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开局
写在开篇:
廖某昨夜苦思今朝痛责,觉得本书多处欠佳,已有些偏离了初衷,既如此,宁叫玉碎不为瓦全,本章开始将对前文重新修正。
期间会有稍许的不适,万望书友多多谅解,不过区区百余章不日便可完成,届时原稿不在新文引入,本章之后也恢复正常。
以下为廖某修正的内容先供为阅,前面只是稍加改动,后续会有翻天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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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是你?”
“你,认得我?”
昏暗幽长的走廊中,披着破烂斗篷的邋遢男子刚刚踏进门来,便有一道死气沉沉的声音,空幽,且无力般的荡了过来。
男子缓缓的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看了看前方不远处那佝佝偻偻的老婆子,有些疑惑般的掀去了顶上袍帽。
长廊两旁高大的石壁上亮着幽幽的灯火,光影摇动间虽有些昏暗,却也能勉强的看个大概。
隐约间,男子大概四五十岁的容貌,眉宇中虽透着些许的英气,可这扮相却是有些过于邋遢。
只见他有些发青的脸上,蓬松的挂着久未修剪的络腮胡须,如稻草般微微泛黄的枯发似乎也从未有过梳洗,散乱之间已有些四处粘连,再加上他略显疲惫的神情,和一身破烂不堪的宽大斗篷,整个人看上去满是一副颓败之色。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男子的双目之中似有无尽的锋芒一般隐隐闪动,其寒光过处倒是让人有些不愿直视。
自男子前方不远处,幽幽的站着一位佝佝偻偻的老婆子,面色干枯,眼神浑浊,花白的苍发随意的挽在脑后,冷冷看去,却是毫无生机可言。
啪~啪嗒~啪嗒……
见男子现出真容,老婆子眼中多了些别样的神采,接着便有些费力般挪动起手中的苍木拐杖,颤颤巍巍的往前踱了几步。
她这一动,看似有些随意,却是隐隐的拦在当中。
“三百年前,玄门正道之首剑隐门横遭大祸,整座山门两千七百余人无一幸免,漫山遍野的腥髒恶腐,竟无一具完整尸身,如此断绝人寰之举,世人皆以为是我寒门所为,却不晓,他正道第一大宗满门被屠,竟就是那剑隐门天地人三剑中的老三亲手做下,呵呵,可笑这世人迂腐顽尘不化......”
老婆子说到最后冷冷一笑,抬起头定定的盯着男子,浑浊的眼神中似有一抹微弱无比,但却至纯至极的杀机隐隐划过。
反观那男子神色漠然静静的听着,期间并不搭话,只是在听到剑隐门三个字的时候,瞳孔微微的缩了一下,此外就再无其他,至于老婆子最后那似有似无的杀机,却是没有理会之意。
“一个月前,有人给我送来了这个。”直待老婆子说完,男子在怀中取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墨色玉牌递在身前。
老婆子眼神微动,扫了一眼玉牌上古朴的狱字和隐隐流动的漆光,眯了眯双眼,略作了片刻的迟疑。
看情形,她是要抉择些什么,不过只一瞬间的犹豫之后,便就颤巍巍的侧身让路:“既是帝君亲邀,那你就进去吧。”
男子收起玉牌缓缓的走向尽头,在路过老婆子身边他又稍稍的顿了下脚步,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却又只是轻轻一叹,便就幽幽的消失在昏暗当中......
——————剧情分割线——————
大漠无尽,终年不见来人,延绵近万里的黄沙掩埋着逝去的一切,牢笼般的血云遮天蔽日,乌压压的盖在心头。
残破的古树早已没了枝丫,孤零零的倚在沙石之间,不时有刺骨的寒风掠过,伴着几声悲鸣,似鬼哭狼嚎,亦如沉冤写照,诉说着过往的种种......
了无生机的荒凉深处,一袭黑衫的少年低着头,匆忙忙一路北去。
少年走的很快,此一去黄沙尽头血海之滨有一残破的古城,斜靠着万里黄沙,引伏在寥寥的苍茫之下。
此城不大,可也不小,唤做风沙堡,本是玄门中威名赫赫的风家一脉久居之所,奈何三年前一场茫茫大祸尘封故去物是人非。
世间传言,昔日风沙堡的堡主风万霖与其夫人白惜梦,三年前为了给他们天生绝脉的儿子风尘筑经续脉,携风家一门强行引动了护守北疆的诛魔大阵,欲要借其大阵的万千生机为之逆天改命。
却不想紧要关头偏有邪道魔宗寒门之人出手偷袭,致使诛魔大阵被破,不仅阻断了经脉之事,就连曾被镇压在大阵下的上古魔族九幽冥帝,也被一并放出。
那九幽一出,天下必将生灵涂炭。
决绝之下,一场惊天大战引动八方,九幽冥帝长眠血海,风万霖夫妇战死北疆。
危难之时,虽有天下群雄赶至击退寒门救下了风家寥寥血脉,却也终究无奈一向仁风侠义的风沙堡已惨遭覆灭。
可叹三百年苦囚大漠独镇北疆的风氏一族就此陨落,着实令人惋惜。
事发之后,风沙堡仅存的几个小辈皆被白惜梦的兄长,南海苍云宗宗主白惜墨给尽数带走,却又不知何故,苍云宗此后竟是封隐了山门避世不出。
此外,西昆仑瑶池仙境的主人姬瑶仙子,自大漠归去之后不久,亦是同样封山避世退隐不出。
就连余下那些援驰漠北的各大宗门回归之后,也都极少谈及个中细节,对外只说是寒门之人阴狠毒辣,暗算了风沙堡。
再后来,此事虽众说纷纭,却也依旧是不了了之,如今恍过三年,就只剩下破碎的风沙堡,依旧伴着种种流言,孤零零的躺在漫天黄沙之中......
......
“三年了......”
残破的城门口,少年手抚着斜插在地上的半截牌匾,喃喃之声似有些哽咽。
牌匾上锈迹斑斑的风字已有些看不真切,寒风缭乱着少年有些宽大的衣袖,掀起的沙尘令他不得不眯起双眼,却也正好掩盖了隐隐间倔强的泪水。
“不孝的尘儿,回来了......”
终究是未能忍住心中的苦痛,少年有些踉跄的跪在了地上,怔怔的望着已是残垣断壁的风沙堡,眼中寒芒闪动。
一股比这血海吹来的寒风还要冰冷的气息隐隐浮现,随着微微颤抖的身躯翻涌升腾。
终是一声长啸直撞九霄,猛然间便是那漫天的血云都跟着泛起了层层涟漪。
原来,这少年就是当初风万霖夫妇那绝脉的儿子。
风尘!!
据说他当年侥幸活命之后,便被他舅舅白惜墨给带回了南海,三年来一直隐居苍云宗,如今不知为何竟又跑回了大漠。
“唉......”
漭漭的血云上幽幽一声长叹,抚平了震荡的云层,一身素袍的苍云宗宗主白惜墨俯览身形,看着自己这苦命的外甥,不由得连连摇头。
恍然间似有一抹颓然之色,悄无声息的将他已有些斑白的两鬓,又压上了几道沧桑。
“白老弟,此刻放他出来,终究是有些过早了。”白惜墨身旁,一个骨瘦如柴长相怪异的中年男子,望着下面悲愤的风尘,有些担忧的说道。
这说话之人乍看上去佝佝偻偻,一副痨病之相,可隐隐中却是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浩然之气。
常言说人不可貌相实乃至理名言,别看此人长相怪异,他却是这天下间赫赫有名的人物,雷鸣山霹雳堂的堂主雷功。
霹雳堂,独座西北雷鸣山,享九天神雷之道威震天下,堂主雷功更是天孤绝顶,一身玄功参天造化世间少有敌手。
据说三年前的风家大劫便是他雷功第一个援驰赶到,一现身便以霹雳堂绝技九天神雷决化为法阵,及时护住了已经昏迷的风尘等人。
随后更是直接祭出了自己的独门绝技雪落苍穹,一举击杀了寒门副门主阳泊涣,外加两大护法和一众门人。
相传雷功的雪落苍穹一出,配上九天神雷决附身,心之所往必为绝杀,世间少有人敢触其锋芒。
当时正是这两大绝技齐出,方才震慑住寒门众人未敢上前,堪堪保住了风沙堡残存的血脉。
“唉,老哥你有所不知,这孩子如今魔障愈深,再关下去恐对他不益。”白惜墨轻轻一叹,有些无奈的答道。
接着不等雷功搭话,他又摇了摇头一副欲言又止:“况且......唉,算了,总之老弟如今也已是分身乏术,无奈,只好请动老哥前来代为照看。”
雷功面色一苦,似乎知他所想,有些不忍的试探道:“这么说,你那丫头......?”
话到此处,白惜墨周身一震,眼中划过一抹强烈的挣扎,本就有些颓然的神情也随之越发的黯淡,背负的双手也慢慢的垂了下来。
“不瞒老哥,小羽那孩子,怕是够呛了,当年她为了救尘儿血脉耗尽,要不是老哥到的及时,和泷儿她......以命相换,恐怕三年前就......唉!!如今虽有老爷子强行续命,也是一直不见醒转,亦不知还能再撑多久。”白惜墨说完重重的叹了口气,有些神情复杂的望向了天边某处。
眼神中,似无奈,似不舍,似淡淡的期盼,也纠缠着一些愧疚和迷茫,却最终又都被一抹决然冲散......
“唉,命也,命也......”雷功看了看白惜墨远望的方向摇了摇头,并未打搅于他,只默默的转过身看向了下面的风尘。
许久之后,白惜墨似又敛起了心神,有些惆然的问道:“老哥,你说我错了吗?”
这一问,看似问向了雷功,却更像在喃喃自嘲,又或者是在纠葛着什么前尘往事。
“是非对错本无垠,何来妄故亦妄心,白老弟,问心无愧也就是了,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儿,这孩子交给我了。”雷功此言虽寥寥寡寡,却是直窥本心。
果然,白惜墨闻听过后,眼中的决然之色犹盛了几分,接着面色一正扫去颓然,冲着雷功一抱拳:“那就有劳老哥,此一别山高水长,若能留得残躯,他日定去雷鸣山当面拜谢。”
说罢倒也未做拖沓,转身决然离去。
望着老友远去的背影,雷功默然良久,待转回头再看着下面已宣泄多时,正缓缓起身的风尘,不由得又是一阵摇头苦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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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主,当年那个被救下的孩子,于三天前进了大漠,用不用带回来?”
极北寒川,幽冥血海。
孤岛上,被誉为邪道魔宗的寒门总舵之内,其寒门代门主魔君许亦正侧身站在一间密室的血池旁,幽幽的望着里面翻涌的腥煞之气犹自出神。
忽觉身后异动,许亦不由得眯了眯双眼,紧接着一道空幽的声音自昏暗处隐隐传来,同时那幽暗中似有一抹黑芒,隐约的闪动了几下。
“哦?那白惜墨竟肯放他出来?”许亦眼神一跳,似乎颇有兴致。
不过他转身沉吟了片刻,却又是一副似有所悟:“那孩子的事儿你们不用管,先办要事,紧要关头不可出了岔子。”
“是......”
......
九十月份的北疆已有些昭短暮长,此刻申酉交替便已是斜阳西去,常年被血云笼罩的北疆大漠则更是显得有些昏暗。
如游魂般踉跄了半晌的寒风,兜兜转转虽不剩几缕,可也终于是吹了过来,夹带着些许的沙尘,晃悠悠,飘荡荡,摆进了风尘此刻所在的院落。
长风苑,昔日风沙堡堡主风万霖一家的起居之所,也是他风尘自小长大的地方。
自院中愣愣的站了好一阵,风尘才走上前去扶起散乱在黄沙中的石桌石凳,有些不舍的坐在了上面。
环顾着四周,他想好好的看一看往日的温情,可仅仅只是瞥了一眼前堂门外的青石台阶,就再也躲不开那错乱纷杂的陈希过往。
恍然中,似母亲温暖宠溺的怀抱,也如父亲那久望欲穿的归期,又或者是两小无猜互诉衷肠的美梦......
“娘,再过两日父亲又要出去了吧?”
“尘儿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我是想,要不这次就把尘儿也带上吧,说不定机缘所至我这绝脉的事就解决了呢。”
“傻孩子,哪有那么容易,不过娘相信你爹定然能寻回那解救之法。”
“可是......”
......
“风尘哥哥,是连你也不要小羽了吗?”
“你别哭啊小羽,从小到大你都知道,我哪舍得不要你,我是怕......”
“我不怕!!反正苍云宗的圣女也不让修行,到头来一样是几十年身化枯骨。”
“但......”
“没有但是!爹说过白家之人言出必践!而且......而且小羽将来,也是愿意嫁给哥哥的......”
......
风尘缓缓的摇了摇头,想要从无尽的悔恨中挣脱出来,怎奈潮水般的回忆却压的他越陷越深......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是天光都已被夜幕吞噬。
咕~咕噜噜~
几声聒噪惊醒了他有些模糊的视线,风尘抬起袖袍擦了擦似已干涸的泪痕,起身找了些枯木干柴,就在已是没有门窗的前堂内点起了一堆篝火。
不多时火光见亮,他便斜靠着正对门口的屏风,随意的坐在了地上,又拿了些吃食出来,就着幽幽的火光,慢慢填补着空落落的肠胃。
焰火飘零,光影摇动。
望着眼前飘飘摇摇的暗红色火苗,幽幽的映照在夜幕中,风尘的心里说不出的烦闷。
历数过往,寒苦风凉,他恨,恨自己残命殃及了父母族堂,也恨这苍天厄难苦灼着一方佳人。
大劫无妄,佳人不舍,他又怨,怨这世间熙攘,怨那刀俎无常,犹百味苦又千般痛,似弥天大石般憋堵在心头,也压在了他单薄的脊背之上。
越想越恨,越恨越怨。
不觉间,他的双目之中竟开始密布起暗红色的血丝,渐渐的交融着。
杀!!
某一刻,风尘猛然而起,一股冰冷的杀意翻涌而出,顷刻间席卷了整个厅堂。
只是弥漫之间的滔天大恨眼看着就要攀升到顶点,竟又突兀般的颓然散去。
哼!!
与此同时,前堂外,血云中,不知名处传来一声冷哼。
风尘如遭重击,背靠着屏风无力的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起了粗气,眼中血红之色也开始慢慢散去。
“呼~”
豁然醒转,风尘暗道好险,方才不知怎的竟完全控制不住心中的杀意,险些灵台失守堕入杀伐。
好在紧要关头似有人出手相救,只一瞬间就扫去了心头被无限放大的执念,又稳稳地压住了自己已经控制不住的杀机。
这人当真高绝,会是谁?
唰~唰啦~唰啦啦~~
就在他疑惑之时,一阵寒风咬动袍袖的破空声自门口处悠悠传来,风尘心头一动,忙循着响动望去。
不知何时,那个瘦小枯干却又一身浩然的雷功雷堂主,已然出现在了门口的石阶之上,此刻正佝偻着身形,两只手互插进袖口又抱在怀中,定定的看着风尘。
看情形似乎刚刚才到,可又像已守候多时,若不是墨蓝色的长袍随风摆动了起来,只怕风尘还未有察觉。
“雷伯伯?”
待看清来人,风尘先是一愣,接着瞬间明悟方才是何人出手相救,激动的赶忙起身,踉跄着跑到近前撩衣襟倒身就拜。
对于雷功这个长辈,风尘自有种说不出的亲切,当年他父亲风万霖与雷功乃是生死至交,此前风家还未遭逢大难,两家曾多有往来,故风尘自小便与雷功相熟。
此外,一生孤傲的雷功因为某些陈年往事一直未有婚配,也就一直无后,爱屋及乌下便视风尘有如子侄,向来多有疼爱。
“雷伯伯......”
风尘哽咽了半天,就只道出了一声轻唤,但也就是这一声轻唤,方能饱含尽他此刻心中的苦楚。
“好孩子,起来说话。”好一阵,雷功见风尘已有些稳住神绪,方才手托臂膀将他扶起。
风尘随之起身,却猛的又想起适才只顾着激动,倒还未谢过雷功救他之情,便又要跪倒行礼。
“算了小风子,几年不见倒是学会客套了。”说着话,雷功袖袍一抖,一股绵柔的无形劲力托住了风尘下拜的身形。
久不常笑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略显怪异,但却无比温润的笑容,看得出,他对风尘这个晚辈乃是实实在在的关爱。
风尘心中温暖,忍不住又是泪眼朦胧。
其实雷功眼见着苦命的风尘如今飘零世间,又何尝不是暗伤心头,如此,这一老一少惆怅了许久,方才双双收敛了神绪。
“对了雷伯伯,您怎么也来了?还有刚才那是?”直到此刻,风尘才想起雷功怎会突然现身,又正好救下自己。
“魔君许亦亲自出手,你能抵挡片刻已是不易,至于我嘛......是给你这小风子跑腿来了。”雷功说着,自顾自的走到火堆旁,随意的坐在地上,又伸手指了指风尘之前所坐的位置,示意他坐下说话。
风尘与雷功自不见外,依言坐在一旁。
“竟然是他?”
“不错。”
“想不到他竟能引动那股魔气……那,雷伯伯,我舅舅去哪了?”
“他?他有要事去办......”
......
二人围在火堆旁,你一言我一语,聊起了过往......
第一百零五章 变动
另一头,辞别雷功的白惜墨并没有返回苍云宗,而是路转西南,直奔西昆仑云顶之上的瑶池仙境。
此刻正在姬瑶仙子的寝宫外,默默等待着屋中主人的答复。
瑶池仙境,自三年前大漠之战,便一直封隐山门不显世间。
如今莫说是凡尘百姓,就是那玄门中修真之人冒然到此,要没有瑶池主人的允许,也必定是踏遍山巅不见仙,扫却残云亦枉言。
可白惜墨却能很轻易的进到瑶池之中,足见他与这瑶池关系匪浅。
吱嘎~~
等候多时的白惜墨并没有见到想见的人,推门而出的,乃是姬瑶仙子的小徒弟白鹭仙子。
这白鹭仙子本也是苍云宗白家之后,不知为何竟是拜在了姬瑶门下。
“唉~二叔,师尊她还是不愿见您。”白鹭仙子一出来就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白惜墨点了点头,显是已有所料,不过眼中还是闪过了一丝失望,不由得轻轻一叹。
“唉......”
一声低惆,似愧疚,似无奈,也像喃喃的不舍.......
叹息过后,白惜墨自怀中慢慢的取出来两块暖黄色玉符递给了白鹭:“此中各自封存了一丝小羽和泷儿的血脉之气,上面有她们的气息,替我交给你师父,告诉她小羽可能时日无多,想看就去看看吧,此间过后我就要赶往落神峰了,另外尘儿也被我放出了山门,这孩子魔障缠身路途坎坷,看在小羽的份上,还望照拂一二。”
“这......”白鹭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的接过了玉符,低着头紧紧的搂在怀中。
良久,方才慢慢的抬起头,看着眼前她曾经意气风发,如今却满目沧桑的二叔,一脸坚定的说道:“二叔,师叔她老人家在天有灵,一定能护佑住小羽妹妹平安无事!”说完已是泪湿眼底。
“唉.......”白惜墨又是一叹,随后眼含雾气,望向了寝宫的房门。
他二人谈话之声虽然不大,但在这瑶池之内,却是没有什么能瞒的过那身为主人的姬瑶仙子。
此刻瑶池仙主的寝宫中,姬瑶仙子无力的靠在云床之上,微微的抽搐着,绝美的脸上已尽是泪水。
“......”
白惜墨有所觉察,深深的望着姬瑶仙子的寝宫想要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黯然转身消失在茫茫天际......
“九天元君听令!撤阵!开山!!”
许久之后,清冷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西昆仑,随之这天下间许多玄门宗派的泰山北斗也都有所察觉,纷纷神色复杂的望了过来……
......
“雷伯伯,怎么了?”
长风苑,前堂内。
风尘正待与雷功说到关键,忽见其眉头一皱,有些不明所以。
“无妨,你接着说。”雷功手拿枯枝示意风尘继续,接着漫不经心的向火上添了些干柴,又随意的扫了扫西南方遥远之处。
风尘不觉有异,接茬再说:“哦,那天过后,外公他老人家就亲自出手替我护道,起初倒还算顺利,生机流转之间多少能有一些血气回旋给小羽,可后来......”
......
“唉......白老弟,姬瑶妹子,也是够难为你二人了。”
雷功边听着风尘所述,边有些神游天外,更在心中如是感叹。
适才,他也是隐隐察觉到西昆仑所在,有一股仙缈空灵的太阴之力冲天而起,其威势直透云霄。
心念一动立时便知,这瑶池一脉独有的太阴之力如此声势,必是那姬瑶仙子撤阵开山所至,当下忆起往昔,故才忍不住心中一叹。
对于白惜墨与姬瑶仙子的过往,雷功自是心中明了,他二人本是神仙眷侣天作之合,却奈何师门所阻遗恨至今。
遥想当年,白惜墨与姬瑶情投意合互定终身,却不料,就在白惜墨携重礼布大节赶赴瑶池提亲,竟遭姬瑶仙子的师父,上一代瑶池仙主玄姑子的断然拒绝。
理由是姬瑶仙子身负太阴圣体,乃瑶池一脉未来的希望,宗门大计在前,绝不可外嫁苍云宗。
得此答复白惜墨痴心不死,三上瑶池以求终身,却都无一例外俱被玄姑子冷言相拒。
后来玄姑子被他扰的烦了,索性连山门也对其封闭,如此他二人连见上一面也都成了痴心之想。
无奈,白惜墨回转苍云宗,想要求他的父亲苍云大帝白乾一出面,为其保媒说情。
在他想来,其父白乾一乃是玄门五帝之首,被世人尊为绝顶,其威望、辈分更是无人能及,如能亲自出面,此情或有转机。
可他不曾想到,一向深明大义不拘俗礼的白乾一,得知此事竟也是不甚支持,还劝诫他世间不如意何止万千,既是有缘无份那就欣然待之。
白惜墨如坠深渊,然情之所至他却仍不死心,便独自跑到了瑶池山前坐守枯缘,以求能用真情换玄姑子改变心意。
暑往寒来,这一守,便是四十年。
四十年间,白惜墨孤坐云头眼含期盼,痴痴的盯着瑶池,他知道,那仙泽之内苦牢之中,同样有一痴情女子,目隐情郎怔怔的望着外头。
好一对痴儿!!
四十年后,白乾一幽幽一叹,终于是现身在瑶池仙颠。
只不过,纵是他苍云大帝亲身驾临,那玄姑子亦是同样的决绝,宁可拆散好姻缘,也要为宗门抗下怨恨。
对此,白乾一也是颇为无奈,两家同属五大宗门,且都为玄门正道,他又是前辈高人,必定是干不出那强抢夺人的事来,不得已,只能摇头苦叹间悻悻而去。
白乾一走后不久,玄姑子见白惜墨仍在山门外苦守痴情不愿离去,又得知姬瑶在苦牢中几欲脱逃,心中始终不定。
左右思量间,以为此事若不做绝便不会罢休,继而万般准备要提前为姬瑶继传仙主,好令其执掌瑶池以断她外嫁之心。
之所以此般酌定,乃因她瑶池一脉历有一道玄机,凡仙主继传,其大典上必遭历代祖师遗念所诅,此生只可护佑山门,不得外缘他宗。
如违此道者,他日至亲至爱之人必遭天地之力冥冥绞杀,不仅不得善终,死后更入无间炼狱受万载苦灼。
如此的恶言狠咒,用情越深者也就越受约束,起初姬瑶仙子心念他二人真情,宁死不就玄姑子所愿。
可玄姑子却素知她心性,竟一狠心为了宗门大计甘遭怨恨,以其另一个徒弟,也就是姬瑶仙子的孪生妹妹,姬泷仙子的性命作要挟,逼迫姬瑶继任仙主。
两难中,姬瑶仙子心如刀割,一边是要托付一生的至爱情郎,另一边又是她自小相依为命的亲妹妹,何去何从间真想一死了之。
可转念又想起她师父曾有言道,若她以死明志,那作师父的索性便一股脑送她姐妹二人齐下团圆。
绝望间,姬瑶仙子万念俱灰,独自在苦牢中恍恍的过了不知多久,终一日泣血为书了下绝言,应了玄姑子所求,此生再不提与白惜墨的亲事。
玄姑子闻言大喜,当即普邀玄门,说瑶池仙境要继传换主,共请天下同道远来观礼。
此一番,玄姑子也自知太过无情,有些愧觉爱徒,但其心中所盼几欲大定,这般想来,纵是背负再多的怨恨,于她心中又是值得了。
只是世间之事何其无常,就在玄姑子以为此事终定将要遂得其愿时,她瑶池仙主的继传大典就偏偏来一个搅局的煞星。
大漠风沙堡堡主风万霖!!
第一百零六章 转机
寒川咬银月,孤影照残氓,
悲欢未了浮云去,千秋易躲债难偿,
可叹朝惜墨落当无悔,
却只怕君幽万里又添一衫长,
恨!!
恨缘兮,愿兮,喃怨兮,
寥寥残言了茫茫,
余,梦兮,
唯念,
苍玄故里白龙榻,枕侧边还还再旁。
“债难偿,债难偿,瑶儿啊!你,有何债啊......”
……
“小妹,二哥我情身懦弱无颜再回苍云,这苍云剑就让妹夫他,送回去吧……”
“二哥......”
......
“风哥,我二哥他......”
“小梦无妨,待为夫前去走他一遭,也就是了。”
......
那日,风沙堡天风阁中,白惜墨黯然而走决绝离去,风万霖紧随其后,亦身赴瑶池。
好一场仙颠苦恶。
大典上,风万霖孤身一杆雪夜飞鹰枪独挡瑶台十三圣,于离恨间强行护走一对痴情怨儿,更在玄姑子手中劫走了姬泷仙子,带回大漠并作庇护。
这一遭,举世哗然,玄姑子更是恨怒交加,亲自扣关请出了瑶池山太瑶仙帝古元大师。
古元皱着眉头闻之听之,尔后自持身份并未与风万霖计较,转由五帝城帝庙中同白乾一两两怒酌。
也不知当时两位大帝如何商定,只听说后来太瑶仙帝竟答应了这桩亲事。
不过需得苍云宗选定一位资质绝佳的隔代女子拜入瑶池,过继在姬瑶门下,再由白乾一入瑶池授道十年此事方得罢了。
这传道授业且还好说,那以身换情,白惜墨有觉愧对亲族晚辈,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后来还是小侄女白鹭心念他二叔自小照看,坚决要以己相换,这才满的了团圆之局。
古元大师亲身主持,白鹭就此过在了姬瑶门下,入瑶池,敕封九天元君之鹭元君,后随古元带进关里莫大不出。
不久后,苍云宗大婚同道千贺,两人峰回几转总算也有得结果。
哪知婚礼上变故再出,谁都未曾想到,那玄姑子竟执着到违背太瑶仙帝之命,暗中把披霞戴冠的姬瑶仙子私换成了妹妹姬泷。
又以缚魂锁为引,操控着姬泷与白惜墨结成拜天之礼,同在大婚当天将姬瑶一身封镇,强带着她完成了继传大道。
惊变骤然,待发觉时诸般礼节已成再无更改,白惜墨与姬泷恨然相望,却只能双双认命,待翻回头找上瑶池,姬瑶仙子已是含泪不愿相见。
直到三年前,万里大漠间三人黯恨别离,竟已成天人永隔。
当时风家大劫骤起,雷功孤身独往援驰赶到,万幸中救下了风尘等人,但也同时发现几个小辈中,那自小被白惜墨送到风沙堡,交由风万霖夫妇代为抚养的独生爱女白羽,不知为何竟生机弥散几近消亡,就连一身的血脉也是近乎干涸。
雷功有心相救,奈何一身杀敌之功,却无回天之道,且周遭尽是些敌众魁首伺在当侧,亦无暇细里深究,只能先行护住再图后续。
后来姬瑶仙子率众赶到,闻听这已然无术的少女竟是她妹妹姬泷与白惜墨的孩子,惊黯之余登时大怒,转头悲愤间杀向了寒门敌首魔君许亦,誓要为风万霖一家和她唯一的小侄女报仇雪恨。
两人遁天彻地好一场大战,不过姬瑶道成尚短,终不是许亦的对手,几番争斗之后,眼看着就要被许亦重伤击落。
噌啷啷~
一声剑鸣,白惜墨手提三尺苍云剑将将杀到,只一剑便将许亦逼退救下姬瑶。
看着往日的爱侣就在眼前,白惜墨万般滋味涌上心头,但当时身在恶灼,他也知纵有再多的念想也是不在当处。
继而抖转身形想要再度上前,欲同姬瑶联手诛杀许亦,便在此时,一声急呼伴着一道枯瘦的身影匆匆而来,正是雷功。
“白老弟,快去救你的妻女,这魔头交给我来。”
白惜墨闻言大惊,姬瑶仙子也是心头一沉,二人不待察看,立时身化流光。
原来白惜墨危难出手也是刚刚才到,却还未察看场中的情形,而随他一同赶来的姬泷仙子,在看到姐姐被救之后,转头就奔去了雷功所在。
本想着先看爱女再叙别离,可没想到白羽已是命在倾刻,眼见着繁花欲落,姬泷仙子悲痛决绝,遥遥的瞥了一眼两位至亲,随后竟一声不响的趁着雷功观战待援,祭起了自己全部的生机。
当时雷功正待援手,好替下白惜墨叫他回头转救白羽,哪知还未动身就被一团决然而起的幽光震退半步。
雷功何等高人,一眼就瞧出此术生机沛然,必定是以命换绝的手段,大急之下忙唤白惜墨回救,自己则援身而上挡住许亦。
“白惜墨!!你干的好事!!”
看着场中缓缓而动的青蓝色幽光,徐徐的回旋在母女之间,姬瑶仙子恨然醒转,她已是想起了这幽光代表着什么,那是以生机为引的不回之法。
焚生易心决!!
此决不在修为,却以生机为引血脉为佐,周糟百骸为鼎,一身决绝为要,待生机尽燃迷心归壳,便会化出一道天引,供施术者以己之身,活他人之命。
当初正是他白惜墨四十年座守枯缘创下此决,所为者,是怕他与姬瑶两人日后良缘不成,若双双殒命时又不忍姬瑶就此身死,故而悟出此道留作隐用。
后来诸多变故也就再没用上,不过两人待婚时白惜墨曾跟姬瑶提起此事,当时姬瑶心中动容,可想到他二人以后举案齐眉,便叫白惜墨将此术封印再不可用。
白惜墨也依言将之封挂在苍云宗九凤阁中,此后再未提及,没想到此处竟是由姬泷仙子施展而出。
而且当时白惜墨一探母女二人各自的状况,立时便知他女儿白羽只怕也多半有过决绝,就是不知她为何能撑到援驰赶至。
但眼见着妻女如此,哪还有心思再顾其他,通晓个中关隘的白惜墨,就只剩下悔痛心殇恨绝当场。
好一阵,青光缓缓有落,姬泷仙子凭着最后的执念深深的看了两人一眼,又看见白羽被她强扣住一点生灵之炁不散,知道已然有救,便转回头含笑着飘散大漠……
之后越来越多的正道中人陆续赶到,众人联手之下,寒门亦渐渐败退,雷功也随之折返而回。
待落到场中,看着眼前的情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惆然间长长一叹。
“唉……”
......
突~
幽幽的火光,骤起了一团炎炎的赤芒。
雷功猛然回转,耳旁风尘的话语声中,依稀间似伴着老友那句当年的喃喃之殇。
“老哥,人说女子本柔弱,为母方为刚,想来就是如此吧……”
第一百零七章 变革
啪~噗~~
长风苑,前堂内。
摇摇的焰火上,一截枯木被拦腰烧断,干柴倒砸在火堆间,噗~的一下溅起了点点余星。
纷乱中,雷功被彻底的拉了回来,耳旁风尘的话语声也变得越发清晰。
“再后来我体内的魔气时常发作,又跟那阵图相互激引,好几次都差点害了小羽,外公怕有变故,再不让我倒灌血脉,转而由他出手替小羽强行续命,不过......”话到顿处,风尘似有些触动心殇,眼中多了些淡淡的雾气。
待忍了忍泪水,继续说道:“不过外公出手也是效果甚微,那阵图的吞噬之力竟连他老人家也毫无办法,最后只能把小羽带进了浮云洞,借着九现神谕的威能,拖一天,是一天,在那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小羽......”
呼~
风尘再也说不下去,强忍着泪水望向了漆漆的夜空,恨绝的眼神中透出了许多的无力和不甘,也有些不易察觉的屈辱隐隐划过。
“唉......”
雷功看在眼中,知他往历大劫执念深固,有心出言开解,可话到嘴边又想起他种种的遭遇,便是换做谁来也是怨恨在心不容自拔,而所谓的脱解之言也就总觉的有些不妥,转而轻轻一叹,拿起了一根枯枝,慢慢敛动着散乱的星火。
好半晌,这一老一少都未再言语,小小的前堂内一时倒安静了许多,萧萧的秋夜里只剩下几缕残风拜耳,幽幽然飘晃而过,又不经意的摇动着焰火扑扑作响......
“雷伯伯,跟我说说当年的事吧。”
某一刻,风尘似乎想通了什么,一脸正色的问向雷功。
“怎么,你舅舅没跟你说过?”雷功敛动着焰火,并未抬头。
“舅舅只说了当年的经过,却未必就是真相。”风尘好似不甘,口中说道。
雷功眼神一动,似有些深意的看了看他,又摇摇头有些感慨的说道:“傻孩子,哪有什么真相,所谓的诸般过往,也不过是这世间的熙熙攘攘罢了。”
“可我总觉得大仇之下应该会有不少隐情,那世人皆知,也不过只是些说辞。”风尘依旧不甘,再又追问。
“是不是说辞又有什么关系,你能活下来,就不枉他们舍命相护。”雷功说着,随手往火上又添了些干柴。
原本已有些微弱的火光,也因此又明亮了几分,点点的星芒,勾勾连连,摇摇荡荡,伴着一缕轻风徐过,扑~的一声再一次汇在了一处,森森然摇晃在小小的前堂。
风尘的双眼也随之泛起了丝丝的血戮:“是啊,能有什么关系,只待我将来玄修有成,把他们通通杀了也就是了,呵呵......”
风尘笑的有些森然,也有些凄惨,更带着绵绵不绝的大恨。
“唉......”雷功见好端端的风尘又一次血杀四溢,心知那许亦暗中未走,随即轻轻一叹起身走向门外。
噼啪~噼啪......
伴着他缓缓而行,其身后渐渐的浮现出数十道浩然无比的雷霆之力,纵一现身便化作条条游龙盘旋而动,捭阖之间就已将风尘的里里外外护了个严严实实。
待到门口时,雷功更是一指点出,自九天神雷涌动,一条由雷霆衍化的墨蓝色巨龙腾身而起,逾百丈开外的巍巍龙身首尾盘连,只顷刻间便将整个前堂围在了当中。
嗷~~
一声龙吟响震夜空,巨大的龙头自下而上怒视着血云某处,一双龙目中暴起的寒芒,森森然,也同样蔑视着世间的一切。
“既然舍不得走,那就下来吧。”雷功的话很轻,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可下一瞬,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竟如平静的水面上抛下颗巨石,轰隆隆炸响于天际,自漫天的血云中掀起了层层的激浪,尔后又漭漭远遁,再恍恍于延。
似乎,这偌大的北疆大漠无论身在何处,皆能听的一清二楚,可即便如此,也依旧是好半天无人搭话。
雷功习惯性的两只手互插进袍袖又抱在怀中,定定的站在门边,抬起头死死的盯着血云某处久久不动。
又过了一阵,雷功见还是无人搭话,便转过身想要回到屋中,去照料身陷魔障的风尘。
“雷堂主。”
便在此时,一声清淡的问候自血云中悠悠传来,紧接着一抹漆芒闪过,院落中多了一位气度非凡的中年男子。
此人四十左右岁的容貌,一身玄青,短墨素留,两鬓间透着些许的灰丝,眉宇中缀着淡淡的傲然,君可见满誉孤枭,实乃是犹胜然哉。
雷功闻言转身抬头一瞧,眼前这人,不是许亦又是谁来?
“雷堂主,咱们上次一别也有快三年了吧?”许亦一现身就冲着雷功先施一礼,从容间似乎他二人乃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久逢别离,再见惜叹。
雷功眉头一皱不搭此言:“只身前来,纵然是你也带不走这孩子。”
许亦傲,雷功比他更傲。
许亦闻言一愣,转而轻轻一笑:“雷堂主怕是误会了,此番前来不过是有心中一问想跟这孩子说道说道。”
“那也不行!”雷功断然而拒,随后袖袍中微微一动,似乎要准备随时动手。
反观许亦倒不甚在意,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雷堂主莫要小家子气,更何况我跟这孩子还是有些渊源。”
雷功两眼微眯,盯了许亦好一阵,方才淡淡的说道:“你走吧,东西不在他这。”说完便转过身走向屋中。
“相较而论,我更好奇他绝脉之事。”许亦在背后不紧不慢的说道。
“哦?”雷功身形一顿,接着头也没回,只略带冷冷的说道:“没用的,除非你愿意化去那一身魔功。”
雷功说完再不理他,一心只奔着风尘走去,同时那前堂外盘转而动的百丈雷龙也跟着悄然散去。
不过院落中雷霆虽隐,却又飘起了扬扬洒洒的萦萦细雪,而那九天之上,也跟着轰轰的骤起了风雷之声......
“哦?倒也未尝不可......”
许亦也是不作纠缠,扔下句模棱两可的疑惑之言,便消失在北疆大漠这苍苍凉凉的夜色之中......
第一百零八章 归来
这人百多年前横空出世,大旗一挑就是寒门的代门主,要说他此前寂寂无名,却是让人难信。
可他,究竟是谁?
雷功晾晾的站在屋中,自有许多的疑惑,诸般的不解。
此刻那许亦已然走远,且无回头之意,风沙堡周遭也是一片肃寂,更无算计之嫌。
但雷功还是好一阵未有动作,连护佑风尘的游龙阵也并未撤下,直到许亦的气息渐渐消失,他仍旧是一副眉头紧锁。
这许亦当真只想跟小风子聊上几句?
不!
这些年他能把四分五裂的寒门重新拼凑,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这样的人决计不会做些无用的事。
那他此行的目的又在何处?难道就为了给小风子种下一道劳心咒,他堂堂魔君就亲自跑这一趟?
还是,他想探听些什么......
......
算了,万般悠悠里,必有浊浊因,想不通就以后再说,且看看这小风子能不能过了自己这关。
想到这,雷功有些自嘲的摇了摇头,又左右一探也确实再无异动,便不再忧人自扰,转回身一副饶有兴致的看向了风尘。
风尘此时正被游龙阵的浩然天威层层包裹,他周身隐伏的魔气和被许亦勾起的杀机,也都被雷功的九天神雷压到了极致。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一副两眼血戮杀意弥恨,其面目狰狞,正奋力挣扎着游龙阵的束缚。
“这苦情劳心确有独到,不过也正好,就借你许亦的手替我炼一炼小风子,倒也省去我再费周章。”雷功站在一旁,有些感叹的说道。
此番他没撤游龙阵,也没替风尘破解魔障,一是他有些闹不清这许亦究竟卖的是什么药,稳妥起见还是先行护着,再者也是想看看风尘能否抗住这道苦情劳心的绝命之咒。
在他想来,风尘由经往事怨念深固,且当年又被诛魔大阵内骤出的那团上古魔气蛰伏在身,常有被其左右欲失本心的浊乱之象,正好可借许亦这道亲手引鸩的劳心咒与他磨炼一番。
说到劳心咒,就不得不提一下此咒的厉害。
正所谓苦情伤本,劳心伤命,劳心咒便是将人内心之最深所在,也最难割舍的一段执心妄念挖掘而出,再将其放大,又往复于心头,最终使人心神溃决,坠入到无尽的怒火之渊灼烧至死,实乃是苦情劳心绝本绝命的诡邪之术。
而且这劳心咒初时不显威势不察,待发觉时已是深陷其中,且中招后若无真正的高人出手搭救,亦或有绝强的心境硬作抵挡,但凭你修为再高也终会被其所染堕入心魔,从而身陷到杀伐血戮直至力竭而亡,端的是难防难守诡异莫测。
据说此咒本是当年寒门中七王之一的杀王陆枭所创,初创时原为血戮杀心决。
当时恰逢正邪两道的存亡之争,杀王创出此决意在遍教门徒,使之战场上激引胆魄生死搏杀,其志在己身,并未图他人之效。
后来许亦代掌寒门,觉得此决似有大用,便将之反复改良,又衍化非常,最终成了可控旁人心境的斩元之术。
而血戮杀心决,也就此改名为劳心咒。
闲话少叙,且看阵中的风尘,他从最初的一身血戮,到后来的茫然无措,再到一阵屈辱无力又夹杂着愧疚不甘,直到现在的愤恨、决绝,和一丝隐隐渐出的挣扎,可谓是几经有转,几度峰回。
显然他内心当中,此刻正有一段痛苦决绝的心殇往忆,尚在反复流转......
“不可能!!我爹他英雄盖世如何能死,爹不死,又怎会让我娘......”
“尘儿。”
“舅舅?您来的正好,我怎么到了苍云宗,还有他们说......”
“尘儿!”
“恩?”
“老七他们,没骗你。”
“......”
“你已经昏睡了半年,半年前有人偷袭大阵放出了九幽,你爹娘为了不让他祸害世人,跟那魔头同归于尽了,后来寒门杀到......风家的人就剩下你们几个。”
“爹娘他们......还有族人......”
“那小羽呢,小羽没在这是不是也......”
“小羽,唉,当时那九幽破禁而出,震得你魂飞魄散肉身崩坏,小羽为了救你,用她一身的云凰血脉为引,勉强祭动了一丝阵图的生机,将你修补回来,而她.......唉,她在你外公那,你自己去看吧。”
“小羽!外公,小羽她怎么了?”
“孩子,小羽睡着了,让她睡一会儿吧,等她醒了,外公再让她陪你。”
......
杀!
一声怒吼,前堂内冷风骤起血杀弥漫。
风尘两眼通红,死死的盯着雷功,在他眼中,似乎没有了护他性命的霹雳堂主,只剩下害他全家的生死仇敌。
“到底是有些难为你了。”雷功见风尘已经认不出他,显然是要迷失本心,想想这咒术的厉害,便打算亲自出手将其破解。
随后他两手一抬法决变换,十二宫天辰大印转过其三,待印决定为午字,数十道九天神雷所化的游龙瞬间一滞,紧接着嘭~的一声炸裂开来,融成了一团淡蓝色光球将风尘裹在当中。
之后雷功法决不动,转将午字决持为单手,其右手空出单开食指,指尖处随着他口中念念有词,开始泛起了层层的淡紫色宸芒。
宸芒越聚越多,不多时就已凝结成小小的水滴状,此时雷功眼神一定,再食指一点将其一带,奔着风尘的头顶眉心便就按了下去。
这一式乃是霹雳堂的绝学紫霄沉魔印,此印意在秉气凝神沉魔消心,为霹雳堂众弟子修行时固守心境所用。
当下被雷功灌以九天神雷决施展而出,更是非比寻常,若一指点中,顷刻间就能破去劳心咒的搅乱之力,将风尘猛然点醒。
“嘶~”
不过下一瞬,雷功的指尖刚过雷霆,那一点宸芒还未碰到风尘就又猛的停了下来。
他发现风尘的眼中骤然间闪过了一丝清明,而风尘也在这片刻之间冲着他微微的摇了下头,似乎在说,他还想再试一下。
“也罢,左右就再等你片刻。”
说着,雷功散开手中决印,撤去了一身力道,独留下包裹风尘的雷霆之力继续护佑,自己则退到一旁等待着随时搭救。
第一百零九章 有备
再看风尘,他适才借雷功的出手之机,引得游龙阵浩然天威渗透入体,短暂凝滞了劳心咒的力道,这才得以片刻的醒转。
趁着一丝清明,勉强与雷功打过招呼还不及再图其他,就又被劳心咒的搅乱之力撕扯的难以抵挡,转瞬之息就已是心境难守面现苦恶。
“还好醒转的及时,否则被雷伯伯破去咒术,也就没法再试。”
挣扎中,风尘心知他此番深陷会比之前要更加深重,因为这一次是他主动想与这苦情劳心纠缠一番。
倒不是他想以身试咒锤炼心境,而是他两次深陷都隐隐察觉,这许亦种给他的咒术,除了能让他身陷迷乱难以自持,更能令他体内蛰伏已久龟在心窍的魔气,有了几分伺动之意。
要知道,那股魔气连他外公苍云大帝白乾一被誉为玄门五帝之首,凭借其绝顶的修为都不曾引动分毫,更无法将其抽出体外。
三年来只有在它蛊惑风尘的心魔时,才会主动的搅闹一番,可那也只是渗透出一些能量而已,其本源始终龟缩在心窍中,任你如何着使它就是不动。
可如今这困扰他许久的魔气,竟能被劳心咒的搅乱之力给隐隐带动,而且他坠陷的越深,那魔气的本源就越发躁动,这就让风尘不免心动。
“不管他许亦如何打算,这机会也是不好错失,说不定自己迷失本心身坠焚渊,那魔气就能被彻底引动,到时有雷伯伯在旁,既能救我醒转,又能将其驳出,岂不是两全之美?”
想到如此,风尘彻底撇开了心境固守,任凭那往昔绝然的痛殇肆虐往复......
“娘,尘儿听说那沧海巨树上有一上古神兽守护,凶险异常,父亲他......”
“放心吧尘儿,你爹他盖世无双,区区一头异兽……不碍事的......”
“......”
“小十三!你快去看看吧,大伯回来了,听说他好像伤的挺重......”
“娘,您就让尘儿进去吧......”
“胡闹,你爹他正在闭关给你参悟筑经续脉的关键,不可轻易打扰,去吧,带着小羽回去,等你爹出关了自会回去看你。”
“......”
“尘儿,明天大阵内紫玄道机一起,你便会陷入昏迷,到时切记要守住灵台一念不消,剩下的交给为父。”
“孩儿记下了。”
“好。”
“......”
“风尘哥哥,等过了明天,小羽就要回家了......”
“小羽,你知道我是不会答应的,不管将来如何,咱们的约定都不会变......”
“不,小羽不能拖累哥哥,明天大事一成,咱们......就是两路人了......”
“到时几十年恍恍一过,小羽风中残烛......而且小羽也不忍心哥哥会跟七姑父一样,在云凰岭中白白的延误一生......”
......
不!
风尘眼幻迷妄,脑海中无数的画面恍恍而过,耳轮旁不知多少的声音延延于行。
其幻象所过,似温情、似期盼、似梦境、也似虚幻,似悲欢中透着一丝点点不觉的茫然,又似离恨间带着几分喃喃无措的伤叹......
一时间,风尘竟有些痴迷,尽管他明知这幻象里皆是些虚妄缥缈,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被其所染。
这里,是梦。
是噩梦,也是残梦。
是他三年来一直窝在心头,始终也无法挥去的惊魂噩梦,更是他三年来日夜期盼,想做却偏偏就做不到的一缕残梦。
而今这一缕残梦,他要靠着虚迷的幻象才能勉强奢望,风尘怎能不恨?
他恨!!
恨自己三年前恍恍不觉,未能见得父母双亲的最后一面,也恨他悠悠里痴心妄念,害死了风家数百余老少族堂,更恨这一身浑浑噩噩,始终也窥不到报仇的希望,又终究是寻不回那一抹灿若繁星的滢滢眸光......
恨!既有恨,便有仇。
仇!亦是他心中仅剩的执念。
恨与仇,仇与恨,仇恨之间似有些迷乱,迷乱中又带着几分驳然,和几分纷困。
渐渐的,风尘几乎忘记了自己为何会身探诡咒,又为何会记得仇恨二字,茫茫间就只剩下嗜血的杀戮。
对!只有杀!!
这一刻风尘没有了一丝的挣扎,完全被怒火推向了灼渊。
杀!!
“杀?呵呵......小子,你配吗?”
风尘杀机刚起,便有一声嘲笑缓缓而落,冷漠中满是不屑。
“谁?”
猩红的视线里似有一道模糊的身影缓缓而来,风尘有些看不清他,好像他根本就未曾出现,但他确确实实正向着自己走来。
“我?我不就是你要找的大仇人吗?”那声音再次响起,随之那人影也停在了近前。
“大仇人......?”风尘还是看不清,尽管他已经身在咫尺,却依旧给人一种远在天边的虚无之象。
“不错!你父母大仇,风家绝灭,那白羽长眠不醒,她母亲决绝枉故......这一切都是因我所害,你,不想杀我吗?”
“我,杀了你!!”
风尘早已是杀意蔓延,此刻怒火烧天再听得此言,哪里还管他是真是假是虚是幻,嘶吼中便就扑了上去,恨不能将他撕为千段。
可风尘心在幻象,却已忘了自己正被雷功的九天神雷层层包裹,不管他如何的拼尽全力,也始终是无法挣脱。
幻象里他同样觉得,自己面前似有一堵无形的屏障,一直在阻挡着他,不管他如何恼怒,也无法逾越分毫。
“旁人随手而布的牢笼,你都挣脱不开,如何杀我?”
“杀......”
“说到底,你不过是个废物罢了!!”
“我......不是!!”
“不是?哈哈哈......区区一个绝脉,连玄门的门槛你都踏不过去,就是放你出来,你又拿什么杀我?”
“我......”
“废物,不如一死了之去吧,哈哈哈......”
狂笑声久觉不止,风尘渐渐的没了声音,满腔的怒火,一身的杀机,也随之黯淡而下。
是啊,自己绝脉之身为苍穹所弃,入不得玄门修真也就没有本事,那又拿什么杀他?
父母族人的大仇没法去报,长眠的小羽也无力救醒,或许他说的没错,不如死了的好。
风尘忽有些心灰意冷,竟不自觉的想要一死了断。
可就在绝望的双手刚刚探到咽喉之时,竟另有一道苍老无力的声音,突兀般响在他心底。
“你,想杀他吗?”
“想。”
“那就过去杀了他吧。”
“我过不去。”
“你过得去......”
......
嘭~
一声巨响,伴着一阵魔炎翻滚,围在风尘周身的游龙阵转瞬被破,连带着长风苑前堂也被同时毁去。
废墟中,风尘面似狞笑眼放凶光,有些兴奋又有些癫狂的盯上了雷功:“嘿嘿嘿......这就过来杀了你,哈哈......”
第一百一十章 无患
这是?
小风子体内的魔气!
“嗐~倒是小瞧了许亦。”
骤起突然,雷功也不免有些惊异,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关键。
这魔气尽出绝对跟许亦的劳心咒脱不了关系,此前他神秘现身,雷功只道他想借劳心咒跟风尘套些隐秘,万没想过会跟这魔气有关。
倒不是雷功想不到这点,实在是那魔气太过难缠,让他跟本就没去想过那许亦能仅凭一道劳心咒就将其勾出。
毕竟那魔气三年蛰伏,就连苍云大帝都不曾引动分毫,更别提旁人如何。
况且它当年骤起发难,雷功可是连同周遭七八位玄门泰斗共同出手,都未能将之如何,也没能将其拔出。
说起当年,雷功一救下风尘就发现他体内有一股森然可怖,又隐含滔天的邪雾异能蛰伏在血脉当中。
只是当时周遭危急,且身旁另有白羽命悬一线,风尘虽有险症却生机无碍,孰轻孰重雷功也就暂缓未究。
后来白惜墨等人赶到,出了姬泷仙子舍身救女之变,风尘这头就又被耽搁,再到后来寒门败退残局落定,雷功等人再去深探,那股邪气已然龟缩到心窍中任尔不出。
不仅如此,若有外力强加所动,它自会勾连起风尘的府内七贤,让人不敢妄动。
所谓府内七贤,是指人身五行则合阴阳二炁,其中五行者,金、木、水、火、土,各主一道腑脏,是谓心、肝、脾、胃、肾,有日心属金,肝属木,肾属水,胃属火,脾属土,此为五行齐聚。
另阴阳二炁,则阳主气血之耀,阴夺精元之虚,自有阴阳和合者,道可其身自妙,如此阴阳相合,五行齐聚,是友七贤通体府内自达。
反之七贤有失,轻则立伤己身,重则亡魂殒命,可谓险中之险重中之重,因此雷功等人才没敢冒然施为。
但当时这隐患也不能不管,总得想个办法将它拔出,众人便商量着万事灼其果,必先了其因,先弄清这股邪气所为何物才好作决断。
就这样,雷功等人救醒了几个风家小辈,细问之下才隐约猜到这邪雾的来历,它应该是诛魔大阵中那股封存了不知多少年的上古魔气。
据那些小辈们东拼西凑之言,说是大阵被破时九幽冥帝捣禁而出,纵横之间就打断了筑经续脉,更连风尘的肉身和灵体也一并崩坏。
那时阵中苦斗,风万霖等人脱身不得,是一旁毫无修为的白羽,不知用了何种手段祭出一身的血脉生机,强行引动了一丝诛魔大阵的阵图之威,勉强替风尘修补了肉身和破碎的灵体。
可白羽毕竟弱小,强撑着一点心中执念,也只能令肉身补全灵体糅成,却已无力再将残缺的经脉延续,也无力将破碎的识海筑基。
无奈,她只能将风尘的灵体和肉身彼此相融,又把自己仅存的几分血脉之气灌给风尘,以作延续之用,白羽也因此耗尽了生机,眼看着就要化为飞灰。
却在此时,风尘体内突然飘出了一缕金白相间的两色游光,自游经诛魔大阵的阵图后,又带起一丝墨绿色的光晕,便转头融进了白羽体内。
光华透体而出涌动而为,生生圈住了白羽逐渐烟剥的残躯,而大阵的阵图也不知为何,竟跟随游光一起跃到了白羽怀中,并放出一抹墨绿色光芒将飞烬完固,之后也未再离去,随着白羽倒在了残墟。
白羽刚刚倒下,原本盛放阵图的灵坛随着阵图跃走,其枢要处突然炸裂,一阵携腥带墨的黑雾自其中扑扑而出。
黑雾在残墟中兜画一圈,便直接罩在了风尘身上,跟着就是一阵魔炎翻滚,似要将他蚕食殆尽。
这一幕正被远处同九幽大战的风万霖瞧见,大急之下,他便将自己的本命神兵雪夜飞鹰枪,衍成一道流光打进了风尘体内。
一声悲鸣过后,魔炎尽消,黑雾隐没,雪夜飞鹰枪所化的流光,也残败着倒进血脉踪迹不见。
再后来,风万霖夫妇与九幽同归于尽,他二人一死寒门杀到,风家无人能挡也无处可逃,只能拼死护着几个仅存的小辈,直到最后一人倒下,风家近乎绝灭才总算拖来了雷功到场。
当时听到此处,所有人都已明白,那灵坛下暴起的黑雾,绝对就是诛魔大阵中一直封存的上古魔气。
想到它的来历,众人皆摇头苦叹,那魔气乃是大道之争时,玄门先辈大能斩杀魔道先祖臣帝魔渊所留。
据说那臣帝死后不化,其身躯缭为一股邪怨,即便是先辈大能也无法驱散,只能将它封进了诛魔大阵,以靠阵法之威逐渐消弭。
这连先辈大能都无力驱散的魔气,他们这些后学晚辈就更是无奈,况且它随着阵图离去,已经蛰进了风尘体内,更躲在心窍中不肯出来,又强取不得只能从长计议。
故众人反过来就想先救白羽,那白羽跟她母亲一样,也施展了决绝之法焚生易心决,之所以没死,应该是她身为苍云宗圣女的缘故。
相传苍云一脉白家的先祖,乃是上古大神白帝和上古圣灵云凰的后裔,由此白家后人的血脉里便隐有一丝云凰的圣灵之力流传其中,不过也不是谁人都有。
这云凰之力只传女不传男,且被族谱九现神谕选定的女子,才有可能觉醒血脉,而每代族人中也仅有一名女子会被选定,这名女子就会被苍云宗尊为圣女。
圣女之身此生不可修行玄门之道,只能专待血脉觉醒,因而无数代下来,却只见圣女代代相换,终不奇能有一人觉醒了道。
渐渐的,圣女也就变向的成了一种悲哀,旁人玄修己道寿元悠长,身为圣女却只能寥寥几十年恍恍飘落,且大多都是孤独终老,身旁无有陪伴。
正因如此,白惜墨自觉心中有愧,才将白羽送到了风沙堡跟风尘一同长大,考虑风尘绝脉之身同样不能修行,二人互做玩伴,说不定将来感情深厚亦可结为夫妇,到时凡尘一世也算是一段良缘。
哪曾想好景未至,就遭了这无妄大恶。
唏嘘间众人一番商议,觉得要救白羽可在风尘的身上着手,毕竟白羽既要灰飞之时,是风尘体内飘出一道游光将她护住,这才能拖到姬泷仙子命换决绝,那游光应该就是白家血脉中所传的一丝云凰之力。
既然白羽的血脉大半都在风尘体内,说不定内里还有不少云凰之力尚未飘出,不如布下一道回转长生阵,将风尘的血脉倒灌一些试上一试。
想到便做,众人连手施为,布阵的布阵,护道的护道,前后一阵忙活准备妥当,由白惜墨亲自出手,掘引气血灌注给白羽。
生机点点回逝,白羽似乎有了些复苏的迹象,惨白的脸色也透起了一丝红晕,众人见此法可行,便决定继续施为。
没想到惊变就在此时.......
第一百一十一章 继断
白惜墨手头刚刚掘引的血气还未散尽,那白羽怀中一直没人关注的阵图,就突然涌起一阵幽墨色的绿光。
光华转瞬间席卷周遭,阵图也随之暴起了一股吞天噬地般的吸扯之力,直接吸走了白惜墨掌心处飘然的血气。
随后那光华更盛,跟着又吞噬起白羽体内的血脉,眨眼间刚刚灌注的气血就被吸走大半,连长生阵中因转换血脉而滞留的生机也被一并吞噬。
众人霎时大惊,忙各施手段准备压制,白惜墨更是第一时间奔着阵图抓去,可那阵图竟好似长在了白羽的身上,一股吸着之力死死的将她们捆住,任凭白惜墨如何相与也是不动。
无奈之下,白惜墨突想出引己之血供其吞噬,说不定可挡白羽之苦,苍云剑划过,手腕处淡金色血液滴滴飘落。
尽管白惜墨修为高绝,血液中蕴藏威能,那阵图也丝毫不感兴趣,转而大快朵颐般奔着风尘而去,似乎它只想吞噬白羽和风尘的气血。
难道跟云凰的血脉有关?
众人疑惑之机两个孩子已是危急,风尘倒还好说,尤其是白羽,一身倒灌的血气已所剩无几,就连她原本残存的生机也快要消无。
眼见白羽刚刚好转就要再次消弭,白惜墨等人心头大急,可几番压制也都毫无功效,只能再想他法。
可那阵图乃是诛魔大阵的枢要,谁也不知是何来历,只听说此图源自上古,是当时玄门先辈用以抵御血海魔族而布诛魔大阵所留。
如今后辈愚钝,也仅仅知晓它所枢大阵镇压着九幽冥帝和魔渊的怨气,对于大阵本身却只能稍作利用护守北疆。
至于阵图的运作之功,就连镇守大阵的风万霖都不甚清楚,也就不用再提旁人。
既无驱使之道,那阵图又颇具灵性,且威能莫测不好强作压制,真可是急煞了众人。
关键之时,人群中赶来援驰风家的沧海青离宫术数门掌教玉阳真人,跟他师兄符箓门掌教青阳真人,二人挺身而出。
以青离宫至宝清霄琅玉珏和五色洞元旗为引,分别在阵图上布下了四十八道囚灵大禁,将阵图的灵性加以权制,后又合雷功紫霄沉魔印之力,这才勉强封禁了阵图的灵觉。
灵觉被封,阵图立时消沉,总算赶在了白羽陨殇前将其救下,白惜墨千恩万谢自不必提,可转头却是刚按下葫芦瓢又起。
谁都未曾想到,那被先辈大能斩杀化怨又死困阵中不知多少年的臣帝魔渊,竟还有一丝残魂尚留,就附在风尘体内的魔气当中,并选在此刻突起发难。
呼延延一阵魔气冲天,原本待在一旁昏迷不醒的风尘突睁双眼,周身并起滚滚炎雾,缭绕间腾身而动奔着白羽怀中的阵图猛然抓去,欲要夺其就走。
白惜墨当时也正要将阵图取走,惊觉身旁有变,不待思虑就是一剑,抬手间怕伤着风尘,以剑身横拍在腰身将之逼退。
随后雷功等人也已反应过来,跟着几道流光掠起,将已被夺舍的风尘团团围住。
“小侄绝脉残躯,想必阁下也借来无用,不如此刻弃之而走,我可担保无人相阻,”
几番争斗众人投鼠忌器竟拿不下他,雷功又见他魔炎附体乃是为了蚕食风尘,想到久拖必为害,便想先劝离去再做打算,身旁众人也都相继应允。
岂知那魔渊却不为所动,而且还透出个仅有几人知晓,却闻之就能祸乱全场的绝情隐秘:“嘿~尔等小辈无知,这孩子可是个好东西,先天之灵的元神之力与我这缕残魂正好大补。”
先天之灵!!
这话一出,场中除了白惜墨、雷功和姬瑶仙子,所有人都大惊失色。
难怪那风万霖赌上一门之祸也要为爱子筑经续脉,这绝脉残躯的风尘竟是个先天之灵福泽在世!!
所谓先天之灵,是指人一出生识海中就有本相的元神灵体存身在内,而寻常人莫说灵体,就是本相的灵魂都未必能有,大多都只是一团混沌朦胧的灵魂之力附着其中。
这也是为什么人一出生懵懵懂懂,只对父母双亲有本能的感知,对外界却是没有明显的意识,只有随着慢慢长大,识海中灵魂之力一点点凝结成本相的灵魂,方才晓人理通万事。
而先天之灵却是不同,其元神灵体有如修真之人道绝巅峰时凝结而出的元神一般,外可通寰宇苍穹,内可敛大道神修,可谓是玄奥无方,甚至于许多妙处,就连先天之灵本人也不甚知晓。
古往今来,凡先天之灵者,无一不是震古烁今的惊世之人,旁的不说,便是他苍云宗白家的先祖上古大神白帝,传言中就是先天之灵有现苍穹,故才能独占玄天道破九霄,又最终超脱而去。
反观风尘,虽是先天之灵降生于世,却偏偏是个绝脉之体,绝脉者,无有经脉,如此即为苍穹弃子,入不得玄门修真。
自古玄门一途,凡修真炼道者,无论正邪,不管哪派,皆躲不过游经转脉之法,也就是将人身生来所带的一道先天元炁一分为二,一化灵炁,二衍源炁。
灵炁者,走玄天入识海与灵魂相融,结成玄元灵炁,源炁者,夺阴阳化五行座守紫府,可为紫元真炁。
二者相辅相成,又相源相俱,同游过奇经八脉,共转下四肢百骸,继而灌达己身淬成其妙。
待妙到巅峰,即可了为真也,真之后,可脱轮回大相,亦夺九霄之耀,是谓苍玄大道。
此为玄门一途,亘古一教。
可这风尘先天之灵偏逢绝脉,实在是福祸两难全,喜忧半自咎。
有人唏嘘,有人惊叹,也有人惋念,但更多的则是有人想到了关键,继而面带异色眼放馋光。
先天之灵何其难出,自玄门开创也仅仅只是传说中的寥寥残数,且无一不是名山大派的开道先祖,从没听说过哪个绝脉之人,会傍有先天之灵纠缠于降。
既如此,有人就不得不怀疑风尘的情况,会跟一个令人心贪妄念的传言有关......
第一百一十二章 存亡
紫玄经!!
传言中由三百年前玄门正道之首剑隐门覆灭,而引发正邪两道持续六十余年的甲子之战中,突传骤出的一部邪作恶典。
据说此经乃当时的寒门门主狱中人座下,其三绝之首的道君神木所著,内里森罗万象囊括百家,可谓集天下玄门之大成,若平心而论,此经倒也不失为一部旷世之作。
而它之所以被称邪作,除了因著此经时,寒门大肆抢夺、偷盗玄门各派的典籍诀要之外,更多的还是因为其中记载了不少阴邪歹毒的利己之术。
这其中就包括一道有可能造就先天之灵的养胎之法,九子灌嫡术!!
此术乃紫玄经中最为人所不耻,也最让人心生贪欲的阴邪之法。
若以此灌养胎儿,需得先找齐八十一位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的童花少女,再将这些少女授以玄门修行使之体魄姜赢,观等其尽过凤初,另择八十一位童男之身的玄门中人与之婚配。
待孕有腹胎,便每日以天灵地材拘做药辅,精养母体胎寰直到天精厚顾。
寻常人怀胎七月都会有一道天地精炁藏进腹内,此为天厚人族所独有之顾,幼胎得此精炁,衍化阴阳,造御五行。
尔后又经二月七贤汇友,待此九月之机可为阳道,是谓九阳,九阳之后人身俱成,随时都有可能降落凡尘。
此时幼胎的精炁衍而复还留身所继,便为人身生来有带之先天元炁,紫玄经中九子灌嫡术所需的重中之重,就是这道先天元炁。
八十一道母体胎寰所带的先天元炁有成之时,不待胎儿落地,生生剖开腹内胎宫,趁幼胎阳元未散魂消未灭之机,在胎宫内强行剥出这道先天元炁,尔后八十一道分作九环,九环一体各熔为一,得出九道子元,此为九子先元。
之后再将八十一对残生未死的母体胎寰,尽数炼成一鼎温元和合炉,将这九子先元温中待用。
接下来便是欲养此法的夫妻二人天公雀梦孕成子嫡,嫡子养在胎宫,每月灌注一道九子先元温作爻用,直至九元尽下九阳待出。
此时九子灌嫡的母体,静在温元和合炉中等待嫡子降世,期间九元同体泽和己道,己道一成,这九子灌嫡的幼胎即会出生,若机缘足够,以此术降生便有可能伴着先天之灵则落苍穹。
此术虽过歹毒,可当年消息一出却是天下争抢,当时又逢正邪两道战火如荼,一时间除了与寒门开战的正道各宗,还另有不少原本中立的修真派系以及许多的方外散修,均以名为除魔实则抢经的心态加入到讨伐寒门之列。
大战整整打过甲子春秋,最终不可一世的寒门寡不敌众,门主狱中人重伤身陨,其座下,一仙二圣三绝四,友贤五老六合殇,七王待有八荒乱,九殿十臣杳杳音。
五十五位绝顶高手仅剩九人,数万门徒子弟或死、或伤、或逃、或亡、或被俘、或诛效、或恍恍躲在亥丑之间,余不过百千之数。
后大军搜刮了寒门总舵十日之多,仙魔岛上莫说神兵至宝法箓典籍,就是一片残页也未有所获。
那隐隐推动了寒门落败的紫玄经,也同样下落不明,悻悻然,一场旷日持久的正邪大战,于不欢中悄然落幕。
在那之后,大概百余年前,陆陆续续又有消息传出,说是正道各家常有外出历练的女弟子神秘失踪,起初所有人都不以为意,后来传的多了,有心之人便将此事跟当年声诱八方的紫玄经勾在一起。
这样的猜想一经被传,肃寂了百年的天下玄门又一次动荡开来,紫玄经的诱惑实在太大,引出了无数的熙攘怨徒。
统领正道的帝苑为防祸乱,与正道五位大帝商定,分别派出当时的风沙堡堡主风万霖、南海苍云宗宗主白惜博、沧海青离宫金鼎门掌教紫阳真人、以及泊阳谷谷主金乌大帝的胞弟邬灼,四人联手彻查此事。
几人得令而往,历经几番波折诸多变故,终于发现了此事跟一个叫两仪门的小宗派紧密相关。
四人找上门去,两仪门已是被人所灭,不过残留的种种迹象,倒确实跟传言中九子灌嫡的邪术有几分相似。
线索到此为断,四人追查无果,也不知两仪门被谁剿覆,便将实情回禀帝苑,交令之后也就各自回转山门。
此事虽有不明,但随着两仪门覆灭,紫玄经又一次下落不知,也算熄鼓了一场玄门隐乱。
帝苑见事有平息,也就未再深究,只补偿了丢失弟子的宗门一些羊补之物,便就不了了之。
惊鸿一现的紫玄经,也随之再无消息。
三年前,又是百多年匆匆而过,风家大劫骤起,众人援驰北疆,竟在变故中闻得风尘乃是先天之灵。
联想到绝脉之身岂会福泽两伴,再想到当年受令追查的四人中正有风万霖身在,这一道道串联起来,不得不让人心生怀疑,也不得不让有些人利欲在心......
“诸位,风老弟何人,岂会有下作之当,莫听这恶贼信口胡诌,万事且等拿下再说。”
当时雷功一声断喝,打断了所有人心头杂念,随后率先出手,一身雷霆之力涌动而为,誓要将夺舍风尘的魔渊禁锢当中。
他这一动,白惜墨紧随其后,手中苍云剑入鞘跟换出一件缎紫色披风,披风迎风而涨光华闪动,却是他父亲苍云大帝随身了道的紫云袍,自有绝魔唤本禁身法随之功效,白惜墨将之抖出意同雷功所想。
“不错,风万霖的为人,我邱某人信得过。”
场中另有一人附和雷功,乃是天泽山九方水阁的阁主邱瑾邱明堂,邱瑾话音未落人已飞出,手中玄元控水令布下五方大泽,温润之力哗啦啦绞向魔渊。
“雷堂主所言极是......”
“对......”
......
另有几条身形也跟着邱瑾飞跃而出,各施手段抖展神兵,分作周遭逼向了滚滚魔炎。
“呵。”
臣帝见场中人众虽多,却只有几人出手,讥笑一声跟着嘲起:“看来这小娃娃身上似有不少的隐秘,不过尔等小辈即便能难住本座,怕也摆不开那些道貌岸然的熏欲之徒。”
轰~~
说话的功夫,四周八条身影随伴着各色流光已到近前,而魔渊处也旋起了一道裹着魔炎的飓风,迎上了众人的神通,噼啪一阵响动分落在旁。
那魔渊不愧是魔道先祖开山大能,即便是雷功等人有些投鼠忌器不敢下手伤敌,可八人联手竟还是被他一缕残魂所控的魔炎挡住不前。
几人脸色难看,刚要再度出手,却听一声哀嚎自魔雾中猛然传出。
啊!!
“小辈!好手段!!”
惨叫之余,一杆漆身如墨霜樱带雪的八尺长枪,自风尘体内幽幽伴出,一点寒芒之上端挑着一道虚幻之颜。
雪夜飞鹰枪!!
“不错,正是风老弟的本命神兵,看来它之前护在血脉,应该是在等着破绽。”雷功说着,五指化爪翻带雷霆,人已奔枪身侧畔。
既无顾忌,余下几人也都杀招尽出随跟其后。
“嘿!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寒芒上,魔渊的虚影一声苦嘲,随后竟不理身旁杀招,只两指并拢立在胸前。
随着口中一声:喝!
那魔渊竟在原地消失,再现身时却已浮在了白羽怀中的阵图之上,后又扔下句潦草之言,便放弃了滔滔魔怨,转头扎进了阵图当中消失不见。
“没了先天之灵,有这通天箓的总纲为伴,倒也可行。”
坏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顾忌
这老贼好生阴险!
惊变一波三折,雷功当时恨不能破口大骂,白惜墨也是暗暗叫苦。
那魔渊老贼定然打的是引心鸠欲,祸乱而逃的勾到!
当时场中大半之数,其宗门早年间或多或少都曾有过典籍失窃经要被夺的耻辱,也因此折损过不少门内高手和宗派顶梁。
那时寒门祸乱可谓血债累累,否则甲子之战时也不会有如此多的门派参与其中,尽管有不少人是为渔利,但也确实是寒门惹下了众怒。
而究其根本,还是那部紫玄经给闹下的祸根,至于说剑隐门覆灭和各派的伤亡,就明眼人看也多半是个说辞。
臣帝魔渊虽不知详情,但他身为搅动大道之争的罪魁祸首,必是最会愚弄人心。
一个先天之灵就能让他看出熏欲,要再出一个惊天隐秘,只怕已有些微妙的局面,立时就会伺动开来。
果然,有人听说阵图就是通天箓的总纲,眼中顿时激起了数倍的光芒,场中交头接耳者、暗中传密者、彼此相商者、互瞒隐探者......亦都陆续而动。
唉~
当时白惜墨与雷功相视一苦,俱知眼前的局面,已是有些不好收场。
抛开风尘的先天之灵可能会牵扯到紫玄经暂且不提,单单一个通天箓乍出,莫说旁人如何,就是他跟雷功两人都有些惊在当场。
传说中上古之时天道赐予人族先辈的继存之法,更是玄门开创的教根所在。
通天箓!!
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
相传那上古年间灾祸不断异族横行,弱小的人族难以在恶灼间存身立命,天道不忍其受苦断绝,故厚爱之下独赐一卷存亡之法,通天箓。
箓者,集万千道机诸般玄教,其蕴有神奇异法冥决诡效,习之可防周天异祸,御之亦挡妖魔为殃,实乃天道苍苍鸿泽万御的无上大道。
人族先辈正是凭借此卷,知晓天理,通达于万,也正是凭借此卷开创了悠悠万古的玄门大教,更以此教化族人兴旺有传,乃至如今长存永继。
虽后经一场不知名也不知因的动乱,被断成一十三卷散落天下,但听说凡得其一的有缘先辈,皆能以此道破功玄身脱九霄,并留下一支道统悠传百继。
这样的诱惑谁能抵挡?更何况诛魔大阵已破,那阵图已是个无主之物。
“白老弟,你带人先走,此处我来纠缠。”望着蠢蠢欲动的人群,雷功心知大利当前,什么都有可能。
“也罢,我跟老四带人先走,白家剩下的人交给老哥调度,他日雷鸣山上再去谢过。”白惜墨虽不惧宵小,但也明白意气用事不可为之,拖得久只会害了两个孩子。
“去吧,姬瑶妹子你也一并,此番大仇咱们来日再说。”
“好。”
一番商定,白惜墨深深的看了一眼姬瑶仙子,随后便同他四弟白惜德一起,分带着风尘、白羽转身要行。
而姬瑶仙子也是召过门徒准备就走,却在此时,一声高呼响在当下。
“白宗主!”
话音不落,呼啦啦人群攒动和周遭众口之言,将白惜墨拦住不前。
“白宗主,此前令爱千金重体危沉,不好多做打扰,眼下暂保无碍,可否能将今日之变与我等有个交代?”
“不错,那孩子的先天之灵可能关系到紫玄经的勾当,其中牵扯众家,还望白宗主万要言明。”
“对,还有通天箓的事儿,那诛魔大阵已破,阵图理应玄门共有,白宗主就这么带走,怕是有些不妥吧?”
“......”
......
白惜墨抬眼而过,双手抱负:“诸位,恕白某此刻实在是无心,万般之事他日帝庙当中自会与各位交代清楚,眼下便就告辞了。”
白惜墨说完转身就走,可场中乌泱泱何止百千,既有牵头,那就少不了会有附和。
一时间你我之言与他之话,乱哄哄吵作一团,搅得白惜墨心烦意乱几欲怒狂,却又脱身不得。
最后白惜墨心念爱女,实在是忍无可忍,高喝一言断立当场:“呔!哪个再要纠缠误了小女性命,便是我苍云宗的死敌!!”
这一声,惊住了不少人,也激怒了不少人。
“呵呵,白宗主好大的威风,我等这些小门小派不过是问问那孩子的先天之灵是否牵连到自家仇怨,你就恼羞成怒,难道说,这其中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说不定当年两仪门的勾当就是他风万霖所为,否则哪有绝脉之身伴生先天之灵的道理......”
“你苍云宗再强,也强不过这天下的悠悠众口。”
“对,那通天箓既归玄门,就不能由你一家带走......”
“当年小女就是让两仪门掳去,才遭了那九子灌嫡的恶术,今天说什么也要当面对清,要真是他风万霖所为,哼!这叫风尘的小子,你白宗主还就不好带走。”
......
世人大多如此,每遇随波之流,总以为牵扯众家可互壮声威,却忘了是非对错而侥幸在心。
当年这些人就是如此,尽管大半都明白风尘的先天之灵未必就跟紫玄经关,且白惜墨也不一定知道内里详情,而通天箓也眼见着不能立时取出,但凡事不总有个万一吗?
万一就真是紫玄经的缘故?万一他白惜墨就知道详情?万一到最后乱战一起通天箓有变,又正好被自己所得?万一......
总之即便是最后一无所获,也好过眼睁睁失之交臂,毕竟众怒在前,他苍云宗也不好返回头追究什么。
况且那通天箓就在眼前,要真被自己侥幸,到时找个没人之所,说不定他日道破苍玄,谁还用顾忌其他?
雷功当时一眼就看出了众人的心思,心中暗嘲之余,眼见不少人已开始蕴藏神通抽搭兵刃,闹不好,一场苦斗事小,误了两个孩子性命,却是追悔莫及。
念及如此,雷功抬手一招,霹雳堂众弟子随即听令:“隐下雷泽大阵,稍时听我号令。”
吩咐过后,雷功转头又奔众人说道:“诸位听我一言,此刻两个孩子生死无知,且白老弟刚刚才痛失爱妻,又逢胞妹家族巨变,确无心思再顾其他,不如卖个人情暂拖几日,去往帝庙相候,届时有帝苑做主,想必不会失了公允。”
“不行,他苍云宗乃是大帝宗门,帝苑碍于情面,即便不会袒护,只怕也潺啰不清,到时如我等这些小门小户再去哪里说理?”
“呵,咱们屁颠屁颠的的赶来救援,真要救了个恶人之后,岂不助长了邪魔之气?”
“说不定,他苍云宗也有一份儿......”
“没准儿霹雳堂也少不了......”
“费什么话,今天说不清楚,谁都走不了......”
......
“呵呵,我看你们报仇是小渔利是真,也罢!索性连帝庙也不用去了,跟你们这些宵小还有何话?哼!老四,走,我看他们谁敢动手。”白惜墨满腔的悲愤本就无处发泄,又被一再相逼,正中了心头怒意。
只是他这要走,众人哪里肯让,自有带头之人急忙迎上,其身后随众也跟着陆续而动,则合白惜墨放狠决言,一场正道内乱已是箭在弦上。
“白惜墨,你......”
呜~啊!!
一道玄绫飘飞而过,如万朵千花绽在当空,靡靡间伴着一声惨叫,有人跌落云层生死不知。
“再有阻拦者,杀。”清冷的声音,恨绝而起。
谁也没想到,白惜墨不等发怒,倒是姬瑶仙子率先出手,将那出头之人重伤击落。
这一下乱局已定,众人稍愣片刻,转过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点头示意随后一拥而上。
“雷泽大阵,起。”
轰隆隆~噼啪,噼,啪......
万丈游龙越当空,捭阖而绝缚千匆,恍恍有煞祸因功,漭漭无延捻为终。
当年这一击而起,千铎而行,随跟着纵横团剎诡决罔替,可真是好一场苦斗。
最后还是统领正道的帝苑来人,布下帝令,方才掩息了这场正道内乱。
当时帝苑老太师殷太虚,奉人皇帝泽之命,携人皇剑亲身而来。
苍玄令下,众玄门各归己家不得再次搅闹,亦不可再言此过,苍云宗需将先天之灵所牵扯的诸般有误释于清明,另阵图通天箓,因涉及苍云宗圣女死生大事遗脉纠葛,暂归苍云宗代保十年,十年后,无论其圣女生死几何,都将由帝苑另作定夺。
此外,余下各宗因搅动乱事,其宗门掌教禁足十年,十年内不得外出山门,如违敕令,帝苑诛之。
再有西昆仑瑶池仙境与雷鸣山霹雳堂,两家虽无大过可也参与其中,折伤了不少玄门同道,考虑北疆风家一族惨绝,其大漠无人镇守,暂由两家宗门代守十年,十年后,由帝苑选出接替者镇守北疆。
敕令出时即效,各正道玄门不得违抗,如违者,视为狡脱正道,将于十年后讨伐寒门时一并诛之。
老太师一言而决以代帝苑,各家虽多有不服,但也只能无奈听之。
没办法,玄门开创之初,便以护佑人族为本,保驾苍生为念,而帝苑乃人族之首人皇所立,人皇又为统御人族之正统大帝,受苍生万民之仰,天道无极之照,历来可束玄门。
只是诸如寒门等一些邪道门派,或者许多方外的逍遥之人不听其号令罢了,可在场的众人却是不能不听。
悻悻中各自散去,又各回山门,尔后再不提此间之事,凡有未经大漠者再度问起,都只说是寒门阴险暗害风家,对于后来的事却是极少提起。
至于白惜墨与姬瑶两人,其两家为大帝宗门,帝苑确实有些号令不动,白惜墨扔下句先天之灵与紫玄经无关,便带人转回南海,之后更是怒隐了山门不与宵小。
姬瑶仙子也是同样怒回瑶池封山归隐,再不见往来宾客,就连白惜墨几番前去也都拒之门外,至于镇守北疆一说,更是置之不理,凡有帝苑前来催问,也都被太瑶仙帝派人冷言拒回。
碍于大帝情面,帝苑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大帝之尊,可有不听人皇号令之说。
瑶池不听,只能是雷功的霹雳堂代为镇守,好在三年来这血海之畔也算清净,海中妖魔一直未犯疆土,仙魔岛上的寒门也一直肃寂无声。
故雷功虽镇守两地,倒也无甚多劳,只是偶尔派驻弟子折返查探,自己则一直闭关,等着将来讨伐寒门。
直到前几日,白惜墨突然来信,说要带风尘北行大漠祭拜,雷功这才出关而来,又接替白惜墨照看风尘。
可谁想到这风尘刚接到手,就让那许亦给搅出这么个棘手的乱子……
第一百一十五章 脱离
“嗐~早知道就带铁丫头一起来了,她的三分定元珠,必可保小风子府内无恙。”
雷功思来想去,觉得动手强为太过冒险,唯有先用一件法宝护住风尘的府内七贤,再用一股阴柔之力缓缓的渗进体内,绵锁住劳心咒的力道,才可保万无一失。
可一提到法宝,这天孤绝顶的雷堂主却是有些囊中羞涩,无他,雷功一生自信傲绝天下,向来将法器神兵等视为赘己之物,觉得外物在手便会有了依靠,从而失了那颗天锋无往的锐决之心。
故雷功寻常对敌,从无法器在手,亦无神兵在旁,只是眼下正用,却竟一个也拿不出来,这可叫雷功好一阵苦恼。
“雷堂主。”
“哦?白四爷。”
雷功犯难的功夫,一声轻唤道进耳中,正是苍云宗白家的老四白惜德。
此前他跟随白惜墨而来,受命在暗中保护风尘,本来也在四周,但雷功来了之后他觉得必无万一,就带人在大漠中兜兜转转,察看着有无可疑。
方才他远远的瞧见风沙堡所在似有雷光涌动,又隐约听到雷功那一声茫茫之言,心知雷功这头必是有人来犯,连忙带人回赶而来。
“雷堂主,尘儿这魔气……”白惜德落在当处,瞧见被困的风尘一身魔炎,与三年前一般无二,惊异之余忙又问起。
“许亦干的,不过你回来的正好,身上可有什么法宝能护住府内七贤?”雷功答过,转头再问白惜德随身所带。
“这个......倒是没有,不过雷堂主要这法宝神兵,是否要用来护住尘儿的命脉,好将这魔气给彻底拔出?”白惜德修为上虽不如雷功,但他身为大帝之后,其眼界自非常人可比,疑惑了片刻就有些想通了关键。
“算是吧,我想将他带回雷鸣山,以九天雷池为他炼体驱魔,可他这般模样,要强行带走又怕中途有变。”雷功略一道出了心思。
白惜德听罢,暗自沉吟:“要将他带走......”
有了!!
片刻之后,白惜德似乎想到了什么,跟着面色一喜眼神一亮:“雷堂主,是否能将尘儿安稳的带到雷鸣山即可?”
“不错。”
“那就好办了,我这正好有一件宝物可装活人,用它带着尘儿中途应该无事。”白惜德说完,手中多了一件画卷模样的事物。
“阳泊涣的真阳图?”雷功眼神一动。
“正是,这真阳图本是泊阳谷三宝之一,内藏一现洞天,自成一地方圆,当年阳泊涣叛逃泊阳谷时将其盗走,三年前雷堂主又将他击杀,此图便散落一旁,当时雷老哥看不上这些,我就将它给捡了回来,本想着此番出山将其送还,没想到此处正好可用。”白惜德面带微笑,有些庆幸的说道。
雷功闻言,不绝的点头:“恩,如此甚好,待用过之后再还不迟。”
说完,伸手接过真阳图,又在手中掂了一掂,接着眼神一定看向风尘,随后猛的一抖,手中真阳图呼啦啦抖转开来,两尺半长的小巧画卷顺风而涨,转瞬之机便已是十余丈大小。
夜幕中隐约可瞧,其上绘有山川水泽天灵物秀,或高阳在顶,或斜月在头,或繁星有落,或萤河半挂。
寥寥间,竟有几多生禽猛类栖栖在中,又有诸般浮雨苍生更显于然,真可谓自现一天了成一地,好一幅方外之颜。
雷功抬眼而望,不觉感叹:“用它带着小风子确无万一。”
话音将落,真阳图已是涨到了二十丈有余,到此再不见起,只反折而上又铺盖华天,映在了风尘头顶,再挂下一抹清光将他罩住。
白惜德见状,赶忙提醒:“雷堂主,可以了。”
“好。”
一个好字落罢,雷功单手挂出一盏寅字决,随后一身真元鼓荡,再缓缓的集在掌中凝作一团,紧接着雷功法决撤去,掌心处一团墨蓝色雷霆之力幽幽飘起,奔着风尘衍荡而去。
行进中,雷霆之力劈啪作响自幻犹真,待到风尘身前数尺,已是化作一条手臂粗细又两丈来长的墨蓝色锁链,锁链盘固而行探进游龙阵,又探进魔炎黑雾,将风尘牢牢捆住。
“有雷堂主这道伏虎印,再加游龙阵束缚,尘儿他纵有魔气也无法冲破。”白惜德眼见雷功施为,不禁大为赞赏。
雷功淡然一笑,随后两指并拢掐为剑诀,对着空中的真阳图单手一指,一道急光奔射而去,再伴一声:“收!”
那真阳图立时而动,挂下的清光猛然一吸,光晕流转而回将风尘带进图中。
风尘尤不自知,还以为他被大仇人接连戏耍,愤恨间一直叫骂:“狗贼好恶,竟联合旁人......”
叫骂声响到一半他就被真阳图展在画中,声消之机,但见那山氓间一叶偏峰之上,似有一道身伴着墨蓝两色的人影,突现在郁郁之旁。
啪~
画起而收,图落为还,真阳图反卷而来,幻回了本来模样,啪~的一声落在雷功手中,跟着流光一闪又被他收进囊中。
“白四爷,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身。”雷功担心迟则生变,起身就要回返雷鸣。
“雷堂主,此事干系重大,小弟得抓紧回去秉明家父,就不去叨扰了,尘儿这有您照看必无可失,等他日再出之时,小弟必携重礼往去雷鸣山,代亡妹一家谢过雷堂主大恩。”白惜德双手抱拳郑声言道,说完又对雷功深施一礼。
雷功搭手相扶,口中言道:“白四爷快起,莫要折煞与我。”
待将扶起,雷功亦是双手抱负:“既如此,咱们就此别过,待小风子确已无恙,我便将他送回南海。”
“那就有劳雷堂主,咱们青山不改,小弟这便去了。”
“后会有期。”
二人两两别过,白惜德转头带人回奔南海苍云宗,雷功亦是同样抖化一阵流光消失在西北之边......
呜~呜呼~嗷呼呼~
身影消罢,愁觉往还,偌大的北疆大漠,寥寥的残垣古城,似有一阵疾风掠过,带着不知凡几的尘沙,将已被盖过半遮的断墟,又添上了几多的寒凉。
镗啷啷~
疾风再过残败的城门口,又似晃动了几下斜插在地上的半截牌匾,幽幽的风字,在夜幕中铮铮而立,似挣扎着曾经的荣耀,也好像在期盼着他朝的辉煌......
......
“君主,那雷功已回雷鸣山去了。”
仙魔岛,寒门总舵。
魔君许亦稳坐高中,底下部将分立两旁,正当中空余间此刻正有一黑袍暗影缭绕而言。
“恩,去吧。”许亦点了点头,似有所料。
那黑影听命而回侧转身形,不过他刚要离去就又被许亦出言叫住:“等等,七杀堂那边可有消息?”
“回禀君主,确有消息传来,不过杀王陆枭桀骜不求,他说您........”黑影话到一半,有些迟疑的顿在了当处。
“讲!”许亦淡淡而决。
“他说您……说您不配代掌门主,想让他回归,除非……除非门主之位相让,否则莫再贪图他的门堂。”看来这黑影颇有些惧怕许亦,故话语间虽不是本意,却也带着几分犹豫。
许亦听完倒是不气不恼,也并未对这黑影发怒,只淡淡一笑轻声问道:“你本是杀王的弟子,想必对他有所了解,如你所看此事该当如何?”
那黑影闻言一滞,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但许亦问起他又不能不答,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属下愚钝,不敢妄断君意,不过属下当年若非君主收留,早已死在了风万霖手中,如此再造,此生不敢相忘,蒙君主不弃,属下愿听一切吩咐,万死不辞!!”
说完,他一身黑芒撩动,身形矮半,竟是跪在了当中。
“算了,不过随口一问,起来说话。”许亦但见决心,一摆手命他起身,黑影也听命而动恭立在旁。
“杀王终究是杀王,能在那样的大战中有幸,确实值得高看,不过他既是七王之尊,怎么说也得请归山门,也罢,此事我亲自决断,你们暂且去吧。”许亦说完,眼中多了些淡淡的倦意,跟着一挥手示意周遭无事便退。
底下众人各分领命,深恭道礼后各自退去,不多时,大殿内近无旁人。
此时许亦的身旁隐有一抹黑芒闪动,随之一道空幽的声音轻轻传出:“君主,东西和人都已找到,不过遇到些麻烦,恐怕得两位圣尊出手方能有获。”
“恩,那人确实棘手,且告诉老鬼他们盯住即可,一切只待两位圣尊到往。”
“是……”
第一百一十四章仙牢
滚滚尘江似海深,掩掩浊光比梦沉,
从来一念穿心假,哪有六形躲欲真,
身披百道着恶昏,红悬几盏妄亦嗔,
秽同虚里秽同根,也在乾先也在坤。
唉!
人心多为贪,妄欲亦在前,可笑这天下有正邪,却不知何处是分!
看着眼前心智已失正陷魔杀的风尘,雷功愁容间不免有些睹现思魂。
当年正是那滔滔虚里的混嗔痴相,害的老友一家惨绝苍缘,独留下绝脉的风尘背负恨冤,也正是这魔炎所伴的魔渊老贼,当年搅乱人心,才引出了许多后事之变。
直拖得最后回转苍云,小风子已被魔炎灼伤,虽是大劫下独得了元神之躯,却叫绝脉间再难修缮。
而小白羽也是身困蚕源,纵有苍云大帝出手,依旧在死生间徘徊不断。
如今白老弟以身犯险,去往绝地落神峰九霞涧,寻那渺渺无希的解祸之道陨灵台,多半也是九死一生。
唉!!
这世间的恶浊,可真是害人匪浅。
难怪风老弟当初宁可耗损己身,不惜冒着自斩修为的凶险,也要以苦修的精炁灌养爱子而成先天之灵。
他定是厌倦了世间熙攘,又自觉无缘苍路,继而转托后世,想让小风子去探一探那大道真玄。
想必白老弟也是如此,才忍痛答应了白羽继定圣女,以图先祖遗泽,再耀鸿先世间。
而我,悠悠逛逛,苍玄里犹自不悟,又何尝不是被困尘渊?
也罢,且不管他许亦算计如何,这小风子已是魔炎尽出,又赶在我雷功接手,想必当是命数使然。
既如此,老哥我纵是撇掉这一身不要,也得送他一场造化,与他看一看能否挣脱这浑浑噩噩的苍漭周天。
想到这,雷功打定主意要带风尘回山,以他雷鸣山九天神雷池的淬达之功,为风尘淬体炼元。
到时借助雷池中的紫霄神雷,以上苍浩然之力,或许能将这魔气中残留的怨念化去。
没了驳杂,它只会成为一股至纯至强的能量而再无隐患,至于其中蕴藏的威能,也正好能与风尘彼此融合,又互为己身。
如此一来,不仅难题得解,就连他当初受白羽拼死所熔,却并不完善的元神之躯,也会由此补全。
所谓元神之躯,乃是风尘于大劫下幸得的独有之道,当初白羽决绝,以一身血脉为熔,使得他先天之灵的元神灵体与肉身相熔。
这就有了他其身为元,其元作躯,其身魂一体,其元神一躯,如此元神之躯可谓万古独一。
此举虽是无意却有万幸,只是那白羽太过弱小,当时也太过危急,没能将其真正修缮,从而残留下不少的驳杂和不通。
正是考虑到这点,雷功才想着要把风尘带回雷鸣山,以借雷池之能为他补全修缮,只不过眼下之机,还得再看上一看,以保证那魔气之间确实再无隐患。
“狗贼!拿命来!!”
雷功正自琢磨,风尘已是恨恨而至。
只见他抬手一晃,裹起周身魔炎,缭绕间单掌为勾指尖森然,携着几分的怨气,几分杀念,和几分娆动的愤恨,奔着雷功的心口要处猛然就探。
雷功眼见,一未躲,二未闪,又怕伤着他也未出力硬撼,只探出两根手指㧅在风尘的手腕,再走一股绵柔之力斜上而行,将他抛诸一旁。
风尘一击不中,气的魔炎翻滚,自落在当处倒回头脚下又蹬,再一次奔向雷功。
不过他攻势虽猛,却奈何与雷功相差太大,一个在天,一个或许在地,故几次三番都被雷功淡然化解。
“怎么,你作下大恶,却不敢一战?”
风尘心困杀颠,自不认眼前之人,只道仇敌险诈,不与他逐决斗狠,面现大恨的同时再奔袭来。
这一趟似与魔气暗合,其抬手间竟自周身的黑雾中,幻化出十余只漆身如墨、形云鬼魅的幽罗魔煞。
那魔煞猛一现身,饥如饿狼一般直奔雷功撕咬而去,看那架势,不将他撕扯粉碎誓不罢休。
“哦?这小风子竟能把魔气衍化,看来他二者倒能契合,那雷池炼体也多半可行,不过他毕竟是风老弟的遗孤,不能太过冒险,且看看他究竟能契合到什么程度。”
雷功心头一动,也未见他有何动作,那十余只魔煞就已在途中消散,待黑气散尽,原本魔煞所过隐有一抹雷弧一闪而没,噼啪一声细不可察。
“呵,倒是有些本事,不过今天说什么也得杀你报仇!!”风尘话音刚落,人已到雷功近前。
恨绝的眼神中血色弥漫,死死的盯着雷功,手中也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由魔气幻化的魔光利刃,其锋芒在手,对着雷功的紫府丹田分心就刺。
这一下要被刺穿,府内真炁有失,一身的真元必遭泄乱,到时纵以雷功之身,只怕也得吃些苦头。
但雷功乃是何等高人,且不说风尘毫无修为,就是这魔气当年由魔渊掌控,也没能伤其分毫。
而今他心魔祸乱,也只是借助了一点魔气的威能,尽管这魔气自有阻隔灵力,断解真元的本事,但在风尘手中,与当世一等一的雷功相比,终究还是萤萤之暗。
但见雷功自有定数,从容间与他见招拆招逐一探解,几经试过见风尘确与这魔气能有契合,也就不作纠缠,只抬手一动,再出游龙阵将其圈禁。
风尘身形被困,大恨一句‘好手段’,接着动衍魔气,想跟之前一般靠着它断解真元之能,一举捣碎阵决。
可这次却是未能如愿,任凭他如何着使,那魔气又如何蒸腾,也依旧不能撼动分毫,游龙阵始终将他困在其内。
“给我破!!”
风尘偏自不信,再一次着使力道,然结果却还是不变。
无奈,他又试了几次也都一样,最终恨怒间犹自在阵中破口大骂:“狗贼!你......”
“嘶~要是把劳心咒破了,小风子立时会醒,可这魔气会不会......也跟着回到心窍?”
雷功在旁搭瞧,自不理风尘如何叫骂,也不担忧他阵决能否被破,只暗中琢磨着该如何把风尘带回山门。
说起来,他此番所动比之先前要差上不少,之前的游龙阵是为防许亦而作护佑,这一次却只为囚困,故而所需的力道也就不甚强烈。
之所以没被再次震破,乃是他先前冷而不防,才叫风尘魔炎骤起钻了空子,只要他源源不断的往阵上引渡灵力,或灌注己身真元,那魔气纵有阻断之能,也依旧无法超出限度,毕竟再好的东西,也得看谁人在用。
“不行,说不定许亦已在暗中,这么强带回去,难保中途不会有变,还是得想个办法......”
雷功心中暗语,要把风尘暂时唤醒,好让他神智清明配合自己回返雷鸣,可想归想,真要做上却不好办。
眼下风尘身在血戮心向仇渊,要将他唤醒倒是不难,紫霄沉魔印一动立时可解,但雷功却不敢保证那劳心咒与这魔气间是否还有旁的牵连,若冒然破去,再引得魔气回还,那这良机只怕就再难遇到。
可要强行带回他又怕中途有变,再者,就是回到了雷鸣山,想进雷池也得先交代好个中利害,怎么着也得把风尘暂时唤醒。
如此,既不能破去劳心咒,又得让他暂时醒转,那就得像之前一样,将劳心咒的搅乱之力暂时凝滞,可难就难在这点。
风尘已被魔炎附体,且两者也已暗中契合,那魔气又有断解真元的本事,若要压制就得比之前力道更甚,如此一来,外力过多入体,三者间相互纠缠顽抗,就是雷功也不敢说万无一失。
一但府内有变,真要是伤着风尘,闹不好就是生死大事,故雷功迟迟不敢动手施为,只在一旁思虑对策。
第一百一十六章 挣扎
栖霞九耀看雷鸣,伏阳八百为谁行,
胆有妖魔乱天穹,齐下苍远带浩霆。
雷鸣山。
伏阳山脉之首,九耀八连之巅,其巍峨直插天穹,其大势遍摆西延。
绵绵千起多有仙云雾罩,滔滔万下独过水洪“望川”,山林旁常见走兽禽行,怡然处自挂飞缎绝岩,端的是,幽奇险峻,名动于悬。
然这名,不仅仅是九耀八连的巍峨大势,更有那仙颠还道的天顾门玄,霹雳堂。
霹雳堂,玄座雷鸣山顶栖霞涧边,前有悬河倒挂,后惹洪源望川,其左登天之石可上云顶道天,其右踏仙之路可下九方为间。
正当中宗门所在,亭宇楼阁,云端海阔,遥遥乃望,真可是仙家之所神眷之辕。
待过近前,其山门大宝乃是缎白玉青石一气而成,上有万民所请帝苑亲书的四句德言:“栖霞九耀看雷鸣,伏阳八百为谁行,胆有妖魔乱天穹,齐下苍远带浩霆。”
说得便是这霹雳堂众弟子,常以一身霆撼浩然的玄门高修,于尘世间除魔卫道苦救苍生,世人感其大义,故上请人皇着帝苑亲笔题刻而上,以誉其德行有道大义为先。
再入此间,仙霞缭绕乃一处数百丈见方的偌大天坪,上铺缎白色青石方砖,走连开来直通四方大面,其正东、正西两处各观云海,正南则为山门有进,独玄北一处贯通一道接天。
天行处,斜上而走,足过八百零八道青阶,便见一座宏宇巍峨的仙宫神阙,紫霄大殿。
此为霹雳堂寻常往议,迎送八方的通院之所,凡宗门大事亦或宾客往来,皆在此处相商相待。
不过雷功此人孤身自傲,不屑往来宵小,而霹雳堂门下又大多都随其秉性,很少跟其他宗门有过多的接触,故往来于此的宾客一向很少。
至于霹雳堂内务,也基本都是雷功一言而决,鲜少有举棋不定,着全族以商的机要大事。
故两两而得,这紫霄大殿平常除一些值守的弟子,几乎少有人来,偌大的仙宫倒常是一副冷冷清清。
可今天却是有些不同往日,大殿上人头攒动,庭廊下五三为伴,俨然一副热闹非凡......
......
“唉,听说雷堂主正在闭关,咱们这些人怕是要白来一趟。”
“闭关?嘶~~这可如何是好,我家主人那还等着我回去报信呢。”
“嗐~莫说是你,你看看这四周,哪个不是面带焦色着急回往?都是等着复命的。”
“那咱们就这么干等着?”
“不然呢?人家堂主闭关,你于老三还能去强叩不成?”
“那倒是,可......”
“龙姑娘!!”
“嘘,龙姑娘来了,这雷堂主的侍女一出没准有戏。”
“呃~对,对,对......”
......
往常清净少人的紫霄大殿,此刻乌泱泱足有两百之众,除一些霹雳堂的弟子待守两旁,余下皆为外来之客。
这些人形色有异扮相有别,老少间亦有男女之分,且都来自不同的门派,不过听其言语,似乎都为了求见雷功,至于所来何事却是不得而知。
“龙姑娘,大伙远道而来,是想跟雷堂主打听一些要紧的事,还请有劳代为通传。”
“正是,烦请龙姑娘有劳通传.......”
“有劳龙姑娘......”
......
嘈哗渐息,一半大老者分拨左右而出,对着高台上刚刚到场的黑衫女子拱手谦道,其身旁随之附和,也跟着望向高台眼中期盼。
循众而望,高台上堂尊大位旁,一芊芊玉影玄衫飘荡,眉宇中透着绝貌的风华,孤傲里带着百悬的清霜。
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雷功雷堂主的贴身侍女,龙铁心。
她与雷功虽为主仆却情胜兄妹,霹雳堂上下也从不将她当作下人,相反,但有门中要务偶得雷功不便,尽是她代为执掌,可以说雷功不在,便是她龙铁心执掌当家。
今天亦是同样,雷功远赴大漠未归,偏赶上十余家宗门拜山求见,龙铁心便命值守的弟子将其打发,可几番下来这些人就是不走,众弟子无奈只好将她请出。
“我家堂主尚在闭关不能见客,诸位请回吧。”
除对雷功之外,龙铁心一向寡言少语,再加上今天这些人又大半都经历过当年的风家之变,那其中利欲所伴,她就更不愿意多做搭理,故一言而绝,只想劝其就走。
只是她有逐客之意,底下众人却都不领待走之言,依旧是不依不饶,一心想见雷功。
“龙姑娘,按说雷堂主闭关我等不该打扰,只是众家所来实在是有要事,烦劳,还是再给通传一声。”
适才说话的那位半大老者,显然在这些人中辈分最高资历最老,故龙铁心言过,众人都不约而同向其看去,老者左右一扫心领神会,亦再度拱手替大伙充当发言。
龙铁心闻之,眉头一动:“敢问阁下可是千叶门的童老?”
“不错,老夫正是童还山,但不知龙姑娘问起可有明示?”童还山面带疑惑,以为她有事相说。
“岂敢。”龙铁心微带双颦摇了摇头,接着竟与他晾在一旁,反奔众人言道:“诸位,我家堂主闭关之初有过严令,此番所为者大,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打扰,众家之事不妨说与我听,稍时自会向堂主转达,若堂主有明言示下,也定会巨无不细转呈各位。”
“这......”
话到这个份上,底下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于情于理也确实不好再做打扰。
可方才被龙铁心故意晾晒的童还山,此刻却面色不悦,身为千叶五老之首,走到哪都是被人高看,几时受过这样的恶气。
故心中不痛,言语上也就带了些微怒:“这雷堂主的架子,未免也太大了吧?再说大伙远道而来同样也是所为者大,这可不是你一句堂主闭关就能轻易打发。”
“那,你待怎样?”龙铁心清冷一言,脸上瞬间蒙起了一层寒霜,其身后一众随行的弟子也跟着骤然一凛,皆面带微怒的盯上了童还山。
“呵!”童还山冷冷一笑,却是毫不在乎,他此刻心中暗定,既然雷功不出面,那就把事情闹乱,乱到雷功出来为止。
反正他临行前已跟掌门师弟寒叶真人韩百川打过保票,此番必要面见雷功,否则无颜回见山门。
想到如此,他竟似赌气般有样学样,如方才龙铁心一般不理霹雳堂众人,转奔身后说起:“列位,咱们十几家宗派所为何来,想必不用我多说什么,若此番见不到雷堂主,恐怕在座的各位回去也是不好交代,既然他霹雳堂说堂主闭关,那咱们就在这死等,直到雷堂主出关为止。”
“不错,童老所言在理,当年那恶贼可没少荼害咱们各家宗派,这要是得不到雷堂主明示,那咱们就不走了。”
“对,不走了,咱们等雷堂主出关......”
“......”
童还山一言,令原本已有些犹豫的众人,再度坚决了起来。
龙铁心看在眼中怒在心头,这些人所为何来她是心知肚明,无非都为了后山雷池中关押的那个阎君庄陌。
说到这阎君,当年可谓是血债累累,据说此人同魔君许亦一般,百多年前横空出世,谁也不知他来历如何,只道他当年跟许亦并称为邪道双君。
当时许亦大掌寒门声势滔天,而这庄陌也是不落旁后,甚至他的凶名对于正道来说,比许亦要更为过之。
尽管他不像许亦一般独掌大势,也无身后助力,但只孤身一人却可搅的玄门正道好一场血雨腥风。
许多正道中有名的高手,甚至不少的宗派掌教、一家之主,当年都死在了此人手中,而且他每杀之初都会先下一道拜帖,告诉被杀之人自己几时会来,任你如何准备也逃不过亡魂陨命。
因此众人才送他阎君的称号,意比幽冥九下的阎罗帝君,可说是阎罗君下三更帖,哪个敢命到五更。
一时间阎君之名搅的玄门正道人心惶惶,许多人生怕自己会是下一个收到拜帖,终日不敢出山门一步,也有不少人为了躲避庄陌,更是三五结群寻山隐迹。
可即便如此,也总会有消息传出,说有哪家之人在外被杀,何派之长身首异乡。
再后来,此人的血债越积越多,其凶名也越来越盛,终于惊动了统领正道的帝苑出手。
苍玄令下,四大圣堂派出其二,由青龙堂堂主殷无常和白虎堂堂主殷无寿,二人各率本部联合同门被杀的正道各宗,开始围剿庄陌。
但庄陌这人修为奇高,每遇险境总能凭借修为抽身而去,众人围剿虽多却屡遭不利,又多有折损。
无奈,帝苑又发告令,联合整个正道一同缉拿,正所谓人有失手马有漏蹄,天罗地网之下,那庄陌修为再高,也终被生生擒获。
而生擒他的,正是霹雳堂的堂主雷功,可雷功将之擒下,竟不知为何并没有交给帝苑,反将他囚禁在自家后山的雷池中,以九天神雷为作镇压,于今已有将近百年。
当年雷功的做法自引得众家不满,帝苑也曾责令他给与解释,但不管压力如何,雷功就只说此人乃他亲手所擒,该有决断之权。
不过他也同时给出了承诺,说此人在霹雳堂最多百年,百年后自当亲手交出,到时如何处置,他便不再过问。
当时有风万霖和白惜墨等人作保,又有白乾一和太瑶仙帝等大帝说情,帝苑也就暂且答应,余下各家虽颇有微词,但此事如定,他们也只好暂拖等候。
如今百年之约还剩半年,那些当年被庄陌血染过同门的各家宗派,也就开始坐不太住,最近都陆陆续续的赶来霹雳堂询问此事。
本来应该是各家的掌教宗主亲身而往,但其中有不少人因为三年前的内乱,正被帝苑责令禁足,所以此番前来多是些长老之流。
这童还山就是其中的代表,他在这些人中资历最老辈分最高,而且他所在的千叶门也同霹雳堂一样,都是仅在五大宗之下的九耀仙门,在正道中举足轻重。
因此所来的众人才会以他为首,毕竟千叶五老之名,在玄门中可说是份量十足,只是他这份量在旁处固然管用,对于同为九耀仙门的霹雳堂而言,却就有些不大灵光。
第一百一十七章 耗费
弟一百一十七章耗费(修正剧情)
“放肆!”
嘈杂声中,一道沉言怒耳,随之大殿上流光一闪,龙铁心身旁多出一人。
此人面赛红铜眼似灌铃,天庭处一对苍松剑眉青锋倒挂,于下隆鼻在前方海在后,阔口旁几分墨然随言而动。
再看其身,倒披缎蓝色流光大氅,内挂漆墨履冕带长袍,大殿中虽无风过,但其然隐隐掠动,真可谓百步的威风,千般的傲气。
众人抬眼一瞧,来的正是霹雳堂雷泽十二仙之首,雷罡。
这雷罡,与堂主雷功乃是同胞兄弟,修为上虽有不及,但也相差不大,在玄门中也算是名震八方的人物。
原本他正在后堂教授门徒,听闻前殿有人搅闹,担忧兄长不在,恐龙铁心一人应付不来,便抽身赶来大殿。
果然,他一到殿前就听到众人吵闹不休,故而不等龙铁心言语,他就先声怒喝。
“霹雳堂岂是尔等撒野打泼的地方,哪个再要搅闹,休怪我雷罡不客气了!!”雷罡说完,一双怒目扫过全场,凡与之对视,皆有些浑身不得自在,眼中多现出躲闪之光。
不过人群中倒有一人鱼众而出,口中恨带微言:“当年就是你大哥横遮竖挡,老夫才没能替小儿一家报仇雪恨,如今期约将至,雷堂主却迟迟不肯现身言明,难道你霹雳堂还要再庇护那恶贼不成?”
这说话之人乃是大衍阁的长老之一,名叫唐广龙,当年他儿子唐贤一家,就是死在了庄陌手上,而且死状凄惨,一家十三口皆被剥皮抽骨做成了人形草偶,悬挂在院落当中。
当时唐广龙眼见惨状,差点气绝当场,等还赢过来,大恨中发下毒誓,余生只为报仇而活。
为此唐广龙这些年没少奔霹雳堂来,不过他每次前来都被雷功婉言回绝,他也心知自己硬闯不过,倒也没怎么纠缠。
这次他听说有不少宗门都派人赶来,再加上约期将至,以为机会已到,便一马当先第一个赶到。
可没曾想这么多人同时拜山,还是给吃了顿闭门羹,而且还不如以往,之前他好歹还能见到雷功,这次倒好,人家直接闭关不见。
唐广龙憋了半天越想越气,正赶上雷罡一语戳中怒火,这才言语中带上了怨愤。
只是他这般怨愤,同样也惹恼了雷罡,雷罡这人性如烈火,平常稍有不对便一点就着,而且犯起混来就是雷功当面,他也照发不误。
“姓唐的,你也配在我霹雳堂叫嚣?就你那混账儿子,当年死了也该,否则还不知会有多少良门善女遭了他的魔爪,依我看,那阎君不杀他,早晚也得死在别人手上。”
雷罡本意虽好,想帮龙铁心撂场压阵,可话到劲头,他这脾气说什么也压制不住,立时发起火来。
“哎……”
龙铁心在旁颇有无奈,心说是哪个不开眼的,给这惹事精送的消息,他不来还好,这些人最多只是吵闹,他这一来,想不动手都是怪事儿。
果然,对面的唐广龙已是兵刃在手,口中更是恶言恶语:“好一个该死!!好一个雷罡!!你霹雳堂是厉害,可也只是雷堂主一人,至于你,呵呵!老夫还瞧不上眼!!”
“哈哈,那咱们就手底下来个真章!!”雷罡也是毫不让步,说完把袖袍一摆,甩起流光大氅就要欺身。
不过他一身雷霆之力刚刚涌起,还不等动转身形,就被一声震耳之言给生生喝退。
“老三,退下!!”
这一声,带着无上的威严响在大殿,喝退雷罡的同时,也震在所有人心头,令人平生出不敢妄动的念头。
“雷……堂主?”
唐广龙也被这一声压的动弹不得,费力般抬头望去,那高台上堂尊大位前,赫然便是雷功幽幽而立。
众人闻声而动,也跟着勉强观望,只见雷功如往常一般,双手互插在袖袍抱在怀中,定定的看着场中,有些佝偻的身形下,似有万钧的威压隐隐而出,无形之力令所有人动弹不得。
“大哥?你这……”
雷罡身被喝退,知道是大哥折返回山,疑惑中刚要问起怎么一人归来,可话到一半就被龙铁心悄手拦住。
这雷罡脾气虽暴人却不傻,被龙铁心一拦,立时想到关键,那风尘牵扯颇重,此番他大哥孤身而回应该有变,如今外人在场,不好多作失言,故话锋一转倒问其他。
“......怎么出来了?”
“带人回你的后堂。”雷功面色不动,也未搭理雷罡,只淡然一语令他回返。
“这……嗐!”雷罡倒也听话,扫了一眼唐广龙和他身旁几个方才有些蠢蠢欲动的别派之人,随后大手一挥,领着刚刚随他而来一直守在殿外的众弟子,呼啦啦回奔后堂。
他这刚走,雷功又向前跨出一步,撤去力道的同时口中轻道:“诸位远道而来,恕雷某招待不周,但我霹雳堂今天有要事该办,也就不留各位,诸位回去之后自可向宗门交代,说半年后我雷功必定亲自将那阎君押送帝苑,到时剐龙台上,你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雷功再不阻拦。”
说完也不等众人搭话,转头对着龙铁心言道:“铁丫头,送客。”
“是。”
龙铁心欠身微应,随后芊手一抬,遥对殿门:“诸位,请。”
“这……”
“雷堂主,这,这……”
“唉,唐老,走吧……”
“唉!!”
“……”
一场怒火,随着雷功三言两语掩声熄去,这些人来时吵闹不休,走时却是一片唏嘘,虽有人不服,也有人不悦,但面对雷功,他们谁都没敢与之相对,看来这世间之事,果真还是强者为尊。
不过,就在众人各自散去,还未出得大殿之时,却有一声带着几分阴恨的问询响在当中。
“呵呵,雷堂主,可还认得老夫?”
众人一听当即转身,再搭眼一瞧,这不是千叶五老的童还山童老吗?
他之前替各家说话,大伙还好一顿感激,毕竟没有他几句灼言,大伙也不会齐心相逼,说不定雷功也不会现身相见。
如今既得明示,大伙此行的目的就已算达成,虽有些不痛之处,但以雷功的名头,众人也就不觉得有何丢人。
可他此时说话,就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他想跟雷功找些场子回来?还是他另有目的?
众人疑惑,雷功也骤起了眉头,这童还山他自然认得,两家同为九耀仙门,少不了会有一些交道。
而且三年前内乱他千叶门也历在其中,当时童还山虽然没在,可他唯一的弟子顾涛却身在大漠,还差点死在了雷泽大阵之下,听说至今也是伤重未愈,莫非他要为此事不平?
雷功心里想着,嘴上却不见回应,倒是一旁的龙铁心冷言冷语,冷若寒霜:“怎么?你千叶门还有事?”
“呵呵,不敢。”
童还山面带讥笑,也是冷冷而过,接着不理龙铁心微怒,只对雷功言道:“只是童某有一言说过便走,不知雷堂主可否听之。”
“讲。”
“好!童某此言万望雷堂主心中暗虑,那阎君虽好,却是大祸之根,莫忘了当年强如风万霖也差点死在了巨树之上,雷堂主亦要好自为之,童某言尽于此这便告辞。”
童还山这话没头没尾,说完之后双手一抬,便带着自家门徒转身离去。
余下众人见雷功淡然而处,心知再无热闹,也跟着各自散去,但不乏有人听到此言,多了些暗中联想。
“方才童老的意思,那阎君跟沧海巨树有关?”
“应该是,而且他还特意提到了风万霖,可能风家的那个先天之灵也跟此事有关,但他是如何得知?”
“管他呢,我说霹雳堂怎么不明不白,当初非要护着那恶贼,原来竟是为了这个,那可有些……”
“……”
……
唏嘘声渐行渐远,百多人各驾流光各回山门,霹雳堂一场吵闹彻底消声。
大殿内,龙铁心眼见众人离去,心中暗恨童还山阴险,且不管他所说真假,单这消息一出,恐怕霹雳堂往后难以消停。
“堂主……”龙铁心有些担忧的看向雷功。
“无妨,是非对错总有直,岂是三言就能曲,铁丫头,招呼所有人来雷池见我。”雷功说完,转身直奔后山。
第一百一十八章 修心
乌华盖顶,紫云遮目。
赤炼中,一道绝幕涌落,如九天悬河般倒怒,砸进了一座深不见底,阔大无延的天池当中。
轰隆隆,震耳欲聋,乌泱泱,漭灌绝垠,好一处天工美景,仙夺圣境。
只是这怒涛般倒挂,又周起复然的天悬涌注,竟不是一灌神河之水玄外苍来,而是无数道九天浩然的紫霄神雷,自无状中彼此交据互缠,拧成的一股倾绝飞瀑。
那天池中也无半滴池水,翻涌间皆是九天神雷勾连熔烬,又肆虐往复。
如此天地异象之所,正气浩然之巅,便是霹雳堂禁地所在。
九天神雷池!!
这九天雷池,乃霹雳堂至高绝学,九天神雷诀的出处之所,其中更有大道威能,蕴藏着万千浩机,自可淬达凝炼,锻绝百骸,卓有不世之功。
霹雳堂历代弟子,如有将九天神雷决修练至第六重顥天境者,便会有资格在此观天之浩,悟己之道。
若再进一步,修炼到第七重朱天境,便可由霹雳堂执道仙尊为引,入雷池淬体炼元,从而锻灼己身,煞绝百骸,最终可修成百邪不侵的神雷之体。
如此,第八重阳天境便可修成,阳天之后,入雷池有越无人之境,到时那紫霄神雷虽凶,却再不会伤灼己身,反助修行之人多多为益。
不过,终有大道至公,天衍无茫,这世间事往往福泽越厚,其内里也就凶煞越深。
九天雷池虽好,可一个不慎,或自身稍有不足,都将惨绝于万千雷霆当中,而致尸骨无存,烟消魂散。
霹雳堂往历三十七代,光这雷池中,就不知折损了多少的天骄子弟。
故此,霹雳堂才将其视为禁地,严令那些修为不足,或自身有碍的弟子踏足其中,更有历代的执道仙尊为座,镇守此间。
一来可防弟子门徒贪功冒落,而至陨坠其中,再者更防一些别有用心的外来宵小,因偷进私入而惹出大乱,毕竟万年祖规在上,霹雳堂圣境之所,外人不得入内。
但今有雷功雷堂主,为救友侄,又欲窥探苍玄,这霹雳堂万年有下的先祖遗命,只怕是要破一破了......
......
“大哥,如你方才所说,倒确实是个办法,可抛开祖训不提,就这雷池中凶险万分,他风家的小子能扛过去吗?”
九天雷池旁,一身形样貌皆酷似雷功的中年男子,眯缝着双眼,望着雷池中肆虐的雷炎,有些担忧的问道。
雷功闻言而动,转身说道:“放心吧老二,这孩子临行前,那白老爷子亲自找天通道君为他卜过一卦,当时连天通老头都算不出他前路如何,你说他会不会有事?”
原来这酷似雷功的中年男子,就是霹雳堂镇守雷池的执道仙尊雷腾,此人于行间排为第二,同样也是雷功的同胞兄弟。
“原来如此......”雷腾点了点头,自在心中暗道。
那天通道君乃是玄门中星相卜卦一学为之最者,他称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连他都算不出来,恐怕只有两种情况。
要么是有人搅乱天机,使其不得为判,要么就是那风尘可脱大衍,无法被窥测分毫。
这两点而论,前者不太现实,有苍云大帝亲身护道,又是天通道君亲手施为,他二人联手,这世上有谁能搅得动如此天机?
既如此,那必定就是后者,想不到这风尘竟有莫大的气运在身,大到足以霍乱天机搅断鸿蒙,令天通道君都无法窥探分毫。
这样的命途,确实是福到极致,可话说回来,他虽有大福相伴,却也同样是祸到殃端,先天之灵伴生绝脉之体,如此亘古未有之例,都偏偏为他所开,这又该如何作判?
而且谁又能保证他身上的魔气不会在雷池里惹出灾乱?想我霹雳堂万年祖训有下,难道就真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结果,而违背先祖遗命?
雷腾想了又想,判了又判,始终也不能定下决断,只在一旁沉吟思虑,暗中为念。
雷功看在眼中,心知他二弟不好下决,也明白他作为执道仙尊的苦衷,毕竟雷池干系重大,若真由那魔气惹出祸乱,确实有些不好收场。
但雷功心里已是无比执着,且不说福祸两栖之事,也不论命途难断之判,单单是风尘想独开万古的修行己道,就足以令雷功甘冒大险。
更何况,他还有万古皆无的元神之躯为证,此一途,谁敢说就不能走成?
“老二,为兄有些话,听完你就着人准备去吧。”雷功身为堂主,万事自可一言而决,此刻他见二弟迟迟不定,便替他下了决断。
雷腾闻言,虽有万般忧虑,但也明白他大哥心意已决再难更改:“既然大哥已经定下此事,那做兄弟的听着便是。”
“好。”雷功点了点头,接茬说道:“老二,你可知风老弟当年为何不要那大帝之位?”
“这个......确实不知,还请大哥明示。”雷腾忽听此问,冷不防有些茫然,不过茫然之后,又带上了几分期翼。
在他心里,此事也一直是个疑惑,只是他这人有些淡泊在身,这些年雷功不说,他也就一直没问。
可有些时候,他也会想起此事,总觉得心中不解,按说以风万霖的天资,和他一身的修为,早在百多年前就可跻身大帝。
当时的玄门正道,五帝中正缺一席,以风万霖的威望修为,皆正当合适,可谁能想到,这万人天仰的大位,竟被风万霖于封禅台上断然而拒,还没有丝毫的理由,就飘然离去。
举世哗然间,谁也不知他到底如何作想,这么多年过去,尽管风万霖已魂消大漠,但也总会有人暗中揣摩。
只不过想来想去,谁也没能想出个所以,最终都只剩心中疑惑。
雷腾也是其中之一,这些年他始终没能想通关键,一直好奇风万霖为何如此。
如今听雷功再提此事,想到他二人的交情,心知他大哥应该知道些什么,自然就有些期待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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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示倒谈不上,这里边牵扯颇深,许多事连我也不尽知晓,不过有一点重中之重,风老弟曾与我有过言明。”
“哦?但不知是哪一点?”
“便是他所修的功法,跟五帝有享的大庙之运两两相冲,这般彼此为拒之下,当初风老弟才拒为帝尊。”
“竟是这般......”
……
九天雷池旁,雷功双手护插抱负而立,看着赤炼中倒砸而下的紫霄神雷,眼中满是惜恨。
一旁的雷腾,得见大哥如此,心知他故念起老友,有些神伤往忆,也就并未打扰。
如此,两兄弟默然而立,一个看天,一个望地,各自想着心中所念。
片刻后,雷腾见大哥幽然回转,方又继续追问:“大哥,究竟是什么功法?竟会被大道如此排挤,连万民所起,天道有下的大庙之运,都跟它两两犯冲。”
“唉……”
雷功轻轻一叹,转头说道:“这般逆天的功法,乃是风老弟博众家之所长异想而出。”
“自创的?”
“不错。”
雷功笃定一言,幽幽再道:“早年间,他曾受春秋大帝点拨,参悟过洛老爷子的仙游大道,后又在剑隐门遗址中,窥得剑道至尊薄凉子的毕生所留青锋徐来,再之后,他竟在残山上遗存的剑意中,悟通了剑隐门至高绝学,藏剑术。”
“如此,三绝取其要,再由他风家所传的半部残经为引,彼此融合,揉碎贯通,最终开下了逆天而起的独己之道,大风决,不过此一道最初还不尽完善,真正能令其无碍的却是另有隐情,可这隐情......”说到这,雷功似想起了什么难言之隐,不觉得顿在当处。
雷腾听得正起,却见他大哥话到一半,转头望向了极北天边,心想这隐情应该是牵扯颇深,否则以大哥的秉性,不会连他都难言就里。
念及如此,雷腾强压下万分疑惑,摆手说道:“大哥既有不便,那就算了吧,反正这孩子也不是外人,我这就去着人准备,稍时大阵一起,便可动手施为。”
说完就要离去,但却被雷功出言叫住:“老二,无妨,有些事你也该听一听了。”
“既如此,大哥请说。”雷腾闻言,转身待之。
雷功点点头继续说道:“恩,提到隐情,你可还记得当年风老弟被困仙魔岛之事?”
“当然记得,当时是大哥等人身先被围,风万霖后去赶救,以己身被困换回众人性命,要不是白老爷子又再前往,恐怕后果难料,如此大恩做兄弟的万不敢忘,可......难道大哥所说的隐情,跟此事有关?”提起过往,雷腾感念之余,似有些想到了关键。
“正是,当初风老弟被困其中,历下几番游斗,最终躲进了寒门禁地苦窑当中,那苦窑乃其门主闭关之所,为他寒门圣境,历代除门主外绝不可入,寒门的人虽生性妖邪,但于门中圣往却是无比敬畏,因此风老弟才能躲过一劫,至于我方才所说的隐情,便是由此而起。”
呼~
说到这,雷功长出口气,捋了捋思绪,接茬又道:“风老弟在苦窑中不得而出,索性就参悟起石窟上篆刻的寒门隐籍,这一下,之前他功法中许多的滞碍,皆在此处找到了应对,而且他还发现寒门的功法,竟有诸般奇异都能跟正道之妙彼此互补,作相圆齐润,如此风老弟越发痴迷,半年的参悟不仅功法大成,更让他悟出了一个惊天的隐秘。”
“什么隐秘?”听到此处,雷腾心知一切的关键,就在这隐秘当中,忍不住惊异而出。
但雷功却是摇了摇头,道:“这点风老弟一直未说,当初他只道这秘密关乎着整个玄门和天下苍生,等时机到了自会与我细分,后来大劫而至,也就未及交待。”
雷腾眉头一皱:“这么说,其中所藏竟连他都吃不准如何而定,那极有可能是个天大的阴谋,否则以大哥的交情,他断然不会有所隐瞒,只是他已应劫而逝,这隐秘倒无从知晓了。”
“那也未必。”
说着,雷功抬手间清光涌动,取出了一卷赤金色的画轴,画轴莹光绝闪瑞彩夺目,正是装有风尘的泊阳谷至宝,真阳图。
真阳图在手,雷功掂了一掂,叹了一叹:“唉,当初风老弟苦心造铸这先天之灵降生于世,想来这其中必有莫大的关联,若能令小风子成长起来,到时应该能开解一切。”
“恩,大哥此言在理,可方才大哥说这孩子的先天之灵,是当初风万霖为解开隐秘之碍以秘法灌注而成,难道他真如传闻中一般?用了紫玄经.......”雷腾话说到此,不知该如何继续,要是真跟紫玄经有关,他倒不知该如何处之,毕竟那九子灌嫡实在是太过邪恶。
但想到风万霖的为人,此事又有些不太可信,可若不是紫玄经所载,又会是何种手段?难道是苦窑中另有他法?还是他风万霖有别的本事?
雷腾越想越惊,越想越异,满脸的疑惑惊奇。
雷功瞧在眼中,知他二弟犯起了嘀咕,这也难怪,换成谁也难信他风万霖会有这样的本事,能造铸先天之灵福泽降世,就是他自己当初乍听此事,也同样是满脸震惊,甚至比雷腾还要过之。
想了想,雷功出言说道:“老二,风老弟何人自不用说,如九子灌嫡那般邪术,他岂会为之,这小风子的先天之灵,乃是他夫妻二人以毕生衍化的十八道紫玄二炁温养而成,是为耗己之法,并非夺人之术。”
“原来如此,想不到他竟有这般手数,大才,真乃大才,只是......唉!!”雷腾听闻此法放下心来,再不必担心道义所在,不觉得由惊转喜,再由喜转惊,惊喜间往返几复,到最后喜笑而出,可又忽想起如此人物竟遭天妒而魂消大漠,不由得满心惜恨重重哀叹。
惆怅间,细琢就里,他似又想起了什么:“大哥,按说他夫妻二人自斩紫玄二炁,其境界修为应该是有所跌落,或是停滞不前才对,可风尘降生之后,咱们去千贺恭祝,就只见到他夫人白惜梦有如此状况,那风万霖不仅没有,反倒隐有精进,这又是为何?”
“这就是风老弟大风决的威芒所在,当初为兄听闻,也是惊为天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