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暗道
雷功压着伤势抚平雷池间震荡之余,想到自己竟趟了九幽的恶道,忍不住悔之恨之,又惊之叹之。
放才他破去九幽那记所谓的神通,竟发现其中另藏一道风万霖生前亲手封存的枪决道意,猝不及防下,又被它牢牢锁定,雷功只能硬着头皮与之相对。
好在险之又险,危之又危,总算赶在了关键之前,强借九天雷池之能,又衍不灭雷体之威,将将然拼其对破,但也因此而身受其伤。
被枪决透体而入,穿身而过,其祸乱中衍藏的杀伐果意,更搅的雷功一身经脉不宁,血脉不静,七贤亦有不定,就连他真身紫府和其中的紫元真炁,都差点被那道锋绝不挡的寒芒给洞穿捣碎。
要不是紧要关头雷功凭借他绝强的修为,和一身登峰造极的九天神雷决护体,恐怕这一枪不死也得重伤。
说起来,这也就是雷功,换成旁人,那蕴有风万霖九成修为的绝世一枪,早将其轰杀的形神俱灭,哪还有什么生还受伤之理。
“嗐~倒是有些高看了九幽,想不到他竟藏着风老弟......”
不对!!
“应该是上当了......”
雷功想着想着,猛的心头一觉,眼神一惊,随后也不管伤势如何,慌忙忙折返于回,莽掠神坛。
刚才他只顾想着九幽此番如何阴险,如何诡诈,却忘了其口中所图,风尘才是正主,他雷功只是陪衬。
即是陪衬,也就没有必要在他身上耗费周章,最多只需拖到寒门来接即可,但九幽却在现身后不去侵夺风尘,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企图坑害雷功,这就有些耐人寻味。
另外他九幽冥帝为何能藏有风万霖的枪决道意,他是如何而得?又在何处而得?更于何时而得?且得之所为又在于何?
这一连串的疑惑,皆在雷功的心头云云待解,一时捉摸不透,但雷功也心知反常即为妖,九幽自打身藏败露,就一直不安常理。
你说他残元败命,应该有所忌惮才对,他就偏偏是一副态度强硬,始终都不见下首。
再说他所谋风尘,却迟迟不见动手,只在口中叫嚣如何,可要说他意不在风尘,雷功却也不信,那先天之灵的天顾灵真,于任何灵体元物都是大补,他九幽元神破败,岂会无有觊觎。
既如此,这其中就肯定有诈!!
有诈就有诡,有诡亦有谋,谋者当在图,图之必唯利,可利之所往,雷功却尚还不明。
但有一点雷功现已确晓,就是他九幽所谋者多,并非只是风尘。
九幽如此,那与他不谋为合的魔君许亦,肯定也是如此。
想明这点,此前自大漠间就已开始的种种疑惑,也就愈发的明朗。
原本雷功只道那许亦勾出魔气,是算准了他必会带风尘入雷池炼体,如此趁机祸乱雷鸣山,或可将牢笼中的庄陌救走。
后来九幽败现,庄陌出言相告,雷功又以为他是想借紫霄神雷之能,助九幽脱困,尔后再一同接应两人。
因此雷功才将雷罡等数百弟子抽调雷池外,以备不患,自己又放出大半的神念,勾连雷鸣山的灵脉本源,以图万全。
可眼下再看,恐怕远没有那么简单,他雷鸣山所在,或者此刻的九天神雷池,肯定还有什么是九幽跟许亦两人,都志在必得之物。
而且此物必跟风尘有关,也与九幽相联,否则他九幽冒险提前现身,许亦的寒门却迟迟不见踪迹,这明显有些不通情理。
雷功坚信不管是九幽还是许亦,都不是什么善与之辈,他二人绝不会行无端之举,这般做,肯定是有其独特的谋定。
说不准,其中还有什么连环暗道,也未可知.......
嗷~
龙吟声沉风挂耳,直透九霄云巅。
神坛上,雷功心随意到,意随身到,墨蓝色长袍摆荡,衍附着雷霆有看风尘。
风尘此刻面色疾苦,眼神痛然,周身上下破破烂烂,碎裂的衣衫处透着不少的抓痕裂伤,和许多因雷烧电灼而起的焦败之象,显然都是那紫霄雷龙肆虐而至。
不过如此惨状换来的结果,倒也值得欣慰,他一身魔气挂腾,除了心口一点和眉中一间,尚还有些许的淡灰色暗痕,其他处已再无凝色。
看来其中的本源魔怨,十层中已化去了九层之九,只要将最后这一点丝丝的魔性再驱散殆尽,那此番灼炼也就大功而成。
“雷......伯伯......”
风尘无力的躺在高台上,隐约中感到一阵浩然随伴,有人落在于旁,不用看也知是雷功所到。
“恩。”雷功点点头,上前看了看风尘的伤势,又瞥了瞥那已随吟啸声跃至半空的紫霄雷龙,口中关切:“小风子,如何?挺过这一哆嗦还能否继续?”
“能......雷......”风尘本想多说两句,奈何他一身苦痛甚巨,且元神之力也损耗太过,能守着清明已是不易,实在是没有力气再行多言。
雷功自然体会,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能继续就好,等下魔怨除尽你就捏碎玉符直接炼体,至于九幽这自有雷伯伯应对,无需担忧。”
风尘闻听,先是眼神中闪过不明,随后不到一瞬,便有些会意般微微颔首。
他知道眼下应该是出了岔子,否则雷功不会忽该主意,之前还说要等诛杀了九幽再行炼体,现在却叫他直接继续,这其中肯定有变。
想来不是跟九幽那记仿衍他父亲的神通有关,就是许亦的寒门已在雷池外攻山祸乱,除此之外,就只剩牢笼中的庄陌可能出岔。
这三点,风尘想了想觉得还是第一种最有可能,原因很简单,要是被困的庄陌出岔,雷功不会改变主意,毕竟他之前还在出言相帮,即使现在脱困,也不必担心他会有什么加害之意。
而许亦的寒门如果攻山,雷功也肯定不会让他冒着风险趁乱炼体,一定是等到祸乱结束再行继续。
如此看来,后面两点皆都不是,那就是九幽这层出了变故,而且就方才的情形,必定是雷功在破去神通后发现了什么,否则也不会放任九幽不杀,而叫他先行炼体。
难道是九幽之患掩藏了什么关键?还是他那道枪决里露出了什么……
第四十六章 残卷
“啧啧~小辈命倒挺硬,那小子如此一枪你都没死,看来本座还是小瞧了你。”
风尘躺在高台上正自猜想,忽听不远处九幽一言,还不等疑惑,就觉身旁雷声一震,电光一瞬,道是雷功欺绝往至。
“你九幽不死,雷某又岂能先之,再说我风老弟枪下怎会多老友亡魂。”话音落,雷功衍一身雷霆炸动,早已在九幽近前。
九幽则道尽杀机,口中随言:“哦?也对,那本座就拿出些本事,好叫你这小辈等下死的心服口服。”
说着抬手间一抹流光衍动,似有一物隐在其中,随后又起一缕黑雾裹上,待其两两相交,再彼此为聚,竟于掌心处幻起了一团细小却强的飓风之烈。
飓风灰中透白,白中透灰,灰白纠缠下噬断有无,九幽将托在手又点灵决,一股绝强的吸扯由之迸发。
不多时,那团焚引雷决、灼煅烬元的鸣炎之火,便被尽数的搅动卷入,翻滚在疾风中挂烈鸣动,任其如何挣扎,也是无法脱出,只能随着飓风卷动渐衍渐灭。
此时再看九幽,一身烈焰熄无,滚滚魔雾翻腾,俨然已是破道脱困。
雷功撘眼一瞧,其与风尘一般无二的容貌,虽显稚嫩却透沧桑,细品之,几分望穿无往,几分参觉苦凉,若再细之,则又多了几分鸿远道荒,和几分悠悠漭漭。
“大话不必多说,够胆就随我出雷池,免得生死一动搅了小侄关键。”雷功见九幽一副高深莫测,知道他所图在即,考虑到风尘此刻必不能再被打扰,故一言激出,同衍雷决当下,旨待九幽不与,好作强加逼退。
九幽闻之淡笑:“呵呵,小辈如此心急,就先解决了你吧,反正那小娃娃眼下未成,本座也不好出手。”
“请!!”
雷功傲然一点,神坛外淡紫色幕墙随之荡动,如静潭池水般激起涟漪,又漩开一许涡缝供九幽掠出。
九幽抬眼一看,也不管前路如何,更不等雷功相退,反手间倒裹黑雾与上,化漆芒而走,唰~的一声,掠出神坛。
雷功点头为动,转回身再与风尘一言,便抖长袍抬首跟上:“小风子,安心炼体,莫管他悬,一切自有雷伯伯相对。”
“雷......”
“嗐~也不知雷伯伯想没想到。”
风尘欲道其忧,无奈身体力竭口中难言,另想着强涌神念为继,却已不见雷功身影,只能在心头暗自惦念。
方才雷功与九幽的对话,他听的是一清二楚,自然也就明白了那道枪决乃是他父亲所留,更由此想起了枪决的可能出处,和其所之用途。
若他所料不差,那应该是他父亲风万霖生前以雪夜飞鹰枪为引,封在他风家所传的半部残卷之内,用以护守其不被外人所图的封决道印。
除此之外,风尘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至于他风家的残卷为何能在九幽手中,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三年前九幽暗逃之时趁乱收起,这点毋庸置疑。
不过风尘眼下倒不关心于此,他只担忧雷功是否也有所想起,更担忧他能否应对其中的凶险,毕竟于风尘所记,他父亲风万霖曾跟他有过交代,说是残卷中先后共封有三道枪决,且一道比一道更强。
其中第一道是为风万霖九成功力所衍,意在震慑诸般莫行贪欲,而第二道则是十成功力,重在杀伐诛心断绝妄念。
乃至第三道枪决,已是超越其修为的本命一击,此一击如同风万霖亲手施动雪夜飞鹰枪之威,其锋芒所向势必抹平一切。
除非所中之人修为远高于他,或是有什么专绝护体的至宝神兵,可挡住雪夜飞鹰枪绝命一击,否则将必死无疑,只是这两点说起来容易做到却难,至少当今的玄门,必是两难寻一。
无他,风万霖的修为实在太高,高到他岳父苍云大帝白乾一,被誉为玄门绝顶都不敢说稳对胜之,更何况旁人所修。
再者,凡是有可能挡住风万霖本命一击的至宝,最少也得是九天神兵之上,还得是专绝护体之用,以及所用之人修为够强,否则也是枉然。
然而如此条件放眼整个玄门,恐怕能达到者决计超不过一掌之数,且无一不是玄门泰斗之辈,方外高玄之能,那样的人物,其本身功法就已非等闲,何必去贪图风家的残卷,更不会因此而对上其中的枪决。
可造化却无端弄人,就在方才尔过,与风万霖生死相交的雷功雷堂主,就偏偏对上了第一道枪决,虽然是被九幽蒙骗所至,但终归还是被其所伤。
尽管他方才所伤不重,风尘也并不知晓,可此事到底是关乎雷功的安危,风尘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尤其是不放心那最后一道枪决,那可是相当于他父亲的本命一击,恐怕雷功有整个神雷池为继,也是不好应对。
“唉,算了,想必雷伯伯应该心中有数,否则也不会引九幽出雷池争斗,与其跟着着急,还不如专心炼体,也好叫雷伯伯少些担忧。”
一愿乃至,风尘摒掉杂念,以仅剩的一些元神之力,有些艰难般运衍起九天神雷决的法门,想要将体内之前吸纳的雷霆之力,从幽天之法转成第六重颢天之道,意在此中汲取些天地浩然的丝丝灵性,以补自身的元神枯涸。
只不过他刚有所动,那九天云幡上的紫霄雷龙,便已携天威当下,浩劲而落.......
犴嗷~
咔~咔嚓~咔啦啦......
龙吟震起,紫红炸落,高台上贯通苍顶的紫红色牵引光幕,随着紫霄雷龙骤然激落,如薄履潺冰般碎裂开来,又之后坠向神坛。
片片的光幕各有其样,也各有其形,纷落中,有的坠在高台隐入其中,有的透过魔气化进了风尘体内,也有一些伴着紫霄雷龙大口为进,被其吞到腹中。
咔啦啦一阵响过,似百成千的光幕碎片各在其向,纷纷皆无,那紫霄雷龙也随一声重重之响,嘭~的一下,落在高台。
“好快,这仙绝大阵的护佑果然强悍。”
风尘躺在高台上眼见为惊,耳听为异,神念再感玄迹,此刻他周遭一身仿有温泽复润引灌于潜,随之走动几番,一身元神之躯竟得有复。
所伤处尽得善故,力竭间沛然冲物,近乎干涸的元神之力,也在一瞬间灌涌如初,犹犹然,风尘便想起身,可还不等他有所为探,就被雷龙一啸再次掀翻。
犴嗷~
声浪碾过高台,卷至神坛,有到八荒雷柱间又折返而回,余波中似有淡淡的生机,自神坛上络起的法阵中丝丝敛聚,随后又着余波当下汇到风尘体内。
风尘得此温润,元神之体再又疆赢,片刻后,随着龙吟声渐渐息落,风尘已是绝盛之前。
此时紫霄雷龙威凛再动,傲然间单出一只龙爪将风尘按在高台,随后龙目中便有神光于澈,将他一身魔物洞穿,紧接着龙须摆动大口微张,隐现出一团淡紫色絮絮泛红的精芒衍在其中。
“这......不是要再来一遍吧?”
风尘被其天威所御压制的动弹不得,挣扎间回想起方才的一阵撕咬扯虐,不由得有些心头犯怵。
那滋味痛断周身更浸元神,要不是他一心执念拼命着抵挡,恐怕片刻间就得昏厥消弭,而至神念溃散,如此两煞之苦,他实在不想再来一遍。
可不想归不想,他也同时明白,眼下关键即便是真给他再来一遍,他也得硬着头皮咬牙继续,没办法,谁让他灼炼未成,魔怨未消。
嘿!来就来吧......
第四十七章 关键
嗷~
风尘刚做好心中准备,那紫霄雷龙便已有所行动。
大口一张,此前它衍在口中的紫红色光团,便被一股万钧八方的凝炼之力压缩而固,不到半息就被缩成了一颗拳头般大小的紫红色光球。
光球浑圆似珠,通体透滢,半紫半红间又作分汇交融,其光华闪耀随着龙吟声徐动,竟好似阴阳无极,两仪之意。
风尘搭眼一瞧,忍不住心中暗奇:“这东西衍化而出竟然也有内丹,它该不会是个活物吧?”
惊异之余,风尘竟有些怀疑眼前的雷龙并非死物,不过他转念一想,忽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那雷龙动荡捭阖,看上去一副栩栩如生,却实实在在是由雷霆衍化,怎么可能会是真兽,或许它神情样貌有些太过真实,自己才有此错觉吧。
呜~犴......
正想着,那雷龙双须一摆,口中一动,将已成内丹模样的紫红色光球含入其中,随后声声低吼间积攒着威势,又怒看向风尘,看那架势,似要隐隐待出几欲诛杀。
“这是真要当内丹来用?”
眼见如此,风尘不免又奇,他以为那雷龙要像妖兽间争斗时那样,厮杀到最后双方都奈何不得,便会祭出自己的本命玄丹,也就是所谓的内丹,以此来作最强一击。
眼下魔怨殆除已到关键,那雷龙既是圣兽模样,说不定真如神龙一般,将紫红色光球当成是内丹来祭,从而爆发其最后的威能捣尽魔怨。
只是风尘此番还是想错,那雷龙一阵低吼中威势攒足,却并没有像他所想那样将光球砸落,反倒是口中一吐,将其引到了风尘上方两丈来许悬虚待动。
随后龙爪一握猛的用力,待风尘一身噼啪作响,似要骨骼碎裂又血肉崩坏时,那雷龙方轻轻一松,他才稍稍一缓。
此时雷龙再度昂首,眼中神光一牵,如犀牛望月般对着悬动的紫红色光球,就是一声龙吟久震。
犴嗷!!
啊!!
彻耳在畔,惨叫声亦绝随起,风尘怎么也没想到那紫霄雷龙最后的手段,竟不是以丹击之法硬灼在身,反倒是以丹御噬,如抽茧剥丝般将魔气内的怨念,和他体内残留的魔性一起拔动。
那滋味如果不是亲身体会,恐怕谁也无法理解其中之痛。
打个比方,如果将炼化魔怨比作是削肉剔骨,那之前的过程就是千刀万剐般凌迟剃落,虽然痛苦异常,却也并非是无人能抗。
而风尘眼下所受,则是相当于生拉硬拽,也就是先把一部分血肉割开,再以蛮力强行将一身粘黏着血肉的筋骨生生拽出。
这般抽离之痛,想想都让人有些头皮发麻,何况风尘还在切身感受,可想而知他这声惨叫,该是怎样的痛不欲生,又是怎样的绝望难求。
“呃......”
“还不如......不如......叫它再来一遍.......”
风尘强压着神念溃散,有些自嘲的喃喃苦道,他现在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痛,什么是苦,只觉得周身上下所有他能感受到的地方,此刻都有一种被钢钩倒刮的铩铩之感。
尤其是心口一点和眉中一间,这两处魔怨尚留,又循着魔气勾连府内,所遭受的抽离也就最大,不过相对而言,心口处比之眉中却要更加明显。
那一点勾在心窍,也贯连全身,之前又是魔气本源的蛰伏所在,之后更被劳心咒不断搅乱,自然就被侵蚀的最为严重。
除此之外,那魔气本身的怨念,也多少有些残留隐在心窍,其中暗藏的祸根若不尽数清理,即便是能将魔气转净为上古灵气,恐怕后续的炼体也得出现变故。
同理,他三年来受魔气侵蚀而至的魔性残留,也该同样拔出,所以雷池外座守仙绝大阵的雷腾,才操控着紫霄雷龙御丹而噬,将风尘一身囊括。
否则单行炼体之道,哪会有这般麻烦,只要将紫霄神雷肆虐周身,再以仙绝大阵护佑,便可达淬体炼元之效。
簌~簌~
滋~滋啦~滋啦......
好一阵,魔气中仅剩的怨念缕缕而出,一身残留的魔性也丝丝剥离。
高台上灰蒙蒙的煞雾,淡若青烟,游似离绳,自风尘周身而起,划过飘飘于芒,最终汇聚到紫红色光球上被天威一烬,便如烈阳灼落雪一般,滋滋啦啦消散虚无。
风尘躺在高台上始终未动,并不是因为紫霄雷龙将他死死按住,而是他痛到绝处实在无力。
好在他一身魔怨最强,魔性最烈的心口处已然完全透明,更无丝毫的异样,这就说明最大的隐患已被拔出,眼下只要等眉中一点彻底净化,那魔气就算化成了真正的上古灵力。
到时风尘就可以捏碎玉符直接炼体,至于九幽的隐患,他身在雷池外被雷功挡着,一时也掀不起风浪,即便他已将魔气的本源炼化也是无用。
紫霄神雷下,连魔气的本源都被烬煅灼化,而与风尘熔炼合一,更何况他九幽留下的元神印记,只怕顷刻间就得被天威寂灭。
如此一来,只要风尘自己不出变故,那有整个霹雳堂为护,纵使寒门来袭,他九幽也照样会竹篮打水,眼望嫁衣。
另外雷功若能将其诛杀,他风家的残卷也会跟着就物归原主,这也算了去了三年前丢失之憾。
可想归想,说归说,风尘痛绝中又总觉得有些事不太对,那心口处乃是魔气本源连通心窍的关键,也是魔怨祸乱的重中之重,照理应该最难根除。
可实际却是眉中那淡而难见的灰蒙,竟比它还要顽固,任凭紫霄雷龙如何催动上方的紫红色光球,其眉中的一点灰蒙之色,也始终不见有丝毫的清淡。
这让风尘不得不怀疑是九幽之前在暗中动过什么手脚,否则他又怎会有恃无恐的掠出雷池,去跟雷功厮杀。
其中肯定有什么除他九幽之外,这雷鸣山上的所有人都想不到,也不得知晓的一点关键。
这点关键,绝对是九幽自打身藏败露后,他所有底气的来源,同时也是他跟许亦两人都在图谋的利中之利。
只是,这利之所往,又隐在何方?
风尘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任何头绪,无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祈祷着别真出什么大的变故。
否则牵连他自己事小,要是连累了霹雳堂上下遭受什么无法弥补之失,那他心中再怎么引咎,也是难平悔恨。
第四十八章 法象
“二哥,大哥那真不用帮?”
九天雷池外,仙绝大阵中,霹雳堂执道仙尊雷腾,座首中玄,运衍仙央。
忽听身后一言,有声担忧过耳,不用看,就已听其声知其人,这话乃是他身后玄北一席,他雷家的老四雷啸问出。
“不用,咱们顾好风家这孩子就行,其他的,大哥自有应对。”雷腾手摆令旗一动,口中随应,同时打出一道仙决往去雷池。
“可刚刚那两道枪决明显是风万霖亲手封存,想必定是他风家残卷所留,既如此,那九幽要是再把风万霖的本命神击给弄出来,我怕大哥也不好应对啊。”
担忧声再起,循之乃望,正北方玄领一席有个高大的身影异常显目,此人就是雷啸。
那雷啸,三十多岁的容貌,点金缀墨,刀劈斧凿,天庭处剑眉倒竖虎目圆睁,地盖旁青须罩海墨染于鬓,其一身玄青色贲羽长袍,披风挂带,凛凛堂堂,敛动之间藏有不小的雷鸣浩意。
要说这雷啸此人,与在玄门中可谓名气不小,单就霹雳堂而言,仅在雷功、雷腾之后,其一身修真了道,早在数十年前就已是无相初境,如今则更是深厚,实乃霹雳堂上下除雷功、雷腾外,修为最高之人。
据说他在九天神雷决上的造诣,已是极为的接近雷功,甚至在某些方面,就连雷功都有些自叹不如,更曾坦言其悟性极高又见解独到,恐将来的成就必在他雷功之上。
此外玄门中近些年也多有传言,说雷功欲把堂主大位传给雷啸,自己则专心炼道参悟高玄,虽不知这话所传真假,但既有此风,兴许就真有此浪。
“恩,是有些棘手,但也不必过分担忧,别忘了,大哥他乃是堂主。”雷腾点了点头,与之言道。
不过他说完之后,似乎也有些不太放心,便带着几分凝重抬头一瞥,看了看天边赤云下,那一黑一墨蓝,横贯两交错的争杀斗影。
“对啊二哥,你瞧我,一着急倒把这茬给忘了,咱大哥身在雷池随时都能……”雷啸眼神一亮,忽的恍然大悟,只是他刚说一半,就又猛的把话停住,转而一副略显忌讳之态。
看样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也好像触及到了什么,总之他闭口住言,应该是关乎着某些门中绝密,虽然此间无外人,但还是少说为妙。
“好了,心中有数即可,眼下且坠好阵玄,只等那孩子撑过这关。”雷腾淡然间扫了雷啸一眼,示意他接下来要行重要之举,不可再行分心。
雷啸也明白其后关键,一但风尘除魔殆尽再捏碎玉符,那就要开行炼体,到时紫霄神雷灼身他却无有修为,这般欲在雷池活命,就得靠仙绝大阵险中为护,如此,可得好一番耗费精力。
“二哥放心。”雷啸答应一声,便欲收敛目光,转去待衍仙绝大阵。
可谁知他残光未落,就见着雷池上方那星斗参半之间,竟有一抹漆芒隐隐过月,巍巍中更多一道巨大又模糊的身影,遮天而来,踏仙而至,其手中寒枪亦动,自有了夺万千的气势,压过天苍,透满星云。
“这玄天法象......坏了,怕什么来什么。”
风万霖的本命一击!!
雷啸眼中惊异,口中跟着就喊:“大哥小心!谨防身后袭来!!”
这一声夹着神念裹在真元,更由他雷啸以圣阶之尊心急而出,倾刻间就已响震雷池,不仅雷功有听,就连这雷鸣山后山内外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仙绝大阵中,雷腾首当为看,眼现于惊,霹雳堂数百弟子紧随其后,亦目隐担忧,就连先前被派驻到雷池外待守的雷罡等人,此刻也是数百副凝重之态,齐齐遥望。
而大阵外一直中庭调度的龙铁心,自看到这天穹月下的寒枪孤影,其担忧间却是愈发猜疑。
她怀疑那九幽借风家残卷之利,尽数导出风万霖的枪决,很可能是为了给暗中待乱的寒门,传递什么重要讯息。
这讯息十有八九是要告与寒门,他九幽已然脱困,召其速援接应,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目的,龙铁心一时也拿不太准,不过多做些准备,还是有些必要。
想到这,龙铁心遥遥一眼,见雷功已将九幽困住,且动衍雷霆一身,转去欲向风万霖的法象虚影,知他心中多有把握,也就再不过多担忧,继而身形一飘,倩影一动,奔去雷池外安作部署。
她此去如何布置暂且不提,单看雷功此刻,其抬眼望处,见老友虚芒当下,似风采依旧在畔,心中不免一叹:“唉,老弟啊老弟,想不到咱哥俩也有这么一天。”
“也罢,老哥就豁出性命跟你对上一对,总不能叫你害了自己的孩子。”雷功心里想着,手上也没闲着。
只见他单摆袖袍一动,手中法决跟上,瞬息间三决衍过,浩然同下,满出一身真元护体,又带神雷之力,随后左手并住两指不换,再往雷池轻轻一划,那雷池间便有数百道紫霄神雷翻涌而起,奔滔而至。
待到雷功近前,再又凝神而聚,敛身而戟,数百道紫霄神雷自雷功体表周糟,开始层层包裹衍意化形,不多时,浩然的天威固御,雷功亦有法象诞出。
此时再看雷功,好一个天神降世,其玄天法象也不知多少之高,多少之巨,总之原本有些透亮的夜空,此刻已是真的黑了。
雷池间,漫天星斗不现,诸般残云不卷,那赤炼紫霞颠,也只有一角微微透出的冰山一见。
“呵呵,小辈,别白费力气了,那小子当初能换掉本座真身,这一枪,必能令本座达成所愿。”
九幽被困雷阙法阵,见雷功动衍雷霆,使出混元境才有的玄天法象,欲破风万霖所留再由他导出的这记本命神击,讥笑间似嘲又激,掩其自不量力。
在他看来,当年的风万霖要比眼前这雷功强上不少,毕竟他真身冥体就是风万霖当初所破,更差点被其以命换命,要不是他有秘宝护住一缕残元,恐怕当时危急,他真就得命绝于恨。
而眼前的雷功,却连他这缕残元都拿之不下,虽然几番纠缠都是雷功怕牵连风尘,乃至放不开手脚,也出不了全力,但事实就是事实,说到底,还是他雷功有所不及。
那既有不及,同是玄天法象,孰强孰弱,自然也就决定了谁将胜出。
然这仅是九幽之想,实际却是风万霖虽强,但也只是生前了得,如今身死道消,仅靠这封存的本命一击,就未必能将雷功如何。
况且雷功也是天孤绝顶之人,不比风万霖差上许多,否则九幽刚出雷池,就导出那第二道蕴有风万霖十成功力的枪决,也不会被他轻易就破。
第四十九章 殆尽
“未必。”
雷功真身御在法象,玄座眉心一点,衍玄元灵炁之用,也化元神之能,操衍间听闻九幽这话,只寡出二字便再不理会。
九幽则轻带言笑,再出挤兑:“哈,小辈还真是犟,那你可得自求多福了。”
话音渐落,雷功未搭一言,他也无暇再搭,此刻风万霖的法象虚影虽未落下袭杀,但那尚在积蓄就天满苍穹的气势,已压的雷鸣山顶呼啸间烈烈涌动。
赤炼翻滚,紫霞随应,雷池中万千的紫霄神雷也跟着隐隐炸动,就好似滚锅热油里泼下瓢凉水,任你如何想压也是无从下手。
“算了,本打算留着应对寒门,还是先保着小风子要紧吧。”雷功感及于此,念到雷池中的风尘,觉得还是再多一道保障才叫上策。
毕竟他这道玄天法象,虽有雷池中数百道神雷加持,或可挡老友一击,但等下两两对撞,他却不敢保证会不会波及风尘,这点怎么说也是重中之虑,绝不可掉以轻心。
想到此,雷功抬眼扫了扫仙绝大阵,见其阵中诸般此刻并无异样,也就稍加放心,随后轻抬右手掌心为上,五指微屈间作半握状,口中念念有词。
惶惶天威,以鉴之灵,
远远苍下,衍浩于精,
千起当归无铩,百斩煅有玄听,
今吾雷家浩首,有雷功当下,欲之……
片刻后言咒过尔,雷功再断一喝:“来!!”
好一个“来”字,打雷功口中喝出,可真是言出法随,法随言至,雷池间以雷功为首,方圆八百里雷鸣山皆起动荡。
漫天的灵气轩卷,山中的仙脉走然。
雷鸣山顶,那八百里天地灵气有如宣洪乍泄,奔着雷功的玄天法象疯涌而聚。
同时,整个雷鸣山山体下穿插过走,盘根错节的大小灵脉,其内中的仙灵之力,也跟着龙蛇走炼,过引云川。
滔滔起,一时间整个雷鸣山八百里当下,也不知多少的仙踪灵气,自群山各处腾腾而起,蒸蒸而上,待到长空浩宇,再又同天地灵气一齐凝归法象。
眼见中,赤、橙、黄、绿、青五色游光,合着雄雄的黑白二气,再加诸般不明其色的道迹诡循,顷刻间便与雷功这道玄天法象彼此为熔。
周糟有魄,体骸为铩,法象得此充盈,似夺五行为御,又驾阴阳有证,浊浊间更满诸般道迹,万象诡循,可谓一举一动尽合天机,又暗蕴法理。
“恩,这一下,差不多能跟风老弟这招儿撞个对灭。”
雷功有感于言,再抬头望天,随后便御法象冲绝而起,直奔那道朦朦胧胧的老友虚影......
这一去,月如勾,影如梭,今许前路不可捉。
另一头,寒风起,血雾中,一点尘戮几霄空。
天穹漭漭,有风于绝,有鸣与落,这二位生死故交昔年两隔,虽不知谁人能胜,却也证几句寥寥的残诗为映。
月下影一尊,寒与孤在玄,
自可道其芒,不得辨其真,
所谓天下尽,涂了见何人,
唯有雷鸣起,方解祭下魂。
......
“大哥到底是动用了灵脉法阵,那风万霖真乃人杰,吾辈当窥不尽尔。”
“是啊,我自打执道仙尊以来,就再没见过风万霖出手,只听大哥说他如何了得,原本还有些替大哥不服,现在一看,却是不得不服啊。”
仙绝大阵中雷腾、雷啸两兄弟,眼见其大哥囊走了此间灵气,又动用霹雳堂的灵脉法阵,借得雷鸣山灵脉本源的半数仙灵之力,二者熔助法象,方才御衍而起,去应对风万霖那道本命神击,当下不由得有些唏嘘感叹。
他们原本以为其大哥雷功纵使不及风万霖,但也在伯仲之间,可如今看来却是大错特错,尽管他们再怎么高看,也是把风万霖想到低了,恐怕雷功的修为,与之相差应该不少。
“不过大哥既出此道,那也就不必再忧,这一枪,怎么说也是挡下了。”雷腾眼望苍穹,看着月盏下两道身披夜斗脚踏星云,又势均力敌的巍巍身影,口中笃定说道。
雷啸也是点点头,闻言再道:“不错,大哥这应该无虞,接下来就看龙姑娘怎么布置了,她那头再有妥当,就是寒门现在攻山,不出意外,三哥他们也能拖到这孩子炼体完成。”
“正是如此,好了,眼下且顾好相待吧,这孩子也快到淬体炼元了。”
“好。”
......
两兄弟话音刚落,就听雷池中一声龙吟震起,打断了风尘心头那句满含期待又透兴奋,再多几许担忧为念的喃喃之语。
“嘿!折腾了大半宿,总算是要成了,到底没辜负雷伯伯一番苦心,只是不知雷伯伯那怎么样了,想那九幽有残卷在手,要是将父亲的本命......”
犴嗷~
“呃~这是......要连我也一起吞掉?”风尘被震回转,心神敛聚,目光也由之所向。
就见那紫霄雷龙,此刻虽依旧将他按倒在高台,不让他有所行动,但其口中之引,却已随方才那声吟啸熄掩罢去,其悬在上方呈内丹模样的紫红色光球,也随之暂停了吞噬。
反回头,一双龙目中绝然带怒紧紧的盯了盯风尘,随后龙首一抬,龙口一张,与出一股吸扯,将紫红色光球吞入腹中。
此时,紫霄雷龙再度转目,眼神微眯中,原本威严浩首的灼灼之光,竟渐渐透成了一股令人脊背发凉的决绝之凶,风尘正是有感于此,才会觉得它要将自己也一齐吞下。
犴嗷……
疑惑间长啸亦起,龙吟再震,紫霄雷龙低头探首,正顶在风尘面前,大口一张,就是一声长久不息……
这一声,震的风尘一身血脉奔涌,周糟魔气滚荡,其眉心处那点一直都不见有何动静的灰蒙之淡,竟在这时有了些小小的伺动之意。
“欸?这……呜……”
只是风尘还不等惊奇,就已被紫霄雷龙一把抓起再往上一扔,竟真的给吞去了腹中。
说起来,他自打跃进雷池,又过在神坛,几番波折不断,几度猜想不断,虽然前面诸般还不到揭晓,尚不知对错如何,但这一次却是毫无悬念,让他猜了个正着。
眼下那紫霄雷龙仅剩不到两丈,这个身度,将裹满魔气的风尘吞入,怎么看都显得有些臃态,其腰身处细长间,更是鼓出了一团不小的凸起,令它有些盘转不便,不过这也丝毫不影响它接下来要展之事。
犴嗷……
还是一声龙吟久久不息,伴在响彻之间,那紫霄雷龙摇身一摆,拖着有些笨重的身躯,带着风尘一起,循神坛上原本牵引之光所下,直钻入苍顶云间。
轰隆隆.......
赤炼里千雷万动,紫霄雷龙已摆在其中,纵横下如久盼终归的游子,欢腾起一抹抹悦人的精光。
风尘在其腹内,也不知眼下如何,更不感其外之变,他只觉周身尽被一股强烈的挤压,碾的他几欲破碎。
“不行,还是得上动一动。”痛绝起,风尘想默玄一道神念为应,好将此前一直维持,刚才被险些中断的九天神雷决继续为运。
可下一瞬,还不等他再度相继,就被一声响绝苍下的轰鸣,震的神念一散再难聚拢。
嘭!!
声浪掀过,赤炼中卷起残云,那紫霄雷龙竟在方才抖展间盘成一团,毫无征兆的猛然炸开,其爆起的余波掀过雷池,也动满苍巅,在一片期翼中凝望而散。
点点的雷光飘然,仔细看,其中还夹杂着些许的蒙雾于暗,这蒙雾一触到赤炼中紫红色的云霆,立时就挥散泯灭,溃无踪迹,这显然是他最后的魔怨正被炼化。
好一阵,分崩的紫云再度归拢,赤炼中渐还如初,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依旧是暗透着雷光翻卷敛动,其蕴有天威之力,也如往常一般隐隐悸落。
又过了一阵,就在仙绝大阵中雷腾等人已有些怀疑此番功成与否时,一点尘鼎之光无色无异,终于自云中渐渐涌出,随后便是一道周身裹着透明雾气的虚弱少年,被一团青绿色的云朵缓缓托落。
不用问,正是风尘!!
此刻他一身魔气已完全透明,那眉心处一点最后的顽固也已半异皆无,这就说明那魔气本源的怨念已被尽数殆灭。
缠绕他三年,也困扰他三年,更令此前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上古魔气,已真正被炼化成了一团上古灵气。
如此,借这团上古灵气为能,便可灼行其炼体之道,以补全修缮他尚有断阙的元神之体,到时大功再成,那被判无修的风尘,说不定就真的能天开一隅,走出一条万古独有的玄修己道。
“那是……雷伯伯?”
第五十章 心境
风尘随云团虚落,顾不得兴奋,心急的就想捏碎玉符,好快行炼体。
可他手中刚一较劲,那淡青色道引之光也刚有耀动,还没等进到体内,就见着云霆上星光漫里,正是雷功飘然而回。
风尘虽有不解,但犹在兴奋,也就忙起大呼:“雷伯伯!!”
此时雷功也已瞧见风尘,不过他方才为挡风万霖那记本命一击,使出玄天法象耗力不小,更在两两对灭时受了不少的反噬,故眼下隐带暗伤又虚然脱力,并未马上搭言。
等稍时片刻,雷功缓了一缓,再压了一压,才与风尘遥首问道:“小风子,如何?”
“成了!!”风尘眼中带笑,口作回应。
同时青云托落正降高台,风尘顶着余痛强行起身,还不等站稳,道引之光就已熔进体内,生机一瞬而起,连通了八方的雷炎荒柱,再由经一带,直接便与仙绝大阵再续勾连。
扑~
八朵雷炎之火受得一激,已有些黯淡的光晕,转瞬间又放大彩,其后的八头雷兽雕像也跟着缓缓有动,眼中神光再运同照向高台之间。
到此,丝络着整个神坛的赤芒法阵,亦随之再起重源,而雷功也刚好于此刻落在一旁。
“成了就好。”雷功言语中透着欣慰,脸上挂满了笑意,待走到近前又把风尘打量一遍。
风尘正值兴头,一时有些忽略了九幽之患,自然也就忘了问雷功为何于天穹折返,只语道千恩,又再感谢言,便于当下间身形扭动,前后察看,又放出神念里外作探,忙的不亦乐乎。
雷功晾在一旁,却是满不在意,他是打心底里真替风尘高兴,也替老友欣慰。
看着眼前这个苦命的少年,从先天之灵伴绝脉无修,到三年前因筑经续脉而引出祸端,再到如今解了魔怨之患,雷功的心里免不得一番叹之又叹。
好在如今终于有了希望,只要将这团上古灵气再炼化入体,那一切的苦恶,也就终有期盼。
想到这,雷功心中一语,抬眼望天,似回老友之面,也像盼之所言:“风老弟,你夫妻二人若有一丝的真灵归道,且就看看这小风子,将来是如何道破苍玄,问鼎霄天。”
心头念过,风尘也已察验完毕,自己周身上下除了有一些震伤和灼痛外,就只剩那道许亦的劳心咒还没顾得上破去,其余已是并无异样。
至于那团原本的上古魔气,现已被彻底的清除了魔怨,眼下已真正化成了一团蕴有无限威能的上古灵气。
当然,其本源早已被九幽给偷偷炼化,内里附着的一道元神印记,还得在炼体时由紫霄神雷寂灭,不过这点有同许亦的劳心咒一样,倒是好办,只要令九幽无法作乱,那也就不用担忧。
即便退一万步讲,他九幽另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后手,或者是许亦安排了什么相作的手段,那也同样有雷功和整个霹雳堂为应,自己则只需听命。
“雷伯伯,大恩在前,请再受小侄一拜。”风尘心中高兴,又想到此番恩情该当再行言谢,便在说话时上前一步,撩起衣袍倒身欲拜。
雷功单手托出将他接住,口中随着说道:“不急,等过了淬体炼元再谢不迟。”
说完已将他轻轻扶起,之后又手搭肩膀,将风尘一身仔仔细细看了两遍,再探出神念好一番察验,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恩,妙极,妙极!!”雷功一连两赞,道出了心中颇多喜愿。
风尘一听,则更显安定:“看来雷伯伯也没发现有何问题,那就是真的没了,既如此,只要将九幽......”
誒?九幽?
哎呀呀呀呀......忘了,忘了,倒把这茬给忘了,净顾着高兴,还没问过雷伯伯方才如何。
风尘一脸歉意,忙跟雷功问起:“雷伯伯,方才您与那九幽出雷池争斗,我看您最后是在天穹折返,可是遇到了我父亲的本命一击?”
“不错,想不到你风家的残卷竟落在了九幽手上,不过也还好是在雷池间被他导出神通,否则你雷伯伯今天,可就要吃大亏了。”雷功有些叹然,又有些自嘲的直言说道。
“那您......?”风尘话到嘴边,忽又咽了回去。
他本打算问雷功可有受伤,但又觉得这话问出,恐有些小瞧之嫌,毕竟他雷伯伯也是天震一方,玄修绝顶之人,且一生孤傲,并不比他父亲差上多少,又在这雷池间最强之态,怎会有轻言不济。
而雷功何许人也,一眼就看出了风尘所想,更由此想到了一些隐患,心说这孩子三年来变化不小,以往他的秉性,跟我相处哪会有这般犹犹豫豫,从来都是毫无顾忌。
可如今倒好,自大漠中开始就有些顾前顾后,看似全面着想懂了些人情世故,然坏就坏在这本不是他真性率为,要知道修行一途重在其心,若是连本心本性都不敢直问,那又何谈大道。
看来那血海的仇怨当真难捱,不仅抹杀了他少年人该有的心境,更在他心中埋下了祸根,这祸根因绝脉而起,饮无望而长,终与自卑为垠,怕已深扎其内。
“唉,等此间事了,得想个办法开解开解,否则这孩子如此下去,早晚得出问题,到时一但心境垮塌,恐将来难成大器。”雷功心中暗道,随后又念。
那九幽尚在雷池外困身未诛,另有寒门也隐在暗中不知何时才动,其虎视眈眈当比那九幽更加难防,也更加难测,眼下还是早些炼体,免去夜长梦多。
“小风子无需担忧,你雷伯伯不碍事的,倒是你,生机道引已完全入体,这就开始淬炼吧,有什么话,咱爷俩之后再说。”雷功说着,抬手打出一道印决,将神坛与仙绝大阵的勾连加了一加,又固了一固。
随后又作最后确定,看看风尘可有异样,其神念扫过,在确保他无事之后,便摆袖袍一动,欲往雷池外困杀九幽,又防寒门祸乱。
反观风尘也明白眼下炼体为重,只要他这边一切顺利,直到最后成功,那就算替雷功免去了累赘,到时甭管是九幽为祸,还是寒门为乱,整个霹雳堂都能放开手脚,与作应对。
心想着,风尘便要拱手间口中作答,可他一个“好”字刚出,还没等再说应言,就被一声骤起的狂笑,震得有些神念涣散。
“哈哈哈......小娃娃,你这条命,本座拿走了!!”
第五十一章 玄箓
嘭~
残音不落,高台上掀起了一股滔天的气浪,这气浪自风尘周身而起,带着腥风血戮,卷过神坛,意透雷池。
其骤然间迸发之势,不仅令风尘意识昏沉,更把他元神意念也锁在了身躯之内,任凭他如何聚拢,又如何尝试,也无法再掌自身主动。
而一旁欲待就走的雷功,也在同时未等起身,就被那一瞬间的迸涌,震得倒退了半步。
“坏了!!”惊忙站定,雷功心头一紧,猛的神念动起,又抬头回看。
其神念下,那九幽已在雷阙法阵中突兀消失,没有一丝的征兆,也没有破阵的痕迹,更没有外力旁助就那么凭空消失,好似从未被困。
不过雷功也明白九幽所图首在风尘,果然,他抬眼处风尘已是神情大变,气息也随之有改。
原本一脸的亲善,此刻却冷若寒霜,其周身敛藏的温润,也已消散于无,取而代之则如鸿远道荒般透起了无尽的苍凉,更夹着几分邪气,几分狠恶,和几分似断天下的睥睨往意。
“嗐!大意了!!”雷功眼中懊恼,悔然中心生一叹。
这风尘显然已被九幽所控,就是不知他用了何种手段,竟能悄无声息的遁出雷阙之狱,又躲过神坛外作固守困杀的雷荒法牢,最终在雷功眼皮子底下侵夺回灵气本源,并隐在其中以那团上古灵气为能,强控着风尘一身为之所御。
“好一个九幽,我雷功小瞧你了。”雷功抖转恨然,眼角绽出凶光,其目中之意,随着上前一步,手中掐动法决,变得越发狠辣,大有随时准备雷起法行,欲强逼九幽出风尘一身。
九幽则淡而不惧,神念中动起一抹傲然:“早就跟你说了,这先天之灵本座要定了,你小辈再狂也是保他不住。”
话音落,那裹在风尘一身的上古灵气便被九幽御动,以其本源为首操之所御,并以此为随强控着风尘亦动。
但见风尘此刻身不由己,抬手间衍出了三决不明其法的魔道冥印,随后又指尖划过,彼此相作割破,待出三滴精血散没于灵气中,他才停住不动。
而灵气由此却似被猛然激活,原本只是有些缭动,现已变得突突狂颤,跟个上古凶兽一般,随伴的几声撕咬乱响,仿佛数万年未曾吃人,饿极了张开血盆大口,欲将风尘吞噬。
雷功一见登时大急,口中高喝一言,便衍雷决于浩,动一身前行,更抬起袖袍与向风尘罩去:“你若动了这孩子,我保你魔千万古也必死今朝。”
“呵,反正也是个你死我活,怎么拼,都是拼。”九幽不以为意,但凭雷功发狠,他依旧隐在本源中暗控于行,没有分毫停滞。
“哼!!”冷哼亦起,雷功脸色更急,他此刻万分后悔,也无比内疚,其面中之恶,是真怕风尘出了差池。
方才他破去老友神通时折返而回,神念扫过九幽,见他依旧在雷阙法阵中无力脱身,以为他穷途末路已到竭时,便未把他当作首要,转而先顾风尘。
毕竟他九幽自打现身以来,虽看上去态度强硬,一副有恃无恐,但实际却一直在倚仗着风万霖的手段,才能与雷功相作周旋。
雷功正是因为这点,加上九幽如今残元败命,这才想当然的以为他所谋再多,也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最多不过虚张声势拖到寒门来助。
可谁知他竟是反其道而行,一直在佯耍心机,此前种种的表现,乃是故意让雷功这般以为,他好趁其不备,再抓准时机,一举侵夺而回。
如此看来,那团上古灵气中原本的魔怨,应该是对他有所克制,或者是有所威胁,甚至有可能是那魔怨最后恨他九幽抢夺其本源之能,要拉着他一起消亡。
否则他之前被困其中,何必要在魔怨欲尽时冒险现身,又与雷功耗费心机,这般的多行,岂不是倒逆之举?
雷功相信,以九幽的心智,绝不会多行此道,更不会多做无用,这般做,肯定是除了避难外,另有其他的目的。
可这目的何在,雷功还暂时不明,而且还有一点令雷功颇为不解,便是他九幽一缕残败的元神,是如何能破开自己借雷池和仙绝大阵两方之力,又以自身绝强修为布下的两座法阵作挡,就那么大赤赤的夺回本源。
这其中要说没有隐情,雷功打死不信,可真要说有什么,他又丝毫想不通,也半点辨不明,不过眼下疑惑再多,也应了不在当处。
他一记九天神雷荡魔印,已是眼见着就要拍到了风尘身上,这要给拍实,那霹雳堂万法真要的镇与除魔,灼饮邪煞之能,且不说能不能逼出九幽,最少也能让他半个时辰无法祸乱。
如此,能将他逼出最好,若是不能,也好再准备旁的法子,然而意料中想法虽好,真到了应中时,却又遭遇了此番雷池下,自炼体除魔起最大的变故。
轰隆隆~
浩然绝响,动与不济,雷功惊异的发现,他这道九天神雷荡魔印,竟不知为何,其手掌间欲到风尘近前,还没等探入灵气,就被一股不挡之能,诡异的把他真元断解,又将神雷吞灭。
而且紧随其后,那风尘一身已有些活络的上古灵气,竟好似被这股消弭的神雷给再度点醒,彻底的活了过来。
内中一道似远似苍,似穹似上的鸿蒙意志,骤然间突兀而现,其灵动下敛起一股无上的威能,带着那团上古灵气如潮汐般脱出风尘一身,又旋起而上直奔天苍。
呼啦啦~呜延延~
又是一阵轰隆隆......
那灵气潮汐,走仙海,过云端,再搅动赤炼中神雷翻涌,方呈漩涡状猛然折回,其倒卷之势,如飓风般迸开无边气浪,直卷的雷池间万雷鼓荡。
最终,在雷功惊异的眼神中,自粗由细转回到风尘一身,又包裹而起,再缭绕于行。
片刻后,徐徐然掩势息罢,雷功以为它再不所动,却没想它凝滞间竟又再度络起,沿着风尘周遭百骸上下齐动,抖转徒过坨向其掌心之间。
与此同时,风尘右手轻抬掌心为上,五指微屈间作光华一闪,竟显现出一卷似有些残破,又有些弥奥的玄箓古册。
雷功撘眼一瞧,正他风家的残卷,此前被九幽所得,如今风尘被控,自然也是被九幽拿出,可这上面的气息随着灵气汇入,却愈发与之前他在风家见过时大不相同。
嘶~
这股气息......
嗡~
......天之谕......地之教......无极之道......鬼神之妙......
......
雷功正待疑惑,猛的又察觉神坛上似有天风挂耳,又像道语长鸣,耳轮中无尽的梵响,脑海里绵绵的音唱。
这残卷......竟是......
通天箓!!
第五十二章 算计
雷功怎么也没想到,这风家的残卷,竟是那玄门教根,大道神兵。
传说中天道赐予人族的万古至宝。
通天箓!!
虽然这只是其中的一卷,且不知究竟是哪一卷,可它到底是通天箓,怎么讲都是玄门中人人梦寐的无上之求。
尽管这事风万霖生前从未提及,雷功也从来不知,可他自信其二人关系深厚,想必定是连风万霖也不知他风家所传,竟会是如此至宝。
难怪那许亦的寒门直到现在都不肯现身,原来竟是在等着这道关隘。
好算计!
好算计!!
看着风尘手中那本是风家残卷的通天箓,随着他一身上古灵气徐徐而入,其悠远中渐现的那股鸿蒙天道之意,和光华闪动下万法不侵,诸般不灭之象,雷功恨然中也总算解开了一切谜团。
那九幽所图,于风尘只是佯道,或者只是顺带,他最终的目的,绝对是这卷风家所传的通天箓。
毕竟大道神兵之能,望有不测之威,这通天箓一十三卷一但集齐,便能借大道天泽再塑他神魔冥体,更让其恢复巅峰,从而再回他万古魔尊的不世之威,甚至犹有过之。
如此看来,那许亦应该也是这般,一道劳心咒勾出魔气,使得雷功心系风尘的玄修大计,不得不带着他入雷池炼体。
待除魔欲尽,九幽再身脱其困,并与雷功假作周旋,便可借其所力,破去残卷中由风万霖所留的三道枪决。
枪决一破,赶在魔怨尽消,九幽再夺回风尘一身的上古灵气,御之两两相熔,这风家的残卷,也就复还成了原本的大道神兵。
到时寒门外乱,九幽内祸,霹雳堂却因风尘的缘故,引得雷功等人投鼠忌器,无法放手施搏。
这一来一去,再不出意外,便可同时救得九幽和庄陌,更将通天箓给一并带走。
这样的算计,果真是立在其心,又攻在其欲,令人明知有诈也不免上当,一但中招颇深,亦无法强扭局面,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去往既定。
不愧是魔千万古的九幽,和立在枭雄的许亦,这二人不谋之下,竟能合如此默契,确是了得,就连雷功也是偏到此时,才多少想明。
不过这其中也另有一些玄机,令雷功多为不解,也颇为不辨。
便是那许亦因何知道这风家的残卷就是通天箓,这点所疑甚巨,而且它似乎也关系着三年前风家大劫,其内中真正的隐谋。
另外风尘一身所裹的灵气,原本乃是臣帝魔渊死后所化,为何在炼化了怨念后,竟能跟风家的残卷相熔,又两两合还成通天箓,这也同样待解。
莫非是风家的哪位先祖跟寒门有何关联?他许亦才能自门中典籍内得知此事?
此外他风家的残卷,与魔渊所化的魔气,难道正好各是一篇通天箓的其中半卷?
还是那魔气的本源,本就是魔渊自通天箓中抽离所得?
这......
哼!!
管它是什么,妄图我风雷两家都作嫁衣,何止休想!!
风老弟独子孤悬,已惨痛绝矣,今天说什么也得留下九幽,夺回通天箓保小风子玄修可期!!
一念乃至,雷功抬眼绝恨,口中毅然:“罢了,尔等如意算盘打得确实绝妙,可我雷家一门也不是白给之徒。”
“怎么?小辈的意思,你已伤痛之身,带着这些个小鱼小虾,能留得住本座通天箓在手?”回言起,神念动,九幽隐在通天箓中,以灵气勾连,御动风尘抬眼相迎。
此时风尘一身的上古灵气,已近乎灌进了手中的通天箓内,仅有不到两成左右,正被九幽以神念御动,勾连其周糟百骸,强控他听命于事。
雷功眼瞧着风尘挣扎,担忧中口带恨然,手中亦有随动:“留不留得住已是小事,杀了你,才是正经。”
说着,雷功抬手间现出一抹雷霆,这雷霆勾仙带御,不同以往,其内有天威浩意,却更藏寂灭杀机。
小小的巴掌之大,被雷功掂在手中,竟隐着毁天灭地般夺人的气势,令整个雷池都为之一淡,更让这天地都瞬间一凝。
顷刻当下,随着雷功手中一握,这雷霆虚沿而上附满其身,仿佛这天、这地、这雷池、这整个的雷鸣山,都已不复存在。
萧萧然,浩浩霆,此时任何人能感受到的,就只剩那抹枯瘦的身影,天孤意傲……
……
“这是......”
雷池外,龙铁心刚与雷罡等人布好暗控,又多作了一分保障,还没等折返雷池,就觉一阵凝透的杀机,自雷池间夺魄而出。
二人心生骤然同起为看,只见那漫天中萦撒细雪,周边已尽是落然。
每一片都带着一许雷鸣电意,更透着一缕无尽杀机,飘飘荡荡,荡荡飘飘,只眨眼间就已抚满雷鸣山颠。
“大哥的......”
“堂主的......”
雪落苍穹!!
二人同起惊言,雷罡随即意往,龙铁心却摆手示意他守住当下,确保此间无虞,自己则身飘单走,且看堂主如何。
雷罡随后便懂,那雷池里不管是什么变故,能逼的他大哥自玄天法象后,又出祭身血脉之技,想必他去了也是再添多余,还不如镇守此间做好当下,免得被寒门趁乱搅扰其中。
“好个九幽,一缕残元就能让大哥如此对待,怪不得当初连风万霖都没能拼死诛杀。”雷罡看着龙铁心面色忧急,匆匆而去,想到那九幽竟有如此难缠,禁不住拍手咂言。
一旁同他为镇的雷傲闻听,更是恨意大起:“嘿!!只怪咱们兄弟不及大哥一半,哪怕跟四哥一样也行,否则这些年每遇重大,何至于让大哥屡屡施展这伤身之法。”
“是啊,咱大哥本也是俊朗英貌,意气当年,如今却成了这副痨相,看着真让人揪心,唉!!”雷罡接话茬勾起往事,想到他大哥这些年为兄弟、为朋友屡次施展这雪落苍穹,遭受那祭炼精血之苦,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滋味。
“唉,等此间事了,咱们就跟大哥请邀闭关,务必赶在讨伐寒门前道破无相。”
“你这话正说到三哥心里,到时再拉着老五他们一起,外有二哥和老四帮衬,想来无虞。”
“但凭三哥做主,到时......”
……
两兄弟正自商酌,雷池间已是干戈大动。
雷功一举当先,九天神雷决满附周身,霹然夺耀,浩霆附体,宛如天神一般,带着漫天雪飘,直奔风尘手中抓去。
“哦?小辈竟有这等手段,方才那小子枪决道下怎不见你拿出应对?”九幽话音起落,雷功已至近前,其手掌猛然探到,眼见着就要将风尘手中的通天箓夺走。
此时风尘被九幽所控,欲抬手间一挡二躲,好以通天箓诸般不灭之能,抵去雷功发难,可谁知他指尖刚起,再与下,却是无法再动。
雷功的雪落苍穹,心之所往,必为绝杀,其神念所至,眼下这雷鸣山已整个被他所掌。
换言之,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又或是何人的一举一动,已尽被雷功所指,只要他不准,谁也无法妄动。
不过那通天箓到底是大道神兵,即便是如此局面,亦能借万法不侵之能,躲过雷功强硬。
但见那风尘掌中一耀,猛有豪光遁出,淡而无色之颜,转眼间挂满一身。
随着光华一凝,风尘亦之能动,堪堪在雷功一掌探到时将将躲过,随之倒出三四丈远立在高台,又自原地一抖,周身光华闪动,逼退了周遭飘然雪落。
“咂咂~意动法随,身合道力,小辈厉害啊,不比那小子差上多少,本座认可你了。”
话音起,言未落,那通天箓中猛的骤起一股似玄似道,又似苍似悟的鸿蒙悠意。
这意念一动,竟让雷功生起一股徒然无力,恐与不敌之感。
随后还不等雷功惊异,又自风尘眉心骤出了一道丝中带络,络里挂红的暗芒光柱。
光柱游似盘龙,网赛蛛罗,一点先头勾在通天箓上,其丝丝网挂携满剩余灵气。
紧接着,一声沉言过耳,那光柱紧缩而聚,不到瞬息就已归拢回进,连带着通天箓和风尘一身剩余的灵气,亦同时随之而入。
“本想给这娃娃留一丝真灵,好叫他投往来生,却叫你横遮不让,那就算了吧。”
第五十三章 魔兵
九幽语到音沉,已是声息不见。
神坛上,就只剩一袭黑衫的风尘,飘摆着漠然,自与雷功两两对立。
雷功撘眼一瞧,此时的风尘,眼中已无挣扎,竟是真正的无本无我,只剩九幽狞相。
“欸!到底是晚了一步!!”
恨然中,雷功心知他已被九幽夺舍,那缕骤出之光,定是带着九幽随通天箓亦往,驻进了风尘体内。
只是,那丝连勾络又搅带缚力之芒,似乎竟是那劳心咒的搅乱之力。
想不到它竟能挣脱我之束缚,又破开风老弟雪夜飞鹰枪的护佑,直达其外又敛回其内。
看来他许亦早已算定了一切,从始至终都知我先不敢冒然破咒,后又不屑破之,偏留它直到此时为解九幽之难,而在其中留了些谋定的手段。
雷功心下叹然,直恨又遭了许亦的恶道,适才那九幽虽有通天箓在手,可他雪落苍穹已出,再拖下去,必能将神兵夺回,而叫九幽于难。
其后,且不论他能不能逼出九幽,或是将那团上古灵气抽离,单就是通天箓落在手中,不仅能救得风尘性命,更能将此番所遭之算计破解大半。
若真如此,怕是寒门再怎么祸乱,也终是竹篮一场,水中看月,最多只叫霹雳堂遭受些损失罢了。
可眼下却已实在难办,那九幽同三年前的魔渊一般,夺在风尘体内,不仅要蚕食他一身血脉,更将他元神也欲并吞噬。
而且更要命的,这九幽如今有通天箓在手,绝非当初魔渊可比,那魔渊再怎么狂妄,终没有神兵庇佑,最后还是被风万霖的本命神兵给一枪挑出。
然九幽却与不同,他残元躲在通天箓内,借其万法不侵,诸般不灭,恐怕就是风万霖亲手,也不敢在风尘体内冒然施动,何况就只是一条雪夜飞鹰枪护在其中。
至于雷功和龙铁心两人先前护在风尘体内,用以压制劳心咒和庇佑他府内七贤的两股威能,已在方才随着九幽侵夺,而被通天箓破去。
不过话说回来,他二人所镇之力就是没被破去,此刻怕也没什么大用,那通天箓万古至宝,纵是其中的一卷,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善与,更何况它还被九幽所御。
“唉,只希望天通道君所言非虚,这小风子命到绝时真有转机。”
雷功纵有心急,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只能暂时无奈寄希望于风尘自己,盼着他大运有护,可逢凶化吉,或是他先天之灵有什么奇异之能,正好可解此番之恶。
“堂主......”
却在此时,一声轻音过耳,浅言到心,只简简单单的堂主二字,就道出其声音的主人,内里担忧之念。
雷功心头一暖,知道雪落苍穹之威已震动雷鸣,此刻正是龙铁心身在雷池外,以神念相询。
他霹雳堂一脉,自有万年祖训,凡女子者,不得入雷池半步,否则当引大灾于下,而祸殃雷鸣。
正因如此,龙铁心重在担忧也未敢入雷池一探,只在仙绝大阵旁与雷腾问过,便于当下间元神化念过与雷功。
“无妨,且随老三他们守好仙门,此间有我足矣。”雷功口回一言,搭在神念中道给雷池外龙铁心一听。
龙铁心听完,知道雷功无恙,放心之下忽又眉头一皱,她方才折转刚回,问起雷腾当下,听说是九幽与乱,竟拿出了通天箓这等至宝,又夺舍了风尘一身。
这样的局面,她总觉得纵有不甘,也该先保风尘,至于天通道君的卦象,她之前并未听到,也就自然不知。
故稍加考虑,她便口中相劝,再与神念:“堂主莫使性子,这孩子如此危急,还是先救下要紧。”
这话一出,雷功心头一怔,暗道铁丫头今日竟与我这般说话,看来她是真惦记小风子性命,而着了心中所急。
也罢,她说的也是在理,与其冒险赌命,盼着什么莫须有的机缘,还不如救下再说,反正小风子一身的魔气已除,固疾已去,且等之后再给他图求玄修之法。
想到这,雷功灵决一动,掩去周身血脉祭炼,又在抬手间动衍雷霆,敛回其附体之象。
待稍时片刻,漫天的飘然虚过,几度的杀机息落,雷池间已是风消意隐,血戮皆无。
尔后雷功又定住一点辰决,其两指并在胸前,口中亦动欲跟九幽知言。
可他话到嘴边,还没等说出,那已夺舍风尘的九幽,就已盗其所体率先开口:“小辈当下,说起来本座与你倒还有些缘分,不如就用这娃娃的性命,换你一物可好?”
“哦?说来听听。”雷功闻言有惑,不知他九幽为何忽该主意,但此言中既关乎风尘性命,到底还是该听上一听。
“好!!”
九幽兴奋中略带着几分期翼,开口继续:“你这雷池底有座祭坛,本座便要它其中之物。”
“魔炎锋?”
“不错!!”
“一个死物放在尔等手中也是无用,不如拿来跟本座一换。”
“这个......倒也不是不可,但我如何能信你之轻言?”雷功故作了片刻沉吟,方与九幽说道。
他听说九幽意在此物,第一反应就是他贪心妄欲,此言绝不可信,那魔炎锋乃是一上古魔兵,内有玄策,御之可立不世。
早在大道之争时,无数的正义人士,皆是死在了此物之下,更被其吞噬而化成了内中厉鬼,冤里囚哭,又助其威能再斩苍苍。
要不是后来此物当时的主人,一代魔头枭首,北辰宫天魔宫主秋心秋海棠,被同期的海外三仙岛岛主龙御麟,以命换绝将之诛杀,恐怕还不知会有多少人再陨于间。
自那往后,这把魔炎锋就被三仙岛传人龙震云送来雷鸣山将其封镇,欲借九天神雷之能,渡引一座祭坛为炼,以化其冤死诸魂,和内里所聚之戾。
此举万载有过始终如此,从来未有变动,而且这期间三仙岛为感霹雳堂劳苦,每遇其堂主既定,皆会送来一位他龙家后人女子,奉其为尊专待侍女,只等堂主鼎力,方才回返由中。
到了这一代雷功为浩,便是龙铁心召然奉待,只是当初龙铁心年幼而来,又恰好出了些家门变故,引得她绝然断情,与三仙岛恩断往来。
这才有了雷功两百年堂主当下,她龙铁心始终在侧,一直奉在其案。
雷功也一直视她如亲,照她如故,将她当做己家舍妹,不仅多有照料,更是许她特权,凡堂主不在,霹雳堂上下除雷腾外皆听其号。
当然,这事说起来就有些扯得远了,于此刻尽是题外,也就不好在多,眼下且只看雷功如何。
第五十四章 言咒
那九幽于神坛上分说要换,雷功先作将疑,随后稍加一想便有了心头暗定。
此物虽说是魔道绝寐,人人图之,可跟小风子性命一比,就显得不那么打紧。
况且它已在我雷池间淬炼万载有余,早就没了内中凶戾,即便是它百年前由其中冤魂再化之恶灵,也被我封镇消煞。
如今就只剩一点邪魅能侵夺人心,此外已再无他用,既如此,真要与他换了倒也无妨。
至于三仙岛那里,只等他日找个机会再去登门细琢,大不了撇下这张老脸不要,给他来一个胡搅蛮缠也就是了。
谁让他龙吟当年欠了风老弟天大的人情,光就这点,谅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充其量大家一齐想招儿,再把这魔兵夺回就是。
恩,就这么办!!
不过,他九幽倘若不能作保,那也不能轻与,否则小风子没等救回,再逢了寒门祸乱,只怕这魔炎锋也得白白搭上。
想到这,雷功不等九幽茬言,又再度开口:“此间事干系重大,你若肯立下绝誓咒与本道魔心,那这誓言下,我便与你将换。”
“好!小辈够痛快!!”
九幽快语轻赞,随后又道:“不过本座既要立下绝誓,那小辈你又如何?”
“自当同起咒言。”
雷功亦同样快人一语,紧接再说:“稍时你交出小侄若完好无缺,那我雷功便以道心作誓,担保你出雷鸣山绝无阻拦。”
说完之后,雷功眼中断然,手头掐起一决天道言咒,欲把方才所说,同九幽一齐立在保誓。
所谓天道言咒,乃玄门中最是作数的道心之约,一但所立而成,其发咒的双方便会同起一道契约为证。
这契约冥冥中直勾天道,有苍为鉴,有穹为监,映着彼此所发之誓,了下一缕道心之隶。
隶在期间,双方若信守誓言,彼此相兑承诺,那便一直相安无事,直到最终所咒事了,这道心之隶亦随之消去。
可要是哪一方在此期间毁言弃誓,不理天道之则,那这背信之人,立时便遭天道绞杀,不仅道心崩塌,更绝一身修为废弃,且生生世世再也无缘玄修己道。
此外,若有人胆敢相帮,那这助弃之人,亦会同样被天道绞杀,冥冥中同毁诺一般,摒弃大道之外,永生不得再入。
如此,这毁诺的一方,自然也就躲不过另一方兴师问罪。
这样的誓约,可谓牢不可破,雷功眼下欲起,意在同九幽相守信诚,以换风尘完璧归来,且不伤一体分毫。
然九幽闻之,却是把头一摇:“不可,本座如今残元一身,虽有通天箓在手,也无法保证出了你雷鸣山后,会否遇到其他变故,到时要再碰上什么如你这般的小辈,那本座这趟岂不白费了心机?”
“那照你所说,该要如何?”雷功抬眼一扬,把手中决印一撤,颇有些不耐的说道。
他心知九幽这么说,无非是想多换些筹码,什么怕逢变故,哪个人物了得,不过尽是些托词而已。
“该由你小辈亲出雷鸣,一路送本座回返幽冥,届时血海边两别一换,自当归还这娃娃与你带回。”九幽说着,以风尘之体回首看了看东北方玄边之上,其眼中之意,暗戾间竟多了几分盼往期归。
雷功瞧在眼中,自不理他心事如何,只牵系风尘,口中一断:“此言当真?”
“当真!!”九幽随即回道。
“好!!”
雷功再断一声,跟着继续:“口说无凭,你我同起言咒,稍时约契一成,我雷功便随你走他一趟。”
说着,雷功抬手间袖袍摆动,并左手两指而立,其掌间空出半缺,随着灵风一祭,又把那天道言咒再次掐起。
这一次,九幽也再没迟疑,他夺舍在风尘体内,带其一身紧走,与向雷功过来,期间出右手为探,挂衍他本体残元于上,待掌间凝滞,又两指并剑,也已走到雷功近前。
此时雷功左手间印决前探,口中跟起誓言。
天有苍苍为上,道有涂涂为证。
今我雷功、九幽二人,欲解小侄风尘之难,情甘互换其欲,愿所各图其利。
此言起,我雷功将送九幽折返幽冥血海,待于血海边,自以魔炎锋为利,换回小侄性命。
所换之图,九幽需保小侄身体无伤,元神无缺,且换归后不可再夺其身,亦不可再图其欲。
“咒成,我雷功甘托道心之隶,请苍为鉴,请穹为监,直至所誓其终......”
“我九幽以冥帝之尊,亦随雷家小辈所咒......”
约矣!契定!
嗡~
二人同起声落,便听一道嗡鸣轻过,隐隐中,似有一则无垠般的意志,如自星河而来,又像己身而生,敛心头乍起,更卷雷鸣于过。
雷功和九幽闻声抬眼,其二人互看之下,均知这言咒已通天道,眼下他二人只将手中决印一合,便可达成互契。
印灵合!!
没有迟疑,二人眼神一动,口起同声,跟着两印一祭,便要合决而上,同赌对方约誓。
却在此时,一道神念传来,挂着几分担忧,打断了此间约契。
“雷堂主且慢,此番若无命符在手,切不可轻言相送。”
“哦?这话何意?”
雷功虽有疑惑,却也谨慎般撤回了决印,更把气机一动,牢牢的锁定了九幽,以防他随时有变。
“雷堂主非我魔道中人,虽多打交道,却也不知我内中隐秘,这......”那神念亦起,正是先前出言相帮的阎君庄陌。
只是他这趟依旧如上次一般,话不到尽就被九幽从中打断:“小子,你又来搅扰,莫非你真敢偏帮外人?”
九幽这话,冷然中带着几许轻漠,看来他对庄陌两次出言,已是动了隐隐杀机。
“不敢,帝君所谋者大,晚辈自不敢扰,可您千不该万不该,既能从雷堂主这换走圣器,就不该再去图谋这孩子的性命。”庄陌沉言意动,念过九幽。
九幽闻听过后,好似被戳穿了心事,显得有些恼怒:“小子,你还说不敢?”
这话一出,雷功立时就明,且不管他二人所说何指,这方才一番言咒约契,已必定是假。
如此,这九幽之话则再不可信,趁眼下寒门不到,得抓紧再想他法图救小风子性命。
念头起,雷功语中透恶,口随嗔言:“想不到你九幽竟有手段躲过天责,还妄图以此蒙骗雷某,既如此,那也就不必再走。”
“哼!本座想走亦走,你小辈如何能留?”九幽语中带狂,说完便以通天箓之芒附满风尘一身。
随后抬手间又衍灵风御起,欲奔东北方玄边而行,想以通天箓万法不侵之能,撕开神坛上雷功所布的雷荒法牢,随心而去。
可他这一动,雷功又哪里肯让,只见他雷满周身,孤影一玄,漫天的飘然再起,神坛上雪封亦戮。
那九幽虽有神兵了得,可也被雷功一记挡住,杀机凝动之下,立时就被雷功的意动法随,给禁在当处,任凭他通天箓宸光如何催动,也是难以脱身。
“呵呵,本座就陪你耗上一耗,等到你精血不济,法随不侵,看你还如何再囚通天,到时本座亦走,这小娃娃也已被噬而绝。”九幽周身被困,并无丝毫慌乱,也无半分恼怒,只与雷功两两相耗。
雷功也心知他雪落苍穹之下,虽能暂时将九幽困住,可他始终顾忌风尘周全,不敢决然动手,时间一长,到底还是无法为继。
但要说九幽如此就抽身而走,雷功也担保他决计不能,即便是没有雪落苍穹,他也有其他办法,令九幽走不出此间雷池。
可这拖来拖去,也终究不是个办法,他雷功能拖,那风尘却是万不能拖。
眼下九幽还只是将他夺舍,并没有侵蚀他一体元神,真要到了吞噬之时,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得神消魂灭,只剩躯壳空空,而被九幽所得。
到时雷功绝然,却难以将九幽诛杀,他有通天箓在手,若不能两两拆离,就只能想办法将他封镇,而且,即便能将他诛杀万遍,那风尘已死,这又有何用?
这可有些难办,杀不得,留不得,偏偏他也拖不得。
可该如何是好?
雷功暗中忧愁,面上自不与相,但九幽却好似看穿,脸上一副饶有兴致,直盯着雷功淡淡邪笑。
一时间,这神坛上雪飘雾里,杀机瓮中,竟有些掩声息罢,又有些稍显寂落。
雷功傲然孤影,默恨当处,其脑中急转,捉想着破局之道,而九幽则一副悠然在在,虽暂时被困不得有动,却任凭你如何作想,他也不甚担忧。
“雷堂主,我有一法子能救这孩子性命,你可愿听?”神念动,一声道语轻言打破了此间宁静,正是庄陌开口,欲帮雷功解破。
雷功闻之一动,眼神跟着一换,心道他此言之意,当是有破解之道,却需有条件相抵,且听听他有何办法。
“说吧。”雷功搭言一过,双手互插进袍袖,等待其说。
庄陌得之愿理,继续说道:“雷堂主当局执迷,心藏顾忌,此番应作两绝之法,当破此局。”
“小子!你敢!!”
第五十五章 转机
庄陌话音刚落,九幽就跟起怒言。
显然,他所谓的两绝之法,应该能解此间困局,否则那九幽悠然在在,又何必涌怒含杀。
“你的意思,叫我不论小风子死活,终杀九幽?”
雷功此时横插一句,故意打过九幽怒言,其话里透话,看似在回问庄陌,实则却与九幽道听。
适才他听到当局执迷,就已明白了庄陌所言,哪有什么两绝,所谓的,不过是叫他抛掉顾忌,以绝杀九幽之心,逼着他顾本残元而作妥协。
说白了,雷功心系风尘,九幽欲则脱逃,这两者既有所纠,又有所缠,其纠缠下不仅九幽在掌,也更有雷功主动。
只要他撇开心忌,不理风尘死活,那最后九幽为保自活,就必定得拿风尘换命。
如此,困局当破。
雷功斟明其中,又偏给道听,就是要借与庄陌搭言,暗给九幽施压,让他明白,自己已动了破釜之心,若他绝无沉舟之念,还是趁早的归还风尘,免得两遇绝然终究殒命。
“正是,雷堂主眼下恐无他法,当此一道能救则救,救不回,就算给这孩子报仇了吧。”庄陌亦明白雷功所图,也跟着把话递起。
九幽为困一旁,听他二人一唱一和,本就对庄陌含怒,此刻就更是气恼:“小子,你一再搅扰,待本座脱困,第一个就杀你泄愤!!”
“帝君要下得去手,有杀便是。”庄陌这话,回的有头没尾,令九幽和雷功同时一愣。
“恩?”
“你这小子……”
雷功疑惑间眼神跟动,不由的盯去了九幽,似要在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然九幽顶着风尘样貌,自是看不出许多,不过他眼中神情随着神念过走,又探明庄陌归来,竟自愤怒间荡然无存,反倒多了几许了然之意。
“算了,看在你先祖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不过……唉!”
九幽说到这忽的顿了一下,不知为何又叹了口气,这才继续说道:“你一身魔灵圣体,偏学的道家法门,又多有佛宗迹象,看来你跟那丫头一样,也是个可怜人呐。”
此言出,不仅道出了庄陌深浅,其话中更透着一段,似有些不愿回首的尘封往念。
庄陌闻之,也跟着一黯:“想不到帝君竟还念着老祖,既如此,莫不如再卖个人情,放这孩子活命如何?”
话音落,九幽未与撘言,雷功却自一旁暗暗点头,心说他庄陌这是要借祖上之光,而救风尘性命。
虽不知他先祖为谁,但既是上古魔道,又与九幽相识,想也是个不凡的人物,而且看九幽的反应,似乎他二人当初应该所缘颇深。
只是,光凭这点,那九幽真能与他卖这个人情?
雷功只觉不定,可眼下除了他绝然相逼,似乎这庄陌游说,倒也更是办法,考虑如此,雷功眼中闪动,只在一旁撂听,并未出言打断。
“小子,你一心要救这娃娃,究竟为何?”片刻后,九幽依旧不搭前言,反问庄陌目的何在。
庄陌则道引一叹:“唉,晚辈身囚在此哪有什么奢求,所图的,不过是要还一个人情罢了。”
“人情?”九幽疑惑再问。
“不错,这孩子的生身父母早年间曾有大恩于下,那恩情可同再造,晚辈该当偿还。”庄陌说着,其神念过处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隐隐透出了一股恨绝往昔,又黯然带殇的染染之意。
这意念被九幽所察,似乎也被其感,眼中不觉得多了一抹叹然,不过他稍时一瞬就还复正常,更在口中称赞:“好小子,不愧是魔灵圣体,修起旁家的法门也是不善,这念中所载的天音渡,竟让本座都险些遭道。”
“惭愧!惭愧!!晚辈一时心黯,无意间带起此道,还望帝君嗔多勿怪。”庄陌似怕九幽误解,而立生与断风尘之念,故撘言赶忙作歉。
“好说,小事而已,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娃娃于本座确有大用,否则单凭你先祖之缘,作后辈的张一回嘴也该应允,只是眼下嘛……”九幽话到顿处,并未急着往下,只抬眼看了看天穹,似要与作决断。
待稍有片刻,又似念着旧情,口中继续:“罢了,左右就卖你些人情,免得将来被人埋怨,也正好让你小子还一还亏欠。”
说完,也不等庄陌再言,转头又对雷功说道:“那雷家的小辈,本座念你也算个人物,就与你直说了吧,不过你听完之后,也就再莫纠缠。”
雷功一听,心说没准有戏,只要九幽松口,那风尘就能安然有望,至于庄陌这法子能否可行,还得再看一步。
说实话,他也真不愿意此番要作绝然相逼,毕竟那里边的尺度,实在不好掌握。
逼的急了,九幽狗急跳墙,弄不好一拍两散,力度不够,他又笃定你不敢痛下杀手,到头白费心机。
故相比之下,雷功更希望这困局能由庄陌开解,说到底,温和舒下怎么着都比强行动手,要来的稳妥。
但雷功也明白恩威并施,软硬兼下才是正理,故假作犹豫,又盯着九幽能有片刻,方才开口:“说说倒是无妨,不过有句话得摆在头前,你九幽说完若放了小侄,那我先前所旧也还能作数,保你出雷鸣绝无阻拦,可你话到尽时要还是顽固,那雷某也只能痛下无情。”
“呵,小辈莫狂,一切等言后再论。”
“讲!!”
雷功单字一语,九幽随后说起:“这小娃娃一身上古灵气,本是那魔渊小儿当初于本座处盗走通天箓所得,后他被人诛杀,这通天箓才流于外间,不过他也算够绝,竟把这通天箓本源抽离,又合己身魔体而化魔气,故那魔气才能万法不侵,诸般不灭,他也因此残魂不死。”
“三年前有人破开大阵,那姓风的小子一出手,本座就察觉他身带这卷神壶篇的气息,后再魔渊遁出,也就更为笃定,只是那大阵令本座十不存一,又有姓风的小子确也了得,无奈才借秘宝躲过身亡,又随那寒枪敛进魔气,这才有了后面诸般,如此,当叫你小辈知晓,这通天箓乃是物归原主,至于这娃娃的性命......”
九幽说到这故意把话顿了一顿,其念中亦起透过风尘的双眼,紧紧的盯向雷功,似要在他的眼中,看一看他此番可有痛下绝然,也好以作心中暗定。
但雷功感目之下,却并未任何反应,其眼中狠在犹自风摆不动,根本看不出还有旁的什么。
九幽一见,也就不知他内心如何,跟着又把话继续:“本座既答应卖些人情,就给他留些生机,只断走他七成真灵,余下三成与他活命,但能活几分,就得看他命该几何,要全然无活,也是他之命该绝矣。”
“一派胡言!!”
雷功闻之勃然,随后大怒:“这孩子先天之灵,有大劫不死之命,虽多出舛折,可又哪里该绝?再说那通天箓本是我人族所有,你九幽身乃魔族,何来物回?似这般花言巧语,依我看,只怕你是妄图不成,呵呵,又来蒙骗。”
“冥顽不灵!!”
九幽不屑一语,又神念过起与对庄陌说道:“小子,你这人情怕是还不上了,并非本座不允,实乃小辈不通,要怪,就怪这娃娃命该绝此。”
说着,他眼中精芒闪动,缕出两盏幽幽之光,这光华又照在两掌之间,随着掌中凝决,竟自敛动下把那卷通天箓给倒掂手中。
雷功见状,以为他要借通天箓施展什么秘法而强行脱身,顾忌的赶忙掐动手中天决,欲对囚绝之法困镇九幽。
可他眼神刚搭目前,还不等法随心动,就已是惊异而出:“这......”
竟不是方才那卷!!
雷功没想到九幽除了风家那卷神壶篇,竟然还有一卷通天箓藏在手中,而且看那完整之象,竟是一篇无损无毁的诡冥真意。
“想不到你竟还有一卷,只怕当初躲过风老弟诛杀,靠的就是这个吧?”雷功此时惊异中带着恨然,也带着些许无奈。
他恨通天箓这等至宝,本该人族所有,却被九幽敛藏二卷,更由此躲过风万霖以命诛杀都换绝不死,想到老友一生往绝天下,却白白枉故,他怎能不恨。
可再恨,眼下也已是无用,那九幽两卷通天箓在手,雷功再怎么自信,也怕自己挡不住大道神兵的天芒往去,最终含恨无奈。
唉!!
想不到老友已去,独留下一子孤悬,而我雷功却又照看不力。
想到这,雷功不禁叹了口气,正被九幽瞧见,当下高起狂意。
“哈哈,若无这鬼魔篇在手,当初焉能命出,小辈,既已自知无力,那本座也就少陪多过。”
走矣!!
哈哈哈......
九幽狂笑间衍动风尘之体倒摆而去,欲就此脱逃其身。
谁知他身形刚动,其两卷通天箓的大道之力也刚刚泽合,还不等破去雷功的雪落苍穹,就在为困下被一股自风尘体内而起的不知之能,震的残元欲坠,念散神坛,更随之跌落高台。
与此同时,雷功眼疾手快,挂起一道天决作向神坛,随着轰隆隆~雷声大起,神坛上八荒座守的雷兽雕像紧接就动。
其眼中十六道雷鸣之光,抬眼于天又倒载于前,合汇之芒照在神坛上,那神坛便自周荒齐动,诸合同涌。
咔咔咔~响动之间,不消一瞬,就演变成了一个牢壳不破的绝狱,将九幽和雷功同时困在其中。
“你走不了了!!”
炸响间,雷功恨绝一语,笃定断然。
而九幽却抱着头痛欲裂之体,睥睨待举之相,掀起了一声滔天怒意。
贱妇!!
你还敢来搅扰本座!!
第五十六章 真灵
哼!!
“敢动我的尘儿,莫说是你,就是这天,我也得给他捅破!!”
恨绝随后就到,清冷间竟是风尘的母亲,那已故的白惜梦意透言出。
只是,这并非白惜梦死而复生,也并非她当年有残元侥幸,这不过是她当初留在风尘体内的一点真灵醒转。
三年前,她夫妻二人与九幽死战,境到绝时自感有生无望,又见爱子当时被魔渊侵夺,情急之下,二人便由风万霖作首,将其本命神兵衍作护佑打进风尘体内,而随之一起,就有这白惜梦的一点本道真灵。
这真灵乃是修道之人若有缘间窥得大道之妙,便可得天顾侥幸修成,其有身死命消却依旧能保真灵归道之妙用。
据说真灵一但归道,再有幸得遇仙神之眷,也就那些已然超脱天地之人的青睐,就有可能被其解救,继而脱出道则,自玄之又玄间带着今生所历投往来世,端的是玄妙无方,世人渴求。
当然,如此美事并不是人人都成,这里边强求不得,也贪图不得,凡有成者,除了自身的修为和悟性符合,最重要的,还是得看机缘二字。
比如三年前那为救爱女而身换绝然的姬泷仙子,虽已至圣阶之列,可她不到无相境,本身没有元神也就无法修成。
只有道破无相修出元神之人,才有可能凭着自身对道的感悟,而合玄里玄间之妙,了出一道天缘之引,在元神中引出人之初始,那最纯最粹的一缕真灵,并将其养在神府以图不患。
如此,才算得成,这也是为什么圣阶之人,只有道破无相后才敢称至尊不灭,无相之下,最多只是虚名,如有大险,还是难逃身陨湮灭。
不过世事也无绝对,并非是到了无相,就一定能够引出真灵,也有许多修为高绝之人,穷一生之功,直到陨落也未能达成。
这其中最具代表的,就是那苍云大帝白乾一,他有超脱混元之功,巅峰绝顶之妙,被誉为玄门第一,可直到今日也是无有真灵,此事玄门尽知。
说起来,若非如此,先前姬瑶仙子率众去苍云宗索要姬泷的命牌,听说白乾一已将自身的真位相让,也不会那般动容。
那可是将他仅存有可能用到的来生之希,换成了一缕后托之望,让给了姬泷仙子,虽是长幼相厚,或是根本就用其不上,可到底是一番大大的恩情,自比天高,自比水长。
姬瑶感恩如此,当时才没拉下脸在苍云宗搅闹,反之若无此情,她必定是要好一番发泄,以表她心中怨气。
那样的话,当日如何局面也就不可而知,说不定,两大宗门会因此而彻底翻脸,也犹未可知。
好了,话说的有些远,还是且看那白惜梦为何会比他父亲幸运,能引出真灵为证。
说起这点,其大半的功劳,皆得益于风万霖当年为她冒险寻来的一株灵药。
那灵药名为苦中甜,也叫甘中胆,其意苦,其味甜,其深却又难苦难甜,自有锻长鸿元之奇效,可医元神灵体之大损大伤,担保服用之人一念不消,便可活残元败魄。
不过此药虽是神奇,却仅仅只有一株,且长于险中绝地落神峰九霞涧内,在一处虚无罗有,又时隐时现的法坛之间,据说那法坛乃是上古时有天神陨落在此,其神力凝结而成。
至于这苦中甜,就是由其鸿蒙悠远的神之念力,则合那法坛的空灵玄奥,再借落神峰每千年一现的九霞之光普照万载而生。
当初,大概是一百五十年前,白惜梦为救那庄陌口中的阿离,不惜身犯大忌以闯帝苑,虽将其暂时护住,却无力脱身,更由此而大打出手,又身受重伤导致一同被困。
要说那时的阿离,本也是瑶池仙境的九天元君,乃当时的瑶池仙主玄姑子亲自敕封,享仙元君之名首领玄位,更被当时的人皇圣君帝江看中,许她作母仪之尊。
可谁知她竟不领之情,也屡屡不就,按说此事倒也无妨,但后来她不知为何竟突然叛出瑶池,更在之后不久,有传言说她暗中联合寒门害死了帝江。
此事一出,天下哗然。
帝苑四大圣堂倾囊而动,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堂主亲率各堂,剿天下之间将她捉回。
审问时,再多的酷刑她也只承认叛逃师门,于暗害之事却始终不认。
后有人到帝苑拿出屡屡铁证指认,帝苑也就不管她承认与否,只当她是做了此事,便将她暂囚在锁神塔内,以等新任人皇继位,好亲下斩杀令为先帝报仇。
而白惜梦就是再此期间闯来帝苑,她坚信自己的好友不会做如此之举,故帝苑怎么说她都任之不理,只想在塔中带走阿离。
这般下,帝苑当然不肯,双方也就言语不和大打出手,要不是后来风万霖含怒而来,以绝强之态强行将二人带走,恐怕白惜梦重伤久拖,那阿离不等救出,她自己就得先搭一命。
再后来,风万霖发现白惜梦的元神因重伤而现衰败之象,已有些无力回天,无奈,只好带她赶往青离宫以求长生大帝可有解救。
然长春真人虽有医道不死之名,可眼见白惜梦伤情也是无奈摇头,只限风万霖两日内于落神峰下寻回灵药,方可活命。
如此,风万霖只身赶往九霞涧,独闯凶险异常的法坛,自虚空乱流间冒着被绞杀之危采得此药,白惜梦才因此得救。
此间过后,她便因祸得福,受灵药之缘,不过半年就引出了自身真灵,这才有了三年前一点真灵护爱子,两情玄修落绝然的半缕残梦。
当年她这点真灵,带着她毕生的决绝,和对爱子的愧疚,以及她大半的修为,合着真元一道随雪夜飞鹰枪蕴进风尘体内。
本意在厄难间为命一护,可她刚跟风尘的血脉相熔,还不等有所作为,那魔渊所化的魔气,就已被风万霖的神兵给强行压制。
如此,白惜梦放下心来,便转回身同风万霖一起应对九幽,可九幽当时实在难挡,她夫妻二人恐因自己之过,而叫天下苍生受累,自觉有愧下恨然对望,便双双与之同归于尽。
后来魔渊暴起,雷功等人联手围剿,又有雪夜飞鹰枪自行护主,一枪挑出魔渊,她这真灵也就暂没用上,之后就一直沉睡在风尘的血脉中,以防他体内的魔气暴走而被其怨念侵蚀,三年来始终如此。
不曾想大漠间许亦一道劳心咒作乱,竟把那本该陨落的九幽给勾了出来,原本她以为自己夫妻当初决绝身换,必定能换得九幽同往,谁知他当时竟有通天箓的鬼魔篇在手,以此遁走了一缕残元,更在之后的乱局下躲进魔气本源,又在今日妄图吞噬。
白惜梦真灵蕴在血脉,冥冥中对此自有感应,但先前有雪夜飞鹰枪作制,她也就放心未动。
可后来变故连连她再想动时,却因九幽借通天箓之能,压制了风尘体内的所有灵觉,她无力破开囚灵之禁,也就一直无法醒转。
好在方才有人暗中协助,这才得以还来,一经醒转,立时便借风尘体内由白羽当年留下的云凰血脉为能,筑起了一道血脉之障,暂时挡住了九幽的侵夺,亦渐渐剥离他对风尘的掌控。
不过这也只是暂时,毕竟白惜梦跟九幽比起来还是太弱,况且她虽是白家后人,但也不是圣女之身,对于云凰血脉的契合还是太低,如今能动用,只是她凭着后人之故强行带动。
若时间一长,那可不好再说,另外九幽两卷通天箓在手,又岂会任由她随意钳制。
第五十七章 信符
仙魔岛,寒门总舵。
昏暗幽长的走廊中,许亦缓缓而行,自内里往外走去,其身后跟着一个手托火把,又拄拐杖,走起路亦颤颤巍巍的老婆子。
顺着光亮瞧,那老婆子面色干枯,眼神浑浊,花白的苍发随意的挽在脑后,冷冷看去,却是毫无生机可言。
啪嗒~啪嗒~啪嗒......
老婆子随行而走,其手中的木质拐杖敲击在两人脚下的石砖上,发出声声的脆响,再循着两旁高大的石壁回荡在幽幽的长廊,似敲在心头,也扣在魂弦。
许亦闻声在前,走着走着,忽的想起了什么,眼中划过一抹异色,驻足当下。
转回身,似有些讶意的对着老婆子问了一句:“言婆婆,你说他上次回来,其内中的锋芒竟比他来时还要锐利,且一直念叨着‘找到了,找到了’?”
“君家容禀,是这么回事儿,那时他眼中的死气沉沉已然消去了大半,嘴里也一直念叨,不过,就他修为这点,老身还得再看,毕竟那人的修为本就不低,且时好时坏,老身也吃不太准。”
说完,老婆子动起手中的火把,往身旁的石壁间一探,将原本昏暗处照的透亮,露出了一截半尺来长的凹痕。
那凹痕深有数寸,削在石壁上切面整齐,像是锐物所至,许亦撘眼一瞧,有些惊讶的转头一惑:“这是?”
“那人上次想跟老身动手,牵动了气机,走出一缕锋芒所留。”老婆子淡淡的回道。
许亦闻言,眼中一惊:“这石壁虽是由岛上的普通顽石堆砌,可这上面却有先祖幽月大帝亲手布下的法阵作护,连我都不能轻易损之,他竟一缕气机留下如此,看来得早做打算。”
“那人确实该防,他看着疯疯癫癫,实则却心藏祸殃。”老婆子见许亦已不看石壁,便在说话时收回了火把。
许亦则听出她话里有话,脚下再动间继续问道:“言婆婆这话,是发现了什么?”
老婆子随许亦再走,口中回应:“倒也没有,只是他来了之后,那孽障就时常躁动,近来连老身都有些安抚不住,说起来,此前的两百年间,也就当初风万霖躲进来时,那孽障才发狂了一次。”
“这么说,那东西是在他身上?”许亦疑惑间,二人已走到尽头。
手搭在门边,他又回头看了看长廊深处,似乎那昏暗中有什么东西,将他的目光深深吸引。
片刻后,许亦回转心神,口中悠悠一语,便在老婆子目送下推门而走。
“如此,可是有些棘手......”
......
“龙姑娘,如何?”
“仙妖堂!!”
九天雷池外,仙绝大阵旁。
龙铁心手掐信符,玄衫飘荡,其言语间回向雷腾,竟带着几许寒霜。
只是,这寒意并非在指对雷腾,而跟她手中的信符有关。
那信符,乃是方才雷功将神坛衍作囚牢时,由暂守大漠的雷泽十二仙之一雷赢差人送到。
信上说:‘昨夜堂主回转,今早血海中就有寒门大举,约千余名魔宗妖孽出幽冥直下西延,观其貌,当是仙妖堂所属,料其行,只怕要远奔雷鸣,故此番恐多险恶,特以此讯为警,望总堂有察,慎之,待之!!’
龙铁心掐其在手,回想着信上所说,又看着雷池间那已成囚牢的神坛,担忧雷功的同时,似被勾起了什么令她颇为怨恨的往事,这才语中透狠,言里挂霜。
而雷腾座守在仙央无极,闻之听,又看那倩影清怨幽寒,其言中也添了不少耐人寻味的叹意:“唉,该来的终归要来,想躲,怕是躲不掉了。”
说罢,他又摇了摇头亦望向雷池,跟龙铁心一样也想起往事,更犹自轻叹:“唉,想不到许亦此番竟是派她前来,看来这一趟,既躲不开情,也躲不开义,早知如此,当年就该......”
话音虚落,已是弱不过耳,龙铁心只听到当年二字,就再不可闻,不过雷腾口中的旧事,她虽不经细,可也跟历不少。
故她心知大概,也就不用细听,只专注着神坛,独在心头暗断:“躲不开那就不躲了,反正也不是堂主的过错,大不了这次......就被堂主埋怨。”
似乎打定了主意,龙铁心深深的看了一眼神坛,又长出口气,便往雷池外赶去,也不知是要作何安排。
雷腾眼随其后,望着那抹清冷飘然,其玄衫有动,竟托得那倩影孤孤单单,怎么看都显得有些倔强在怨。
“唉,这丫头,你又是何苦。”叹然过后,雷腾转回念与向神坛,又叫仙绝大阵中诸般弟子做好万全,以备随时的听候敕令。
第五十八章 一缕
贱妇!!
“死了......还想搅挡本座......做梦!!”
神坛内,九幽含恨于吟,似许多的痛苦,诸般的难捱,不过他眼中神情,却是越发的狠戾。
此时身在一旁的雷功,和远在囚牢的庄陌,也都各起言语,只是他二人的反应,倒有些不尽相同。
“弟妹,你这真灵......?”雷功疑惑间道出一问,眼中满是担忧和于心不忍。
对于白惜梦这道真灵,他自然知晓,只是不知她当年大劫过后,竟一直沉睡在风尘体内,至今仍未归道。
一来是白惜梦的气息,因沉睡而显现微弱,且与风尘体内的云凰血脉太近,令雷功不易察觉。
二来则是真灵者一但身死魂消,其有归间向来都是主动虚然,或是任由天道与冥冥摄走,若长久不往,那真灵也会终消于散。
故凡有之人身遭大恶,为保其真灵无虞,几乎都是当即便往,很少有过多逗留,即使有,也是顾念着往历了些牵挂,只最多停留数日。
如白惜梦这般,形神俱灭后三年不走,大道不随,亦能留存至今,雷功从未听说,因而先入为主,他也就未曾想过。
但眼前此情就在,他又怎能不惑,然惊疑下他也想到这其中定有特殊,可再怎么特殊,也必定会有相应的代价。
这代价,恐怕不小,想到这点,雷功才不免担忧,也难免不忍。
反观庄陌却是言中笃定,一念远来似早就知道:“风夫人,你可算醒了。”
这一声,不等白惜梦作答,落在九幽耳中,登时大怒:“好小子!!到底还是......遭了你的道,那天音渡竟是......叫醒这贱妇,好!!和外人来......坑害本座,枉你还是......那丫头的后人!!”
盛怒一起,九幽决然并过,其眼中泽合之光再出两盏,跟着费力般抬起手中的通天箓,映在两道霞透上,霎时化作了一缕幽芒,再被眼中的神光一带,便自风尘眉心处一点灵觉间收回体内。
紧接着,霞光透体而出,迸涌在风尘一身,如此片刻间那九幽就好似压住了什么,其脸上难捱也随有好转。
等再之片刻,似已完全的缓了过来,再无此前的艰难,其口中也随起一言,却不知是对谁说道:“哼!!到如今还想算计本座,活该尔等死在头前,今天就是你觉醒复生,也休想再坏好事!!”
“呸!!先祖何等人物,用得着跟你算计?你连我夫君都尚有不敌,还有脸说往断上古?要不是我儿残躯庇佑,你今天还有命在?什么狗屁冥帝,依我看,不过老狗一条!!”
白惜梦自来性情泼辣,只对亲近之人才多柔情,如九幽这等仇敌,不撅出祖宗八代都算她搂着性子,哪还有什么善言可讲,更何况她唯一的儿子眼下都要遭其迫害,故这般怼起来自然就是恶语相向。
九幽被这话戳在痛处,心头更怒,然事实却多在所言,想驳斥又不知如何,况且他也不屑跟一个已死三年,只剩一点真灵的妇道作何辩解,故一时语不在言,只能含怒口吐一快:“哼!贱妇,你懂什么!!”
“老狗,等下撕烂你的狗嘴!!”白惜梦再出恶言,又怼一句。
“哼!!”九幽冷冷一哼,跟着再不理她,眼下还是抢夺风尘要紧,好令雷功等人投鼠忌器,再凭通天箓强行遁走。
这般心思,雷功知,庄陌知,白惜梦也知,不过知道归知道,想要阻止,却是不大好办。
别看白惜梦暂时是护住了风尘,可再拖一阵,等到她真灵损耗太巨,那护住风尘的血脉之障,不用九幽动手就得自行告破。
而雷功此时欲将九幽强行剥离,却忌惮他通天箓在手,不敢太过用力,万一伤到了风尘,这体内的变故,很可能就是致命。
另外那庄陌能将白惜梦唤醒,完全是占了九幽不妨,和天音渡无视诸般只对真灵的两方之利,到了风尘这身魂一体的元神之躯,他就毫无办法。
如此,要没有个对策想出,恐怕此间耗到最后,还是会白白费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九幽随了心意。
“老哥,弟妹这先去谢过,咱们稍后再叙。”白惜梦见九幽不再出言,也就不与理他,想着先谢庄陌,再同雷功商议对策。
“恩。”雷功点头一语。
白惜梦随后念起:“庄兄弟,此番大恩,我夫妻欠了你的,稍时若有幸救回小儿,这情,必叫他将来有所偿还。”
话音落,其语中带谢,言藏无奈,又多有对眼下的担忧,和对爱子的不舍。
庄陌听之,则稍显惶恐:“风夫人这话折煞庄某,当年要不是你们夫妻大义,阿离她哪有命在,这恩情,庄某苦求无报,如今总算能做些心安,哪有图什么后还。”
“一码归一码,阿离的事儿,就是换成今天我也照救不误,可尘儿这次,却是天大的恩情,这情该还,你不用客套。”白惜梦再感一言,由心而谢。
说完,她考虑到眼下急迫,也就不等庄陌回言,便对雷功转念续起:“老哥,尘儿这孩子,又给你添麻烦了,如今风哥他……”
“说什么胡话,这孩子我看着长大,跟自己的有什么分别?再说……算了,说说你这真灵如何不去归道?”白惜梦话说一半就被雷功打断,不过雷功也是言不到尽,就有些不忍的说不下去,转而一副微作佯怒般关心责问。
白惜梦自是心中一暖,可眼下那九幽正在奋力着使,想用通天箓破开风尘体内的血脉之障,好侵夺他一身残躯,再妄图离去。
这般下,已容不得她再与细念,故稍有一顿便言简意赅:“老哥莫急,当初我真灵随风哥的神兵而入,这三年魔气难除,也就一直未走,想着总得给尘儿做些什么。”
“胡闹!!你一缕真灵能做什么?听老哥的,把当年的事儿说清你就走吧,这里有我就是。”雷功依旧假作怒道。
第五十九章 残梦
白惜梦闻听,黯然中带着决绝,跟起一念:“老哥,走不成了,这三年我借圣祖的血脉强行留下,已经耗掉了机缘,否则凭我的本事,哪能抵的过天道冥冥。”
“你......唉!!”雷功甩甩手咬牙一恨,不知该说些什么。
白惜梦的话,再明白不过,那所谓的机缘,就是她真灵归道,将来可图来生。
可她当年不走,其后又执意留下,虽借了云凰的血脉之能,强行躲过天道冥摄,也未能消散,但她早已失了那份天缘之引,如今再想走,却是走不成了。
因为真灵归道,其内中靠的,就是修道之人最初得天道幸顾,能引出真灵的那道天缘之引,一但这份机缘有所损耗,哪怕只有一丝,纵使真灵尚存,也会被天道抛诸在外。
雷功深感如此,这才咬牙暗恨,又无奈不忍。
而白惜梦却偏不当回事:“老哥不必如此,若能换得尘儿安泰,我这当母亲的,可比图了来生还更欣慰。”
“话是这么说,可你这般却要彻底的消散于天地,如此又是何苦,而且,你可曾想过小风子要是得知此事,该当如何?”雷功这一问,问的白惜梦半晌无言,也问的自己心中一黯。
唉......
当初白老弟说女子本柔弱,为母方为刚,想那姬泷如此,这小梦,也是如此。
苦叹过后,神坛内悄然息落,好一阵,除了雷功抱摆着袖袍扑扑细响,就只剩对面的风尘,似有几许挣扎之动。
不过。
这无言里,似乎还有人在暗中低泣。
那股悲染之意,直透的神坛一片苦然。
苦然中,又带着无奈,也掺着不舍,更伴着期许,终道与一叹:“唉......他终究是要长大的,什么事,也总该是要面对。”
“唉,你呀你,说你什么好.......”雷功咬着牙又是一叹,随后长长的出了口气。
“罢了,事已至此,再恨也是无用,等以后我找个机会,再与他说吧,眼下趁九幽不难,你且与我说说当年,老哥也好知道该去找谁报仇。”雷功无奈间颓然一语,又问起当年,其含恨下似也苍老了不少。
白惜梦感及如此,多有不忍,可她回起当年,却好似难言,竟沉吟了起来:“当年的事......”
“怎么?”雷功有些不解,断言再问。
白惜梦沉吟片刻,念中一定:“这个......当年曲折,我也不知是何人做局,不过当时有人暗中出手被风哥察觉,与之对拼下,我听风哥说了句‘原来如此,也不过如此’,之后不等细问,就有了种种的变故,也就无暇顾此,而那暗中之人,也在一击后远遁不见,从始至终,也不知此人是谁,想来风哥他应该知道,可他却......”
说到这,白惜梦再未往下,雷功也没再相问,他知道这话中多有隐情,可白惜梦不说,就应该是有她的苦衷。
说不定,那罪魁祸首牵扯太大,大到自己若卷其中,恐连霹雳堂都整个搭上,如此,她多有顾虑,又不忍牵连,这才不说。
可再有牵连,又能怎样?
我霹雳堂一门天浩,有传三十余代,几时怕与旁人?
想到这,雷功豪情一起,暗自打定,不管那罪魁祸首究竟是谁,他既有所图,就必定会再有所历,眼下白惜梦不说,那人也会终露马脚。
到时不论他牵扯哪般,也要给他来个生死两判,好为老友一家报仇雪恨。
“老哥,算了吧,那大仇记在许亦和九幽的头上,也是没错,再说尘儿以后还得劳你费心。”白惜梦似看穿雷功的心思,忙打话茬,想用风尘拴住他心下决然。
雷功哪里不懂白惜梦的意图,可他心中已定,就再难更改:“此事我已定下主意,弟妹莫再相劝,至于小风子,他将来的事,等我救下他再说。”
雷功一语而出,便衍雷霆一身,跟着寒风起落,口中再道:“弟妹且护好真灵,莫被伤着,老哥这便动手,稍时你母子二人,也好一见。”
“老哥且慢!!”
“恩?”
雷功刚要出手,就被白惜梦一语打断,不明就里下跟着一问。
白惜梦知他疑惑,立时就说:“老哥,你这伤身之法,还是少用的好,这次尘儿的灾祸,就由弟妹与他消吧。”
这话一出,雷功立时明了,她是要舍掉与爱子最后的相见,而换他雷功不因雪落苍穹再伤己身。
“不可,你母子二人怕只有这一面好见,与此相比,老哥就是换些什么,也都值了。”雷功了然下摆手拒绝。
可白惜梦却依旧坚持:“老哥,仿你刚才的话,此事弟妹已然定下,你就莫再劝了。”
“可......”
“老哥!!”
这一声,带着女子的柔弱,也带着为母的刚强,更带着那抹似无奈,似不舍,又似决绝的期盼,打断了雷功眼下欲说。
同时,一股温润无比,暖人心脾的潺潺之能,自风尘体内缓缓而出流淌在身。
涓涓的暖意也过神坛,融了寒风,融了雪飘,也融了那道枯瘦身形。
雷功眼中不忍,似有些潮湿,又有些润恨,却终究无奈,老友将去,故人不还,只剩耳旁的一句道别之言。
“老哥,我夫妻与你生死为友,真乃百世当幸,尘儿这孩子,就交给你了,稍时我与他残梦一别,只盼他将来安平一生,又盼风哥他来世再与你为谋,老哥,小梦去矣.....”
残梦在耳,寥染于心,钢铸铁打的霹雳堂主,此刻也是终有泪觉。
啪~
一滴莹莹泪珠掉在雷功的手背,碎在其上,又跌在神坛。
雷功恍然不觉,竟不懂,原来这就是泪水,亦不知,原来他那干枯的眼涸里,竟然也有泪出。
可谁又知道,他堂堂的霹雳堂主,已是两百年不曾如此。
如今,这泪水一珠,祭老友,祭往历,也祭那声与托前行,更祭那腔仇然血恨。
“小梦啊小梦,老哥送你一程,且放心,小风子与我当如子侄,风老弟将来必相与谋,那血仇,老哥必报,你这恨,却叹无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