛰伏的那股魔气给阻隔在外。
那魔气也不知当年是如何被魔渊转道而成,竟能隔绝灵力,又断解真元,而且风尘越是引渡,它就越发的伺动。
原本两年多几乎不动的魔气,近半年来常常会渗出一些携怨带恨的魔念,肆虐在血脉中鼓动他心魔悸动,杀意莫名。
风尘也因此倍受其苦,不仅修行之法无法试验,就连他藏在心底的怨恨也常常会被其勾出,好多次他都差点入魔,可偏偏又拿这魔气毫无办法,不管它如何伺动,其本源就躲在心窍中任尔不出。
后来白乾一发现风尘独自试验,想到他年幼无知不惧深浅,怕出什么变故,就亲自出手替风尘护道。
可祖孙俩几番尝试,也还是如之前一般不得己修,而且心魔骤起之时,体内魔气与通天箓中的魔渊遥相呼应彼此为缘,每次都险些暴动,要不是白乾一强行压制,恐怕一时突起,两个孩子就得双双殒命。
再后来白羽命危,血脉生机因通天箓的吞噬有些难以为继,白惜墨无奈出山决心犯险,风尘便求他将自己一同带出。
一来可在外寻求机缘,说不定他也能找到什么解救白羽的办法,毕竟天道茫茫,很多事,谁也无法说清。
二若天顾北疆,令风家有幸,没准儿他会有什么奇遇,能将这难缠的魔气剔除在外,到时再回转苍云以图潜修。
白惜墨闻听,本不想将他放出山门,不过白乾一发话,说这孩子福缘深厚不会有失,且放心带去便可,白惜墨这才将他带了出来。
但考虑到自己身探绝地,不好让风尘跟在身边,便派了四弟白惜徳带人暗中护佑,后赶来大漠时又觉得有些不妥,就请来了雷功亲自照看。
在他想来,风尘一身所系着不少关隘,他四弟这头修为稍落,虽也能加以保护,但遇到真正的高人,还是有些不够其看,若有雷功在旁,自可保万无一失。
至于风尘所说的机缘之道,白惜墨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只道风尘能安稳的过完此生也就是了,可他到底是没想到,他前脚刚走,后脚这机缘就找上门了。
虽不知那许亦所图为何,但这魔气确实是已被勾出......
......
“若将劳心咒破去,小风子多半会立时醒转,只是......这魔气会不会也跟着回到心窍?”
此刻风尘已被雷功的游龙阵再次囚困,那魔气虽能阻隔灵力,又断解真元,但凡事都总有一个限度。
只要雷功源源不断的往游龙阵上引渡灵力,或灌注己身真元,那就不会有失,之前能被震碎,只不过是他没想到这魔气会骤起突现,所以未有准备。
“说不定许亦已在暗中窥伺,就这么强带回去,难保中途不会再有变故,还是得想个办法将他叫醒......”
雷功已然定好主意,要将风尘带回雷鸣山,以雷池炼体之法,试着将他的隐患拔出,不过想归想,可真做上,却是有些不太好办。
风尘深陷杀伐心在血戮,想要将他唤醒倒是不难,只要雷功的紫霄沉魔印一动,风尘立刻会醒,但雷功不确定那劳心咒与这魔气间是否还有着其他牵连,若冒然破去,再引得魔气回还,那这良机只怕就再难遇到。
可就这么放任不管,将风尘直接带回,他又怕中途有变,再者,即便是回到雷鸣山,想进雷池也得先跟风尘交代其个中利害,怎么着也得将他暂时唤醒。
如此,又不能破去劳心咒,又得让风尘暂时醒转,那就得像之前一样,将劳心咒的搅乱之力暂时凝滞,可难就难在这点。
风尘已被魔炎附体,且两者也已契合大半,那魔气又有断解真元的本事,若要压制劳心咒,就得比之前力道更甚,如此一来,外力过多入体,三者之间相互纠缠顽抗,就是雷功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
一但府内有变,真要是伤着风尘,闹不好就得是生死大事,考虑如此,雷功迟迟不敢动手施为,只在一旁暗暗的想着对策。
“唉,早知道就带铁丫头一起来了,她的三分定元珠,必可保小风子府内无恙。”
雷功想来想去,觉得动手强为,还是太过冒险,唯有先用一件法宝护住风尘的府内七贤,再用一股阴柔之力缓缓的渗进体内,绵锁住劳心咒的力道,才可保万无一失。
可一提到法宝,这天孤绝顶的雷堂主却是有些囊中羞涩,无他,雷功一生自信傲绝天下,向来将法器神兵等视为赘己之物,觉得外物在手,便会有了依靠,而失了天锋无往的锐决之心,故雷功寻常对敌,从无法器在手,亦无神兵在旁。
可如今正待用时,竟是一个也拿不出来,这可叫雷功好一阵苦恼。
“雷堂主。”
“哦?白四爷,你可回来的正是时候。”
雷功犯难的功夫,一声轻唤道进耳中,正是苍云宗白家的老四白惜德。
此前他受命护佑风尘,本来也在四周暗隐随行,但雷功来了之后,他觉得必无万一,就带人在大漠中兜兜转转,察看有无可疑之相。
方才他远远的瞧见风沙堡所在似有雷光涌动,又隐约听到雷功那一声茫茫远遁之言,心知雷功这头必是有人来犯,连忙带人回赶而来。
“雷堂主,尘儿这魔气竟被勾了出来!!这是……?”白惜德落在当处,瞧见被困的风尘一身魔炎,与三年前一般无二,惊异之余忙向雷功问起。
“唉,许亦干的,不过你回来的正好,身上可有什么法宝能护住府内七贤的吗?”雷功一言答过,转头又问起白惜德随身所带。
“这个......倒是没有,不过雷堂主,您要这法宝神兵,是否要用来护住尘儿的命脉,好将这魔气给彻底拔出?”白惜德修为上虽不如雷功,但他身为大帝之后,其眼界自非常人可比,疑惑了片刻就有些想通了关键。
“算是吧,我想将他带回雷鸣山,以九天雷池为他炼体驱魔,可他这般模样,若强行带走只怕中途有变。”雷功略一道出了心思。
白惜德听罢,暗自沉吟了片刻:“要将他带走......”
“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