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半生
大漠无尽,终年不见来人,延绵近万里的黄沙掩埋着逝去的一切。
牢笼般的血云遮天蔽日,黑压压的盖在心头,残破的古树早已没了枝丫,孤零零的倚在沙石之间。
不时有刺骨的寒风掠过,伴着几声悲鸣,似鬼哭狼嚎,亦如沉冤写照,诉说着过往的种种......
了无生机的荒凉深处,一袭黑衫的少年低着头,匆忙忙一路北去。
少年走的很快,此一去黄沙尽头血海之滨,有一残破的古城,斜靠着万里黄沙,引伏在寥寥的苍茫之下。
此城不大,可也不小,唤做风沙堡,本是玄门中威名赫赫的风家一脉久居之所,奈何三年前一场茫茫大祸尘封故去。
世间传言,昔日风沙堡的堡主风万霖与其夫人白惜梦,三年前为了给他们天生绝脉的儿子风尘筑经续脉,携风家一门强行引动了护守北疆的诛魔大阵,欲要借其大阵的万千生机为之逆天改命。
却不想,紧要关头偏有邪道魔宗寒门之人出手偷袭,致使诛魔大阵被破,不仅阻断了经脉之事,就连曾被镇压在大阵下的上古魔族九幽冥帝,也被一并放出。
那九幽一出,天下必将生灵涂炭。
决绝之下,一场惊天大战引动八方,九幽冥帝长眠血海,风万霖夫妇战死北疆。
危难之时,虽有天下群雄赶至击退寒门,救下了风家寥寥血脉,却也终究无奈一向仁风侠义的风沙堡已惨遭覆灭。
可叹三百年苦囚大漠独镇北疆的风氏一族就此陨落,着实令人惋惜。
事发之后,风沙堡仅存的几个小辈,皆被白惜梦的兄长,南海苍云宗宗主白惜墨尽数带走,却又不知何故,苍云宗此后竟是封隐了山门避世不出。
此外,西昆仑瑶池仙境的主人姬瑶仙子,自大漠归去后不久,亦是同样封山不出退隐不现。
就连余下那些援驰漠北的各大宗门,回归之后也都极少谈及个中细节,对外只说是寒门阴狠,暗算了风沙堡。
再后来,此事虽众说纷纭,可也依旧是不了了之。
如今恍过三年,就只剩破碎的风沙堡,伴着种种流言,孤零零的躺在漫天黄沙之中......
......
“三年了......”
残破的城门口,少年手抚着斜插在地上的半截牌匾,喃喃之声似有些哽咽。
牌匾上锈迹斑斑的风字已有些看不真切,寒风缭乱着少年有些宽大的衣袖,掀起的沙尘令他不得不眯起双眼,却也正好掩盖了隐隐间倔强的泪水。
“不孝的尘儿,回来了......”
终究是未能忍住心中的苦痛,少年有些踉跄的跪在了地上,怔怔的望着已是残垣断壁的风沙堡,眼中寒芒闪动。
一股比这血海吹来的寒风还要冰冷的气息隐隐浮现,随着微微颤抖的身躯翻涌升腾。
终是一声长啸直撞九霄,猛然间便是那漫天的血云,都跟着泛起了层层涟漪。
原来,这少年就是当初风万霖夫妇那绝脉的儿子。
风尘!!
据说他当年侥幸活命之后,就被他舅舅白惜墨给带回了南海,三年来一直隐居苍云宗,如今不知为何竟又跑回了大漠。
“唉......”
漭漭的血云上,幽幽一声长叹,抚平了震荡的云层。
一身素袍的苍云宗宗主白惜墨,俯览身形看着自己这苦命的外甥,不由得连连摇头。
恍然间,似有一抹颓然之色,悄无声息的将他已有些斑白的两鬓,又压上了几道沧桑。
“白老弟,此刻放他出来,终究是有些早了。”白惜墨身旁,一个骨瘦如柴长相怪异的中年男子,望着下面悲愤的风尘,有些担忧的说道。
这说话之人,乍看上去佝佝偻偻,一副痨病之相,可隐隐间却是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浩然之意。
常言说人不可貌相,实乃至理名言,别看此人长相怪异,他却是天下间赫赫有名的人物,雷鸣山霹雳堂的堂主雷功。
霹雳堂,独座西北雷鸣山,享九天神雷之道威震天下,堂主雷功更是天孤绝顶,一身的玄功参天造化,世间少有敌手。
据说三年前的风家大劫就是他雷功第一个援驰赶到,一现身便以霹雳堂绝技九天神雷决化为法阵,及时护住了已经昏迷的风尘等人。
随后更是直接祭出了自己的独门绝技雪落苍穹,一举击杀了寒门副门主阳泊涣,外加两大护法和一众门人。
相传雷功的雪落苍穹一出,配上九天神雷决附身,心之所往必为绝杀,世间少有人敢触其锋芒。
当时正是这两大绝技齐出,方才震慑住寒门众人未敢上前,堪堪保住了风沙堡残存的血脉。
“唉~老哥你有所不知,这孩子如今魔障愈深,再关下去恐对他不益。”白惜墨轻声一叹,言语中尽是无奈。
接着不等雷功搭话,他又摇了摇头,一副欲言又止:“况且......唉~算了,总之老弟如今已是分身乏术,无奈,只好请动老哥前来代为照看。”
雷功面色一苦,似乎知他所想,有些不忍的试探道:“这么说,你那丫头......?”
话到此处,白惜墨周身一震,眼中划过一抹强烈的挣扎,本就有些颓然的神情,也随之越发的黯淡,背负的双手亦慢慢的垂了下来。
“不瞒老哥,小羽那孩子怕是够呛了,当年她为了救尘儿血脉耗尽,要不是老哥到的及时,和泷儿她......以命相换,恐怕三年前就......唉!!如今虽有老爷子强行续命,可也一直不见醒转,亦不知还能再撑多久。”白惜墨说完重重的叹了口气,神情复杂的望向了天边某处。
眼神中,似无奈,似不舍,似淡淡的期盼,也纠缠着一些愧疚和迷茫,却最终又都被一抹决然冲散......
“唉,命也,命也......”雷功看了看白惜墨远望的方向,摇摇头并未打搅他,只默默的转过身看向了下面的风尘。
许久之后,白惜墨似又敛起了心神,有些惆然的问道:“老哥,你说我错了吗?”
这一问,看似问向了雷功,却更像是喃喃自嘲,又或者是在纠葛着什么前尘往事。
“是非对错本无垠,何来妄故亦妄心,白老弟,问心无愧也就是了,去吧,去做你该做的事儿,这孩子就交给我了。”雷功此言虽寥寥寡寡,却是直窥本心。
果然,白惜墨闻听过后,眼中的决然犹盛了几分,随之面色一正扫去颓态,冲着雷功一抱拳:“那就有劳老哥,此一别山高水长,若能留得残躯,他日定去雷鸣山当面拜谢。”说罢也未做拖沓,转身决然离去。
望着老友远去的背影,雷功默然良久,待转回头再看着下面已宣泄多时,正缓缓起身的风尘,不由得又是一阵摇头苦叹......
......
“君主,当年那个风家的孩子,三天前进了大漠,用不用带回来?”
极北寒川,幽冥血海。
孤岛上,被誉为邪道魔宗的寒门总舵内,其寒门代门主魔君许亦,正侧身站在一间密室的血池旁犹自出神。
忽觉身后异动,许亦不禁眯了眯双眼,随之一道空幽的声音便自昏暗处隐隐传来,同时那幽暗中似有一抹黑芒,隐约的闪动了几下。
“哦?那白惜墨竟肯放他出来?”许亦眼神一跳,似乎颇有兴致。
不过他转身沉吟了片刻,却又是一副似有所悟道:“那孩子的事儿你们不用管,先办要事,紧要关头不可出了岔子。”
“是......”
......
九十月份的北疆已有些朝短暮长,此刻申酉交替便已是斜阳西去,常年被血云笼罩的北疆大漠,则更是显得有些昏暗。
如游魂般踉跄了半晌的寒风,兜兜转转,虽不剩几缕,可也终于是吹了过来,夹带着些许的沙尘,晃悠悠,飘荡荡,摆进了风尘此刻所在的院落。
长风苑,昔日风沙堡堡主风万霖一家的起居之所,也是他风尘自小长大的地方。
自院中愣愣的站了好一阵,风尘才走上前扶起散乱在黄沙中的石桌石凳,有些不舍的坐了上去。
环顾着四周,他想好好的看一看往日的温情,可仅仅只是瞥了眼前堂门外的青石台阶,就再也躲不开那错乱纷杂的陈希过往。
恍然中,似母亲温暖宠溺的怀抱,也如父亲那久望欲穿的归期,又或者是两小无猜互诉衷肠的美梦......
“娘,再过两天父亲又要出去了吧?”
“尘儿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我是想,要不这次把尘儿也带上吧,说不定机缘所至,我这绝脉的事就解决了呢。”
“傻孩子,哪有那么容易,不过娘相信你爹必能寻回那解救之法。”
“可是......”
......
“风尘哥哥,是连你也不要小羽了吗?”
“小羽莫哭,从小到大你都知道,我哪舍得不要你,我是怕......”
“我不怕!!反正苍云宗的圣女也不得修行,到头来一样是几十年身化枯骨。”
“但......”
“没有但是!爹说过白家之人言出必践!而且......而且小羽将来,也是愿意嫁给哥哥的......”
......
风尘缓缓的摇了摇头,想要从无尽的悔恨中挣脱出来,怎奈潮水般的回忆却压的他越陷越深......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是天光都已被夜幕吞噬。
咕~咕噜噜~
几声聒噪惊醒了他有些模糊的视线,风尘抬起袖袍擦了擦似已干涸的泪痕,起身找了些枯木干柴,就在已是没有门窗的前堂内点起了一堆篝火。
不多时火光见亮,他便斜靠着正对门口的屏风,随意的坐在地上,又拿了些吃食出来,就着幽幽的火光,慢慢填补着空落落的肠胃。
焰火飘零,光影摇动。
望着眼前飘飘摇摇的暗红色火苗,幽幽的映照在夜幕中,风尘的心里说不出的烦闷。
历数过往,寒苦风凉,他恨,恨自己残命殃及了父母族堂,也恨这苍天厄难苦灼着一方佳人。
大劫无妄,佳人不舍,他又怨,怨这世间熙攘,怨那刀俎无常,犹百味苦又千般痛,似弥天大石般憋堵在心头,也压在了他单薄的脊背之上。
越想越恨,越恨越怨。
不觉间,他的双目之中竟开始密布起暗红色的血丝,渐渐的交融着……
杀!!
某一刻,风尘猛然而起,一股冰冷的杀意翻涌而出,顷刻间席卷了整个厅堂。
只是弥漫之间的滔天大恨,眼看着就要攀升到顶点,竟又突兀般的颓然散去。
哼!!
与此同时,前堂外,血云中,不知名处传来一声冷哼。
风尘如遭重击,背靠着屏风无力的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起了粗气,眼中的血红之色也开始慢慢散去。
“呼~”
豁然醒转,风尘暗道好险,方才不知怎的,竟完全控制不住心中的杀意,险些灵台失守堕入杀伐。
好在紧要关头似有人出手相救,只一瞬间就扫去了心头正被无限放大的执念,又稳稳地压住了自己已经控制不住的杀机。
这人当真高绝,会是谁?
唰~唰啦~唰啦啦~~
就在他疑惑之时,一阵寒风咬动袍袖的破空声,自门口处悠悠传来,风尘心头一动,忙循着响动望去。
不知何时,那个瘦小枯干却一身浩然的雷功雷堂主,已然出现在了门口的石阶上,此刻正佝偻着身形,两只手互插进袍袖又抱在怀中,定定的看着风尘。
看情形似乎刚刚才到,可又像已守候多时,若不是墨蓝色的长袍随风摆动了起来,只怕风尘还未有察觉。
“雷伯伯?”
待看清来人,风尘先是一愣,接着便知是何人方才出手,激动的赶忙起身上前行礼。
对于雷功这个长辈,他自有说不出的亲切,当年他父亲风万霖与雷功乃是生死至交,此前他风家尚未遭难,两家曾多有往来,故风尘自小便与雷功相熟。
此外,一生孤傲的雷功因为某些陈年往事,一直未有婚配,也就一直无后,爱屋及乌下便视风尘有如子侄,向来多有疼爱。
“雷伯伯......”
风尘哽咽了半天,就只道出了一声轻唤,可也就是这一声轻唤,方能饱含尽他此刻心中的苦楚。
“好孩子,起来说话。”好一阵,雷功见他已有些稳住神绪,方才手托臂膀将之扶起。
风尘随之起身,却猛的又想起适才只顾着激动,倒还未谢过雷功救他之情,便又要拜行谢礼。
“算了小风子,几年不见倒学会客套了。”说着,雷功袖袍一抖,一股绵柔的无形劲力将其托住。
久不常笑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略显怪异,但却无比温润的笑容,看得出,他对风尘这个晚辈乃是实实在在的关爱之情。
风尘心中温暖,忍不住又是泪眼朦胧,而雷功眼见他如今苦命世间,又何尝不是暗伤心头。
如此,这一老一少惆怅了许久,方才双双收敛了神绪。
“对了雷伯伯,您怎么也来了?还有方才那是......?”直到此刻,风尘才想起问雷功怎会突然现身,又正好救下自己。
“魔君许亦亲自出手,你能抵挡片刻已是不易,至于我嘛......是给你这小风子跑腿来了。”雷功说着,自顾自的走到火堆旁随意一坐,又伸手指了指风尘之前的位置,示意他坐下说话。
风尘与雷功自不见外,便依言坐回一旁。
“竟然是他?”
“不错。”
“想不到他竟能引动那股魔气……那,我舅舅去哪了?”
“他?他有要事去办......”
......
二人围在火堆旁,你一言,我一语,聊起了过往......
......
另一头,辞别雷功的白惜墨并没有返回苍云宗,而是路转西南,直奔西昆仑云顶的瑶池仙境。
此刻正在姬瑶仙子的寝宫外,默默等待着屋中主人的答复。
瑶池仙境,自三年前大漠之战,便一直封隐山门不显世间。
如今莫说是凡尘百姓,就是那玄门中修真之人冒然到此,没有瑶池主人的允许,也是踏遍山巅不见仙,扫却残云亦枉言。
可白惜墨却能很轻易的进到瑶池,足见他与这瑶池仙境关系匪浅。
吱嘎~~
等候多时的白惜墨并没有见到想见的人,推门而出的,乃是姬瑶仙子的小徒弟白鹭仙子。
这白鹭仙子本也是苍云宗白家之后,不知为何竟是拜在了姬瑶门下。
“唉~二叔,师尊她还是不愿见您。”白鹭仙子一出来就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
白惜墨点了点头,显是已有所料,可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失望,不觉得轻轻一叹。
“唉......”
一声低惆,似无奈,似愧疚,也似喃喃的不舍.......
叹息过后,白惜墨手中流光一闪,取出来两块暖黄色玉符递给了白鹭:“此中各自封存了一丝小羽和泷儿的血脉之气,上面有她们的气息,替我交给你师父,告诉她小羽可能时日无多,想看就去看看吧,此间过后我就要赶往落神峰了,另外尘儿也被我放出了山门,这孩子魔障缠身路途坎坷,看在小羽的份上,还望照拂一二。”
“这......”白鹭颤抖着双手,小心翼翼的接过了玉符,低着头,紧紧的搂在怀中。
良久,方慢慢的抬起头,看着她曾经意气风发,如今却满目沧桑的二叔,一脸坚定道:“二叔,师叔她老人家在天有灵,一定能护佑住小羽妹妹平安无事!”说完已是泪湿眼底。
“唉.......”白惜墨又是一叹,随后眼含雾气,望向了寝宫的房门。
他二人谈话之声虽然不大,可在这瑶池之内,却是没有什么能瞒的过那身为主人的姬瑶仙子。
此刻瑶池仙主的寝宫中,姬瑶仙子无力的靠在云床上,微微的抽搐着,绝美的脸上已尽是泪水。
“......”
白惜墨有所觉察,深深的望着姬瑶仙子的寝宫想要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黯然转身消失在茫茫天际......
“九天元君听令!撤阵!开山!!”
许久之后,清冷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西昆仑,随之天下间许多玄门宗派的顶尖人物也都有所察觉,纷纷神色复杂的望了过来……
......
“雷伯伯,怎么了?”
长风苑,前堂内,风尘正待与雷功说到关键,忽见其眉头一皱,有些不明所以。
“无妨,你接着说。”雷功手拿枯枝示意风尘继续,接着漫不经心的向火上添了些干柴,又随意的扫了扫西南方遥远之处。
风尘不觉有异,继续道:“哦,那天过后,外公他老人家就亲自出手替我护道,起初倒还算顺利,生机流转之间多少能有些血气回旋给小羽,可后来......”
“后来我体内的魔气时常发作,又跟那阵图相互激引,好几次都差点害了小羽,外公怕有变故再不让我倒灌血脉,转而由他出手替小羽强行续命,不过......”两次停顿,风尘已是眼中湿润。
待忍了忍泪水,方之继续:“唉~即便是外公出手也效果甚微,那阵图的吞噬之力竟连他老人家也毫无办法,最后只能把小羽带进了浮云洞,借着九现神谕的威能,拖一天,是一天,在那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小羽......”
呼~
风尘再也说不下去,强忍着泪水望向了漆漆的夜空。
恨绝的眼神中,透出了许多的无力和不甘,也有些不易察觉的屈辱隐隐划过。
“唉......”
雷功看在眼中,知他往历大劫执念深固,有心开解几句,可话到了嘴边又总觉的有些不妥,转而轻轻一叹,拿起一根枯枝,慢慢敛动着散乱的星火。
好半晌,这一老一少都未再言语。
小小的前堂内一时倒安静了许多,萧萧的秋夜里只剩几缕残风拜耳,幽幽然,飘晃晃,又不经意的摇动着焰火扑扑作响......
“雷伯伯,跟我说说当年的事吧。”
某一刻,风尘似乎想通了什么,一脸正色的问向雷功。
“怎么,白老弟没跟你说过?”雷功敛动着焰火,并未抬头。
“舅舅只说了当年的经过,却未必就是真相。”风尘有些不甘道。
雷功眼神一动,似有些深意的看了看他,之后摇摇头略带感慨道:“傻孩子,哪有什么真相,所谓诸般过往,也不过是这世间的熙熙攘攘。”
“可我总觉得大仇之下必有隐情,那世人皆知,不过尽是些说辞。”风尘说完,转头看向了摇摇的焰火,眼中的不甘也越发之深。
“是不是说辞又有什么关系,你能活下来,就不枉他们舍命相护。”雷功说着,随手往火上又添了些干柴,已有些微弱的火光,也因此又明亮了几分。
点点的星芒,勾勾连连,摇摇荡荡,伴着一缕轻风徐过,扑~的一声,再一次汇在了一处,森森然摇晃在小小的前堂。
风尘的双眼也随之泛起了丝丝血戮:“是啊,能有什么关系,只盼我将来玄修有成,把他们通通杀了也就是了,呵呵......”
他笑的有些森然,也有些凄惨,更带着恨意,绵绵不绝。
“唉......”
雷功见他好端端的忽又血杀四溢,心知那许亦暗中未走,继而轻轻一叹,起身走向门边。
噼啪~噼啪......
随着他缓缓而行,其身后渐渐的浮现出数十道浩然无比的雷霆之力,纵一现身便化作条条游龙盘旋而动,捭阖之间就已将风尘的里里外外,护了个严严实实。
待到门口时,雷功更是一指点出,遂有九天神雷涌动,一条由雷霆衍化的墨蓝色巨龙腾身而起,逾百丈开外的巍巍龙身首尾盘连,顷刻间就将整个前堂围在当中。
犴嗷~~
一声龙吟,响震夜空,巨大的龙头自下而上怒视着血云某处,一双龙目中寒芒暴起,亦同样蔑视诸般。
“舍不得走,就下来聊聊吧。”雷功的话很轻,几乎是在自言自语。
可下一瞬,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竟如平静的水面上抛下颗巨石。
轰隆隆~炸响于天际,自漫天的血云中掀起了层层激浪,尔后又漭漭远遁,再恍恍于延。
似乎,这偌大的北疆大漠,不论身在何处,皆能听的一清二楚,可即便如此,也依旧是好半天无人搭话。
雷功习惯性的两只手互插进袍袖,又抱在怀中,定定的站在门边,抬起头,死死的盯着血云某处,久久不动。
又过了一阵,雷功见还是无人搭话,便转身欲回,想去照料身陷魔障的风尘。
“雷堂主。”
便在此时,一声清淡的问候自血云中悠悠传来,随之一抹漆芒划过,院落中多出一位气度非凡的中年男子。
此人四十多岁的容貌,一身玄青,短墨素留,两鬓间透着些许的灰丝,眉宇中缀着淡淡的傲然,君可见满誉孤枭,实乃是犹胜然哉。
雷功转身一瞧,眼前这人,不是许亦又是谁来?
“雷堂主,上次一别,该有三年了吧?”许亦一现身就冲着雷功先过一礼,从容间似乎他二人乃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久逢别离,再见惜叹。
雷功眉头一皱,不搭此言:“只身前来,纵然是你也带不走这孩子。”
许亦傲,雷功比他更傲。
许亦闻言一愣,尔后轻轻一笑:“雷堂主怕是误会了,此番前来不过是有些话想跟这孩子说道说道。”
“那也不行!”雷功断然而拒,接着袖袍中微微一动,似打算随时动手。
反观许亦倒不甚在意,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雷堂主莫要小家子气,何况我跟这孩子还是有些渊源。”
雷功两眼微眯,直盯了许亦好一阵,方淡淡说道:“你走吧,东西不在他这。”说罢转身就回。
“其实,我更好奇他绝脉的事。”许亦在背后不紧不慢道。
“哦?”雷功身形一顿,却并未回头,只略带冷冷道:“没用的,除非你愿意化去那一身魔功。”
说完再不理他,只奔着风尘走去,同时那前堂外盘转而动的百丈雷龙,也跟着悄然散去。
只是院落中雷霆虽隐,却又飘起了扬扬洒洒的萦萦细雪,而那九天之上,亦轰轰的骤起了风雷之声......
“哦?倒也未尝不可......”
许亦也不纠缠,扔下句模棱两可之言,转身消失在苍苍凉凉的夜色之中......
第三百七十五章 安危
这人百多年前横空出世,大旗一挑就是寒门的代门主,要说他此前寂寂无名,让人难信。
可他,究竟是谁?
雷功晾晾的站在屋中,自有许多的疑惑,诸般的不解。
此刻那许亦已然走远,且无回头之意,风沙堡周遭也是一片肃寂,亦无算计之嫌。
可雷功还是好一阵未有动作,连护佑风尘的游龙决也并未撤下,直到许亦的气息渐渐消失,他仍旧是一副眉头紧锁。
这许亦当真只想跟小风子聊上几句?
不!
这些年他能把四分五裂的寒门重新拼凑,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这样的人,不会做无用的事。
那他此行的目的又在何处?
难道就为了给小风子种下道劳心咒,他堂堂魔君就亲自跑这一趟?
还是,他想探听些什么......
......
算了,想不通就以后再说,先顾小风子要紧,且看他能不能过了自己这关。
想到这,雷功摇摇头再不自扰,又左右一探也确无异动,便转回身一副饶有兴致的看向风尘。
风尘此时正被游龙决的浩然天威层层包裹,他体内隐伏的魔气和被许亦勾起的杀机,也都被雷功的九天神雷压到了极致。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一副两眼血戮杀意迷恨,其面目狰狞,正奋力挣扎着游龙决的束缚。
“这苦情劳心确有独到,不过也正好,就借你许亦的手替我炼一炼他,倒省去我再费周章。”雷功自一旁感慨说道。
此番他未撤游龙决,也没替风尘破解魔障,一是他闹不清许亦究竟要卖什么药,稳妥起见还是先行护着,再也想看看风尘能否抗住这道苦情劳心的绝命之术。
在他想来,风尘由经往事执念深固,且当年又被诛魔大阵内的上古魔气蛰伏在身,常有被其左右欲失本心之象,正好可借许亦这道亲手引鸩的劳心咒与他磨炼一番。
说到劳心咒,就不得不提一下此咒的厉害。
正所谓苦情伤本劳心伤命,劳心咒便是将人的七情六伤尽数挖出,尔后将其放大,再回心头往复,最终使人心神溃决,坠入到无尽的怒火之渊再难自拔,实乃绝本绝命的诡邪之术。
而且它初时不显威势不察,待发觉时已深陷其中,若无真正的高人出手搭救,或有绝强的心境硬作抵挡,但凭你修为再高也终堕入心魔,从而身陷到杀伐血戮直至力竭而亡,端的是难防难守诡异莫测。
据说此咒本是当年寒门中七王之一的杀王陆枭所创,初创时原为血戮杀心决。
当时恰逢正邪两道存亡之争,杀王创出此决意在遍教门徒,使之战场上激引胆魄生死搏杀,其志在己身,并未图他人之效。
后来许亦代掌寒门,觉得此决似有大用,便将其反复改良衍化非常,最终成了可控旁人心境的斩元之术,血戮杀心决也就此改名为劳心咒。
闲话少叙,且看此时的风尘。
他从最初的一身血戮,到后来的茫然无措,再到一阵屈辱无力又夹杂着愧疚不甘,直到现在的愤恨、决绝,和一丝隐隐渐出的挣扎,可谓几经有转几度峰回。
显然他内心当中,此刻正有一段段痛苦决绝的心殇往忆,尚在反复流转......
“不可能!!我爹他英雄盖世如何能死,他要在,又怎会让我娘......”
“尘儿。”
“舅舅?您来的正好,我怎么到了苍云宗?还有,他们说......”
“尘儿!”
“恩?”
“老七他们,没骗你。”
“......”
“你已经昏睡了半年,半年前有人偷袭大阵放出了九幽,你爹娘为了不让他祸害世人,与那魔头同归于尽,后来寒门杀到......风家的人就剩下你们几个。”
“爹娘他们......还有族人......”
“那小羽呢?小羽没在这,是不是也......”
“小羽,唉~当时那九幽捣禁而出,震得你魂飞魄散肉身崩坏,小羽为了救你,用她一身的云凰血脉为引,勉强祭动了一丝阵图的生机,将你修补回来,而她.......唉!!她在你外公那,你自己去看吧。”
“小羽!外公,小羽她怎么了?”
“孩子,小羽睡着了,让她睡一会儿吧,等她醒了,外公再让她陪你。”
......
杀!
一声怒吼,前堂内冷风骤起血杀弥漫。
风尘两眼通红死死的盯着雷功,在他眼中,似已没有了护他性命的霹雳堂主,只剩那害他全家的生死仇敌。
“是有些难为你了。”雷功见他已不认眼前,显然是要迷失本心,想想这咒术的厉害,便打算亲自出手将其破解。
随之他两手一抬法决变换,十二宫天辰大印转过其三,待印决定为午字,数十道九天神雷所化的游龙瞬间一滞,接着嘭~的一声炸裂开来,融成了一团墨蓝色光晕将风尘裹在当中。
之后雷功法决不动,转将午字决持为单手,其右手空出单开食指,指尖处随着他口中念念有词,开始泛起了层层的淡紫色宸芒。
宸芒越聚越多,不多时就已凝结成小小的水滴状,此时雷功眼神一定,再将食指一点又顺势一带,奔着风尘的头顶眉心直接按去。
这一式乃是霹雳堂的绝学紫霄沉魔印,此印意在秉气凝神沉魔消心,为霹雳堂弟子修行时固守心境之用。
当下被雷功灌以九天神雷决施展而出,更是非比寻常,如一指点中,顷刻间就能破去劳心咒的搅乱之力,将风尘猛然点醒。
“嘶~”
只是下一瞬,雷功的指尖刚过雷霆,那一点宸芒还未触碰到风尘,就又猛的停了下来。
他发现风尘的眼中骤然间闪过一丝清明,而风尘也在这片刻间冲着他微微的眨了下眼,似乎想说,他还要再试一下。
“也罢,左右再等你片刻。”
雷功说着,散开了手中决印,撤去一身力道,独留下包裹风尘的雷霆之力继续护佑,尔后退到一旁等待着随时搭救。
反观风尘,他因雷功的出手之机,引得游龙决浩然天威渗透入体,短暂凝滞了劳心咒的力道,这才得以片刻的醒转。
趁着一丝清明,勉强与雷功打过招呼,还不及再图其他,就又被劳心咒的搅乱之力撕扯的难以抵挡,转瞬之息就已是心境难守面现苦恶......
......
“好在赶的及时,否则被雷伯伯破去咒术,也就没法再试。”
挣扎中,风尘心知他此番深陷会比之前要更加深重,这一次,他想主动跟这道苦情劳心纠缠一番。
倒不是他想以身试咒锤炼心境,而是他两次深陷都隐隐察觉,这许亦的劳心咒,除了能让他身陷迷乱难以自持,更能令他体内蛰伏的魔气有了几分伺动之意。
要知道,那股魔气龟在他心窍中三年之久,连他外公苍云大帝白乾一,被誉为玄门绝顶都不曾引动分毫,更无法将其驳出。
三年来只有在它蛊惑风尘的心魔时,才会主动的搅闹一番,可那也只是渗透出一些能量而已,其本源始终龟缩在心窍中,任你如何着使它就是不动。
可如今,这困扰他许久的魔气,竟能被劳心咒的搅乱之力隐隐带动,而且他坠陷的越深,那魔气的本源就越发躁乱,这让风尘不免心动。
“不管他许亦如何打算,这机会也是不好错失,说不定自己迷失本心坠到焚渊,那魔气就能被彻底引动,到时有雷伯伯在旁,既能救我醒转,又可将其驳出,岂不两全之美?”
想到这,风尘彻底撇开了心境固守,任凭那往昔绝然肆虐往复......
“娘,尘儿听说那沧海巨树上有一上古神兽守护,凶险异常,父亲他......”
“放心,你爹他盖世无双,区区一头异兽……不碍事的......”
“......”
“小十三!你快去看看,大伯回来了,听说他好像伤的挺重......”
“娘,您就让尘儿进去吧......”
“胡闹,你爹他正在闭关给你参悟筑经续脉的关键,不可打扰,去吧,带着小羽回去,等你爹出关自会回去看你。”
“......”
“尘儿,明天大阵内紫玄道机一动,你自会陷入昏迷,到时梦境里如有万般,记着守住灵台间一念不消,剩下的交给为父便可。”
“孩儿记下了。”
“好。”
“......”
“风尘哥哥,等过了明天,小羽就要回家了......”
“小羽,你知道我不会答应,不管将来如何,咱俩的约定绝不会变......”
“不!小羽不能拖累哥哥,明天大事一成,咱们......就是两路人了......”
“到时恍恍几十年,小羽风中残烛......而且小羽也不忍心哥哥会跟七姑父一样,在云凰岭中白白的延误一生......”
......
不!!
风尘眼幻迷妄,脑海中无数的画面恍恍而过,耳轮旁不知多少的声音延延于行。
那幻象里,似温情、似期盼、似梦境、也似虚幻,似悲欢中透着一丝点点不觉的茫然,也似离恨间带着几分喃喃无措的伤叹......
一时间,他竟有些痴迷,尽管他明知这幻象皆是缥缈虚妄,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被染。
这里,是梦。
是噩梦,也是残梦。
是他三年来一直窝在心头,始终也无法挥去的惊魂噩梦,更是他三年来日夜期盼,想做却偏偏就做不到的一缕残梦。
而今这一缕残梦,他要靠着虚迷的幻象才能勉强奢望,风尘怎能不恨?
他恨!!
恨自己三年前恍恍不觉,未能见得父母双亲最后一面,也恨他悠悠里痴心妄念,害死了风家数百余老少族堂。
更恨这一身浑浑噩噩,始终也窥不到报仇的希望,又终究是寻不回那一抹灿若繁星的滢滢眸光......
恨!既有恨,便有仇。
仇!亦是他心中仅剩的执念。
恨与仇,仇与恨,仇恨之间似有些迷乱,迷乱中又带着几分驳然,也带着几分纷困......
渐渐的,风尘几乎忘了他为何会身探诡咒,又为何会记得仇恨二字,茫茫间就只剩嗜血的杀念。
对!只有杀!!
这一刻,风尘没有了一丝的挣扎,完全被怒火推向了焚渊。
杀!!
“杀?呵呵......小子,你配吗?”
风尘一身杀意刚起,就听一声冷嘲缓缓而落,冷漠中满是不屑。
“谁?”
猩红的视线里,似有道模糊的身影缓缓而来,风尘看不清他,好像他本就不在,可他确确实实正自走来。
“我?我不就是你要找的大仇人吗?”那声音再次响起,那人影也停在近前。
“大仇人......?”风尘还是看不清,尽管他已经身在咫尺,却依旧好似天边。
“不错!你父母大仇,你风家绝灭,那白羽长眠不醒,她母亲决绝枉故......这一切都因我所害!!”
“你,不想杀我吗?”
“我,杀了你!!”
风尘早已是杀意蔓延,此刻怒火烧天再听得此言,哪里还管他是真是假是虚是幻,恶吼之间已然扑了上去,恨不能将其撕为千段。
可他心在幻象,却忘了自己正被雷功的九天神雷层层包裹,不管他如何拼尽全力,也始终是无法挣脱。
幻象里他同样觉得,自己面前似有堵无形的屏障,一直在阻挡着他,不管他如何愤怒,亦不能逾越分毫。
“旁人随手布下的牢笼你都挣脱不开,如何杀我?”
“杀......”
“说到底,只是个废物罢了!!”
“我......不是!!”
“不是?哈哈哈......区区一个绝脉,连玄门的门槛你都踏不过去,就是放你出来,又拿什么杀我?”
“我......”
“废物!不如死了去吧!!哈哈哈......”
狂笑声久觉不止,风尘渐渐的没了声音,满腔的怒火,一身的杀机,也随之黯淡皆无。
是啊,自己绝脉之身为苍穹所弃,入不得玄门修真,也就没有本事,又拿什么杀他?
父母的仇,族人的恨,长眠的小羽......
呵呵!!
或许,他说的没错,不如死了的好。
风尘忽有些心灰意冷,竟想要一死了之,可绝望的双手刚刚探扎到咽喉,却另有一道苍老的声音,突兀般响在他心底。
“你,想杀他吗?”
“想。”
“那就去杀了他吧。”
“我过不去。”
“你过得去......”
......
嘭~
一声巨响,伴着一阵魔炎翻滚,护佑风尘的游龙决转瞬被破,数十道雷霆之力一齐炸碎,连带着长风苑前堂也被一并毁去。
残墟中,风尘面似狞笑眼放凶光,有些兴奋又有些癫狂的盯上了雷功:“嘿嘿嘿......这就过来杀了你......”
......
这魔气……
“嗐~倒是小瞧了他。”
骤起突然,雷功也不免有些惊异,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关键。
此前许亦神秘现身,雷功只道他想借劳心咒套些隐秘,万没想过会跟这魔气有关。
倒不是雷功想不到这点,实因那魔气太过难缠,让他跟本就没去想过,那许亦能仅凭一道劳心咒就将其勾出。
毕竟那魔气三年蛰伏,就连苍云大帝都不曾引动分毫,更别提旁人如何。
再者它当年骤起发难,雷功可是亲身在历,更联手七八位玄门高修都没能将之如何,亦不能将其拔出。
说起当年,雷功一救下风尘,就发现他体内有一股森然可怖,又隐含滔天的邪雾蛰伏在血脉中。
奈何当时周遭危急,且身旁另有白羽命悬一线,风尘虽置险症却于生机无碍,孰轻孰重雷功也就暂缓未究。
后白惜墨等人赶到,出了姬泷仙子舍身救女之变,风尘这头就又被耽搁。
再后来寒门败退再去深探,那股邪气已然龟缩到心窍任尔不出,且有外力强加亦会勾连起风尘的府内七贤,叫人不敢妄之。
所谓府内七贤,乃是人身五行则合阴阳二炁,其中五行者,金木水火土各主一道腑脏,是谓心肝脾胃肾,有日心属金、肝属木、肾属水、胃属火、脾属土,此为五行齐聚。
另阴阳二炁,则阳主神元之耀,阴夺血精之虚,自有阴阳和合者,道可齐,身自妙,如此阴阳相合五行得聚,是友七贤通体府内自达。
反之七贤有失,轻则立伤己身,重则亡魂殒命,可谓险中之险重中之重,故而雷功等人才不敢冒然施为。
然当时隐患在身却也不能不管,众人便商量着万事灼其果必先了其因,先弄清这股邪气所为何物才好决断。
就这样,雷功等人救醒了几个风家小辈,细问之下才隐约猜到,那邪雾应该就是诛魔大阵中封存了不知多少年的上古魔气。
据那些小辈们东拼西凑之言,说大阵被破时九幽冥帝捣禁而出,纵横之间就打断了筑经续脉,更连风尘的肉身灵体也一并崩坏。
之后阵中苦斗,风万霖等人脱身不得,是一旁毫无修为的白羽,不知用了何种手段祭出一身血脉生机,强行引动一丝诛魔大阵的阵图之力,勉强替风尘修补了肉身以及破碎的灵体。
不过白羽毕竟弱小,强撑着一点心中执念,也只能令他肉身补全灵体糅合,却已无力再将偏缺的经脉延续,亦无力筑基破碎的识海。
无奈,她只能将风尘的肉身灵体彼此相熔,又把仅存的几分血气灌给风尘以作延续,她也因此耗尽了生机,眼看着就要化为飞灰。
却在此时,风尘体内突然飘出一缕金白相间的两色游光,自游经诛魔大阵的阵图,带起一抹墨绿色的光晕,转头融进了白羽体内。
光华透体而出涌动而为,生生圈住她逐渐烟剥的残躯,而大阵的阵图也在此时飘跃到白羽怀中,迸放出一抹墨绿色光芒将飞烬完固,之后也未再离去,随着白羽一道倒在了残墟。
白羽刚刚倒下,原本盛放阵图的灵坛突然炸裂,一阵携腥带墨的黑雾扑扑而出。
那黑雾在残墟中兜画一圈,直接罩在了风尘身上,跟着就是一阵魔炎滚烫,好似饿虎扑食欲将他整个蚕尽。
这一幕正被远处同九幽大战的风万霖瞧见,大急之下忙把自己的本命神兵雪夜飞鹰枪,衍成一道流光打进了风尘体内。
一声悲鸣过后,魔炎消尽,黑雾隐没,雪夜飞鹰枪所化也跟着倒回进风尘体内踪迹不见。
再后来九幽怒起,风万霖夫妇与之同归,他二人一死寒门杀到,风家无人能挡也无处可逃,只能拼死护着几个仅存的小辈,直到最后一人倒下,风家近乎绝灭才总算拖来了雷功到场。
听到此处,当时所有人都已明白,那灵坛下暴起的黑雾,绝对是诛魔大阵中一直封存的上古魔气。
想想它的来历,众人皆摇头苦叹,那是大道之争时,玄门先辈大能斩杀魔道先祖臣帝魔渊所留。
相传那臣帝死后不化,其身躯缭为一股邪怨,纵是先辈大能也无力驱散,只能将它封进诛魔大阵,以靠阵法之威逐渐消弭。
这魔气连先辈大能都无力驱散,他们这些后学就更是无奈,何况它躲在心窍中不肯出来又强取不得,只能从长计议。
故众人反过来便要先救白羽,那白羽跟她母亲一样,也施展了不回之法焚生易心决,之所以没死,应该是她身为苍云宗圣女的缘故。
据说苍云一脉源自上古,乃上古大神白帝与上古圣灵云凰的后裔,因此白家后人便有一丝云凰的血脉传承,不过也不是谁人都有。
这云凰血脉只传女不传男,且被族谱九现神谕选定的女子,才有可能觉醒血脉,而每代族人中也仅有一名女子会被选定,这名女子便被苍云宗尊为圣女。
圣女之身此生不得玄门修道,只能专待着血脉觉醒,因而无数代下来只听说圣女有换,却不见能有谁觉醒血脉。
渐渐的,圣女之尊亦成悲哀,旁人玄修己道寿元悠长,身为圣女却只能寥寥几十年,且大多都是孤独终老,身旁无有陪伴。
正因如此,白惜墨自觉心中有愧,才将白羽送到了风沙堡,跟着风尘一同长大。
考虑风尘绝脉无修,二人互做玩伴,说不定将来感情深厚亦可结为夫妇,到时凡尘一世也算良缘一段,哪知好景未至就遭了无妄大恶。
唏嘘间众人一番商议,觉得要救白羽或可在风尘的身上着手,毕竟她湮灭在即,是风尘体内飘出一缕游光将其护住,这才能拖到姬泷仙子命换决绝,那游光应该就是云凰所传的一丝血脉之力。
既然白羽的血脉大半都在风尘体内,说不定内里还有不少,不如布下一道回转长生阵,将那血脉倒灌一些试上一试。
第三百七十六章 归期
想到便做,众人布阵的布阵,护道的护道,待准备妥当,便由白惜墨出手掘引气血。
随着血脉倒灌生机回逝,白羽果然有了些复苏的迹象,惨白的脸色渐透红晕,一身的冰冷也渐温灼。
众人见此法可行,决定继续施为,哪知白惜墨再引一道血气不等散尽,那白羽怀中一直没人关注的阵图,竟突然涌起一阵幽墨色绿光。
光华转瞬间席卷周遭,阵图也随之暴起一股吞天噬地般的吸扯之力,直接吸走了白惜墨掌心处飘然的血气。
得此血气,那光华更盛,竟又吞噬起白羽体内的血脉,眨眼间刚刚倒灌的气血就被吸走大半,连长生阵中因转换血脉而滞留的生机,也被一并搜刮。
众人霎时大惊,忙施手段各作压制,白惜墨更是第一时间抓向阵图。
可那阵图竟好似长在了白羽身上,一股吸着之力死死的将她们捆在一起,任凭白惜墨如何相与也是不动。
无奈,白惜墨便想以己之血供其吞噬,说不定可挡白羽之苦,随之苍云剑划过,手腕处淡金色血液滴滴飘落。
尽管白惜墨修为高绝,血液中蕴藏威能,那阵图也丝毫不理,转而大快朵颐般奔着风尘袭去。
难道跟云凰的血脉有关?
众人疑惑之机,两个孩子已是危急,风尘倒还好说,尤其是白羽,刚刚倒灌的血气已所剩无几,连她原本残存的生机也快要消无。
眼见她刚有所好转就要再次消弭,白惜墨等人心头大急,然几番压制也都毫无功效,只能再想他法。
可那阵图乃是诛魔大阵的枢要,谁也不知它是何来历,只听说此图源自上古,为当时玄门先辈布阵所留。
如今后辈愚钝,也仅知它所枢之阵镇压着九幽冥帝,以及魔渊所化的魔气,对于大阵本身却只能稍作利用。
至于阵图的运转之功,连镇守大阵的风万霖都不甚清楚,旁人就更是不知。
既无驱使之道,它又颇具灵性,且威能莫测亦不好强作压制,真可是急煞了众人。
关键之时,人群中赶来援驰风家的沧海青离宫术数门掌教玉阳真人,以及他师兄符箓门掌教青阳真人,二人挺身而出。
以青离宫至宝清霄琅玉珏和五色洞元旗为引,分别在阵图上布下了四十八道囚灵大禁,将阵图的灵性加以权制,后又合雷功紫霄沉魔印之力,这才勉强封禁了阵图的灵觉。
灵觉被封,阵图立时消沉,总算赶在了白羽陨殇前将其救下,白惜墨千恩万谢自不必提,可转头却是刚按下葫芦瓢又起。
谁能想到,那被先辈大能斩杀化怨,又死困阵中不知多少年的臣帝魔渊,竟还有一丝残魂尚留,就附在风尘体内的魔气当中,并选在此刻突起发难。
呼延延一阵魔气冲天,原本待在一旁昏迷不醒的风尘突睁双眼,其周身并起滚滚雾炎,缭绕间腾身而动,直奔白羽怀中的阵图抓去,欲要夺其就走。
白惜墨当时也正待取走,惊觉身旁有变,不待思虑就是一剑,抬手间怕伤着风尘,以剑身横拍在腰身将之震退。
随之雷功等人也已反应过来,跟着几道流光掠起,将已被夺舍的风尘团团围住。
“小侄绝脉残躯,阁下借去也是无用,不如此刻弃之就走,我可担保无人阻拦。”
几番争斗后,众人投鼠忌器竟拿不下他,雷功又见他魔炎附体乃是为了蚕食风尘,想到久拖必为害,便要先劝离去再做打算,身旁众人也都相继应允。
岂知那魔渊不为所动,还透出个仅有几人知晓,却闻之就能祸乱全场的绝情隐秘:“嘿~尔等小辈无知,这孩子可是个好东西,先天之灵的元神之力于我这缕残魂正好大补。”
先天之灵!!
此言一出,场中顿时一乱,除白惜墨、雷功和姬瑶仙子,所有人都惊言失色。
难怪他风万霖赌上一门之祸,也要为爱子筑经续脉,这绝脉残躯的风尘竟是个先天之灵!!
所谓先天之灵,是指人一出生,识海中就有本相的元神灵体存身在内,而寻常人莫说灵体,就是本相的灵魂都未必见有,大多都只是一团混沌朦胧的灵魂之力附着其中。
这也是为什么人一出生懵懵懂懂,只对父母双亲有本能的感知,对外界却没有明显的意识,唯有随着慢慢长大,识海中的灵魂之力逐渐凝结成本相的灵魂,方才晓人理通万事。
而先天之灵却是不同,其元神灵体有如修真之人道绝巅峰时凝结的元神一般,外通寰宇,内敛神修,可谓玄奥无方,甚至许多妙处就连先天之灵本人也不甚知晓。
古往今来,凡先天之灵者,无一不是震古烁今的惊世之人,旁的不说,单就苍云宗白家的先祖上古大神白帝,传言中就是先天之灵有现苍穹,故才能独占玄天道破九霄,又最终超脱而去。
反观风尘,虽是先天之灵福泽降世,却偏偏是个绝脉之体,绝脉者无有经脉,如此即为苍穹弃子,入不得玄门修真。
自古玄门一途,凡修真炼道者,不论正邪,莫管哪派,皆躲不过游经转脉之法,便是将人身生来所带的一道先天元炁一分为二,一化灵炁,二衍源炁。
灵炁者,走玄天入识海与灵魂相融,结成玄元灵炁,源炁者,夺阴阳化五行座守紫府,此为紫元真炁。
二者相辅相成,又相源相俱,同游过奇经八脉,共转下四肢百骸,继而灌达己身淬成己妙。
待妙到巅峰,即可了为真道,真之后,可脱轮回大相,亦夺九霄之耀,是谓苍玄大道。
此为玄门一途,亘古一教。
可这风尘,先天之灵偏逢绝脉,实在是福祸两难全,喜忧半自咎。
有人唏嘘,有人感叹,也有人为之惋念,然更多的则是有人想到了关键,继而面出异色眼放馋光。
先天之灵何其难出,自玄门开创也只是传说中的寥寥残数,且无一不是名山大派的开道先祖,从没听说哪个绝脉之人,会傍有先天之灵纠缠于世。
既如此,有人就不得不怀疑风尘的情况,会跟一个令人心贪妄念的传言有关......
......
紫玄经!!
传言中,由三百年前玄门正道之首剑隐门覆灭,而引发出正邪两道持续六十余年的甲子之战中,突传骤出的一部邪作恶典。
据说此经乃当时的寒门门主狱中人座下,其三绝之首的道君神木所著,内里森罗万象囊括百家,可谓集天下玄门之大成,若平心而论,此经倒也不失为一部旷世之作。
可它之所以被称邪作,除了因著此经时,寒门大肆抢夺、偷盗玄门各派的经要典籍,更多的还是因为其中记载了不少阴邪歹毒的利己之术。
这其中就包括一道有可能造就先天之灵的养胎之法,九子灌嫡术!!
此术乃紫玄经中最为人所不耻,也最让人心生贪欲的阴邪之法。
若以此灌养胎儿,需先找齐八十一位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的童花少女,再将这些少女授以玄门修行,使之体魄姜赢。
观等其尽过凤初,另择八十一位童男之修与之婚配,待孕有腹胎,便每日以天灵地材拘做药辅精养母体胎寰,直到天精厚顾。
寻常人怀胎七月都会有一道天地精炁藏进腹内,此为天厚人族所独有之顾,幼胎得此精炁,衍化阴阳,造御五行。
尔后又经二月七贤汇友,得此九月之满可为阳道,是谓九阳,九阳后人身俱成,随时都有可能凡生降世。
此时幼胎的精炁衍而复还留身为继,便是人身生来所带之先天元炁,紫玄经中九子灌嫡所需的重中之重,就是这道先天元炁。
八十一道母体胎寰所带的先天元炁一但有成,不等胎儿落地就生生剖开腹内胎宫,趁着幼胎阳元未散魂消未灭,自胎宫内强行剥出这道先天元炁。
尔后八十一道分作九环,九环一体各熔为一,得出九道子元,此为九子先元。
之后再将八十一对残生未死的母体胎寰,尽数炼成一鼎温元和合炉,将这九子先元温中待用。
接下来便是欲养此法的夫妻二人天公雀梦孕成子嫡,嫡子养在胎宫,每月灌注一道九子先元温作爻用,直至九元尽下九阳待出。
此时九子灌嫡的母体静在温元和合炉中等待着嫡子降世,期间九元同体泽和己道,己道一成,这九子灌嫡的幼胎即会出生,若机缘足够,以此术降生便有可能伴着先天之灵则落苍穹。
此术虽过歹毒,可当年消息一出却是天下争抢,当时正邪两道战火如荼,一时间除了与寒门开战的正道各宗,也另有不少原本中立的修真派系,以及许多的方外散修,均以名为除魔实则抢经的心态加入到讨伐之列。
大战整整打过甲子春秋,最终不可一世的寒门寡不敌众,门主狱中人重伤身陨,其座下,一仙二圣三绝四,友贤五老六合殇,七王待有八荒乱,九殿十臣杳杳音。
五十五位绝顶高手仅剩九人,数万门徒子弟或死、或伤、或逃、或亡、或被俘、或诛效、或恍恍躲在丑亥之间,余不过百千之数。
后大军搜刮了寒门总舵十日之多,仙魔岛上莫说神兵至宝法箓典籍,就是一片残页也未有所获。
那隐隐推动了寒门落败的紫玄经,也同样下落不明,悻悻然一场旷日持久的正邪大战,于不欢中悄然落幕。
在那之后,大概百余年前,陆陆续续又有消息传出,说不少宗门常有外出历练的女弟子神秘失踪。
起初所有人都不以为意,后来传的多了,有心人便将此事跟当年声诱八方的紫玄经勾在一起。
这样的猜想一经被传,肃寂了百年的玄门又一次动荡开来,紫玄经的诱惑实在太大,自引出许多的熙攘怨徒。
统御天下的帝苑为防祸乱,与正道的几位大帝商定,分别派出当时的风沙堡堡主风万霖、南海苍云宗宗主白惜博、沧海青离宫金鼎门掌教紫阳真人、以及泊阳谷谷主金乌大帝的胞弟邬灼,四人联手彻查此事。
几人得令而往,历经几番波折,又遇诸多变故,终于发现了此事竟跟一个叫两仪门的小宗派紧密相关。
四人找上门去,两仪门却已被人所灭,不过残留的种种迹象,倒确实跟传言中的九子灌嫡颇为相似。
线索到此中断,四人追查无果,也不知两仪门被谁剿覆,便将实情回禀帝苑,交令后各自回山。
此事虽有不明,但随着两仪门覆灭,紫玄经又一次下落不知,也算掩息了一场玄门隐乱。
帝苑见事有平息,也就未再深究,只为丢失弟子的宗门补偿了一些羊补之物,便就不了了之,那惊鸿一现的紫玄经,也随之再无消息。
三年前,又是百多年匆匆而过,风家大劫骤起,众人援驰北疆,竟在变故中闻得风尘乃是先天之灵。
联想到绝脉之身岂会福泽两伴,再想到当年受令追查的四人中正有风万霖身在,这一道道串联起来,不得不让人心生怀疑,也不得不让有些人利欲在心......
“诸位,风老弟何人,岂会下作,莫听这魔头信口胡诌,万事且等拿下再说。”
雷功当时一声断喝,打断了所有人心头杂念,随后率先出手,一身雷霆涌动间誓要将夺舍风尘的魔渊禁锢当场。
他这一动,白惜墨紧随其后,手中苍云剑入鞘,跟换出一件缎紫色披风。
那披风迎风而涨光华闪耀,却是他父亲苍云大帝随身了道的紫云袍,自有绝魔唤本禁身法随之功效,白惜墨将之抖出意同雷功所想。
“不错,风万霖的为人,我邱某信得过他。”
场中另有一人附和雷功,乃是天泽山九方水阁的阁主邱瑾邱明堂。
只见邱瑾话音未落人已跃出,手中玄元控水旗布下五方大泽,温润之力哗啦啦绞向魔渊。
“雷堂主所言甚是......”
“对......”
......
邱瑾之后,另有几条身形也跟着飞跃而出,其各施手段抖展神兵,分作周遭逼向了滚滚魔炎。
“呵。”
臣帝见场中人众虽多,却只有几人出手,讥笑一声跟着嘲起:“看来这小娃娃身上倒有不少的隐秘,不过尔等小辈即便能难住本座,怕也摆不开身后那些道貌岸然之徒。”
轰~~
说话的功夫,四周八条身影随伴着各色流光已到近前,魔渊处也旋起了一道裹着魔炎的飓风,迎上了众人的神通,噼啪一阵响动分落在旁。
那魔渊不愧是魔道先祖开山大能,即便是雷功等人有些投鼠忌器不敢下手伤敌,可八人联手竟还是被他一缕残魂所控的魔炎挡住不前。
几人脸色难看,刚要再度出手,却听一声哀嚎自魔雾中猛然传出。
啊!!
“小辈!好手段!!”
惨叫之余,一杆漆身如墨霜樱带雪的八尺长枪,自风尘体内幽幽伴出,一点寒芒之上端挑着一道虚幻之颜。
雪夜飞鹰枪!!
“不错,正是风老弟的本命神兵,看来它之前护在血脉,应该是在等着破绽。”
雷功说着,五指化爪翻带雷霆,人已奔枪身侧畔,既无顾忌,余下几人也都紧随其后杀招尽出。
“嘿!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寒芒上,魔渊的虚影一声苦嘲,随后竟不理身旁杀招,只两指并拢立在胸前,口中一声:喝!
那魔渊竟在原地消失,再现身时已浮在白羽怀中的阵图之上,又扔下句蛊惑之言,便舍掉了滔滔魔炎,转头扎进了阵图消失不见。
“没了先天之灵,有这通天箓的总纲倒也可行。”
坏了……
这老贼好生阴险!
惊变一波三折,雷功当时恨不能破口大骂,白惜墨也是暗暗叫苦。
那魔渊老贼必定打的是引心鸠欲,祸乱而逃的勾到!
当时场中大半,其宗门早年间或多或少都曾有过典籍失窃、经要被夺的耻辱,也因此折损过不少门内高手和宗派顶梁。
想当初寒门祸乱可谓血债累累,否则甲子之战中也不会有如此多的门派一齐参与,尽管有不少人是为渔利,但也确实是寒门惹下了众怒。
而究其根本,还是那部紫玄经闹下的祸根,至于说剑隐门覆灭和各派的伤亡,只明眼人看也多半就是个说辞。
臣帝魔渊虽不知详情,可他身为搅动大道之争的罪魁祸首,必是最会愚弄人心。
一个先天之灵就能让他看出利欲,要再出一个惊天隐秘,只怕已有些微妙的局面立时间就会伺动。
果然,有人听说阵图就是通天箓的总纲,眼中顿时激起了数倍的光芒,紧接着就是一阵交头接耳暗中商议......
唉~
当时白惜墨与雷功相视一苦,俱知眼前的局面已是不好收场。
抛开风尘的先天之灵可否牵扯到紫玄经暂且不提,单就一个通天箓乍出,莫说旁人,就是他跟雷功都有些惊在当场。
传说中上古时天道赐予人族的继存之法,其玄门开创的教根所在,通天箓。
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
相传那上古年间灾祸不断异族横行,弱小的人族难以在恶灼间存身立命,天道不忍其受苦断绝,故有厚爱独赐一卷通天箓以续存亡。
箓者,集万千道机诸般玄教,其蕴有神奇异法冥决诡效,习之可防周天异祸,御之能挡妖魔为殃,实乃天道苍苍鸿泽万御的无上大道。
人族先辈正是凭借此卷,知晓天理,通达于万,也正是凭借此卷开创了悠悠万古的玄门大教,更以此教化族人兴旺有传,乃至如今长存永继。
后虽经一场不知名也不知因的动乱,被断成一十三卷散落天下,但听说凡得其一的有缘先辈,皆能以此道破功玄身脱九霄,并留下一支道统悠传百继。
这样的诱惑谁能抵挡?
何况那诛魔大阵已破,其阵图已是个无主之物。
“白老弟带人先走,此处我来应对。”望着蠢蠢欲动的人群,雷功心知大利当前,什么都有可能。
“也罢,我跟老四带人先走,白家剩下的人交给老哥调度,他日雷鸣山上再去道谢。”白惜墨也知意气不可为,他虽不惧宵小,但久拖为害只会坑了两个孩子。
“去吧,姬瑶妹子你也一并,也好在途中有个照应。”
“好。”
一番商定,白惜墨深深的看了一眼姬瑶仙子,随后便同他四弟白惜德一起,分带着风尘、白羽和几个风家的小辈转身就走,姬瑶仙子也是召过门徒准备随行。
“白宗主!”
却在此时,一声高呼随伴着呼啦啦人群攒动将之拦下,之后更是一阵众口责问。
“白宗主,此前令爱千金重体危沉不好打扰,眼下暂保无碍,可否能将今日之事与大伙有个交代?”
“不错,那孩子的先天之灵可能关系到紫玄经的勾当,其中牵扯众家,还望白宗主万要言明。”
“对,还有阵图的事,诛魔大阵已破,那通天箓理应玄门共有,白宗主这么带走怕是不妥......”
“......”
......
白惜墨抬眼一过,双手抱负:“诸位,恕白某此刻实在无心,万般事他日帝庙当中自有交代,眼下就告辞了。”
白惜墨说完转身就走,可场中乌泱泱何止百千,既有牵头那就少不了会有附和。
一时间你我之言与他之话,乱哄哄吵作一团,搅得白惜墨心烦意乱几欲怒狂,却又脱身不得。
最后他心切爱女实在是忍无可忍,高喝一言断立当场:“呔!哪个再要纠缠误了小女性命,就是我苍云宗的死敌!!”
这一声,惊住了不少人,也激怒了不少人。
“呵呵,白宗主好大的威风,我等只是问问那先天之灵是否牵扯到自家仇怨,你就恼羞成怒,难道这其中真有什么不可告人?”
“说不定当年两仪门的勾当就是他风万霖所为,否则绝脉之身岂有伴生先天之灵的道理......”
“呵,你苍云宗再强也强不过天下悠悠,那通天箓既归玄门,就不能由你一家带走......”
“当年小女就是让两仪门掳去,才遭了九子灌嫡的厄难,今天说什么也得当面对清,要真是他风万霖所为,哼!这风家的小子,你白宗主还就带不走了。”
......
世人大多如此,每遇随波之流,总以为牵扯众家可互壮声威,却忘了是非对错而侥幸在心。
当年这些人就是如此,尽管都明白风尘的先天之灵未必就跟紫玄经有关,且白惜墨也不一定知道内里详情,而通天箓更是眼见着不能立时取出,但凡事不总有个万一?
万一真是紫玄经的缘故?万一他白惜墨偏就知道?万一到最后一乱通天箓有变,又正好被自己所得?万一......
总之最后一无所获,也好过眼睁睁失之交臂,毕竟众怒在前,他苍云宗也不好回头再做追究。
而且那通天箓就在眼前,要真被自己侥幸得去,到时找个没人之所,说不定他日道破苍玄,谁还用顾忌其他。
雷功当时眼看心明,瞧着不少人已开始蕴藏神通抽搭兵刃,暗道苦斗事小,要因此误了两个孩子性命却是追悔。
念及如此,雷功抬手一招,已到多时的霹雳堂众弟子随即听命:“隐下雷泽大阵,稍时听我号令。”
吩咐过后,他又转奔场中说起:“诸位听我一言,此刻两个孩子生死无知,白老弟又痛失爱妻,且逢胞妹家族巨变,确无心思再顾其他,不如卖个人情去往帝庙相候几日,届时有帝苑做主,不会失了各位公允。”
“不行,他苍云宗乃是大帝宗门,帝苑碍于情面,即便不会袒护只怕也潺啰不清,到时如我等这些小门小派再去哪里说理?”
“呵,咱们屁颠屁颠的的赶来救援,真要救个恶人之后,岂不叫那些邪魔外道笑掉大牙?”
“说不定他苍云宗也有一份儿......”
“没准儿霹雳堂也少不了......”
“费什么话,今天说不清谁都走不了......”
......
“呵呵,我看你们报仇是小渔利是真,也罢!索性连帝庙也不用去了,跟尔等宵小还有何话?哼!老四,走,我看他们谁敢动手。”白惜墨满腔的悲愤本就无处发泄,又被一再相逼,正中了心头怒意。
只是他这要走,众人哪里肯让,自有带头之人迎上拦住,其身后随众也跟着陆续而动,则合白惜墨放狠决言,一场正道内乱箭已在弦。
“白惜墨,你......”
呜~啊!!
一道玄绫飘飞而过,如万朵千花绽在当空,靡靡间一声惨叫,有人跌落云层生死不知。
“再有阻拦者,杀。”清冷的声音震慑当场。
谁也没想到,白惜墨不等发怒,倒是姬瑶仙子率先出手,将那出头之人重伤击落。
这一下乱局已定,众人稍愣片刻,转过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微微示意便就一拥而上。
“雷泽大阵,起。”
轰隆隆~噼啪,噼,啪......
万丈游龙越当空,捭阖而绝缚千匆,恍恍有煞祸因功,漭漭无延捻为终。
当年这一击而起千铎而行,随跟着纵横团剎诡决罔替,可真是好一场苦斗,最后还是帝苑来人布下帝令,才掩息了这场正道内乱。
当时帝苑老太师殷太虚,奉人皇帝泽之命,携人皇剑亲身而至。
苍玄令下,众玄门各归己家不得再闹,亦不可再言此过,苍云宗需将先天之灵所牵诸般释于清明,另阵图通天箓,因涉及苍云宗圣女死生大事,暂归其代保十年,十年后,无论其生死几何,皆由帝苑另作定夺。
此外,余下各宗因搅动乱事,其宗门掌教禁足十年,十年内不得外出山门,如违敕令,帝苑诛之。
再有西昆仑瑶池仙境与雷鸣山霹雳堂,两家虽无大过可也参与其中,折伤了不少玄门同道,考虑风家一脉惨绝遭祸,其北疆大漠无人镇守,暂由两家代守十年,十年后亦由帝苑选定接替。
敕令出时即效,各宗门不得违抗,如违者视为狡脱正道,将于十年后讨伐寒门时一并诛之。
老太师一言而决以代帝苑,各家虽多不服,却也只能无奈听之。
没办法,玄门开创便以护佑人族为本,保驾苍生为念,而帝苑乃人族之首人皇所立,人皇又为统御人族之正统大帝,受苍生之仰万民之敬,更有天道无极之照,历来可束玄门。
只是诸如寒门等一些邪道恶派,或是许多方外的逍遥之人不听其号令罢了,可在场的众人却不能不听。
悻悻中各自散去又各回山门,再不提此间之事,凡有未经大漠者问起,都只说寒门阴险暗害了风家,对于后来的事却是少提。
至于白惜墨与姬瑶两人,其两家为大帝宗门,帝苑确实有些号令不动,白惜墨只扔下句先天之灵与紫玄经无关,就带人回转了南海,之后更是怒隐山门不与宵小。
姬瑶仙子也是含怒间身回瑶池封山不动,亦不见往来宾客,就连白惜墨几番前去也都拒之门外,至于镇守北疆更是不理,凡有帝苑前来催问,也都被太瑶仙帝派人打发。
碍于大帝情面,帝苑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大帝之尊可不听人皇号令。
瑶池不听,只能是雷功的霹雳堂代为镇守,好在三年来这血海边也算清净,海中的妖魔一直未犯,仙魔岛上也是肃寂无声。
故雷功虽镇两地,倒也无甚多劳,只是偶尔派驻弟子折返查探,自己则一直闭关,等着将来讨伐寒门。
直到前几日,白惜墨突然来信说要带着风尘北行祭拜,雷功这才出关,又接替白惜墨照看风尘。
可谁知这风尘刚接到手,就让那许亦给搅出这么个棘手的乱子……
第三百七十七章 索命
滚滚尘江似海深,掩掩浊光比梦沉,
从来一念穿心假,哪有六形躲欲真,
身披百道着恶昏,红悬几盏妄亦嗔,
秽同虚里秽同根,也在乾先也在坤。
唉!
人心多为贪,妄欲亦在前,可笑这天下有正邪,却不知何处是分!
看着眼前心智已失正陷魔杀的风尘,雷功愁容间不免有些睹现思魂。
当年正是那滔滔虚里的混嗔痴相,害的老友一家惨绝苍缘,独留下绝脉的风尘背负恨冤,也正是这魔炎所伴的魔渊老贼搅乱人心,才引出了许多后事之变。
直拖得最后回转苍云,小风子已被魔炎灼伤,虽是大劫下独得了元神之躯,却叫绝脉间再难修缮,而小白羽也是身困蚕源,纵有苍云大帝出手,也依旧在死生间徘徊不断。
如今白老弟以身犯险,去往绝地落神峰九霞涧,寻那渺渺无希的解祸之道陨灵台,多半也是九死一生。
唉!!
这世间的恶浊可真害人,难怪风老弟当初宁可耗损己身,不惜冒着自斩修为的凶险,也要以苦修的精炁灌养爱子。
他定是厌倦了世间熙攘,又自觉无缘苍路,继而转托后世,将小风子铸成先天之灵以欲大道真玄。
想必白老弟也是如此,这才忍痛应允了白羽继定圣女,以图先祖遗泽,再耀鸿先世间。
而我,悠悠逛逛,苍玄里犹自不悟,又何尝不是被困尘渊?
也罢,且不管许亦算计如何,这小风子已是魔炎尽出,又赶在我雷功接手,想必当是命数。
既如此,老哥我纵是撇掉这一身不要,也得送他一场造化,与他看一看能否挣脱这浑浑噩噩的苍漭周天。
想到这,雷功打定主意要带风尘回山,以他雷鸣山九天神雷池的淬达之功,为风尘淬体炼元。
到时借助雷池中真正的紫霄神雷,以上苍浩然之力,或许能将这魔气中残留的怨念化去。
没了驳杂,它只会成为一股至纯至强的上古灵气而再无隐患,至于其中蕴藏的威能,也正好能与风尘熔为己身。
如此一来,不仅难题得解,就连他当初受白羽拼死所铸,却又并不完善的元神之躯,也会由此补全。
所谓元神之躯,乃是风尘于大劫下幸得的独有之道,当初白羽决绝,以一身血脉当铸,使其先天之灵的元神灵体与肉身相熔。
这便有了他其身为元,其元作躯,其身魂一体,其元神一躯,如此元神之躯可谓万古独一。
此举虽是无意却乃万幸,只是那白羽太过弱小,当时也太过危急,没能将其真正修缮,残留下不少驳杂和不通。
正是考虑这点,雷功才想着把风尘带回雷鸣山,以借雷池之能为他补全修缮,不过眼下还得再看一看,以保证那魔气间确无隐患。
“狗贼!拿命来!!”
雷功正自琢磨,风尘已是恨恨而动。
只见他抬手一晃裹起周身魔炎,缭绕间单掌为勾指尖森然,携着几分怨气,几分杀念,和几分娆动的愤恨,奔着雷功的心口猛然就探。
雷功一未躲二未闪,又怕伤着他也未出力硬撼,只探出两根手指㧅在风尘的手腕,再走一股绵柔之力斜上着将他抛诸一旁。
风尘一击不中,气的魔炎翻滚,自落在当处倒回头脚下又蹬,再一次奔向雷功。
不过他攻势虽猛,却奈何与雷功相差太大,一个在天,一个或许在地,故几次三番都被雷功淡然化解。
“怎么,你作下大恶,却不敢一战?”
风尘心困杀颠自不认眼前之人,只道仇敌险诈不与他逐决斗狠,面现大恨的同时再奔袭来。
这一趟似与魔气暗合,其抬手间竟自周身的黑雾中幻化出十余只漆身如墨、形云鬼魅的幽罗魔煞,那魔煞猛一现身,饥如饿狼般直奔雷功撕咬而去,看那架势不将他撕扯粉碎誓不罢休。
“哦?衍气化形,看来他二者确能契合,那雷池炼体多半可行,不过他毕竟是风老弟的遗孤,不能太过冒险,且看看他究竟能契合到什么程度。”
雷功心头一动,也未见他有何动作,那十余只魔煞就已在途中消散,待黑气散尽,原本魔煞所过隐有一抹雷弧一闪而没,噼啪一声细不可察。
“呵,倒是有些本事,不过今天说什么也得杀你报仇!!”风尘话音刚落,人已到雷功近前。
恨绝的眼神中血色弥漫,死死的盯着雷功,手中也不知何时多了柄魔气衍化的魔光利刃,其锋芒在手,对着雷功的紫府丹田分心就刺。
这一下要被刺穿,府内真炁有失,一身的真元必遭泄乱,到时纵以雷功之身,只怕也得多吃苦头。
但雷功乃是何等高人,且不说风尘毫无修为,就是这魔气当年由魔渊掌控,也没能伤其分毫。
而今他心魔祸乱,也只是借助了一点魔气的威能,哪怕这魔气自有阻隔灵力断解真元的本事,可落在风尘手中,与当世一等一的雷功相比,终究还是萤萤之暗。
但见雷功自有定数,从容间与他见招拆招逐一探解,几经试过见风尘与这魔气确能契合,也就不作纠缠,只抬手一动再出游龙阵将其圈禁。
风尘身形被囚,大恨一句‘好手段’,接着动衍魔气,想跟之前一般,靠其断解真元之能一举脱困。
可这次却是未能如愿,任凭他如何着使,那魔气又如何翻腾,也依旧不能撼动分毫,始终被游龙阵困在当中。
“给我破!!”风尘偏自不信,再一次猛使力道,然结果却是不变。
无奈,他又试了几次尽皆如此,最终恨怒间犹自大骂:“狗贼!你......”
“嘶~劳心咒一破小风子立时会醒,可这魔气......会不会也跟着回到心窍?”雷功在旁搭瞧不理叫骂,也不担忧他阵决能否被破,只暗中琢磨着该如何把风尘带回山门。
说起来,他此番所动比之先前要差上不少,之前的游龙阵为防许亦重在护佑,这一次却只为囚困,故而力道所需也就不甚强烈。
之所以没被再次震破,乃是他先前冷而不防,才叫风尘以魔炎骤起钻了空子,只要他源源不断的往阵上引渡灵力,或灌注己身真元,那魔气纵能阻断也无法超出限度,毕竟再好的东西也得看谁人在用。
“不行,说不定许亦已在暗中,强带回去难保中途不会有变,还是得想个办法......”
雷功琢磨着要把风尘暂时唤醒,好让他神智清明配合自己回返雷鸣,可想归想,真要做上却不好办。
眼下风尘心在血戮,把他唤醒不难,紫霄沉魔印一动立时可解,但雷功却不敢保证劳心咒与这魔气可有牵连,若冒然破去引得魔气回还,那这良机只怕再难遇到。
可要强行带回,他又怕中途有变,再者就是回到了雷鸣山,想进雷池也得先交代好个中利害,怎么着也得把风尘暂时唤醒。
如此,既不破咒又得让他暂时醒转,那就得像之前一般,将劳心咒的搅乱之力暂时凝滞,可难就难在这点。
风尘已被魔炎附体,且两者间暗有契合,那魔气又能断解真元,要作压制就得比先前力道更甚,如此外力过多入体,三者间相互纠缠顽抗,就是雷功也不敢说万无一失。
一但府内有变,真要是伤着风尘,闹不好就是生死大事,故雷功迟迟不敢动手施为,只在一旁思虑
......
“嗐~该叫铁丫头一起来的,她的三分定元珠必能保小风子府内无恙。”
雷功思来想去觉得动手强为太过冒险,唯有先用一件至宝护住他府内七贤,再以一股阴柔之力缓缓的渗进体内,绵锁住劳心咒的力道才可万无一失。
可一提法宝,这天孤绝顶的雷堂主却有些囊中羞涩,无他,雷功一生自信傲绝,向来将法器神兵等视为赘己之物,觉得外物在手便会有了依靠,从而失了那颗天锋无往的锐决之心。
故雷功寻常对敌,从无法器在手,亦无神兵在旁,只是眼下当用,却竟一个也拿不出来,这可叫雷功好道苦恼。
“雷堂主。”
“哦?白四爷。”
正自犯难,一声轻唤道进了雷功耳中,正是苍云宗白家的老四白惜德。
此前他跟随白惜墨而来,受命在暗中护佑风尘,本来也在四周,但雷功一到他觉得必无万一,就带人在大漠间兜兜转转,察看着有无可疑。
方才他远远的瞧见风沙堡所在似有雷光涌动,又隐约听到了雷功那声茫茫之言,心知雷功这头必有来犯,赶忙带人回转而来。
“雷堂主,尘儿这魔气……”白惜德落在当处,瞧见被困的风尘一身魔炎竟与三年前无二,惊异之余忙又问起。
“许亦干的,不过你回来的正好,身上可有什么法宝神兵能护住府内七贤?”雷功答中带问。
“这个......倒是没有,不过雷堂主要用神兵,是否要护尘儿的命脉,好将这魔气彻底拔出?”白惜德修为上不比雷功,可身为大帝之后,其眼界自非常人,故稍作疑惑也就有些想到了关键。
“算是吧,我要把他带回雷鸣山,以九天雷池为他炼体驱魔,只是这般模样强行带走又怕中途有变。”雷功略一道出了心思。
白惜德听罢沉吟起来:“要把他带走......”
有了!!
片刻后,白惜德似乎想到了什么,跟着眼神一亮:“雷堂主,是否能将尘儿安稳的带到雷鸣山即可?”
“不错。”
“那就好办了,我这正好有一件宝物可装活人,用它带着中途应该无事。”白惜德说完,手中多了件画卷模样的事物。
“阳泊涣的真阳图?”雷功眼神一动。
“正是,这真阳图本是泊阳谷三宝之一,内藏一现洞天,当年阳泊涣叛逃泊阳谷时将其盗走,后在三年前又被雷堂主击杀,此图便散落一旁,当时雷老哥看不上这些,我就把它捡了回来,本想着这趟出山将其送还,没想到此处正好可用。”白惜德面带微笑口中庆幸。
雷功也不绝点头:“恩,确是正好,那就用过之后再还不迟。”
说完他伸手接过,又在手中掂了一掂,接着眼神一定看向风尘,待猛的一抖,手中真阳图呼啦啦抖转开来,两尺半长的小巧画卷顺风而涨,转瞬间就已成十余丈大小。
夜幕中隐约可见,其上绘有山川水泽天灵物秀,或高阳在顶,或斜月在头,或繁星有落,或萤河半盏。
寥寥间竟有几多生禽猛类栖栖在中,又有诸般浮雨苍生亦显于然,真可谓自现一天了成一地,好一幅方外之颜。
雷功抬眼观望不觉感叹:“用它带着,确无万一。”
话音将落,真阳图已是二十丈有余,到此再不见起,只反折而上又铺盖华天,映在了风尘头顶,再挂下一抹清光将其罩住。
白惜德见状赶忙提醒:“雷堂主,可以了。”
“好。”
一个好字落罢,雷功单手挂出一盏寅字决,随后真元鼓荡间集在掌中又凝作一团,接着法决撤去,掌心处便有一团墨蓝色的雷霆之力幽幽飘起,奔着风尘衍荡而去。
行进中劈啪作响自幻犹真,待到其身前数尺,已化作一条手臂粗细又两丈来长的墨蓝色锁链,锁链盘固而行探进游龙阵,又探进魔炎黑雾将风尘牢牢捆住。
“有雷堂主这道伏虎印,再加游龙阵两道束缚,尘儿他纵有魔气也无法冲破。”白惜德眼见施为,不禁大为赞赏。
雷功一笑,随后两指并拢掐为剑诀,对着空中的真阳图单手一指,一道急光奔射而去,再伴一声:“收!”
那真阳图立时就动,挂下的清光猛然一吸,光晕流转而回将风尘带进图中。
风尘尤不自知,还以为他被大仇人接连戏耍,愤恨间一直叫骂:“他娘的好不要脸,竟合旁人......”
叫骂声响到一半他就被真阳图展在画中,声消之机但见那山氓间一叶偏峰之上,似有一道身伴着墨蓝两色的人影,突现在郁郁之旁。
啪~
画起而收,图落即还,真阳图反卷而来幻回了本来模样,啪~的一声落在雷功手中,跟着流光一闪被他收进囊中。
“白四爷,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身。”雷功担心迟则生变,转身就要回返雷鸣。
“雷堂主,这事干系不小,我得抓紧回去跟家父秉明,就不去叨扰了,尘儿这有您照看必无可失,等他日再出,小弟必携重礼往去雷鸣山,好代亡妹一家谢过大恩。”白惜德说着双手抱拳,对着雷功深施一礼。
雷功赶忙上前搭扶:“白四爷莫要折煞与我。”
说着便将他扶起,之后又回礼再道:“既如此,咱们就此别过,等小风子无恙,我再把他送回南海。”
“有劳雷堂主,咱们青山不改,小弟这便去了。”
“后会有期。”
二人别过,白惜德转头带人回奔南海,雷功亦是抖化一阵流光消失在西北之边......
呜~呜呼~嗷呼呼~
身影消罢,愁觉往还,偌大的北疆大漠,寥寥的残垣古城,忽有一阵疾风掠过,带着不知凡几的尘沙,将已被盖去半遮的断墟,又添上了几度苍凉。
镗啷啷~
疾风再过残败的城门口,又似晃动了几下斜插在地上的半截牌匾,幽幽的风字在夜幕中铮铮而立,好似挣扎着曾经的荣耀,又像期盼着他朝的辉煌......
......
“君主,那雷功已回雷鸣山去了。”
仙魔岛,寒门总舵。
魔君许亦稳坐高中,底下部将分立两旁,正当间空余处此刻正有一黑袍暗影缭绕而言。
“恩,去吧。”许亦点了点头,似有所料。
那黑影随之听命,转身刚要离去就又被许亦出言叫住:“等等,七杀堂那边可有消息?”
“回君主,确有消息,不过杀王陆枭桀骜不求,他说您........”那黑影话到一半,有些迟疑的顿在当处。
“讲!”许亦淡淡而决。
“他说您……说您不配代掌门主,想让他回归,除非……除非让出门主大位,否则莫再贪图他的门堂。”看来这黑影有些惧怕许亦,故话语间虽不是本意,却也带着几分犹犹豫豫。
许亦倒是不气不恼,听完之后淡淡一笑:“你本是杀王的弟子,想必对他也有所了解,如你看此事该当如何?”
那黑影闻言一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可许亦问起他又不能不答,只能硬着头皮谨慎说道:“属下愚钝,不敢妄断君意,不过属下当年若非君主收留,早已死在了风万霖手中,如此再造此生不敢相忘,蒙君主不弃,属下愿听一切吩咐,万死不辞!!”
说完,他一身黑袍撩动,跟着身形矮半,直接跪在当中已示其诚。
“算了,不过随口一问,起来说话。”许亦一摆手命他起身,那黑影随之恭立。
“杀王终究是杀王,能在那样的大战中幸存,确实值得高看,不过他既是七王之尊,怎么说也得请归山门,也罢,此事我亲自决断,你们暂且去吧。”许亦说完,眼中多了些淡淡的倦意,跟着手一挥示意周遭。
底下众人随之领命,深恭道礼后各自退去,不多时,大殿内近无旁人。
此时许亦的身旁忽有一抹黑芒隐隐闪动,随之一道空幽的声音轻轻传出:“君主,东西和人都已找到,不过遇到些麻烦,恐怕得两位圣尊亲自出手。”
“恩,那二人确实棘手,叫老鬼他们盯住即可,等两位圣尊到了再图一切。”
“是……”
......
栖霞九耀看雷鸣,伏阳八百为谁行,
胆有妖魔乱天穹,齐下苍远带浩霆。
雷鸣山。
伏阳山脉之首,九耀八连之巅,其巍峨直插天穹,其大势遍摆西延。
绵绵千起多有仙云雾罩,滔滔万下独过水洪“望川”,山林旁常见走兽禽行,怡然处自挂飞缎绝岩,端的是幽奇险峻名动于悬。
然这名,不仅仅是九耀八连的巍峨大势,更有那仙颠还道的天顾门玄,霹雳堂。
霹雳堂,玄座雷鸣山顶栖霞涧边,前有悬河倒挂,后惹洪源望川,其左登天之石可上云顶道天,其右踏仙之路可下九方为间。
正当中宗门所在,亭宇楼阁,云端海阔,遥遥乃望真可是仙家之所神眷之辕。
待过近前,其山门大宝乃是缎白玉青石一气而成,上有万民所请帝苑亲书的四句德言:“栖霞九耀看雷鸣,伏阳八百为谁行,胆有妖魔乱天穹,齐下苍远带浩霆。”
说得便是这霹雳堂众弟子,常以一身霆撼浩然的玄门高修,于尘世间除魔卫道苦救苍生,世人感其大义,故上请人皇着帝苑亲刻,以誉其德行有道大义为先。
再入此间,仙霞缭绕乃一处数百丈见方的偌大天坪,上铺缎白色青石方砖,走连开来直通四方大面,其正东、正西两处各观云海,正南则为山门有进,独玄北一处贯通一道接天。
天行处,斜上而走,足过八百零八道青阶,便见一座宏宇巍峨的仙宫神阙,紫霄大殿。
此乃霹雳堂寻常往议送迎八方的通院之所,凡宗门大事亦或宾客往来,皆在此处相商相待。
不过雷功此人孤身自傲,不屑往来宵小,霹雳堂门下又大多都随其秉性,很少跟其他宗门有过多的接触,故往来于此的宾客一向很少。
至于霹雳堂内务,也基本都是雷功一言而决,鲜少有举棋不定,着全族以商的机要大事。
故两两而得,这紫霄大殿平常除一些值守的弟子,几乎少有人来,偌大的仙宫倒常是一副冷冷清清。
可今天却是有些不同往日,大殿上人头攒动,庭廊下五三为伴,俨然一副热闹非凡......
......
“唉,听说雷堂主正在闭关,咱们这些人怕是要白来一趟。”
“闭关?嘶~~这可难办了,我家主人那还等着我回去报信呢。”
“嗐~莫说你,看看这四周,哪个不是面带焦色着急回往?都是等着复命的。”
“那咱们就这么干耗着?”
“不然呢?人家堂主闭关,你于老三还能去强叩不成?”
“那倒是,可......”
“龙姑娘!!”
“嘘,龙姑娘来了,这雷堂主的侍女一出没准有戏。”
“恩~对,对,对......”
......
往常清净少人的紫霄大殿,此刻乌泱泱足有两百余众,除一些霹雳堂的弟子待守两旁,余下皆为来客。
这些人形色有异扮相有别,老少间亦分男女,且都来自不同的门派,可听其言语似乎都为了求见雷功,至于所为何事却是不知。
“龙姑娘,大伙远道而来,都想跟雷堂主打听一些要紧的事,还请有劳代为通传。”
“正是,烦请龙姑娘代为通传.......”
“有劳龙姑娘......”
......
嘈哗渐息,一半大老者分拨左右而出,对着高台上刚刚到场的黑衫女子拱手谦道,其身旁众人随之附和,也跟着望向高台。
循众而去,只见高台上堂尊大位旁,一芊芊玉影玄衫飘荡,其眉宇中透着绝貌的风华,孤傲里带着百悬的清霜。
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雷功雷堂主的贴身侍女,龙铁心。
据说她与雷功名为主仆实胜兄妹,霹雳堂上下也从不拿她当作下人,相反,但有门中要务偶得雷功不便,也尽是由她代为执掌,可以说雷功不在便是她龙铁心掌教当家。
今天亦是同样,雷功远赴大漠未归,偏赶上十余家宗门拜山求见,她便叫值守的弟子将其打发,可几番下来这些人就是不走,众弟子无奈只好将她请出。
“我家堂主尚在闭关,诸位请回吧。”
除对雷功,龙铁心一向寡言,加上今天这些人又大半都在当年的风家之变中搅过乱局,那其中的利欲牵伴,她就更不愿多做搭理,故一言而绝只想劝其就走。
只是她有逐客之意,底下众人却都不领待走之言,依旧是不依不饶,一心只见雷功。
“龙姑娘,按说雷堂主闭关我等不该打扰,只是众家所来实在是有要事相询,烦劳,还是再给通传一声。”
适才说话的那位半大老者,显然在这些人中辈分最高资历最老,故龙铁心言过,众人都不约而同向其看去,老者左右一扫心领神会,便再度拱手替大伙充当发言。
龙铁心闻之眉头一动:“敢问阁下可是千叶门的童老?”
“不错,老夫正是童还山,不知龙姑娘问起可有明示?”童还山面带疑惑口中相询。
“岂敢。”龙铁心微带双颦摇了摇头,接着竟与他晾在一旁,反奔众人说道:“诸位,我家堂主闭关前有过严令,此番所为者大,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打扰,众位有事不妨说与我听,稍时问过堂主,若有明言亦当巨无不细转呈各位。”
“这......”
话到这个份上,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于情于理也确实不该强做打扰。
可方才被龙铁心故意晾晒的童还山,此刻却有些面色不悦,身为千叶五老之首,走到哪不是被人高看,几时受过这样的恶气。
故心中不痛,言语上也就带着不快:“这雷堂主的架子未免也太大了吧?大伙远道而来同样也是所为者大,这可不是你一句堂主闭关就能打发。”
“那,你待怎样?”龙铁心脸色一寒,瞬间蒙起了一层清霜,其身后随行的弟子也跟着骤然一凛,皆面带微怒的盯上了童还山。
“呵!”童还山冷冷一笑却不在乎,他此刻心中已定,既然雷功不出面,那就把事情闹乱,乱到雷功出来为止。
反正他临行前已跟掌门师弟寒叶真人韩百川打过保票,此一番必要面见雷功,否则无颜回见山门。
想到如此,他竟赌气般有样学样,如方才龙铁心一般不理霹雳堂众人,转奔身后说道:“列位,咱们此行的目的不用我说,若见不到雷堂主,只怕在座的回去也是不好交代,既然他霹雳堂说堂主闭关,那咱们就在这死等,直到雷堂主出关为止。”
“不错,童老这话言之在理,当年那恶贼可没少荼害咱们各家宗派,这要是得不到雷堂主明示,那咱们就不走了。”
“对,不走了,咱们等雷堂主出关......”
“......”
童还山一言,令原本已有些犹豫的众人,再度坚决了起来。
龙铁心看在眼中冷笑心头,这些人所为何来她心知肚明,无非都为了后山雷池中关押的那个阎君庄陌。
说到那阎君,当年可谓血债累累,据说此人同魔君许亦一般,百多年前横空出世,谁也不知他来历如何,只道他当年跟许亦齐名,并称为邪道双君。
当时许亦大掌寒门声势滔天,而这庄陌也是不落旁后,甚至他的凶名对于正道来讲,要比许亦还犹有过之。
尽管他身无大势亦无后力,但只孤身一人却可搅的玄门正道好一场血雨腥风。
许多正道中有名的高手,甚至不少的宗派掌教、一家之主,当年都死在了此人手中,而且他每杀之初都会先下一道拜帖,告诉被杀之人几时会来,任你如何准备也逃不过亡魂陨命。
因此众人才送他阎君的称号,意比幽冥九下的阎罗帝君,可说是阎罗君下三更帖,哪个敢命到五更。
一时间阎君之名搅的玄门正道人心惶惶,多少人生怕自己会是下一个收到拜帖,终日不敢出山门一步,甚至有些人为了躲避庄陌,更是三五结群的寻山隐迹。
可即便如此,也总会有消息传出,说哪家之人在外被杀,何派之长身首他方。
再后来,此人的血债越积越多,其凶名也越来越盛,终于惊动了统领正道的帝苑出手。
苍玄令下,四大圣堂派出有二,由青龙堂堂主殷无常和白虎堂堂主殷无寿,二人各率本部联合那些同门被杀的正道各宗,开始围剿庄陌。
奈何庄陌这人修为奇高,每遇险境总能凭借修为抽身而走,众人围剿虽多却屡遭不利,又常有折损。
无奈,帝苑又发告令,联合整个正道一同缉拿,正所谓人有失手马有漏蹄,天罗地网下,那庄陌修为再高,也终被生生擒获。
而生擒他的,正是霹雳堂的堂主雷功,只是雷功将之擒下,不知为何竟没有交给帝苑,反将他囚禁在自家后山,关在雷池中以九天神雷为作镇压,于今已有将近百年。
当年雷功的做法自引得众家不满,帝苑也曾责令他给与解释,可雷功不管压力如何,就只说此人乃他亲手所擒,该有决断之权。
不过他也同时给出了承诺,说此人在霹雳堂最多百年,百年后自当亲手交出,到时如何处置再不过问。
当时有风万霖和白惜墨等人联名作保,又有白乾一和太瑶仙帝等大帝说情,帝苑也就暂且答应,余下各家虽有微词,但此事如定也就只好暂拖等候。
如今百年之期还剩半年,那些当年与庄陌结下仇怨的宗派,也就开始坐不太住,最近都陆陆续续的赶来霹雳堂询问此事。
本来应该是各家的掌教、宗主等亲身而往,但其中有不少人因为三年前的内乱,正被帝苑责令禁足,所以此番前来多是些长老之流。
这童还山就是其中的代表,他在这些人中资历最老辈分最高,而且他所在的千叶门也同霹雳堂一般,都是仅在五大宗之下的九耀仙门,于正道中举足轻重。
因此众人才以他为首,毕竟千叶五老之名,在玄门中份量十足。
只是他这份量在旁处固然管用,对于同列九耀仙门的霹雳堂而言,却就有些不大灵光。
第三百七十八章 毒物
“放肆!”
一声沉言盖过嘈杂,随之大殿上流光一闪,龙铁心身旁多出一人。
此人身材高大俊朗刚毅,其淡金色的脸上,苍松剑眉,目炽朗星,眼运间如有电光远慑八方,之下隆鼻在前方海在后,阔口旁亦有墨然随言而动。
再看其身,外披缎青色流光大氅,内挂漆墨履冕带长袍,值大殿中虽无风起,却威然隐隐掠动,叫他往那一站,自有千般之傲万里之耀。
众人抬眼一瞧,来的正是霹雳堂雷泽十二仙之首,雷罡是也。
这雷罡与堂主雷功乃是同胞兄弟,修为上虽有不及,却也相差不大,在玄门中亦是名震八方的人物。
原本他正在后堂教授门徒,听闻前殿有人搅闹,担忧兄长不在,恐龙铁心一人应付不来,便抽身赶来大殿。
果然,他一到殿前就听到有人吵闹,故而不等龙铁心发言,他便先声夺怒。
“霹雳堂岂是尔等撒野打泼之处,哪个再要搅闹,休怪我雷罡不与情面!!”说完,他一双怒目扫过全场,凡与之对视,皆有些浑身不得自在,眼中多现出躲闪之光。
不过人群中倒有一人鱼众而出,口中微言带怨:“当初就是你大哥横遮竖挡,老夫才没能替小儿报仇,如今期约将至,雷堂主却迟迟不肯现身,难道你霹雳堂还要护着那恶贼不成?”
这说话之人乃是大衍阁的长老唐广龙,当年他儿子唐贤一家就是死在了庄陌手上,而且死状凄惨,一家十三口皆被剥皮抽骨做成了人形草偶,悬挂在院落当中。
当时唐广龙眼见惨状,差点气绝当场,等还赢过来,大恨中发下绝誓,余生只为报仇而活。
为此唐广龙这些年没少奔霹雳堂来,不过他每次前来都被雷功婉言回绝,他也知道自己硬闯不过,倒也没怎么纠缠。
这次他听说有不少宗门都派人赶来,加上约期将至,以为机会已到,便一马当先第一个赶到雷鸣山。
可没曾想这么多人同时拜山,还是给吃了顿闭门羹,而且还不如以往,之前他好歹还能见到雷功,这次倒好,人家直接闭关不见。
唐广龙憋了半天越想越气,正赶上雷罡一语戳中怒火,这才言语中带上了怨愤。
只是他这般同样也惹恼了雷罡,雷罡这人性如烈火,平常稍有不对便一点就着,而且犯起混来就是雷功当面,他也照发不误。
“姓唐的,你也配在我霹雳堂叫嚣?就你那混账儿子,当初死了也该,否则还不知会有多少的良门善女遭他魔爪,依我看,那阎君不杀他,早晚也得死在别人手上。”
雷罡本意虽好,想帮龙铁心撂场压阵,可话到劲头,他这脾气说什么也压制不住,立时发起火来。
“哎……”
龙铁心在旁颇感无奈,心说哪个不开眼的给这惹事精送的消息,他不来还好,这些人最多只是吵闹,他这一来想不动手都是难事儿。
果然,对面的唐广龙已是神兵在手口中相恶:“好个该死!!好个雷罡!!你霹雳堂是厉害,可也只是堂主一人,至于你,呵呵!老夫还瞧不上眼!!”
“哈,那就手底下来个真章!!”雷罡也是毫不让步,说完把袖袍一摆,甩起流光大氅就要欺身。
只是他一身雷霆之力刚刚涌起,还不等动转身形,就被一声轻喝生生震退。
“老三,退下!!”
这一声带着无上的威压响在大殿,喝退雷罡的同时,也震在所有人心头,令人平生出不敢妄动的念头。
“雷……堂主?”
唐广龙也被这一声压的喘不过气,费力般勉强望去,只见高台上堂尊大位前,赫然便是雷功幽然而立。
众人循之,见雷功如往常一般,双手互插进袖袍又抱在怀中,定定的看着场中,有些佝偻的身形下,似有万钧的威压隐隐而动,其无形之力令所有人动弹不得。
“大哥?你这……”
雷罡身被喝退,知道是大哥折返回山,疑惑中刚要问起怎么一人归来,可话到嘴边就被龙铁心悄手拦住。
她这一拦,雷罡立时想到那风尘牵扯颇重,甭管如何都不好当外人面说,故话到嘴边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带人回你的后堂。”雷功面色不动,也未搭理雷罡,只一语令他就走。
“这……嗐!”雷罡倒也听话,扫了一眼唐广龙,便大手一挥领着一众刚刚随他而来一直守在殿外的弟子,呼啦啦回往后堂。
他这刚走,雷功又向前跨出一步,撤去力道的同时口中轻道:“诸位远道而来理应招待,但我霹雳堂今天有要事该办,也就不留各位,诸位回去后可向宗门交代,说我雷功半年后必会亲自将阎君押往帝苑,到时剐龙台上,你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说完也不等众人搭话,转头对龙铁心说道:“铁丫头,送客。”
“是。”
龙铁心微微颔首,随后芊手一抬遥指殿门:“诸位,请。”
“这……”
“雷堂主,这,这……”
“唉,唐老,走吧……”
“唉!!”
“……”
一场怒火随着雷功三言两语掩声熄去,这些人来时吵闹走时唏嘘,虽有不服也有不悦,可面对雷功,却谁都不敢与之相对,看来这世间事果真还是强者为大。
不过众人眼见散去,还未出得大殿,就听一声冷冷的问询,带着几分阴恨响在当下。
“呵呵,雷堂主,可还认得老夫?”
众人一听当即回转,又搭眼一瞧,这不是千叶五老的童还山童老吗?
他之前替各家说话,大伙还多有感激,毕竟没有他几句灼言,众人也不会齐心相逼,说不定雷功也就不会现身。
如今既得明示,大伙此行的目的就算达成,虽有些不痛,也有些不快,但以雷功的名头,也就不觉得有何丢人。
可他此时说话,就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他想跟雷功找些场子回来?还是他另有目的?
旁人疑惑,雷功也骤起了眉头,这童还山他自然认得,两家同为九耀仙门,少不了会有些交道。
况且三年前内乱他千叶门也在其中,当时童还山虽然不在,可他唯一的弟子顾涛却身在大漠,还差点死在了雷泽大阵下,听说至今也是伤重未愈,莫非他要为此事不平?
雷功心里想着,嘴上却不见回应,倒是一旁的龙铁心冷言冷语:“怎么?你千叶门还有事?”
“呵呵,不敢。”
童还山面带讥笑不理龙铁心微怒,只对雷功说道:“只是童某有一言说过便走,不知雷堂主可愿听之。”
“讲。”
“好!童某此言望雷堂主心中甚虑,那阎君虽好却是大祸之根,莫忘了当年强如风万霖都差点死在巨树之上,雷堂主亦要好自为之,童某言尽于此这便告辞了。”
童还山这话没头没尾,说完更是双手一抬,直接带着自家门徒转身离去。
余下众人见雷功淡然处之,心知再无热闹,也跟着各自散去,但也不乏有人听到此言动起了心思。
“方才童老的意思,那阎君跟沧海巨树有关?”
“应该是,他还特意提到了风万霖,可能风家的那个先天之灵也跟此事有关,可他又是如何得知?”
“管他呢,我说霹雳堂怎么不明不白,当初非要护着那恶贼,原来竟是为了这个,那可有些……”
“……”
……
唏嘘声渐行渐远,百多人各驾流光各回山门,霹雳堂一场吵闹彻底消声。
大殿内,龙铁心眼见众人离去,暗骂童还山阴险,不管他所说真假,单这消息一出,霹雳堂往后怕是再难消停。
“堂主……”
“无妨,几句是非罢了,去吧,招呼所有人来雷池见我。”雷功说完,转身直奔后山。
“是。”龙铁心随之一应,可紧接着又是一愣。
“所有人……”
......
乌华盖顶,紫云遮目,赤炼中一道绝幕涌落,如九天悬河倒怒,砸进了一座深不见底又阔大无延的天池当中。
轰隆隆,震耳欲聋,乌泱泱,漭灌绝垠,好一处天工绝景仙夺圣境。
只是这怒涛般倒挂又周起复然的天悬涌注,竟不是一灌神河之水,而是无数道九天浩然的紫霄神雷,自无状中彼此交据互缠,拧成的一股倾绝飞瀑。
那天池中也无半滴池水,翻涌间皆是九天神雷肆虐往复,如此天地异象之所,正气浩然之巅,正是霹雳堂禁地。
九天神雷池!!
这九天雷池乃霹雳堂至高绝学九天神雷诀的出处,其中更有大道威能蕴藏着万千浩机,自可淬达凝炼锻绝百骸,卓有不世之功。
霹雳堂历代弟子,如有将九天神雷决修练至第六重顥天境者,便会有资格在此观天之浩悟己之道。
若再进一步,修炼到第七重朱天境,便可由霹雳堂执道仙尊为引,入雷池淬体炼元,继而锻灼己身煞绝百骸,最终可炼就百邪不侵的神雷之体。
如此,第八重阳天境便可修成,阳天之后入雷池有越无人,到时那紫霄神雷虽凶,却不会再伤己身,反助修行者多多为益。
不过大道至公,终有天衍无茫,这世间事往往福泽越厚,其内里也就凶煞越深。
如九天雷池虽好,可一个不慎或自身稍有不足,都将惨绝于万千神雷中烟消魂散。
霹雳堂往历三十余代,光这雷池间就不知折损了多少天骄,因此才将其视为禁地,严令那些修为不足或自身有碍的弟子踏足其中,更有历代的执道仙尊镇守此间。
一来可防弟子门徒贪功冒落,再者更防一些别有用心的外来宵小,因偷进私入惹出大乱,毕竟万年祖规在上,霹雳堂圣境外人不得擅入。
然今有雷功雷堂主为救友侄,又欲窥探苍玄,这万年有下的先祖遗命,怕是要破一破了......
......
“大哥,你方才所说倒确实是个办法,可抛开祖训不提,就这雷池里凶险万分,那孩子能扛过去吗?”
九天雷池旁,一身形样貌皆酷似雷功的中年男子,眯缝着双眼,望着雷池中肆虐的雷炎,有些担忧的说道。
雷功闻之,转身回应:“放心老二,这孩子临行前,白老爷子亲自找天通道君卜过一卦,当时连天通老头都算不出他前路如何,你说他会不会有事?”
原来这酷似雷功的中年男子,正是霹雳堂镇守雷池的执道仙尊雷腾,此人于行间排为第二,亦是雷功的手足兄弟。
“原来如此......”雷腾点了点头,却在心中又虑。
那天通道君乃玄门中相卜之最,他说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连他都算不出来,恐怕只有两种情况。
要么是有人搅乱天机,使其不得为判,要么是风尘命遮大衍,无法被窥测分毫。
这两点,前者不太现实,有苍云大帝护道,又是天通道君推衍,他二人联手,这天机谁能搅动?
既如此,那就是后者,想不到这孩子的气运竟有莫大,足以遮盖天机掩蔽鸿蒙,连天通道君都无法窥探。
这样的命途确实福缘不小,可他虽具大福却也祸到殃端,先天之灵伴生绝脉,如此先例都为他所开,这又该如何作判?
而且谁又能保证他身上的魔气不会在雷池里惹出灾乱?想我霹雳堂万年祖训,就当真要为一个模棱两可的结果违背先命?
雷腾想了又想,判了又判,始终也不能定下决断。
雷功看在眼中,明白他二弟身为执道仙尊多有苦衷,但此事他心意已决,也就无需商议:“老二,为兄有些话,听完你就准备去吧。”
“大哥请说。”雷腾纵有顾虑,但听大哥这话已然定下此事,他也就再不多说。
“好。”雷功点了点头,接着起话茬先行问道:“老二,你可知风老弟当初为何不要大帝之位?”
“这个......确实不知,还请大哥明示。”雷腾忽听此问,冷不防有些茫然,那风万霖的事,当年可谓震动玄门。
当时正道中五位大帝偏缺一席,风万霖威望修为皆正当合适,可谁知这万人天仰的大位,竟被他于封禅台上断然而拒,还没有丝毫理由就飘然离去。
举世哗然间谁也不知他如何作想,这么多年过去,尽管风万霖已是魂消大漠,也总会有人暗中揣摩。
雷腾对此也难免好奇,只是他这人有些淡泊,这些年雷功不说,他也就一直没问。
“明示倒谈不上,这里边牵扯颇深,许多事我也不知,不过有一点关键,当初风老弟却是说过。”雷功眼望着雷池轻声说道。
“哦?但不知是哪一点?”雷腾紧跟一问。
雷功随后说起:“他所修的功法跟五帝有享的大庙之运相冲,这般不容他才拒为帝尊。”
“竟是功法的缘故......”
雷腾一听,饶是他一向淡泊,也难免被勾起了兴致:“那究竟是什么功法?竟会遭大道如此排挤,连万民所起天道有下的大庙之运,都跟它两两犯冲。”
“这功法乃风老弟博众家之长异想而出。”
“自创的?”
“不错。”
雷功笃定一言,紧接继续:“早年间他曾受春秋大帝点拨,参悟过洛老爷子的仙游大道,后又在剑隐门遗址中,窥得老门主剑道至尊薄凉子的青锋徐来,再之后他竟在残山上遗存的剑意中,悟通了剑隐门至高绝学藏剑术。”
“如此,三绝取其要,再由他风家所传的残卷为引,彼此融合,揉碎贯通,最终开下了逆天而起的独己之道大风决,不过此一道最初也不尽完善,真正能令其无碍的却是另有隐情......”说到这,雷功好似回想起什么,不觉得顿了一顿。
待捋了捋思绪,方又问道:“提到隐情,你可还记得当初风老弟被困仙魔岛之事?”
“当然记得,当时大哥等人身先被困,风万霖后去赶救,以己身落难换回众人性命,要不是苍云大帝亲身又往,恐怕后果难料,这恩情兄弟不忘,可......难道大哥所说的隐情跟此事有关?”提起过往,雷腾感念之余也有些想到了关键。
雷功点了点头,道:“正是,当初风老弟被困岛中,历下几番游斗,最终躲进了寒门禁地苦窑当中,那苦窑乃是寒门圣境,历代除门主外不得擅入,寒门的人虽生性妖邪,但于门中圣往却无比敬畏,因此风老弟才躲过一劫,后来他久困不出,索性就参悟起内中石壁间所载的寒门圣典,这一参悟,他发现正邪之法竟能彼此间印证互补,他功法中许多的滞碍也就找到了应对,这让他越发痴迷,之后的半年不仅功法大成,更发现了一个惊天隐秘。”
“什么隐秘?”听到这,雷腾忍不住惊异而出,他心知一切的关键就在这隐秘当中。
可雷功却是摇了摇头:“这点风老弟一直没说,他只道这隐秘关乎着整个玄门,等时机到了自会与我说清,后来大劫忽至,他也就未及交待。”
雷腾听完眉头一皱:“这么说,他应该是吃不太准,或是怕连累了大哥,否则以你二人的交情他不会有所隐瞒,只是他应劫已去,这隐秘倒无从知晓了。”
“那也未必。”说着,雷功抬手间清光涌动,现出一卷赤金色的画轴,画轴上莹光绝闪瑞彩夺目,正是装有风尘的泊阳谷至宝真阳图。
真阳图在手,雷功掂了一掂:“当初风老弟苦心造铸这先天之灵必有深意,如能令小风子成长起来,或许就能开解一切。”
“大哥的意思小弟明白,风万霖如此行事,那隐秘应该跟先天之灵有关,可你方才说这孩子是他当初以秘法灌注,莫非.......”话到此处,雷腾有些不愿继续。
他是一万个不信风万霖会跟紫玄经牵扯不清,可这事种种迹象似乎都跟传言咬合,这又不得不让他心生怀疑。
“老二,风老弟何人自不用说,如九子灌嫡他岂会为之,这先天之灵乃是他夫妻二人自斩十八道紫玄二炁温养而成,是为耗己之法,并非夺人之术。”雷功话不听完就知他二弟犯起了嘀咕,随即解释说道。
“原来如此,想不到他竟有这样的本事,大才!真乃大才!!”雷腾恍然间满是惊异,口中更是连连称赞。
雷功搭在眼中摇了摇头,这也难怪,换成谁也难信他风万霖会有如此手段,能造铸先天之灵福泽降世,哪怕他雷功当初乍听此事,也是满脸的震惊,甚至比雷腾还犹有过之。
好半晌,雷腾似又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照大哥所说,他夫妻二人耗损己身,其境界修为应该有所跌落或是停滞不前,为何当初就只见他夫人白惜梦有此状况,而风万霖却不退反进?”
“这就是风老弟大风决的威芒所在,当初为兄听了也是惊为天人......”
......
说到风万霖的功法,需得从悠悠万古的玄门大教说起。
自古玄门一途,不论正邪,莫管哪派,其修行本身俱为殊途同归。
凡修真炼道者,皆以三绝为妙,五阶为耀,十三道夺境为教。
其中三绝者,是以灵元之绝、炁体之绝和周身百骸之绝。
三绝各有其道,也各为其要,却又相辅相灼,再相炼相得,实乃互添广厦者缺一不可。
而五阶则为灵、羽、玄、天、圣五大阶段,也就是灵虚、羽化、道玄、天通、至尊入圣,这五大境界。
五大境界逐芒而起归真为落,待真道绝巅,亦可再窥苍玄,继而另图霄天。
至于十三道夺境之教,便是对应五阶的十三道细分小境,分别是灵源、汇虚、灼本、凤初、洞玄、安玄、道玄、乾元、晖阳、太初、寂灭、无相、混元。
将之对应而起,则为:
灵阶对灵源、汇虚;
羽阶对灼本、凤初;
玄阶对洞玄、安玄、道玄;
天阶对乾元、晖阳、太初;
圣阶对寂灭、无相、混元;
如此十三道由起而落,逐一而夺,是为玄门大教。
教者,万般诸法,千多玄妙,然其根本却尽归一道,此一道,当从三绝一体的灵元而起。
灵元者,海内之灵魂,府内之元炁,二者同为天顾,又共名就理,乃玄门一途的开御之机。
所御者,是以韧琢之功凝炼海内灵魂,使之有出念力,念力成即可灼断府内的先天元炁,令其一分为二,化为灵、源二炁。
如此二炁皆成有入灵源,灵源境位在灵阶,由此而开玄门大教。
然这仅仅只是敲开了教门,往后的修行却是越发艰难,若无一颗往道不渝的决绝之心,此一途难于青天。
闲话少叙,之后的五阶十三境勾连错乱内里颇繁,为表其明当略分如下。
灵阶,夺灵源、汇虚两境;
灵源境:
引灵炁入识海,与灵魂相熔,二者化为灵体,也作玄元灵炁,念力随之精为灵识。
灵识可引动源炁,以此游经转脉,与周身百骸为佐,府内七贤为佑,衍化出人身所属的阴阳五行精炁,这七道精炁再与源炁相熔,炼成归真己道座守中田的紫元真炁。
二炁成,紫玄动,可夺汇虚。
汇虚境:
以灵识沟通天地,纳天地灵气入体,由紫元真炁剔除驳杂,化为己修所属的至纯灵力,并以此游经转脉温养己身。
直到经脉中积蓄已满再无可进,此时需将朦朦胧胧的灵力不断凝炼,使之滢滢而雾。
灵有灼,己温善,可夺灼本。
羽阶,夺灼本、凤初两境;
灼本境:
此前所修亦再为之,待经脉中灵力涓流潺潺而动,便灼行淬己之道,以灵力走炼周身淬达百骸,紫玄二炁也随之一同为道。
直到经脉中灵力滔滔往往而复,周身百骸和紫玄二炁也已淬炼有达。
经千折,历百弑,可夺凤初。
凤初境:
潜修凝炼,而至经脉中凝羽胶着熔滞于沥,不见流转却生生不息。
此时将玄元灵炁的真灵引下三分,以作灵衍之力与紫元真炁相熔,再将经脉中灵力拘空,引三分入识海以补玄元,余七分守中田再熔紫元。
凤初盛,衍灵动,可夺洞玄。
玄阶,夺洞玄、安玄、道玄三境;
洞玄境:
以温灼之法,将灵衍之力逐渐熔炼成一道印记,烙刻在紫元真炁上,以此作为灵印。
再次将经脉中灵力拘空,辅以紫玄二炁有动,将己修功法的感悟,化成一道法衍之力熔进紫元真炁。
灵印出,法功明,可夺安玄。
安玄境:
同以洞玄之理烙刻法印,并将感悟苍玄的道衍之力熔进紫元。
法印出,道玄苍,可夺道玄。
道玄境:
同理烙刻道印,尔后辅周身灵力合三印为一。
紫元真炁也随之衍化成符合己修,或是契合己道的形态,这形态千般万别多有不同,具体可凭喜好或是己修所欲。
三印起,天光至,可夺乾元。
天阶,夺乾元、晖阳、太初三境;
乾元境:
一身灵力已蜕为真元,真元暗合天机,自可辅衍其道。
如此,取一层识海神基为引,辅周身真元为筑,自中田处仿天地之机运行之理,衍化府内乾坤,这乾坤名为紫府,乃紫元真炁座守之处。
紫府现,阳神动,可夺晖阳。
晖阳境:
引玄元灵炁中阴阳二魂的三分之灵,落紫府而合紫元真炁,以求真炁有灵。
再以紫府的运衍之功,温养损缺的灵魂,直到紫玄二炁双双而复。
阴为阳,阳为阴,可夺太初。
太初境:
同上而为,引三魂中的主魂,神魂无极合进紫元。
紫府判有真灵,衍出一道紫元精炁,以供三魂归位,尔后黯淡中隐带鸿蒙,似有大寂灭之相。
鸿蒙隐,寂灭出,可夺寂灭。
圣阶,夺寂灭、无相、混元三境;
寂灭境:
破而后立,鸿蒙有道,紫府寂而复得之机,将会衍生出一道寓有万物之始的鸿蒙之力。
将其引入识海,与神基相熔,二者化为神府,后同紫府一般,亦在其中衍运周天。
神府成,大相踪,可夺无相。
无相境:
有同紫府,将神府中衍出的玄元精炁与玄元灵炁相熔,二者蜕为元神。
尔后神府寂而复明,亦会再出一道鸿蒙之力,将其三分合进元神,余下七层熔炼百骸。
无相止,无极生,可夺混元。
混元境:
分别在紫府和神府中衍化精炁,并与之相熔,其所出的鸿蒙之力,也同此前一般,三分归己,七层炼身。
这般九次而为,玄门之道已是了为真时。
紫元真炁,化成混沌元炁;
神府元神,凝实体,化太虚,成就混沌元神;
周身百骸,亦随之而得混元真身。
到此,三绝有妙,五阶同耀,十三境玄门大教了得真要。
玄门一途,尽归此道。
不过传说中在此之上,更有仙神鬼魔之道可再图之。
然自大道之争以来,不知多少的祸乱,几度的灾殃,早已致玄门衰败。
如今的玄门,仙踪隐于后世,鬼魔道为妄谈,悠悠间已是数万年不见有人超脱寰宇,玄门一途早已挣扎在法末之年,窥不得半点苍玄。
这茫茫天下,也不知多少人为此癫狂祸乱引鸩弥端,如此前的风万霖,就是因此才被搅在殃间……
第三百七十九章 刺痛
风万霖此人,一生传奇无数,玄门中每有遇之,从来都是稳压旁人,其本身更是天纵大才,生前一度被誉为天下间最有希望道破寰宇之人。
据说他四岁学文,六岁习武,九岁便可独善修行,于大道真理一点就通,玄门妙法稍学即会。
待到一十七岁,便已是北疆玄门中年轻一辈的第一高手,纵然放眼天下也是万古难寻的不世奇才。
常言说,谁人年少不轻狂,纵有心高亦何妨,风万霖如此天资,自当不甘浅底,便在十八岁这一年辞别了家中长辈,孤身一杆雪夜飞鹰枪独闯江湖。
六十余年间,与天下群雄争锋,与万千妖魔死战,游走在杀伐之巅,往来于弥留之畔,虽不知恍恍几度生死可怖,却终得玄天开悟蓦首苍路。
可谓是,大风起孤身落苍穹,七十载雪夜冕黄沙。
功成之后,风万霖身退北疆幽于大漠,此后内教族人外镇邪魔,保一方黎民百姓,护一道世间沧桑,悠悠漭漭便是两百年匆匆亦往。
这两百年间,风万霖力盖群雄独断八方,令原本声威黯淡的风家一脉崛起北疆威震天下,一跃成为正道中九耀仙门之首,仅居帝宗之下。
不过这也是他百多年前拒为帝尊的结果,如当初风万霖冕为大帝,风沙堡一脉早已是大帝宗门。
奈何当时错综复杂,内里牵扯颇多,加之他本身功法受制,风万霖这才拒为帝尊。
其实他当初若肯放下一些执着,倒也不是不能冕为大帝,至于功法一说,帝苑当时也自有其破解之道。
只是风万霖这人既有天资就必伴桀骜,他自问修行本就逆天,如就此妥协,必将失了那颗往道不渝的决绝之心,如此则有违己道不可取之,故封禅台上他断然离去不屑帝尊。
在那之后,风万霖潜心己修醉问天苍,恍恍不过二十载便已至圣阶之巅,修为直逼他岳父苍云大帝,隐有玄门夺首之象。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窥不到丝毫天机,总感一片天意茫茫大道蒙蒙。
对此,风万霖一直以为这是功法所至,毕竟他所修之道实在太过异想。
旁人玄门修道,不管其正邪与否,皆以十三道夺境之法,而行修真炼己之道。
可风万霖却是另起蹊径,同样是夺境而走,他走的竟是个神壶问鼎之道。
所谓神壶问鼎,是以天地为府己身当炁,终炼三绝合一的大衍之法,此法玄阶前俱无大异,修至天阶方开始有别。
乾元境,不衍化紫府,反将紫元真炁尽数炼化,归周身百骸所有,府内七贤得证,以此而作己身为炁。
晖阳和太初两境,则将引出的三魂归进百骸,再由天地间捕捉一道先天精炁,以令三魂归位又得圣体。
到了寂灭境,同样不行神府之举,只将识海神基一分为二。
其一熔进百骸,衍府内七贤作神壶之用。
其二炼合神元,化玄元灵炁当神魂为重。
尔后将神魂引下中田,以御神壶之鼎,而推七贤化炁。
这般无相有夺,七贤有炁,又将七道精炁合一,并与神魂相熔,便可同样化出元神,元神出,则有夺混元。
混元之巅衍而复之,终能化三绝一体百骸一仙,如此便是风万霖玄修己道,另改为天的神壶之法,大风决!!
然大风决说来容易,修行起来却是万分而艰,纵是风万霖自己也没能将其修到绝颠。
当年他有夺混元,本欲大风决所想,应该再捕九道先天精炁与自身相融,神壶中也当再衍九次七贤精炁合一,并将其尽数炼化。
尔后便能得三绝一体仙躯有道,说不定更能一举玄破九霄,可谁想此意虽妙,实则竟难成就理。
九道先天精炁倒是无碍,风万霖很快就将其捕捉炼化,唯独那七贤精炁,头一道衍化合一,他就发现自己竟无法再炼分毫。
不管他怎样尝试,再如何反复,其结果都是一样,一直到九次衍化均以完成,他也没能熔炼一道。
眼见着九道精炁游于体内,风万霖心通关隘,这其中必定是少了一点关键为引。
鸿蒙之力!!
大风决所修之善,可以说近乎完泽,独缺一道鸿蒙之力为三绝相引,想必问题就出在此处。
可鸿蒙之力乃是寻常法门中衍化紫神二府所得,为大寂灭之象,似他这般神壶之法,哪里有大寂灭可供衍化。
难道要等着己身崩坏,或是天地归蒙?还是另有旁处可寻?
不管怎样,大功就在眼前,却偏偏无可奈何,风万霖终归是难掩心中不甘。
若说办法,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只是抢夺旁人之力,风万霖不屑为之,况且行与不行也还两说。
无奈,风万霖只能再图机缘,为此他遍寻古迹屡犯险境,又与师长友辈等诸多推衍,却始终不得而志。
直到十六年前,他夫人白惜梦孕泽有身,风万霖这才豁然。
罢了!既然己修无道,那就把希望托给后世!!
念头一起,风万霖一发不可收拾。
他想到自己夫妻皆是圣阶之尊,其后代必定会资质不凡,又想起当年在寒门苦窑的过往,和之后在两仪门祸乱中的发现,再加上这些年他所遇之感悟,以及......
总之千般万想万般千虑,又与夫人白惜梦几度相议,最终夫妻二人定下个紫玄养胎神壶灌鼎的夺世之法。
九转圣元渡!!
此一渡,风万霖借照当年两仪门中残存的九子灌嫡痕迹,和仙魔岛苦窑中所载的寒门之法,彼此相合再又融汇而成。
其内里所行,无伤天和,只耗己身,自有两处为重。
一是将风万霖衍化合一的九道七贤精炁,以九子灌嫡的方式,分每月逐一灌养给腹内胎寰。
二则由白惜梦在己身所修的紫元真炁上,自斩下九道紫元精炁,以代九子灌嫡的温元和合炉之用。
尔后待阳道有成九阳将落,再将剩余的紫元精炁合以自身衍化的一部分鸿蒙之力,二者熔成一道再尽数灌进腹内胎宫,以此而渡天顾人族的先天元炁更为精合,又补将来少缺鸿蒙之力的弊端。
这般九转而落圣元有渡的夺世之法,不仅令风万霖的修为意外再进,更让那先天之灵福泽降世。
十六年前的九月初九,一缕天穹之光携无尽天威而至,撕开了大漠中漫天的血云,又打碎了长风苑由风万霖亲手布下的法禁,直没入白惜梦腹中,后待一声啼哭,天降福泽的风尘往落世间。
风沙堡全族而动举方大庆,真可谓喜上眉颠悦染盛间,可谁知大喜中竟有大悲。
风万霖搭手一探,这天出异象的风尘竟是个绝脉之身。
消息一出,所有人如坠冰窟,风万霖夫妇更是无比自责,认为此祸必是自己所酿。
要不是他们夫妻非要强运改命,恐怕这孩子就算不是逆天之资,想也不会差到哪去。
可大错已然铸成,夫妻二人只能狠狠发誓,说什么也要给这苦命的孩子寻来破解。
决然起,也就引出了许多后来之事,更在三年前惹下了满门近绝的无妄大祸,要不是雷功所到及时,恐怕当时的风沙堡无一能活……
……
唉!!
往历在目,雷功摇头不已,一旁的雷腾也是颇有感伤,两兄弟彼此对望,不由得又是一阵摇头苦叹......
......
“大哥,这孩子将来能成吗?”
“成不成看他以后的造化,咱们做好眼下也就是了。”
“好,大哥说将来,那就将来,眼下......”
“大哥!!”
正说着,一声高呼随伴着三道流光,自前山处远远而来。
唰~唰~唰~
首当为落,正是紫霄大殿中,险与唐广龙交手的雷泽十二仙之首,霹雳堂雷家老三雷罡。
余下两人,一名雷云,二日雷傲,皆是雷功的堂亲手足,于行间各排老五、老七,同雷罡一般也在雷泽十二仙之列。
此前他三人各有其事,忽得龙铁心差人来报,说堂主有令命霹雳堂上下尽到雷池,三人一听这是要有大事,忙撇开其他先行赶来。
“大哥,什么事儿这么兴师动众?”雷罡一向的急性,人还没等落稳话就先出。
“是啊大哥,龙姑娘说叫所有人来,莫非您定好了最后一步?”
“大哥!老七说的可能当真?”
“......”
雷云、雷傲随后而至,也跟着出言问起,两兄弟说话间带着无比的期待,似乎他二人口中的最后一步,对于雷功以及整个霹雳堂来讲,显得极为重要。
雷功闻言,却一摆手:“叫你们来是有旁的事办,稍后老二自会细说,你们且随他先去。”
说完,又转头对雷腾说道:“老二,此番你亲自主阵,先带他们准备去吧。”
“大哥稍待。”雷腾一应,招呼起三人转奔一旁的高台。
“二哥,大哥他神神秘秘的,到底什么事儿啊?”
“不会是大哥此去大漠跟人动过手脚受伤了吧?”
“三哥你别瞎猜,听听二哥怎么说......”
......
兄弟几人如何去布置暂且不提,单说此刻的雷功。
刚一转头,眼前又是一抹仙芒划过,玄起飘荡间伴着一声‘堂主’,一道芊芊玉影缓缓而落,其绝貌之颜正是他的贴身侍女龙铁心。
龙铁心有到雷功近前,一身的清冷转瞬皆无,随之悦起一抹灿人的微笑,莞尔间对着雷功盈盈一礼。
“恩。”雷功点了点头,随即问道:“都到齐了?”
“禀堂主,霹雳堂八百四十九众门徒子弟,除必要值守和外出未归,以及闭关不出者,余下七百六十二人,尽在雷池外听候尊令。”龙铁心沉言肃尔斩钉说道。
说完,又瞧了一眼雷功手中的真阳图,嘴角微微一动似乎有话想说,可到了嘴边又被咽了回去。
雷功瞧在眼中,知她心存疑惑,想着稍后动手可与她一同解释,便直接奔向主题:“铁丫头,你的三分定元珠何在?”
“堂主请看。”话音落,龙铁心单手托出一颗玄青勾墨,文缠符绕的清芒碧珠。
碧珠上青玄流转精光有落,徐徐间似有几多的符文咒箓,更蛰一股满带沛然的生机闪隐烁动。
雷功撘眼一瞧,正是他此番所需的三分定元珠,此珠原是他早年间采自沧海巨树上一颗三千年而成的果实所得。
据说那果实名为两界虚,自有避死延生活肉白骨之效,一向为玄门所争。
当初巨树上共长七颗,仅三颗有成,这三颗也不知多少人欲待囊中,一番争抢下,雷功独得其二,另外一颗则被大雪山凌烟阁的阁主凌啸风取走,后事不知。
而他这两颗,其一送与一位故友疗伤所耗,剩下这颗当时顾念龙铁心修为尚浅,便将其送之与用。
龙铁心得为珍重,一直不舍服下,后又怕长久败散负了一番美意,便又求雷功出面,请沧海青离宫掌教帝君,长生大帝长春子亲自出手。
于长春鼎中,合阴阳五行之力,玄外真精之体,彼此泽熔再炼,最终炼成这培元固本安绝保命的护体神兵,三分定元珠。
对于此珠,龙铁心甚为珍视,将之作为本命神兵一直祭炼,从不拿来当之所御,凡有旁人问起她也不愿将视,总是一副藏着掖着。
然雷功有问,自当分待别论,不管他所欲为何,龙铁心也是毫无犹豫。
雷功心中暗定,又掂了掂手中的真阳图再起交代:“稍后我将小风子放出此图,你出手护他七贤,剩下的自有我来。”
“这......好。”龙铁心乍听一愣,此前大漠的种种她尚不知晓,也就不明风尘之事,不过雷功有令,她从来都是听之命之。
反之雷功对她也是少有隐瞒,故真阳图抖转之间,其三言两语略作解释:“此前许亦出手,令小风子身坠心魔,连带着魔气也被一并勾出,眼下情况棘手,需得下雷池炼体方图解救,不过得先将他唤醒交代一番。”
“堂主跟他交过手了?”龙铁心听出原委忙起关心,她以为当时少不了苦斗,毕竟风沙堡所在紧邻血海,离寒门实在太近,保不齐还是在围斗中救回的风尘。
“那倒没有,许亦只身前来,下了道劳心咒便就走了。”
“这么说,堂主也没闹清他目的何在?”
“不错。”
“那可得早做提防......”
唰啦啦~啪~嗡~
二人说话的功夫,真阳图已如之前一般长到了二十余丈,其山水玄霄处一团黑气缭绕赫然便是风尘,他此刻正被游龙大阵和伏虎决困在一处山林旁隐隐挣动。
“这真阳图算是用对了。”雷功抬眼一看,两道枷锁已被魔气侵蚀的几欲溃散,看情形,要没有真阳图本身自成一地的道则压制,恐怕风尘片刻间就能挣脱。
龙铁心在旁也有些惊异那魔气的威能,她比谁都清楚,雷功出手就是圣阶之尊,一时也休想挣逃,可那魔气竟只是本能的抵耗就有如此威势,可见它确实棘手。
担忧之余,她又不免再问:“堂主,这魔气本是邪物,若下了雷池会不会被那阎君利用惹出变故?”
“无妨,万事自有我在,另外老二他们已去布阵,就是天大的乱子也能化解。”雷功说着,手中决印亦起。
卯字决意为天开,又灌一道满含雷霆的真元衍化为印,待两印合一,墨蓝色精光一绽直奔真阳图而去。
龙铁心虽有担忧,但对雷功她向来自信,既然雷功说没事,她就只当没事,跟着真元涌动催起手中的三分定元珠待在一旁。
此时真阳图受雷功引动,倒挂出一束清光悬照而下,片刻后一声轰响抛下团黑炎滚滚。
正是风尘!!
......
嘭~
风尘刚被放出,其周身笼罩的魔炎就被一股暴起的杀机引动,肆虐间雷功亲手布下的两道神通转瞬被破。
魔雾中,风尘面色狰狞眼尽凶光,满腔的杀意遥遥的指向雷功,捎带着一旁的龙铁心也被一并罩住。
哼!小瞧我绝脉无修?呵呵,有这魔炎相助,照样能杀你报仇!
风尘此刻仍困心魔,自不认眼前之人,也不记大漠之事,故眼中只剩仇敌,该杀该诛。
“呵呵,拿命来吧!!”
心有恨,杀意盛,往昔无数的温情此刻尽化源动,狂啸中也不管行与不行胜与不胜,风尘已是杀将而出。
杀!!
魔炎翻滚,邪风雾煞,浓烈的黑雾彷如血盆大口席卷而奔,满含的煞意凝如实质锋赛钢刀,纵横间欲把雷功两人撕碎当下。
“铁丫头,动手。”
“好。”
二人话落,雷功率先而动,也不见如何作势,只单手向前一指,口中一个“凝”字,这雷池边仿佛天地都为之一滞。
数不尽的天地灵气猛然一顿,随后如潮汐般乍泄而聚,待聚到风尘所在,立转为无形之压将那魔炎尽数逼镇。
风尘也同样被源源不断的灵气禁锢当处,任凭他如何催动,就只见魔炎翻滚黑气蒸腾,却不能翱越分毫。
这一手,乃是雷功作为圣阶之颠最基本的控灵之法,衍天御地。
玄门中每到圣阶,自无相境起,便可由元神之能强运天地,迫使周遭灵气御为己用,此为元神之功,也是圣阶之本。
理论上风尘本是先天之灵,后又得元神之躯,同样也能御使灵气,可他之所以会被雷功如此压制,一是他迷失本心,一时想不起如何为之,二则他现在元神太弱,无法跟雷功相提并论。
要知道元神也有强弱之分,往往圣阶间彼此争斗,除修为和手段外,元神越强者也就胜面越大,其个中原因就是天地灵气最终为谁所御。
当然,这仅仅只是理论,真到了生死搏杀,一切都是未知。
有些时候并不是修为越强元神越盛,就能碾压一切,也有修为不及者,可凭特殊的手段或是神兵利器等决胜强敌。
如眼下既要出手的龙铁心,她就是刚入寂灭初到圣阶,还尚无元神可御,但其一身两件至宝,三分定元珠和寒月之牙,这一守一攻皆为九天神兵,自有莫大威能,大可弥补修为不足。
如此,就是修为远强于她,也不敢说稳操胜之,没办法,九天神兵这等逆天之物可不是谁人都有,其优势也太过明显,绝非一般的法宝可敌。
凡九天神兵,皆无往不利无坚不催,更在某些方面有着独特之功,且本身又颇具灵性,可与持有者心神相通,以发挥其最大威能,实乃法宝中人为炼制所能达到的巅峰。
若再往上,也就只有天地所成身具器灵的上古神兵可在头前,其下如法器、灵器、道兵、神兵等,样法虽多却都无一可比。
不过在此之外,倒也另有一道神兵或可相抗,便是祭炼有成的本命神兵。
本命神兵,初时可为任何品级,全凭修行者精血为养,后随主人的修为有别高低。
传说此物若到极致,当可超脱在上古神兵之上,并随主人一道身破寰宇,但这也只是传说,如今的玄门早已无缘得见。
眼下莫说上古,就是能达到九天神兵也少之又少,且无一不是玄门中人尽皆知的至宝,而其中名头最盛者,当属风万霖的本命神兵,雪夜飞鹰枪。
此枪随风万霖一生杀伐功战无数,早已在九天神兵之上,甚至有传言说它已生灵智,可入上古神兵之列。
但传言毕竟是传言,其究竟如何却是少有人知,且当年随着风万霖身陨,它也只在枪挑魔渊时惊鸿一现,之后便一直隐在风尘体内不显踪迹。
这一点就连风尘也不知它藏在何处,只听他外公白乾一说过,如遇将死之险,此物必会现身。
扯得远了,且看龙铁心眼见风尘已被镇压,手中三分定元珠立时祭起,随着真元涌入,眨眼间绽出七道异彩之光夺奔风尘。
这七道颜光,分别对应着阴阳五行之机,每一机,又各对人身所属的七贤之理。
七道颜光绽起而落交叉于往,渗过滚滚魔炎,直接钻进了风尘体内,尔后又各自找寻其对应之理分作护持。
风尘本在愤怒,受劳心咒和魔气影响,他始终处在幻象,突然被这颜光透体,劳心咒的力道稍稍一动,搅乱之力微微一缓,他也随之愣了片刻。
这片刻的光景,雷功已将一道九天神雷之力,以绵柔的劲法打进了风尘体内。
风尘再受此力,只觉体内一阵躁乱,似有数般的敌对正在彼此冲撞,随之周身上下便如千刀万剐,脑海中更是涌出无数的画面轮番错扰,搅的他头痛欲裂。
“好狗贼!!你他娘忒不要......”
“恩?”
一个“脸”字未等骂出,风尘就觉周身上下一阵舒畅,于七贤所在分别迸发着一股温润之力浸泽而动,将方才的苦痛一扫而光。
体内相灼的局面,也跟着掩声息罢,似乎原本相冲的几种力道,皆被那股透体而入的雷霆之力给牢牢凝住。
顿感如此,风尘颇有不解,他想不通眼前的恶贼为何要戏耍于他,不过既是仇敌那就绝无二话,管他什么奸计,杀了他也就一了百了。
想到这,风尘杀机亦动,想要催动魔炎破禁杀敌,可他刚一动转,适才脑海中一同消失的画面又一次搅乱而出,体内的痛苦也再次显现。
同样,这难忍的痛苦还是被那股温润之力一扫而去,那再度为祸的几种力道,也依旧是雷霆之力稳冠胜出。
两次遭苦,风尘心中一戾:“呸!想蒙我,门儿都没有!!”
他以为仇敌诡诈,想让他痛苦间提不起杀机,也就不能动转魔气,却不晓他心有大仇,又怎惧寥寥苦痛。
跟着几番意动,想要念走魔炎,可结果却都一样,只要他杀机一动,那痛苦立时就来,痛苦一消一身的杀意也随之隐去。
“哼!杀人抵命,这道理亘古难还!!”
风尘偏自不信,心中的恨意滔天而起,化作一身杀机森然可怖,可下一瞬,却被痛到了绝处眼前一黑,最终再无所知。
好半晌,风尘渐渐的醒转,待视线恢复,眼帘中正是雷功那副略显怪异又无比温润的笑容。
“雷......雷伯伯?”
第三百八十章 皇图
“雷伯伯,这是......?”
风尘刚脱幻象,一时还不太适应,故乍见到雷功倒显得有些惊疑。
“小风子,不急。”雷功看出他眼神迷茫,还没完全清醒,也就并未多说,只带着龙铁心守在一旁。
风尘揉了揉双眼,又看了看自己满身的魔炎和一身血戮气机,忽想起长风苑前堂的种种,好半天总算回还。
这东西还真被他勾了出来,也幸亏有雷伯伯在旁,否则舅舅不在,说不定我已被许亦带走,那后果就不敢想了。
想到这,风尘抬起头看向雷功,脸上带着感激和庆幸,就着满身的魔炎上前施礼:“多劳雷伯伯费心,这一趟,小侄又给您添麻烦了。”
“算了,这小风子净学会客套了。”雷功含笑着将他扶起,又转头对龙铁心笑道。
龙铁心一笑,以示回应,风尘随之起身,跟着又对龙铁心再施一礼:“尘儿见过龙姨,方才多谢您出手相护。”
对于龙铁心,他也早就相识,此前他风家尚在,龙铁心没少跟雷功随往大漠,故一见之下也是倍感亲切。
“好孩子,快起来说话。”话着,龙铁心也是抬手间将他扶起。
风尘再次起身,又考虑到自己满身魔炎恐多不便,便又向后退了几步。
待稍加站定又再次抬头,见两人眼中尽是温情,不由得一阵哽咽:“雷伯伯......龙姨......”
“好了,有话稍后再说,眼下我且问你,此番你身坠心魔可有感悟?”雷功见他满是感伤,怕他再触心魔多遭苦痛,又考虑到稍后雷池大计也得先行交代,便出言将其打断。
风尘听之问起,以为其中甚有关隘,忙敛起神绪仔细回想,不多时眼神一定,正色说道:“我还打不过他。”
雷功闻之一愣,转而立时就明,这话很明显,不管眼下有多少困境,他都要踏过高山捣下残辕,最终报得血仇救回白羽。
“好!好个小风子!既有此心,雷伯伯就送你一场造化。”
“造化?”
“不错。”
雷功说着,一身雷霆附体上前拉过风尘,待二人面向雷池,又斜下一指:“小风子,你来看。”
风尘随之望去,但见那雷池中神雷翻涌威能莫测,观其方圆数百里之势,想来此地原本也是个绝顶,之所以会成如今的模样,恐怕就是这紫霄神雷侵灼所致。
惊叹之余,他又不免疑惑:“雷伯伯,你这雷池虽好,我却看不出有何玄机。”
“呵呵。”雷功轻轻一笑并未解释,反继续又问:“你可知这雷池对我霹雳堂意味着什么?”
“还请雷伯伯指教。”风尘自然不知,便如实请教。
雷功转头看了看高台上正自准备大阵的霹雳堂弟子,口中说道“这雷池是我霹雳堂一脉道破寰宇的唯一希望。”
“哦?雷伯伯此话怎讲?”雷功这话不可谓不重,风尘本就疑惑,听完更是不解。
雷功恬回身有些憧憬又有些向往的说道:“我霹雳堂一脉人丁虽少却个个强悍,因此才能有高于大多宗派位列九耀仙门,这要归功于先祖所传的九天神雷决。”
“此决乃先祖开山之道,是先祖雷雄在这雷池中参悟所得,当初他老人家悟得此法,又在此修历千年方才出关,原本以他当时的修为,出关后应能超脱九霄,可他最终却没能如愿,只能含恨在此兵解归天。”
说到这,雷功抬手指了指雷池中西北方一处紫霄神雷最盛的地方,继续说道:“那就是先祖兵解所在,他老人家临终时传下遗命,凡我霹雳堂后世需以镇守雷池为重,如此方可雷鸣九霄,反之弃者为祸必遭殃端,此一道临终了悟绝明而极,望后世子孙切记万千!!”
风尘听的意起,也多少有了些感悟:“照您这话,他老人家当初应该是发现了什么超脱的关键,而且就在这雷池中,只是到了临终也没能解开,这才把希望托给了后世。”
雷功面色一正,道:“确实如此,霹雳堂有历三十余代,这雷池里不知多少人亲身探过,虽是无人能解,却都知九天神雷决必为关键,可据我所察恐怕不只如此。”
听到这,风尘似乎明白了雷功的用意:“雷伯伯跟我说这些,莫非是先天之灵能够破解?”
“是,也不是。”
说着,雷功抬手间召回真阳图,转头继续:“先天之灵固然神妙,可也未必就能开解此间,而你却一定能行。”
“我?”
“不错。”
雷功如此笃定,不仅风尘一愣,就连龙铁心也是茫然。
且不说风尘仍旧绝脉,单就魔气一患,也不知雷池中能否化解,退一万步讲,即便能彻底解决,他又靠什么玄修己道?
且再退一步,他纵能独开一修,可将来能修到什么程度,谁又能保证?既不作保,他又凭什么开解此间?
难道这其中另有牵连?
雷功心知他二人疑惑,便不等发问又继续解释:“当年你受小白羽阴差阳错之力得了元神之躯,这就是希望,也是其中的关键。”
“小侄还是不明,请雷伯伯细说。”风尘听罢仍旧茫然。
龙铁心倒有些明白了关键,不过她并未说话,只待在一旁静等雷功解惑。
雷功捋了捋思绪接茬又道:“这雷池所藏尽在一处凶险神秘之所,便是先祖兵解之下,那有一座大阵守护,其中封印着一切答案,可想要入阵却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将九天神雷诀修至九重之上,以此......”
“九重之上?”听到这,风尘忍不住惊言打断。
他早年间曾听母亲提过,九天神雷决乃霹雳堂至高绝学,其对应九天之名共分中天、钧天、苍天、玄天、幽天、顥天、朱天、阳天和元天九重,每一重都有莫大威能,只小有所成便可名震一方,如修至绝顶亦能有望仙神。
当时风尘年幼,直听的满心向往,便一直记在心头,如今又听雷功说那九重之上竟还有境界,自然就有些惊异。
雷功话被打断,想到风尘对此不甚了解,便与他先行解释:“世人只道我雷家之法九天九重,却不知九天之上更有周天,周天境已是仙神之道,如能到此,莫说大阵,就是寰宇周天也能一探究竟。”
“可惜我霹雳堂三十余代天骄无数,却无一人能到此境,就连先祖也未能如愿,否则他老人家又岂会含恨兵解。”雷功说完摇了摇头。
风尘跟着又问:“能否跟小侄说说它阻碍何在?还有,以您的修为想必也尝试过九重之上,这里边可有什么心得一道说说?”
雷功摇了摇头,叹然说道:“阻碍嘛,你雷伯伯也不知,不过我猜想它可能跟修为无关。”
“跟修为无关?”
“错不了。”
雷功点头继续:“虽然功法上关于周天境仅有一个名字,但先辈们却大多都如此猜想,应该是不会出错,至于说心得......唉!那九重之上你雷伯伯也只试过一次,那一次就是三年前你风家之难......”
雷功说完不住的摇头,恨自己当初耽搁误事,风尘也是颇有神伤,回想起当年心中苦痛,一身的魔炎隐隐又动。
这一幕正被龙铁心瞧见,她怕风尘触觉往昔再起怨念,赶忙出言提醒:“堂主!”
雷功闻则回转,跟着一声沉喝:“小风子!!”
这一声蕴有九天浩然之力,猛的敲打在风尘心头将之唤回。
呼~~
风尘长出口气,又缓了缓神绪,再想起雷功所言未尽,当即又问:“雷伯伯,您说还有一条,那一路又是如何?”
“另外一条,就是我要送你的造化。”
......
雷功说着,习惯性两手护插再又抱起,眼中涌现期待。
风尘跟着再问:“哦?那造化是......?”
“往后看。”雷功眼神一挑,示意他看往身后。
风尘循之望去,这一望,却是难掩震惊。
好一座玄奥大阵!!
九天雷池旁,黑压压七百余众,各领一方,各占一玄,就在这天工圣迹布起了一座玄之又玄,深之又深的绝奥大阵。
大阵分九方为证,除中央无极位尚未妥当,其正东、正西,正南、正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此八荒位上各有八十一人按布一方。
每一方分作九卦,每卦上分镇九人,如此,九卦按三才布,得天地人为局,另起一座阵中之阵,且八荒八阵勾连开来,竟又是一座太清玄虚的阴阳大阵。
不仅如此,稍待无极位上的五方局定,如再要勾连,则又可衍动一座五行绝阵。
这阴阳有合五行得聚,再接天地人三光,又衍九霄神浩然,终以大荒为证夺绝一体的千玄大阵,正是霹雳堂护道为首的看家之本。
九耀合荒仙绝阵!!
此阵意在不攻偏载于佑,可保雷池之行险无大伤,乃霹雳堂三十余代千锤百炼之功。
寻常只需一二十人,便可护门中弟子入雷池炼体,似眼下这般七百余众,霹雳堂近百年来,也只有上次雷功欲探周天境时方之一用。
如今为保风尘无虞,霹雳堂再又拿出,可见雷功之心当之决矣。
“雷伯伯,这大阵.....?”
“保你进雷池,专门备下。”
“这......”
眼见霹雳堂这么大阵仗只为助他炼体驱魔,风尘的心里说不出的温暖,可又想到自己一时兴起竟给旁人添了如此麻烦,他又无比愧疚。
“雷伯伯,都怪我考虑不周,才惹出这般麻烦,小侄给您磕头了。”说完他向前一动倒身就拜,却被雷功欠身托住。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你一身魔气该除哪有不周。”说着,雷功抬手间将他扶起。
“可如此劳烦众位叔伯兄长,小侄实在不忍。”风尘满脸的愧色,诚心再道。
雷功则摆了摆手,道:“这事你不用多心,眼下趁着功夫,正好与你交代交代。”
“那……也罢,雷伯伯这么说,小侄再不矫情,一切等将来再报。”风尘本欲坚持,可又一想说的多了反倒外道,不如先记心头再图往后。
雷功眼含着笑意,口中道:“报不报的却不打紧,你且听好就是,那第二条路虽叫造化,可也多伴凶险,需得作好决断。”
“雷伯伯请说。”风尘赶忙竖耳。
雷功继续道:“此番下雷池意在魔气,但却不为驳出,而是要将它炼化。”
“炼化?”
“恩,炼化。”
雷功点了点头,道:“当初那魔渊残魂遁走,留在魔气中的邪怨可由紫霄神雷将之殆尽,这魔气也就成了一团至纯至极的上古灵力,它不仅无害,更能助你修缮己身,只是那三绝炼体凶险异常,其痛苦也非常人能挡,说不好还会由此丧命,这么说,你可明白?”
说罢,雷功眼神一动,似有些深意的盯着风尘,洞则中仿佛要透过魔炎看进他内心所在。
风尘抬眼被瞧,知道雷功等他决断:“雷伯伯,小侄愿往!!”
这一声掷铮有力,说的毫无犹豫,雷功听完不住的点头:“好!那你便听真此言。”
“小侄就听。”风尘一应。
雷功再道:“稍后你下了雷池,记着有三处不往,一是我方才所说的大阵,那阵旁有一股诡异之能凶险莫测,你现在身无玄修尚且不能靠近。”
“另外两处则是靠近边缘的一座牢笼,以及往深之间的一处祭坛,这两处前者关押着一位邪道之人,此人于你或有凶险不可轻近,后者封镇着一把上古魔兵,恐与你魔气相引生出祸端,同样不可靠近。”雷功交代完抖立一旁。
风尘听无二话:“小侄记下了。”
“好,接下来我便传你九天神雷决,你虽绝脉习之不可玄修,但你有元神之躯为证,亦可暂时强运以顶雷池间护身保命。”说完,雷功向后斜撤半步,与风尘相对而立。
随之,这雷池边仿有无尽的神雷开始滚荡,其隐隐作响,似连整个天地都为之颤动。
气机牵引着一旁,龙铁心也是眼神一肃,跟着向后飘走,落出两丈来远方之站定。
他二人一动,落在风尘眼中,心说此事还是罢了,玄门中常有门户之别,不管是哪家宗派对于本门绝学都极为看重,他风雷两家关系再好,这传功之事也不可小觑。
“雷伯伯,小侄已亏欠太多,这功法我看就算了吧,我还有些爹娘留下的手段保命,此下雷池应该无碍。”风尘说着摆了摆手,示意雷功从长计议。
雷功听闻,转头看了看龙铁心,二人相视一笑,均有些赞赏之意。
说到赞赏,玄门每遇高绝妙法,哪有不图之妄之,可风尘却能心中不贪,就这份定力,如能开修己道,将来必有大成。
“不用推辞,这雷池炼体没有九天神雷决无法为继,况且此决也不白给,盼你将来玄修有成,再替雷伯伯开解那阵法就算抵过。”雷功说着,不等风尘搭话,已是掐起了手中印决。
只见他右手高抬食指一点,中指微屈作靠,其稍稍并拢间,涌真元,渡雷霆,又在空中一阵兜画,之后一道道墨蓝色的玄奥印记好似符箓般飘然而起。
又过一阵,雷功所画完成,空中已是密密麻麻的符箓篆印,再之后轰鸣声大起,又跟雷功一声‘凝’字。
遂有流光漫天闪动,那些洋洋洒洒的印记亦随之千起百过,聚向了当中一点,最终凝结成一个雷字印记悬浮而动。
此时雷功抬手一召,那墨然湛边的雷字便激落而来悬在指尖,又慢慢凝聚,缩成了一点微不可视的细小灵印。
灵印在手,雷功食指单凝,口中沉道:“小风子,准备了。”
风尘随之正色:“雷伯伯,大恩不谢,小侄将来必报!!”
话音落,雷功正好将食指透过滚滚魔炎,点中他眉心所在。
轰~嗡~轰隆隆......
心境一动,风尘脑海中炸起了一片惊雷,无数的印咒、无数的法决、无数的意境......一遍遍流转于心。
“九天之道,当守其浩,浩之霁然者,如拨开之月,如艳首之揭,如远远长河,如衍衍无歇......”
“遂九天有分,又分九天有魂,魂者,中钧苍玄幽顥天,朱阳元首衍作仙,此仙当坠身,然则难最身......”
“中天引雷动、钧天衍雷行、苍天夺雷势、玄天越雷阙、幽天淬雷体、顥天隐雷魄、朱天落雷鸣、阳天神雷过、元天九归化,化饮紫霄炁,炁动混元体.......”
“......”
不知多久,风尘终于从功法中脱出了心神,待睁开双眼,正瞧见雷功面带微笑:“小风子,如何?”
“雷伯伯,这功法真是玄奥,眼下我只能粗略懵懂,如将融会不知得多少时日。”风尘如实作答。
“够用了。”雷功说完,转头又对龙铁心道:“告诉老二,大阵一成即刻起阵。”
......
镗~镗啷.......
仙魔岛,寒门总舵。
魔君许亦依旧在他常往的密室中,望着眼前的血池久久出神。
忽有一阵金锋大响,自寒门的圣境苦窑中影影传出,撞击着整个仙魔岛。
“君主,寒魈已动,霹雳堂那怕是得接应一番。”金锋拜耳,团雾影落,黑雾中一道模糊的人影敬声说道。
“恩,是该走动走动,只是那雷功也并非好惹......”许亦闻之转身话到沉吟,其眼中闪动,似有些异光流转。
“那属下亲自走一趟。”那黑影随之请命。
“不。”许亦沉声而拒,接着高深一笑:“你虽三绝之首,可也不如仙妃适合,这一趟,她是最好的人选。”
“她确实有些手段,可属下担忧她修为不及恐生变故。”那黑影闻听,有些担忧的说道。
许亦单手一摆:“无妨,给她些助力也就是了。”
“君主的意思......是请两位圣尊先走一趟雷鸣山,再去援手鬼王?”那黑影猜测说道。
许亦摇了摇头:“非也,老鬼那机会难得不能耽搁,霹雳堂这头自有旁人。”
说罢,他又抬头看了看苦窑的方向,意味深长道:“说起来,他也该动一动了。”
“明白了,属下这就去安排。”那黑影循着目光即刻了悟。
“去吧。”
烟消影过,许亦转回身又一次看向了血池:“快了,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了......”
......
“姓白的,你把那孩子放出了山门?”
南海南,南海岸,苍云颠,九现仙。
南海苍云宗仙门大宝,九现神堂白云殿中,一声责问怒向了首座为端的玄门绝顶苍云大帝。
白乾一正襟危坐闻之不怒:“洛老弟稍安勿躁,尘儿他福缘深厚不会有事,再说那卦象你也是方才看过。”
话音往至,大殿中尊客位上斜靠一人,此人古稀之颜周身潦草,邋里邋遢的苍须墨然松松散散,脏里脏气的玄漭青衫皱皱延延。
乍一看,这老头潦倒至极无甚为端,可大殿中白家的高玄虽多,却无一人敢稍加不敬。
此人正是玄门五帝中最为神秘的一位,春秋大帝洛红尘!!
洛红尘此生无门无派孑然一身,独传下三名不算弟子的弟子,其中他最为得意的,正是当初风沙堡的堡主风万霖。
三年前风家大劫,洛红尘有碍于行不得赶救,这也成了他此生的撼事,后听说风万霖的遗孤万幸得活,已被带回了苍云宗,他也就先顾眼前。
又耽误了两三年解了困事,立马就火急火燎的奔来南海,可刚到这就听说风尘已被放出了山门,此刻不知身在何处。
这一下关心乱起,怒火也跟着拱上了心头:“放屁,那老杂毛的话能信?当初他还说风小子能开苍路,最后怎么样?开了个尸骨无存满门被屠!!”
“今天你要是没个交代,来,来,来,要么咱俩就比划比划,要么你就跟我去仙魔岛杀了那姓云的两口子!!”说着,洛红尘腾然起身势要相逼。
眼见其怒,大殿中白家众人赶忙相劝,都知这春秋大帝性情古怪,这么说,没准两人话赶话真就能动起手来,那就有些忒不值当。
“洛老爷子先请息怒,暂听晚辈一言。”话音稍待,人群中分出一人,正是白家的老三白惜元。
这白惜元乃是苍云宗名悬天下的苍云七宿之首,亦是正道中身披顶梁之人,如今他父亲久不掌舵,他二哥又身往他处,这苍云宗自然由他主事,眼下也该当插话。
洛红尘转头一看,这小辈的说话他倒有些不好发作,故而冷冷一哼:“哼!小子,你倒是快说。”
“老爷子容禀,此番尘儿出山确有些凶险,可晚辈倒能保他前路无恙。”白惜元拱手说道。
“你?你爹都不敢说万无一失,你能保个屁。”洛红尘一副余气不消。
白惜元颇感无奈,这老爷子名为大帝,却完全没有高人之风,从来都是一副凡尘市井的泼拔之相。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得恭敬说道:“老爷子莫急,等晚辈说完您再怒不迟。”
“说。”洛红尘压着怒火单点一字。
白惜元赶忙再道:“晚辈要说的乃是尘儿的命途,这孩子生来福祸两全,此前十余年已遭大祸,往后总归要有些福缘,另外天通道君卦不出象,就说明尘儿的机缘终在己念,那他此番主动出山也就必定是有惊无险。”
话音落,大殿中人人点头,唯独洛红尘眼神不换:“小子,说完了?”
“回老爷子,晚辈说完了。”白惜元拱了拱手退在一旁。
“好。”洛红尘口搭一言再不理他,转回头对着白乾一冷冷说道:“白老头,你说。”
话中藏着怒火,白乾一哪能不知,这老朋友一生不信命途,故他三子白惜元所说也就权当未听,可又不好向小辈发火,这才把怨气又撒了回来。
想了想,白乾一轻声一叹:“唉~洛老弟何必较真,当初咱们都没赶上,谁心里能是好过,既然事已发生,还是得想想以后如何。”
“再说尘儿这趟也不是自己出去,还有老二、老四带人跟着,另外那雪夜飞鹰枪也在他身上,你那弟子你比我清楚,他这杆神兵有几人能挡?这一前一后能出什么大事。”白乾一说完眼神一换,跟着仙风一摆道骨一动,自高台上飘然而下。
洛红尘一看,以为他要跟自己前往仙魔岛报仇雪恨,当下怒气立消一半:“这个话多少还靠点谱,既如此,咱们这就动身,等杀了姓云的两口子,再去找小风尘不迟。”
“唉~老弟啊,小羽那孩子残命待续,我哪能走开。”白乾一说着往前走动,脸上略起了愁容。
洛红尘当即不明,上下打量了白乾一能有片刻,方之问道:“那你这一惊一乍?”
闻声不落,白乾一已到大殿中门,抬头远望间,似把那苍云山顶的缥缈云烟一洞而则。
“唉,是外面来人了。”
“谁?”
“禀师公,西昆仑瑶池仙主携门下九天元君前来拜山。”
“哈,我说你怎么老脸上一副愧色,敢情是债主来了,哎呀,该!叫你跟古元扯出那糊涂账。”
第三百八十一章 烈马
“晚辈姬瑶,见过白真人。”
“见过苍云大帝......”
白云殿中,姬瑶仙子携众而至率先一礼,众仙子随后紧跟万福。
白乾一尊为主家自当回应,只是他一见到姬瑶仙子,就不由自主的想起往事。
这当年的准儿媳眼下为客,老爷子多少有些不是滋味,言语中也就多了几许叹然:“诸位仙子请起,五大宗同气连枝无需多礼,倒是姬瑶丫头,你这般......可有些见外了。”
“姬瑶不敢,晚辈乃是后学,哪能忘了礼数。”姬瑶仙子似冷非冷,说罢携众起身。
之后盈盈一转,带着门下众人又对洛红尘万安一礼:“洛老爷子,姬瑶这边礼过去了。”
“好说丫头,咱老头子不兴这套。”洛红尘笑着抬手虚隔,空出一股柔劲将她托起。
“老爷子厚爱。”姬瑶仙子一改之前,含笑间顺势起身。
“唉,看座。”白乾一看在眼中,明白姬瑶仙子心怨往昔,犹自叹了一声吩咐招待。
话不待落,自有道童前来奉茶摆仙,众人搭手言谢,后分宾主落座。
刚一稍稳,姬瑶仙子转头示意,随之九天元君中走出一人,正是她的小徒弟白鹭仙子。
白鹭本是白家之后,此刻虽为瑶池弟子,可既回宗家,理当亲族同悦。
“爷爷在上,几位叔叔在上,小白鹭给你们磕头了。”白鹭快至近前,与众位长辈见礼。
白乾一起身相托:“好孩子,快起来,你许久未回,可叫爷爷好生想念。”
白鹭眼含着雾气随之起身:“爷爷,孙儿,孙儿也想您啊。”
说着一把扑到白乾一怀里,哽咽难言:“爷爷......”
“好孩子......”白乾一顺势搂过,手搭着后背轻轻安抚。
此时白家众人也都围了上来,亲族相见,自有一番嘘寒之暖,而洛红尘和姬瑶等人也都识趣的未起打扰。
过了一阵,白鹭稳了稳神绪,有些犹豫的问道:“爷爷,我娘她......她还是老样子吗?”
“傻孩子,你娘半年前已然过世,再大的怨恨也该了了。”白乾一说着摇了摇头,眼中尽是无奈。
白鹭已是怔在当处,脑海中似有无数的画面往复流转,最后定格在一张模糊不清的脸上,久久喃喃:“娘.......”
一声苦情悲染,大殿中为之一黯,虽有人不明就里,但也知白鹭当归苦命。
唉......
有人轻叹,有人感念,却都不知如何相劝,就连她师父姬瑶仙子,也是愁容间眉头紧皱。
最后还是白乾一出言斩断黯然:“孩子,去给你娘上柱香吧。”
“恩......”
白鹭怔怔的点点头,又转身看了看姬瑶仙子,便缓缓的往去后堂。
可刚走一半,她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再问:“爷爷,小羽妹妹怎么样了?孙儿想去看一看她。”
“小羽的事等你回来再说,眼下且先去吧。”
“好。”
白鹭苦涩着转去后堂,如何祭拜自不必提,却说大殿中宾客尚在,白乾一继续招待。
“姬瑶丫头,你远道而来,除了带鹭儿回山祭拜,想必也为了小羽的事吧?”
“真人明鉴,晚辈确为此事,还请真人准予得见,另外小妹的命牌也盼您归还,好叫晚辈放进瑶池,守她一缕残魂有望轮回。”姬瑶仙子起身答道。
白乾一点了点头:“好说,老二临行前有过交待,你若前来探望可破例得见,稍后我便引你进浮云洞看望小羽,至于命牌,倒不用还了。”
“真人此言何意?”姬瑶仙子瞬间一冷,眼中挂起了寒霜。
白乾一面色一苦:“泷儿那丫头一身决绝令人敬佩,尽管有些不合祖规,但我已在三年前就将真位相让,辅以半数大庙之运,将她命牌中残存的灵魄送进了九现神谕。”
这……
此言一出,不仅姬瑶仙子为之动容,就连一旁的春秋大帝也是满脸敬服。
他苍云宗九现神谕名为族谱,实乃是一件上古神兵,这神兵旁的不提,单有一样最是神奇,可将神形俱灭之人寄存在命牌中的一丝灵魄,化羽为炁,炁再为魂,魂者可再入轮回。
只是它威能虽巨,却也有着诸多限制,其中属两点最为关键,必须身负其一方得享用。
这两点,要么身负白家血脉,要么有享万民天运,这也就意味着,不是白家嫡系,就得是身为帝尊。
因为大帝所享的大庙之运,正是万民由起天道有下,如此才能运感上苍,借天道之力衍动九现神谕往盼来生。
当然,如有大帝之尊愿意耗损己身,以大庙之运相送,寻常者亦或有望得此玄机,但此一途不说能不能成,就是白家上下也未必肯让。
因九现神谕实属逆天,故往盼来生之机也并非长有,系白家每耗九次,那九现神谕便需在浮云洞中修养万年。
于此,白家甚为珍视,将这每耗之功称为真位,并为之留有祖训,往历间唯有功绩丰巨者方解其妙。
另九现神谕前经万载,现已仅剩一道真位,若被耗去便要再养万年,如此,白家上下便将这道真位备与苍云大帝之需,以防万难之患。
这也就无形中判了姬泷仙子与此不合,然白乾一却是不顾,不仅让出真位,更以自身半数的大庙之运相送,运天道之力化羽渡魂,生生为其开盼来世。
这样的恩情不可谓不大,故姬瑶一听赶忙起身要拜:“真人如此大恩,姬瑶当替小妹叩谢,先前多有冒犯还望莫怪。”
“丫头,不必如此。”白乾一说着袖袍一摆,也同洛红尘一般将她托起。
姬瑶仙子起身感念,心道小妹姬泷有望来生,便又是一通千恩万谢,白乾一同作回应。
二人话语往来难免多时,一旁的洛红尘却已坐不太住:“白老头,这姬瑶丫头有事为重,你先顾她就是,咱俩的账以后再算,我要寻那小风尘去,少陪了。”
说完,他又跟姬瑶仙子点头示意:“丫头,回去给古元说,老头子过些日子找她有事儿,眼下就先走了。”
“洛老爷子,您要找尘儿可往雷鸣山一去。”姬瑶听说他要找风尘,想起之前白惜墨所说,赶忙出言提醒。
“丫头,听这话,你是见过那孩子?”洛红尘一听,顿时来了精神。
“那倒没有,只是昨夜白宗主来访瑶池,说已将尘儿托给了雷堂主照看,这么算应该是去了雷鸣山。”
“那好,咱就先去雷鸣……”
“父亲~孩儿有要事禀告!!”
洛红尘话未说完,就被大殿外一声高呼匆忙打断。
众人转头循看,只见殿门处一人身形壮硕长袍抖展,急匆匆,匆匆急飘落而至,正是白家的老四白惜徳。
白惜徳待过殿前,分别与洛红尘和姬瑶等人先后见礼,随后快步来至白乾一近前颇显激动:“父亲,尘儿这孩子可能有救了!”
此言一出,洛红尘眼神一挑,倒也不着急走了,返回来端坐细听,姬瑶仙子也是一脸关切。
白乾一摆了摆手:“别急,慢慢说。”
“是,先前二哥命我护着尘儿,后来……”白惜徳缓缓而叙,将大漠间所发之事略说一遍。
说完,还有些兴奋的看了看众人,可视线之下他却发现,大殿中满眼悦色,唯独他父亲和春秋大帝两人面色阴沉神现颇忧。
“白老头?”
“晚了,好在那小雷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说不定他能拖到你去。”
......
雷鸣山,九天神雷池。
天威肆虐,神象浩然,风尘此刻身在其中,忍不住多生感叹:“好个雷池,要不是雷伯伯授我功法,恐怕我现在已成飞灰。”
话音中,风尘神念不怠,始终以元神之能强运着九天神雷决,以靠其时不时引开险虐周身的紫霄神雷,得以在雷池中者善其身。
然而他初学乍练,且又不在己修,故运转之间也就难保不畅,这不,只稍加纰漏就被一道紫霄神雷无意波及。
咔~
天威虐下,震的风尘一身魔炎翻滚内里吃痛:“呃~还好有魔气挡着,否则我一身无修,光这余威我都未必能抗。”
“可也正好,这紫霄神雷越是神妙,那雷池炼体也就越有希望,说不定此番得成,我就能玄修有望。”跟着期盼,他又掐了掐手中的颜玉,飘身直奔雷池正中的神坛掠去。
那神坛乃是霹雳堂弟子历来炼体之所,也是他此番唯一的希望,行进中他又想起了雷功的交代:“小风子,下了雷池莫要逞强,如有不济就捏碎玉符,雷伯伯自会救你。”
适才雷功送他进雷池,给了他一青一红两块玉符,这两块玉符各主一道讯念。
其中青者持在左手,待魔气的怨念尽化时掐手捏碎,到时雷功得讯,自会叫雷腾等人全力运转大阵,以护佑之本辅动九天神雷的淬达之功炼其三绝合一,好将他残破的元神之躯补全修缮。
而另一道朱红之玉则在右手间以备不患,万一雷池中出了变故,或他淬体时身有不济,亦可将其捏碎,雷功也同样会以大阵相护,并亲下雷池将他救回。
只是叮嘱之言尚在耳旁,风尘却是又想其他:“这一遭虽说凶险,可也是眼下唯一的机会,如连头道险关都心生怯步,往后的路还拿什么走?”
别忘了,你还有大仇没报,还有小羽在等着你救!!
想到这,风尘把心一横,竟将雷功给他护命的玉符决然抛落。
罢了,往前不过生死,往后却生不如死!!
心中一戾,他彻底敞开了元神之力,衍动九天神雷决之功,裹起周身魔炎飘荡荡往奔神坛。
这一趟,他纵是拼上性命,也不会轻言退路!!
“哈,这小子可够绝的,竟把大哥的玉符给扔了。”雷池外,力驻仙绝大阵正南方的雷家老三雷罡,一见到风尘所为不禁爽朗一笑,其眼中神情也多了几分赞赏之意。
“无妨,左右是个心安之物。”雷功闻之,淡淡的说道。
说完,他又在心中暗自惦念:“这小风子,可真能惹事儿。”
别看雷功嘴上如何,其实他心里一直不稳,这也难怪,九天雷池太过凶险,莫说风尘尚无修为,就算他已至天阶,怕也难挡那紫霄神雷肆虐无情。
这点早已被霹雳堂三十余代,无数在雷池中陨落的天阶弟子惨绝为证,然前车之下他还敢将风尘送进炼体,除了对仙绝大阵多有把握,便是要赌一赌风尘的前身大运。
他不信这万古独有的元神之躯到头会是个贻笑之谈,他始终觉得风尘将来必能得上苍为证,而且他也一直相信老朋友风万霖的抉择。
“呼~到了。”好一阵,风尘躲过中途不少无谓的纠缠落至神坛。
看着眼前八棱八磴的八荒绝位勾连着一点仙央无极,风尘不由得意气而发:“这一趟,就看你了。”
说着一跃而起,落在了正当中无极位的高台之上,尔后环顾左右,四周围八根石柱各对一方,每一方都雕着一头上古异兽端坐其上。
这八头异兽口中各叼一件法器微微前探,指向面前的一座玄火石祭,风尘明白这是对应雷池外仙绝大阵的牵引之机,也是雷池炼体的根本所在。
那万千的紫霄神雷正是经由这八件法器,才被引到了神坛当用,同理,那八荒仙绝的大阵之力,也正是借着八件法器才得以掌控雷霆淬体炼元。
“呼~”看了片刻,风尘长出口气,接着眼神一定涌起神念。
其元神之力随之而动,照雷功交代的方法,以九天神雷决第一重的法门,引动雷池中浩然的雷炎之火,将八头异兽身前的八座石祭轰然点起。
嘭~
赤焰一动,八朵仙苗之火冲盈而上,其光芒折返,原本昏暗的神坛,顷刻间明里透亮。
风尘待立当中,又左右一扫,见八头异兽原本暗淡的双眼,此刻也绽起了炯炯的神光,其口中之物亦跟着泛动起淡淡的波纹。
“解。”
见此情形,风尘明白时机已到,口中一个“解”字,手上随起决印。
这印决乃是雷功所授,如经施展,压制劳心咒的雷霆之力立时便撤,雷霆一撤,搅乱之力随之肆起,魔气中的怨念也就跟着伺动,这才好将它彻底炼化。
“老二。”
“是,大哥。”
印决一动,雷池外的雷功立时有感,忙叫雷腾衍动大阵。
雷腾应声亦起,手中三方大令随之而动:“老三、老五、老七,引天地人浩,下沉魔有炼,三动紫霄神雷。”
“得令!”
同起一言,仙绝大阵嗡声迎动,其正东、正南、正西三方各有一道玄光,伴着轰轰的雷霆直射进雷池上方的赤炼紫云。
轰~~
哧啦~噼啪~啪~哧咔~
似乎酝酿了许久,又好似眨眼之间,却见那仙云中一道紫红色雷霆,挂着些许的黑芒漆边,划开了雷鸣山娆然的烈空。
咔~
一声宸响震在了所有人的心头,也震醒了神坛上那个刚刚又入魔怨的执念少年。
啊!!
风尘猛然醒转,适才他刚撤雷霆,转头就被拉进了心魔幻象,好在他眼前一晃不等再次消迷,就被一道紫霄神雷劈散了怨茫。
灵台一肃,感受到周身魔气伴着神雷之威滚滚烈动,风尘只觉得要被随时撕裂,那千肢万解的苦痛险些令他直接昏厥。
这也不怪他如此不济,旁人炼体最多只需扛住周身的剐痛,可他却要同时面对身魂一体的两道灼创,这也正是他元神之躯的弊端所在。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元神之躯固然神妙,可也注定了他先天之灵的元神灵体熔与肉身之间,必会一方受创,另一方同受牵累。
呃~好厉害!!
“这还只是沉魔炼心,三霄试体,等下三道试炼一过,仙绝大阵再不压制神雷之威,才是真正的难捱。”风尘自高台上踉跄着缓了几步,心中不免感叹。
不过下一瞬,他艰苦的面色又猛然一换,眼中也激起了无比的期待,原来他神念之下,那魔气中搅动他心神的魔怨,似乎有了些退缩之意。
再来!!
兴奋之余恶吼而出,风尘又是仰天长笑。
哈哈哈......
大笑声久悬不止,带着几分快意,几分恨然,和几分一直憋在他心底的怨气。
只是这笑声虽畅,却也同时掩盖了一声似有似无的轻咦。
“咦......”
......
“错觉吗?”
长笑中,风尘转头一愣,显然他已经发觉了那声细无可察的轻咦。
这声音来的诡异,似乎响在他心底,可想要深究却怎么也寻不到踪迹。
风尘不解,他周身上下除了那股魔气中的怨念能与其乱,也就只剩他父亲的本命神兵尚不知潜,可这声音却明显不是他父亲所有。
难道是许亦在劳心咒上动了些手脚?
不对,我幼年时曾随父亲外出,期间同他打过照面,那声音绝不是许亦。
可既然不是,这念起心头的又会是谁?
......
轰隆隆~
正自琢磨,雷池上猛然一亮,第二道紫霄神雷已然探下,眨眼间便由正南方那尊异兽口中的法器引落而来。
眼看着夺到近前,风尘心头一禀:“且不管他,先顾眼前再说。”
念头转瞬,那紫霄神雷已然落下,“咔”的一声,随跟着魔气剧烈一晃,风尘的周身霎时间爆起了一团雷光电弧。
惊芒下他再次痛绝,且比先前要过之而甚,这一遭他身魂一体不仅痛觉着千刀万剐,更多了一道抽茧剥丝之痛。
仿佛他血脉中有什么东西正被逐渐的抽离,那痛苦如不亲身经历,绝对是无法形容,也无法理解它个中的滋味。
另外,风尘能明显的感觉到第二道神雷,其威势和浩然远不是上一道能比,如果说之前的神雷已被仙绝大阵压制了七成威力,那这第二道显然又放开了三成。
照此推断,下一道试炼应该会是九成天威的紫霄神雷,其威能怕已达到了寻常圣阶者所能出手的全力。
这样的威势,要没有天阶的修为衍动九天神雷决之妙,将其中的威能化为己用,那这天下确实少有人能够安然。
“到底是天阶之下不可轻入。”风尘苦笑着趴在高台上,慢慢的缓着身糟体乏。
他现在虚懦无力百骸痛沉,周身上下几乎都要散架,连抬一抬手指都成了奢望,只能暗眨着双眼又自琢磨,想他能不能扛住那第三道试炼,也有些怀疑自己能不能炼体功成,终令三绝得证。
就方才的一记,怕已接近他所能承受的极限,这还是以魔气的怨念为首,若轮到本体,那淬体炼元可就真在两说。
不过生死大判,他却无半点的犹然,眼下只是动弹不得,实在不能起身,这才无奈的趴在那等待身缓......
......
“大哥,我就说这小子太弱,现在还经不起折腾,你看看,这都半个时辰了,老七那头可一点动静都没有,实在不行......”
“三哥你少说两句,没看大哥正一脸担忧?”
“我这不也是好心嘛,那小子现在还有魔气扛着,等下......”
“老三,守好你的方位,大哥他自有决断。”
“我这......行!!”
......
仙绝大阵中,雷腾训斥完三弟雷罡,转头又对雷功问起:“大哥,刚刚那气息......?”
“恩,确有道神念一闪而过。”
雷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只是魔炎锋的器灵早被封镇,这气息又并非是庄陌......看来是有旁的人混进了魔气......”
“不行!老二你主证大阵防着变故,为兄下去一趟。”
“大哥自去。”
两兄弟话落,雷功已在原地消失,再出现时,正是九天雷池中,那座关押了阎君百年的牢笼之畔。
“哈,雷堂主可是稀客。”
雷功刚刚现身,就听一声冷嘲自牢笼内幽幽传出。
“看来你这些年怨气不小啊。”雷功听了却也不恼。
“诶~雷堂主此言差矣,你这霹雳堂圣境旁人想进都进不来,我庄陌能有幸在此悟道百年,可算雷兄你大仁大义,哪来的怨气一说。”声起声落,昏暗中走来一人,正是百多年前搅动风雨的阎君庄陌。
但见那庄陌身高伟岸盛貌俊颜,一身青黑色素袍虽无尊饰也无贵嵌,却依旧难掩他苍生为子的俯览之象。
雷功看着他缓步而来,又隔着无形的困障与其对望,眼中竟多了几许意味深长。
庄陌也是同样,似有些深意的打量着雷功,好一阵,方才稍一侧身口中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你雷堂主数十年不见,如今突然现身,可是为了那个孩子?”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风尘所在的神坛,显然他虽在牢笼,其修为却并未被雷功封镇,此刻依旧能神念外放,自然也就察觉了一切。
雷功不搭此言,却问其他:“这么说,那神念你是知道?”
“算是吧,不过......”
话到顿处,庄陌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雷池某处,方继续说道:“我倒是有些好奇,那孩子一身毫无无修,又非你雷家血脉,如何能让他进雷池炼体,又如何能让你雷堂主放下身段跑到我这来询问隐患,他与你究竟是何关系?”
“不愿说,就算了吧。”雷功自来生性傲然,一向只说上句,从不搭下来之言,庄陌这么说,他也就再不多问。
不过那阎君许是困绝的太久有些寂寞,又或对风尘实属好奇,总之雷功转身刚要离去,他便又一声出言问起:“这孩子一身似有圣灵之气,又有神壶之息,该是风家的小辈吧?”
雷功身形一顿,背对着牢笼轻轻一叹:“唉,确是风老弟的遗孤。”
“果然,难怪你……你是说……风万霖死了!!”
惊呼之下,庄陌立在当场,其眼中不信又满是不甘,似乎他跟风万霖之间倒有些旁人不知的故交往念。
“他......谁能杀得了他?”
“三年前有人破了诛魔大阵,他夫妻二人与九幽同归于尽。”
“竟是这样......怪不得…………”庄陌听完,似有些回忆又有些了然的自语起来。
雷功并不理他,只道了句别言就要转身离去:“半年后我再来接你,到时生死两判,就看你造化如何。”
“雷堂主且慢!!”庄陌见雷功要走,再次出言将他叫住。
“有事儿?”雷功只顿住身形并未回头。
庄陌犹豫了一下,略带些不易察觉的愧色轻声问道:“阿离她……过得可好?”
“她已经嫁人了。”雷功断然回道,眼中不动不波。
“嫁人了?”庄陌一愣,接着喃喃自语:“嫁人了好,嫁人了好啊……”
“那,夫家是谁?”
“寒门七王之首,妖王猫妖。”
“是他?也好,也好……”
第三百八十二章 月灵
“呃~半个多时辰,总算能活动活动了。”
风尘艰难的爬起身形,略微在高台上动了一动,好一阵,他周身的痛楚才有些褪去。
又过了一阵,待全身都运转自如,风尘才探出神念,察验起自身的状况。
“好家伙,这紫霄神雷可真不是人扛的东西。”神念下,风尘不禁苦道埋怨。
此刻他周遭百骸,几乎没有完好之处,或多或少,或轻或重,都已被雷霆灼伤,就连他府内七贤,也隐隐一副焦败之相。
看样子,若没有龙铁心的三分定元珠为护,恐怕他已是七贤有伤,动及根本。
不过有得必有失,有失也就必然有得。
这一记六成天威的紫霄神雷,虽将他波及灼伤,但带来的益处,也是所受匪浅。
原本不尽完善的元神之躯,阻碍间已有了贯通之象,几道血脉断竭、运转不畅的地方,也渐渐开始了勾连彼缀,此外他一身伤结血痂下,同样也有些新生复得。
这一切迹象,无不表明着此番所过,正在向预期的轨迹,有盼而行。
“看来这神雷虽具毁灭,却也伴着破而后立的生机,这应该就是物极必反的道理。”
“恩,再看看那股怨念如何了,它才是此番的关键。”
探完了身体,风尘转念涌起,小心翼翼的将元神之力,缓缓的渗进魔气。
这么做,他是怕其中的怨念自绝反扑,搅乱了自己的心神。
那样的话,外有魔念,内有诡咒,二者为祸为患,再相引相难,恐怕用不了片刻,他就得再入心魔。
到时魔象当中,他耗损的就不只是心神,连元神之躯,也会被魔气蚕食,而源补其怨。
这点风尘早就领教,他之前陷入心魔,虽不得由己,但周身的状况,还是有些察觉。
当时他浑浑噩噩间,稍微能感觉到自己的元神,一直被附体的魔炎给隐隐蚕食,连带着,他一身百骸的血脉,也在细不可察般点点流逝。
这明显就是魔气作祟,肯定是其中的怨念,要将他尽数吞噬,好以此壮大己身,毕竟先天之灵的元神之力,可不是修真所得的元神而能比拟。
更何况风尘所有,还是个古今绝一的元神之躯,其中自有奥妙神在,若能将之吞噬,说不定那股本能的怨念,便由此而生出灵智。
如此血脉已足,百骸已有,再生以灵性,又卓绝一道上古魔气,活脱一个上古魔族衍生。
虽然那魔气乃是臣帝魔渊死后所化,将来有可能被他残魂收回,但也丝毫不影响他风尘的先天之灵,最终会沦为嫁衣的苦局。
“还好雷伯伯想到此法,否则被许亦一顿搅乱,说不定我已经成了它嘴里之食。”
风尘扫探魔气,发现那魔怨满是惧怕,正龟成一团隐在魔气深处微微颤抖,显然刚才的天威,已令它生出胆怯。
“这紫霄神雷不愧是邪魔克星,它如此害怕,肯定已有所损伤,看来等三探一过,用不了几道就能将它炼化,这样就能淬炼体魄了,只是……”
想着想着,风尘突然一愣,心里的话也跟着顿住不前,他想起了一个到现在都疑惑的不解关键。
那就是许亦这一趟,究竟是利在何往?
要说他暗算自己,或者是有所图谋,那他明知有雷伯伯在旁,为何还孤身而至?又为何只下了道劳心咒就匆匆而去?
可说他没有打算,又为何帮自己把魔气勾出?这魔气连外公都没有办法,他是怎么做到仅凭劳心咒就能引动?
难道说,自打三年前开始,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算计当中?
那这盘大棋,他是为谁而下?
肯定不是我风尘由起,自己绝脉残躯,虽有先天之灵,却也没什么大的价值,这点我还是有些自知。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他到底为了什么?
莫非,他真就只为帮自己剔除魔气?
不能!决计不能!!
他害得我家破人亡,满门近绝,又怎会如此好心,这恶贼肯定有什么阴谋。
只是这阴谋藏的极深,竟连雷伯伯都看不出来,想必定是个......
恩?雷伯伯?
坏了,就目前来看,恐怕雷伯伯已有所洞悉,只不过为了助我,才不得不无奈而行。
对,应该是了。
这么算,他许亦果真阴险,这阴谋阳谋,算得应该是雷伯伯的霹雳堂。
或者,是这雷池中有什么,值得他千筹万划。
......
嗞啦~嗤咔~
正琢磨着,西方大荒位上的异兽口中,传出了几声微弱的雷电吱响,细则入耳,风尘明白那第三道九成威芒就要落下。
方才第二道就是如此,正南方异兽口中的法器刚隐雷鸣,不到十余息就有神雷降下。
现在最后的试探眼看就到,风尘却无比担忧,他若想不明白倒还好说,不知其里,也就不懂忧患。
可方才他一路心转,有些想到了关键,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为妥。
偏偏这炼体所用的神坛,又是进来容易出去难,一但有人引动雷炎,点起八荒灵火,那雷池中无尽的雷霆,便会围而聚之,将神坛裹在其中。
旁人不说,反正风尘是无法扛过那万千神雷,独自跃出雷池。
“哎呀呀......风尘呐,风尘,你怎么不早点琢磨,也好与雷伯伯商量一番。”
“再说那玉符,你扔它作甚,这要还在手中,不正好能叫雷伯伯停下此间,一样能说与清楚。”
“这眼下什么都没有,我又元神尚弱,神念透不出雷池,可该如何是好......”
风尘此刻已顾不得炼体之事,满心都是许亦的阴谋,和对霹雳堂的担忧。
“恩?”
嗤~嗤啦~
轰,轰,轰隆隆……
这一次的紫霄神雷,似乎酝酿了许久,风尘犹自着急了半天,也不见有天威落下。
“停下了,看来雷伯伯要来接我了。”
嗡~
就在风尘以为出了什么变故,雷功要来之时,一道绝长天际的浩然紫电猛然划来。
这一次不愧是九成力道的神雷,整个神坛上,随着天出紫芒,有下了一股绝强的威压。
这威压,几乎要将人挤碎一般,压的风尘根本就站不住身形,直接趴倒在了高台之上。
“好……厉……”
咔~轰……
风尘话不待落,已是张不开口,连想法都来不及闪过,就被震的昏厥过去……
也不知过来多久,大概是一瞬间吧,或者是几个时辰,总之这期间风尘是全然无知。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还在那高台上,身上却没有了伤痕,自然也就没什么痛楚。
“这……不对啊?”
风尘惊觉怪哉:“那神雷明明已经落下,我都被震的晕了过去,怎么身上的伤却突然好了?”
难道是第三道威能不在毁灭,而在乎绝处逢生?
“小风子。”
风尘疑惑在心,忽听一道熟人呼唤。
......
“雷伯伯?”
“您是发现了不对,才下来出手的吗?”
一见雷功现身,风尘想当然的以为,刚刚是雷功出手挡下了神雷,又将他灼伤治好。
至于如何治好的伤势,肯定是借着龙铁心三分定元珠之能,毕竟那宝珠本就是神果所炼,其两界虚的名头,一向有活肉白骨的至尊为寿。
这点风尘自信笃定,可事实就偏偏是他想错了关键。
“非也,刚刚是你自己所扛,而你的伤势,也是那神雷将其治好。”
“想不到它还真就能绝处逢生。”
“殊不知毁灭的尽头更藏无限的生机。”
说着话,雷功抱负起双手,口中继续:“那紫霄神雷由经八荒灵法为引,勾连着仙绝大阵,早已附上了大阵的护佑之力,虽不能完全保证,但也能护得半数以上险无大伤,否则任由其天威肆虐,那我霹雳堂一脉又能剩下几人。”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那么强的威势,肯定是好一顿苦头。”风尘一副恍然之色,又有些庆幸的说道。
说完又想起了方才的担忧,赶忙再又说道:“对了雷伯伯,刚才小侄正犯愁......”
风尘正要说许亦的事,却见雷功一脸温润且带笑意的看着自己,立时明白,他都能想到的事,雷功又怎会不知。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想再确认一遍:“您早就知道那许亦的阴谋对吗?”
“倒也不尽知,不过他左右谋划,无非要救走牢笼中关押的阎君,此外,我霹雳堂也没什么值得他算计一番。”雷功见风尘满是担忧,语甚关心,欣慰之余,便与他稍作解释。
“看来我猜的没错,果然跟雷池有关。”风尘听完,稍稍的放下心来。
可转头则想起他风家一脉,就是许亦谋划才满门近灭,如今又换成了霹雳堂,不免又关心再起:“既然雷伯伯心中有数,那您可有什么后手准备?”
“小家伙惦记的倒是不少,也不枉雷伯伯疼你一场,不过你放心,区区一点算计不碍事的,你雷伯伯早已布下了大阵等着他来。”雷功轻笑着说道,言语中,透着无比的自信为傲。
“雷伯伯是指外面的仙绝大阵?可您不说那是为了护小侄炼体才布下的吗?”风尘不知那大阵玄奥,以为它只是霹雳堂护佑炼体所用。
“若它只在护佑,又怎能对的起仙绝之名,好了,且让雷伯伯再看看这魔气可有异样,其他等稍后再叙。”说着,雷功大踏步走到风尘近前,抬手一股真元涌动。
墨蓝色的真元,隐含着雷功九天神雷决的浩然,更带着他至强至尊的元神之念,二者为辅为成,缓缓渗进了风尘周身的魔炎。
风尘对雷功自是无比放心,见他动手施为,也跟着就收敛起自己的神念,好让其不被干扰,而能仔细探察。
“雷伯伯,说起这魔气,我之前好像听到过什么声音,而且是在我心头响起,您要探察的,可是跟它有关?”趁着雷功出手,风尘抽空问道。
对于那声轻咦,他也一直担忧,只是他元神尚弱探察无果,这才无奈不理,如今雷功出手,他也就重拾再起。
“不错,那神念一闪而过,我跟你二伯都有所察觉,我怕魔气中藏有不妥,不放心,这才下来看看。”雷功说着,已将魔气探察了一遍。
可他圣阶至尊的元神之力,加上九天浩然的神雷真元,两两为动间,在魔气中仔细的转了一圈,除了那股怨念之外,同样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恩?”雷功不信邪的又探一遍,也依旧是毫无结果。
“嘶~难道不在这魔气当中?”雷功偏又不信,再次出手,这一次,他连风尘的周遭百骸也一同囊括。
只不过他左探右察,再里里外外,忙活了又有三遍之多,还是除了那股怨念和劳心咒之外,就再无其他。
这样的结果,雷功不由得大惑不解:“我跟老二不可能全都出错,可不在此间,它又隐在何处?”
“雷伯伯,连您都找不到,它应该不在我这,可能是您这雷池中还有什么不解之物,说不定是那神秘的大阵中有什么东西,对这魔气感了兴趣,这才有神念扫过。”风尘见雷功都探察无果,疑惑之余,便开始琢磨起其他的可能。
雷功闻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若非我修为不到,那就是真不在此,不过这神念绝不会空穴来风,一定跟许亦有关,如此,便要多加小心,绝不可因它祸乱,而将你牵连。”
“小侄倒是不惧,就只怕您和霹雳堂会因我遭乱,那才叫心中无安,要不这炼体的事等一等再说,或者把魔气直接拔出,索性就不要它了。”风尘也怕其中有变,又不愿拖累雷功,故眼神一决,坚定的说道。
雷功则抬眼一傲,口带断然:“不行,这机会绝无仅有,不可因小失大,你若能炼体得成,将来便有机会道破苍玄,如此大运,今日纵有再多的祸乱,你雷伯伯也一力扛之。”
“再说他许亦的寒门虽强,但在我雷鸣山所在,你雷伯伯的霹雳堂,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雷功说完,抬头看了看雷池外天边的赤云,眼中傲然之色,也随之更盛了几分。
“既如此,雷伯伯说如何,小侄便就如何。”话到了这个份上,风尘也再不多言,一切全凭雷功做主。
“好,那咱就接茬再动,前面三探已过,你也有了些适应,稍后八荒游起,再仙央无极,将会是九道神雷先后落下,等九雷一过,魔怨和劳心咒必会同时殆尽,到时你捏碎玉符,雷伯伯便叫大阵同起,为你淬体炼元。”
“记着,淬炼之时凶险异常,务必要守住本心,方能不灭,另外我刚才所说,那毁灭的尽头,更藏着无限生机,只要你一念不消,雷伯伯便可保你生身不死。”雷功说完,转身待立,等着风尘应声为定。
风尘自无再询,便应声说道:“雷伯伯所言,小侄已尽在心头,您且放心施为便可。”
“好。”
一个好字落罢,雷功飘然而走,独留下风尘,抬眼等候。
只是那神坛上形单倔强的少年,也不知等来的是福,是祸……
......
赤练漭漭,紫云华上。
雷池下神坛中的风尘,挑望着雷功杳去的身影,有些心琢暗商。
雷伯伯寻常少言寡语,今日却不胜其烦,看来此番所为,在他心中也是没多大把握。
否则方才那些话,早在雷池外就已交待又交,说了又说,又何必与我再说一遍。
嗐~
风尘!!
此番你若不成,何以对得起旁人甘冒大险来护你前行!
又怎么去面对已魂消命散的父母族堂!
和那个,
连梦里都要救她回来的萦绕颜殇!!
呼~
来吧!!
管你有多大的威能,都尽管来吧!!
要是皱一皱眉头,那就算我风尘白来这世上走他一趟!!
轰~轰~隆隆.....
咔~~
第一道毫无压制的紫霄神雷,带着它全部的天威,携起它无尽的浩然,划过紫芒,有坠赤练,劈在了雷池正中的神坛之上。
啪~
扑~扑~扑......
八荒位绝,正东有炼,那好似三头怪鸟的异兽口中,叼着一件棱角夺目的仙锥法器,这第一道紫霄神雷,便是由此而过,跃在高台。
高台上,风尘确无惧色,眼睁睁看着它肆虐己身,那灼身的痛楚,煅魂的苦煞,比之先前要强了不知多少为倍。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强忍着痛苦,以元神之力运起九天神雷决第二重的法门,来尽量的衍化神雷,去灼炼周身魔气。
风尘这么做,虽说意义不大,但多少也能减缓一些自身的痛苦。
别看他嘴上挺硬,但其所受的煅蚀之苦,却实在难扛,可又不得不受,没办法,只能想些招术来稍作缓解。
还别说,他这么折腾,到底是有点作用,最起码,没有像上次那样,毫无察觉就晕了过去。
这一趟,风尘看的明白,也感受的清清楚楚,抛开身上的苦痛不提,那一身的魔气,在紫霄神雷的肆虐下,已开始有了些少许的变化之意。
原本漆黑洞洞的魔炎翻滚,此刻现出了一些细小不察的星星点点,星点呈淡灰色,似乎是在魔气内部浸透而出,随着黑雾蒸腾不断,也跟着变换位置。
用神念去察,细小的灰色间,已经没有了原本魔气所带的怨念,其中充斥着神雷天威的浩然之意。
显然,这些星星点点,都已被神雷化去了魔性,而其中残留的浩意,也阻挡着那股怨念再次掌控为患。
“呃~再去看看那魔怨怎么样了。”风尘忍着疼痛,将神念探进了魔气深处。
涌动之间,原本缩在一团凝实无比的怨念,似乎黯淡了一些,其大小也好像缩减了几分,只不过看上去没有那么明显罢了。
而那股怨念,也同时感受到了风尘的神念,隐隐的透过来一股似乎是憎恨的意念,看来它虽是本能,但也懂得基本的仇敌之分。
“要不是因为你,这三年早把小羽给救醒了,说不定连我都能玄修有盼。”
“恨我?哼!你也配!!”
风尘暗骂一声,缓缓的收回了神念,转头又察看起自己的伤势。
刚才他只顾着关心魔气的变动,对于神雷灼伤本体之事,倒是先放暂缓,此刻再细细察验,不由得苦涩中带起了几分坚决的期盼。
他苦涩的是这一身伤痛,属实是有些过惨,全身上下焦里焦气,里里外外糊过炎炎,周糟百骸满是伤结血痂漆黑犹炭,府内七贤尽为皱起褶落干断难源。
“哎,惨呐......”叹了口气,又活动活动,风尘无奈在言。
不过这惨状换来的希望,却是值得期盼,风尘一身的断碍,经由此下,比先前那三道试探,又多了几道隐隐贯通之处,而且,基于他元神之躯的特殊,肉身如此,元神也同样如此。
这就是雷功所谓毁灭中伴着的无尽生机,正所谓惊蛰雷起,天地复苏,紫霄神雷作为九天浩然之首,自然也是万千生机之巅。
刚刚那道威能尽出的紫霄神雷,虽在一瞬间就将风尘灼伤,但其内里所伴的浩然生机,随后就被仙绝大阵所引,灌之以周糟百骸,缓缓修补伤势。
这个过程,不仅修复灼伤,更将风尘体内原本多有阻碍的不通之处,打碎重铸,如此,便可破而后立。
只不过眼下所为,乃是针对魔气,并非直达肉身,所以效果还不太显著,等到了淬体炼元之时,便会洞则于明,显得欲彰。
但那个时候的滋味,可不是现在所能比拟,其个中的凶险,也不是波及下的灼伤,所能企及。
到时风尘该要如何面对,便要看他一身的决绝所在,至于最终的结果如何,则同样在他究竟能决绝到什么程度。
长话短叙,风尘察验完毕,刚刚有所恢复,那第二道紫霄神雷,便猛然落下。
紧跟着,待风尘再又恢复,那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直到第八道紫霄神雷,接连怒下。
天威浩荡,神雷涌动,风尘伤泽又复,复则又伤,来来回回,折腾的彻底趴在了高台上呼呼直喘。
呼~呼~呼~
……
“这……这……唉,算了,等会儿再说吧。”一连扛了八道天威,风尘实在是提不出一点力气,只能无奈的趴在高台。
现在他一身魔气已然灰蒙了大半,只剩两成左右的墨然,还在负隅顽抗。
其扑扑的响铩声蒸腾在耳边,提醒着风尘,他还有最后一点冥顽尚未衍灵。
可风尘缓了又缓,也未能探出一丝的神念去察验他此刻的成焉。
无奈,方才八道神雷有下,他需要对行九天神雷决的法门,不仅体力疲乏,更是掏空了他本就不多,也不算太强的元神之力。
尽管他有元神之躯为证,二者可同相一缓,但他现在毕竟太弱,还不能快速的恢复己身,只能一点点靠着时间的推移缓缓有润。
好在他体内还有仙绝大阵的护佑残留,能帮他快一些恢复疆赢,可即便是这样,风尘也足足缓了能有大半个时辰。
期间他不得有动,雷功等人也就并未将最后的神雷引下,原因很简单,这最后一道紫霄神雷,乃是此前的八道合一,其威势绝非之前可比,更是由仙绝大阵的掌控者,霹雳堂执道仙尊雷腾出手。
到时,他会以仙绝掌令旗为控,合起八荒之力共铸一道九仙神引,再将其打进雷池上的赤霞紫云当中。
赤炼得此为令,便会蕴出八道神雷同坠雷池,尔后经神坛内镇守八荒的八头异兽为融,共成一道绝强的天威。
这天威,将会在神坛正中的高台有起,再至苍穹而落,如此往复肆虐,直到威能耗尽。
整个过程,痛苦至极,无奈至极,所受之长短也是因人而异,具体便要看遭受之人究竟如此。
说白了,就是修为越强耗时越短,所遭受的苦痛,也就随之越少。
像风尘这般毫无修为,只怕几个一时三刻,都未必够他熔炼灼化。
不过前路再苦,风尘也决计向前,此刻他基本复原,又一次在高台上缓缓站起。
“来吧!”
“这一道过去,前路就能自己做主!!”
风尘决然由起豪言一掷,抬起头,望向了漭漭的苍天。
可就在此时,那隐秘不见诸般不察的神念,却又再度出现。
“小辈可恶!竟敢坏我大事!!”
第三百八十三章 秋霜
“是你?”
风尘猛然一惊,这一次,他不仅清晰的感觉到那股神念所在,更由此想起了一个关键之事。
此前他在大漠中身探诡咒,陷入幻象,就在最后无奈的时候,突然有一道苍老的声音指引而动,这才将体内的魔气彻底勾出。
风尘一直以为,那声音乃是劳心咒的幻象所致,如今看来却是真有其人。
这人,就是刚刚那两次神念的主人,此刻就藏在魔气深处的怨念当中。
难怪之前怎么察都察不到他,敢情竟是躲在了灯下一黑。
“你究竟是谁!!”风尘惊中带怒,怒中带惊,惊怒之间又是满心的疑惑。
他想不通这人是如何藏在魔怨当中,又是怎么在其中不被发现,更重要的。
是他到底是谁?
难道是臣帝魔渊还有另外的残魂?还是这魔气的本源早已生出了灵智?又或者,是当年大阵中还有旁人窥伺,又趁乱而入?
“我?”
“我不就是你要找的大仇人吗?”
“啊?嘿,嘿,嘿嘿嘿……哈哈哈……”
正想着,那人神念再动,苍老之言伴起了一声嘲弄的狂笑。
狂笑声长久不止,似乎在笑话风尘所经的幻象,看来他对风尘的心魔,竟是了如指掌。
“仇人?”
“呵呵!你配吗?”
“能为我风家当仇,岂会是个藏头露尾的无胆鼠辈!!”
风尘虽听不解却也阵脚未乱,他知道,不管这暗中之人到底是谁,此刻雷池外的雷功肯定已有所察觉,只要能将他拖住,或者是将他激出,那等下雷功一到,便自有办法与他相对。
念及如此,风尘反将讥笑,又忙在心中思索应对。
这人隐身不出,应该是有所顾忌,或是在谋划什么。
可他不敢现身,刚刚又为何含恨怒骂?
还有,他恨骂所指又是谁人?
是我?是雷伯伯?
还是......
雪夜飞鹰枪!!
风尘豁然一醒,他体内还有他父亲风万霖的本命神兵为护。
这杆神枪当年隐匿,就一直消踪体内,虽不知所在何处,但如生死大险它必会现身为助。
眼下尽管还不到两判之境,可风尘却多少觉得,恐怕这情况已经不远。
毕竟这暗中之人旁的不说,他肯定跟许亦脱不了干系,否则那许亦又何必苦心费力的将这股魔气勾出。
嗡~嚐~
金声鸣耳,锋芒乍泄。
似印证风尘的想法,那魔怨中透起了一股锋锐无比的威芒之气,寒光有动间千衍夺幻。
“原来我爹的神兵竟也在那魔怨当中,怪不得这三年一直都感受不到。”
“可是……这人他……?”
风尘立时大喜,又登时大惊。
喜的是,那衍作寒光之间,正是他父亲的本命神兵所化。
惊的是,雪夜飞鹰枪衍化的锐芒,逼出了一道似多苍老,几现虚幻,又好像在哪见过的不悦之颜。
“小辈!!”
“你屡屡坏我好事,真是可恨!!”
“今天,就拿这孩子来以作偿还!!”
那人被逼现身,似乎被打断了什么重要之事,显得异常愤怒,可面对那团寒枪所化的锐芒,他又有些颇多无奈,故含恨之间,便要将怨气发泄到风尘身上。
几声恨言一过,他有些虚浮的身影,也跟着凝实了几分,尽管还是看不清他本来面目,可风尘却已是隐约间将他认出。
“你是……”
“九幽冥帝?”
风尘呆立当场,眼前这人正是当年大阵中破禁而出的上古魔族,九幽冥帝。
他风家历来镇守着北疆诛魔大阵,对于大阵中封其本体的冥帝印雕,风尘自然知晓,而且这九幽才是害了他风家满门的罪魁祸首。
当年要不是九幽乱起,他父母二人又怎会身死,风家又岂能被灭,往历血仇在心,风尘哪里敢忘了九幽的模样。
可一眼认出,他更加的殇绝往痛,这九幽还活着,那他父母族亲岂不是白白枉故?
“你!你为何没死!!”
数不尽的惆然悲欢瞬涌心头,风尘恨语言言,面越狰狞。
“笑话,本座魔千万古,岂是几个小辈就能逼落,倒是你这娃娃,一身的元灵血脉正好拿来。”
说着话,九幽冥帝单手为探,一股吸扯之力迸涌而出,但却不在手中为现,而是在风尘周身已所剩不多的魔炎当中。
原来这被逼出现身的九幽冥帝,不过是他元神的一部分而已,其大半本体竟还在那魔怨中为祸为乱。
“呵!你也不过是条丧家之犬,想的倒美!!”
风尘自知不敌,但为在拖延,恨绝中同样运起了元神之力,固守着一身百骸,以图抵挡那吸扯周身的吞噬。
但他终究太弱,拼尽全力之下,也还是难挡分毫,眼看着血脉周身就要有所剥离。
嗡~
便在此时,一旁雪夜飞鹰枪所化的锐芒携锋而入,熔进了风尘体内,并随他血脉之涌贯通周身,顷刻间护起了一道牢坚不破的任尔之障。
这一记下来,风尘压力大减,那源源不绝的吸扯,也被挡的停滞不前,任凭九幽如何催动,也是再难有噬。
其外的九幽一看,顿感大怒:“哼!区区一杆寒枪就想挡我,小辈太狂!!”
“狂,自有他该狂的资本。”
“别忘了,当年就是这寒枪的主人,挑碎了你堂堂九幽的神魔冥体。”
九幽话音刚落,还不等再有驱行,便多一道傲然之立有现神坛,墨蓝色长袍摆动,正是雷功。
“雷伯伯!”雷功一现,风尘心中大定。
他父亲的神兵纵然厉害,可说到底还是死物,面对凶名无上的九幽冥帝,多少有些显得被动,眼下雷功已至,就是再出变故,也能一概而应。
“又一个狂妄的小......”
咔~
九幽话未说完,他这缕元神就被雷功一道神雷轰散。
在这九天雷池中,雷功所动,每一道,都是真正的紫霄神雷,浩然绝顶的天威,正是他九幽邪魔的克星。
这缕元神一破,其大半所在的吸扯也暂时中断,魔怨中的九幽怒极反笑:“呵呵,好!小辈够果断,不过这孩子的元神,本座今天是要定了,谁也强留不住!!”
“留不留的住,可不是你说了算。”
说完,雷功暂不理九幽为乱,转对风尘说道:“小风子,想不想知道当年的事?”
“想!”
“那好,雷伯伯这就给你问出来。”
......
九天雷池中,雷功傲立神坛,目运华巅,墨蓝色长袍摆动,显得那么的苍远世间。
其身旁,便是风尘有驾侧伴,原本一身抖抖展展的魔气,此刻已然灰蒙了大半,仅剩下两成左右的漆炎,尚在突突乱颤。
而那栖身浓烈的魔怨之暗,更藏有凶名为首的上古魔族九幽为患。
“呵呵!小子,你倒是够狂!!”九幽冥帝隐身在魔怨中,探出神念听说雷功要与他强行逼问,不由得冷笑连连。
他堂堂的上古魔族,远古遗脉后裔,几时被人这般小瞧,莫说是现在的玄门之修,就是当初那几个仙修为证的眼中小人,为了用恶阵坑害自己,也不知使了多少的卑鄙手段,才勉强能将他有所封镇。
可那也只是无奈囚困,对于想斩杀自己,却是千难万难,只能含恨。
如今这眼前的小辈,竟想靠几分微末道行,就企图与自己为难,在他九幽一看,却是有些太过狂妄。
“你九幽当初自然是魔古万千,可那也只是当初而已,无数年的封镇诛魔,你堂堂冥帝又剩下几成实力?”
“别说你现在没了肉身,只剩残破的元神,就是三年前你破禁而出,不一样被我风老弟挑碎了本体肉身?”
“那时能侥幸逃脱,只怕也借了我风老弟救子心切之利,才躲在这孩子体内藏身为患,若我所料不差,恐怕你这逃出的元神,也只是残破不全的一部分吧?”
雷功这一连三问,怼的九幽好半天都未搭半句,也不知是他哑口无言,还是在暗中有所谋乱。
总之魔怨中的九幽,此刻就是默不作声,连探出的神念也已经完全收敛,看那意思,好像任凭你如何之说,他也是毫不为动。
九幽不动,雷功和风尘都以为事实如此,他已是穷途末路,便想着如何才能令其开口,也好问出当年之事。
毕竟当年曲折,其中藏有不少的疑惑,更牵扯到大仇得报,或是找谁去报。
念及如此,雷功威逼利诱再度出言:“不说话可是拖不过去,这孩子最后一记炼体神雷,乃是八道合一,这样的威力你待如何?”
“若再不出言,只好令神雷有下,反之,如能将当年说清,那今日就叫你暂脱由身,至于这孩子的大仇,将来再找你报。”说着话,雷功心想此事到底是风尘的生死大仇,不好独作主断,而且风尘不点头,恐九幽也是不会为信。
转回念便与风尘再打商议:“小风子,若他说出当年之事,今天雷伯伯就替你做主,大仇的事,将来雷伯伯与你一同去报。”
风尘自明白雷功的用意,不过他往历血仇在目,此刻仇敌在前,若说真要放走,心中实在不甘。
可为了当年的真相,眼下又只能如此,故犹豫了一下,才把话茬接上:“如真能得出当年的经过,那今日之事,就但凭雷伯伯做主,只是......”
说到这,风尘还是有些不甘的顿了一顿,待权衡片刻,又狠了狠心神,方才继续说道:“只是这恶贼害我全家,今天就是饶了他也不能太过便宜,否则宁可不问他当年真相,也要把他诛灭在此。”
此言一出,雷功心中一叹,这孩子小小年纪背负深重,确实有些难为他了,不过他这话倒是歪打正着,不仅能让九幽放松警惕,又能以图他削减其力,不出意外,还可能知道所心之事,也算是一举三得。
“理该如此,有什么要求就说出来吧,你雷伯伯能听到,他九幽也能听到。”雷功说完,有些心中不忍的看了看风尘。
风尘则语带暗恨:“只要他说出当年的经过,再留下一半的元神叫雷伯伯以神雷诛灭,那小侄就答应放他。”
“好,且等雷伯伯准备一番再与他说道。”雷功点头一动,手中九天神雷决的引雷大印随之而起。
轰~轰隆~轰……
无数道围拢神坛的雷霆之力,伴着一阵轰隆隆震耳绝响,开始了彼此间融汇交聚,勾连捭阖,不到片刻光景,就已合络出八头由雷霆衍化的异兽。
这八头异兽,与神坛上各守一方的八荒雕像一般无二,分对之下,又纷纷与之相融为应。
得此相应,八座雕像瞬间犹如活过来一般,眼中暴起一阵摄人的神光,神光所过,给人一种天威浩烬的雷鸣之意。
最后这八荒大位上共计十六道雷鸣之光,尽携着一股泯灭万物之势,盯在了风尘已所剩不多的魔炎之上。
看那意思,但凡是其中有所异动,立时就会遭受这八头异兽同绝一击,尽管不知它威力如何,但雷功能在此刻施展,又是应对九幽之用,想来必定不凡。
“好了,装聋作哑也该适可而止,你堂堂的冥帝之尊,不会只有这点心思吧?”雷功准备完毕,对着魔怨中的九幽一语激言。
一旁的风尘也跟着把话说尽:“不错,要不是为了当年的经过,哪还跟你如此废话,早就把你打杀了事,再不说,也就不用说了。”
风尘话音刚落,一股冰冷的气息自魔怨中翻涌而出,转瞬间便将两人笼在当中,随之一道苍老的声音,正是九幽。
“小娃娃,求人办事该有求人的样子,好说好商,说不定本座看在你等下要填补于我,还能说道说道,可你眼下这般却是无用。”
两人说了半天,九幽终于是搭出一言,不过他话里话外,显然早就识破了两人威逼利诱,更是一副全然无恐又胜券在握。
其实想想也不觉奇怪,他九幽冥帝乃是何人?那是大道之争以前统御血海魔族的无上之尊,抛开其他不说,那幽冥血海里万千的邪魔恶首,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力压。
要知道,那个时候的寒门祖师幽月大帝,还只是九幽身边一个毫不起眼的喽啰而已,待到大道之争以后,寒门才渐渐成为了一方独霸的不世之雄。
由此可见,这九幽冥帝当初该是何等样的心智高绝,又魔压万古,这样的人物,即便如今已十不存一,怕也不是就好相与。
“哼!虚张声势!”雷功袖袍一抖,伴着一声含带天威的冷哼,瞬间就把神坛上九幽带起的冰冷尽数扫去。
只道他九幽当初如何如之何,我雷功却只叹生不逢时,屈在这法末之下,若换作九幽之年,也不见得比他就差什么,更何况他现在只是个残元败命,何足尔尔。
想到这,雷功单手一翻挂带雷霆,携着几分霹雳堂主的傲然,探向了风尘一身已仅剩不多的魔炎当中。
与此同时,魔怨中的九幽亦是神念涌起,道出一声云淡风轻的不屑之言。
“是不是虚张声势,小辈你试上一试,不就知道了吗?”
......
啪~
九幽话音待落,雷功已探掌而入,噼啪作响的雷霆,浩然为引的天威,奔着九幽藏身的魔怨便欲虐起肆动。
可下一瞬,雷功还是生生的止住了前行,他终究没敢拿风尘的性命去赌,不确定九幽有没有底牌,也就不得不顾忌风尘的安危。
说到底,九幽毕竟是九幽,他雷功心中再有什么,真到了实际还是得保风尘无恙,这才是首要之重。
“呵呵,不敢就躲到一边,且看本座是如何夺走这娃娃的元神!!”
呼~唰啦啦~哗......
九幽一声讥笑,跟着就大起寒劲,刺骨的冰冷自魔怨中无尽而出,千涌的杀意如钢刀般剐进神坛。
呃~
这血戮一动,雷功倒是无妨,任他杀意在盛,也影响不到分毫,可一旁的风尘就有些捉襟见肘。
没办法,他本就被劳心咒浊引,在神坛上未见入魔乃是雷功的手段凝滞,如今搅乱之力再被九幽的杀机牵动,自然就有些心智不控。
不过风尘到底还是先天之灵,察觉不对立刻就以元神相抗,趁着还算清醒,又赶忙与雷功说道:“雷......伯伯,只管动手,小侄……倒要看看他……还剩几斤几两!!”
“好说小风子,你雷伯伯心里有数。”
其实不用风尘发狠,雷功已是瞧出了端倪,这杀机所动,除了能引动劳心咒和影响心智,其他就再无用处。
至于说夺走风尘的元神,在雷功看来,纯属无稽之谈,既然如此,那九幽所欲便就只在拖延。
想通这点,雷功反撤单手,再衍雷霆,口中同起嘲意:“呵,我还道九幽帝君如何高绝,如今一看也不过尔尔。”
“你想拖得寒门到来却是打错如意,他寒门虽强也未必能在我雷鸣山救你脱走,更别说再图谋这孩子的元神。”雷功说着,手中浩然之力涌进风尘体内,将有些伺动的劳心咒再度凝滞,风尘亦随之回转。
“未必就未必吧,本座也指不上那些不成器的后辈,反正这娃娃的事眼见就成。”九幽看似被雷功识破,却还是一副老神在在,好像他真有什么手数即快要成。
雷功眉头一皱,本以为九幽是在拖延时机,可他这话却不像空穴来风,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的神念一动探向了风尘。
风尘也是颇多不解,自己有何异常连他都不知,九幽凭什么就说有事将成,不过探察一下倒也无妨,跟着便元神泛起自究体内。
“恩?”
“这是……刚刚的杀意带进来的?”
二人一里一外,左右一探,再上下一察,还真就在风尘体内发现了隐患,他对应木属性的肝器所在,不知何时竟藏进了一丝毫不起眼的邪魔怨念,这怨念就是魔气本源的那股怨念所出。
想来应该是刚刚被九幽牵动而出,再得劳心咒为辅,由搅乱之力暗中带入,最终藏进他府内七贤。
“还好发现的及时,否则内起祸乱还真不知会有什么其他变故。”风尘暗道侥幸。
可转头又觉得此事蹊跷,按说他九幽现在残元败命,有何异动应该暗中而行,为何要明张起罗,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提醒。
难道他如此自信,以为凭残败的元神,就能在雷伯伯面前明取强夺?还是他另有打算,只想借此来佯作迷惑?
不行,不管他目的何在,都不能再此下去,拖得久了对雷伯伯和霹雳堂都没好处,那许亦的寒门很可能已经窥在当侧,此刻没动,说不定是在等什么契机或者讯息为引,要是真出了事儿,那我该于心何安?
想到此,风尘对着正帮他驱魔的雷功定言说道:“雷伯伯,那真相小侄不想问了,他九幽说不说寒门也脱不了关系,等我将来修为到了杀去仙魔岛,真相自然就有,不差再多等几年,反之我要没能力报仇,那真相也是要来没用。”
“眼下就请雷伯伯叫叔伯们动手,继续那紫霄神雷,正好把九幽同魔怨给一起炼化,也算先报了一半血仇,至于我能不能玄修己道,就看等下的造化吧。”风尘说完,眼中恶狠之光一闪而过,显然在他心中报仇还是首要,所谓的己道,不过是为了有此能力。
雷功也明白久拖无益,只是有些觉得可惜,本想着问出些过往,谁知这九幽铁了心胡搅蛮缠只为拖延,偏偏那怨念包藏着魔气本源,淬炼未成暂时还不能乱动,否则早把九幽揪出来另作拷问,岂会跟他如此废话。
“也好,那就先行炼体再说其他,雷伯伯就在神坛边等着你大功而成。”说话的功夫,雷功已将刚刚渗进的怨念尽数拔出,并以雷霆一捻泯灭殆尽。
随后又看了看四周,确保八荒位上十六道雷鸣之光绝无异常,这才翻回头再与风尘关照:“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一念不消,雷伯伯就能保你生身不死,记着,你还有大仇没报,还有小白羽等着你救。”
“小侄记下了。”风尘点头为应,抬手为敬,口中再言而定。
雷功点了点头,一摆袖袍划开了神坛外护佑的屏障,便要飘身而去,可九幽的声音却在此时再度响起。
“小娃娃够绝,不过你不想知道当时是什么人里应外合助我破开了封印?”
这话一出,风尘和雷功更加确信他已是穷途末路,刚刚绝对是在故意拖延,等待着寒门强援。
“呵呵,你也知道怕了?不过没用了,刚才不说也就不用说了。”风尘语带嘲言,讽意犹现,决绝吟往更胜之前。
他也不是不想知道当年真相,只是九幽刚才一直不说,现在又突然变卦,虽然极有可能是为了自保,但谁知他又在耍什么心思,与其要跟他浪费口舌,还不如将他直接诛灭,报仇的同时也免去了夜长梦多,怎么看都是利大于弊。
“小娃娃年纪不大,这份果决倒是不小,不过本座要说有办法救醒那昏睡的女娃,你可还是这般?”九幽见风尘不允跟着又抛一言,这一次就连雷功也是为之一动。
“小风子,不用顾忌,且听听他所说如何,其他事自有雷伯伯在此,出不了乱子。”雷功知道风尘是担心祸起久长,才甘愿不闻当年之事,可九幽这话关系到白羽之难,管他是真是假,先听听也是无妨。
但风尘却还是一副态度坚决,不愿搭理:“雷伯伯,算了吧,我怕听了之后下不去狠心杀他,毕竟关系到小羽,就算是假我也宁信是真,况且因此再拖出变故,小侄实在是心中难安。”
“唉,罢了,那就依你所言。”风尘如此,雷功也就不再坚持,轻轻一叹,欲起再玄之动。
可这一趟他还是没能走成,一声意外之言打断了雷功飘然之意。
“雷堂主,再有神雷落下,这风家的小子可就没命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烈酒
这一声,裹在一道神念中徐徐而来。
听其言,似远犹近,如急恰缓,也如千朵音莲绽落,有现神坛。
“恩?”
“哼!!”
风尘闻之一愣,九幽听则一哼,雷功却已询开一问:“怎么说?”
这一问,道出了雷功与那人定不陌生,且对其出言提醒也未感多异,显然这说话之人,雷功早就知晓。
可一旁的风尘却有些不明所以,免不得心中暗惑。
这人是谁?
他说我神雷下有死无生,究竟何意?
难道他比雷伯伯还要了解雷池?
还是他这话另有所指......
......
“欸~雷堂主关心则乱,沉下心,也就不用我说。”正想着,那神念再次传来,似乎就在这雷池中言言络出。
雷功眉头皱起,眼现琢光,袖袍摆动下略显思虑之情,转看风尘时渐带疑现之意。
风尘也是愈发不解,但见雷功眼中满是思绪,也就并未打扰,只在一旁静相而候。
稍时片刻,待雷功已有些了然之色,风尘这才问起:“雷伯伯,这位是......?”
“阎君庄陌。”雷功一语道出其人。
原来那人竟是雷池中关押百年的阎君庄陌,只是他先前与雷功不说实情,现在又出言提醒,却不知是真是假,又所为何故。
但这事风尘自是不知,他只道雷功说过这阎君乃是邪道中人,既如此,岂会有好心相帮,肯定是有所图谋,或者有何算定。
心里想着,口中也就说了出来:“雷伯伯,他的话咱们能信几分?”
“那得看他能说几分。”雷功眼神一动,再搭一言。
尔后也不等风尘再问,转头又对庄陌说道:“你是说九幽他在假装拖延,故意示弱,就是想引小风子偏行炼体?”
“正是。”另一头庄陌笃定回应。
“何以见得?”雷功再问。
“因为他炼化了魔气本源,已被那怨念给困在其中脱身不得,而且......”
“小子,你一身魔灵圣体,非要帮着外人不成?”庄陌话到一半,就被九幽冷言打断。
这九幽不愧是上古魔族冥帝之尊,仅仅几句残言就能看出庄陌的深浅,果真厉害。
不过他这话已是不打自招,原本庄陌所言,雷功与风尘还有些将信将疑,现在却是信了大半。
若他所言非虚,那今日之事恐怕就是许亦跟九幽之间,一出不谋而合的脱壳之戏。
这戏码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最重要的就是以风尘的绝脉玄修为引,这才能让雷功明知有诈也甘愿中计。
雷功一但着相,那一切就都好办,只要他让风尘在雷池中淬体炼元,等功成之际,就是九幽脱困之时。
到时内有九幽借风尘之体突起祸乱,外则再有寒门强手力盖为援,那脱身雷鸣山可说是易如反掌。
只是这般猜想皆根据庄陌之言有所推断,真相是否如此,尚还不得而知。
最少他刚才就有什么想说之话被九幽打断,那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晦,却是不明。
不过有一点倒可确定,就是风尘的一身魔气,此刻应该是要不得了,先不管他庄陌能话到几分,单单是九幽为患,就显得异常棘手。
如果他未将魔气的本源炼化,就是再藏十个九幽,雷功也有把握一同诛灭,又不伤风尘分毫,可眼下却是不行,得知九幽已将其本源炼化,就不得不深重而为。
若再行炼体,那怨念固然能除,可九幽也会同时脱困,更会在顷刻间熔炼魔气,化为己能。
到时他再遁入到风尘体内祸起而行,就是雷功也无法保证在不伤风尘的情况下灭杀九幽,这一点无法做到,也就不能冒险。
想通这些,雷功觉得眼下唯有将魔气拔出,才能保风尘无恙,更能将九幽诛灭。
可那样一来,魔气的本源也会随着九幽被灭,而消散虚无,没了魔气,又没有替代之物,风尘也就没有可供的威能而行淬炼之道。
如此,可该如何是好?
雷功想了半天,始终有些不太甘心,毕竟这机会绝无仅有,又关系到风尘能否玄修,故犹豫了一阵,他还是选择再问庄陌:“你是如何得知?眼下又为何帮忙?”
雷功的意思,是想看看庄陌的话能信几分,另外也想多些了解,好作全面的考量。
可另一头庄陌却是迟迟不见回应,过了好一阵,就在雷功以为他终究还是心系魔道不愿再说之时,一声长叹姗姗而来。
“唉......雷堂主可还记得当初正是这孩子的母亲舍命救下的阿离?偏就这点,你还有何不信?”
“至于我如何得知,乃我魔道隐秘,恕庄某不能多言,总之今天能救下这风家的孩子,便算替阿离还了当初的人情。”庄陌一念飘荡再无言语。
小小的神坛上,似有几许惆然掩过,也像几分恨意涌落,却最终只见一抹叹然回首,凄凄喃喃。
“唉......嗐......”
雷功摇摇头一声长叹,转回身再看风尘,则又是满眼的无奈,满心的自责。
看来今天是要跟小风子食言了。
若是旁的缘故,就算再有凶险,我雷功也会一力扛之,可这般情形却万不能为,可叹这大好机会偏偏就失之交臂。
唉,算了,再想别的办法吧......
雷功想了又想,叹了又叹,最后无奈的说道:“小风子,这炼体的事,恐怕......”
“雷伯伯,小侄明白您担忧所在,可我偏想再赌上一赌,我就不信他天道苍苍,当真要绝我一切!!”风尘眼中发狠,口中现恶,一脸的倔强之态,打断了雷功之言。
刚刚他听的虽有些一知半解,但也多少明白了关键,也知道雷功的担心和此间的凶险,可他又同时觉得机会难求,绝不可失。
纵然以后有可能会找到替代那魔气之物,可谁又能保证它会在何时?而且能不能找到也在两说,与其苦等痴盼,还不如搏上一搏,说不定福缘有顾,真就能天公有成。
“傻孩子,这可不是逞强的时候,他九幽到底是九幽,再怎么残败也不是现在的你所能应对,我虽能将他灭杀,却无法保证会不会因此而伤你性命,还是算了吧,雷伯伯再给你想别的法子。”其实雷功比谁都希望他能炼体成功,但考虑到其中凶险,也只能是一番无奈的语重心长。
可风尘却是铁了心要行此道,不仅因为机会难得,更因他是风万霖的儿子,风家的血脉容不得见硬就回。
倔强中,风尘再持己见:“雷伯伯,他九幽是厉害,可小侄还有我父亲的神兵相护,未必就有生死大险,退一万步讲,就算我殒身在此,也好过碌碌无为,有恨难言。”
“唉。”风尘话音待落,残言在耳,雷功不免又是一叹。
这孩子怎么不像他母亲更多一点,偏偏就跟风老弟一样的犟种,之前九幽未现,他还说要拔出魔气的话,现在却一犟到底,非要炼体。
这可.......唉......
“雷伯伯,小侄心意已决,您就成全了吧。”风尘见雷功犹豫难定,便再次出言,有表决绝之态。
雷功考虑半天,终是眼神一定,口断一言:“也罢,那就赌他一赌,不过有言在先,真到了命危之时,我还是会强行打断,到时切记要听我号令,莫要逞强行事。”
“小侄明白。”风尘得雷功应允,眼中倔强之色又挂出了几分期待之意,略显单薄的身躯,自魔炎中微微一震,好像也挺拔了几分。
而雪夜飞鹰枪所化的屏障,似感受到风尘那绝往无前之心,竟有些欢喜般的一声金喝。
嚐~
......
山中无岁,甲中有时。
雷池下一路有转,几番波折,此刻已是金乌待落,银勾催跃。
寥寥的神坛上,风尘一袭黑衫,裹挂魔炎,眼中尽是决绝,口中誓往无前:“雷伯伯,小侄苦渡十六载,无一日不想破开绝障,现在终于有了些眉目,您看,连这神兵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不急,既然定下了要走险途,那雷伯伯再与你补上个万全。”说着话,雷功抬手间真元涌动,携起一股绝强的威势灌注到神坛当中。
随之而动,便是神坛上八荒八位的八头异兽雕像眼中各起神光,共计十六道雷鸣之光顷刻间同汇一处,由风尘脚下的高台而集,再折起直上,瞬间勾连起包裹神坛的层层雷霆,形成了一道有似牢笼,又像绝护的淡紫色神雷屏障。
与此同时,雷池外座守仙绝大阵的霹雳堂执道仙尊雷腾,也跟着似有所感,号旗一摆,令决一动,随起了一声同济之言:“堂主有令传来,八荒听命。”
“在!!”
“尊令!”
“仙尊吩咐!”
“二哥尽管道来……”
……
仙绝大阵亦同而待,八荒八位各有一雷泽十二仙之列口中应出。
紧跟着,雷腾沉声再动,言音着耳:“现有雷池下九幽为患,藏身魔气载怨,欲夺风家后人残躯,我霹雳堂必要诛之,另忧寒门恶首恐已奔赴雷鸣,如此,命雷罡、雷傲各抽两百弟子脱身大阵,往雷池外镇守中玄,力保此间无外敌可入,余下人等随我筑九耀仙决,辅堂主困杀九幽,护守风家小辈。”
“得令!!”
雷罡、雷傲同声一应,随后再由雷腾为号,仙绝大阵中九处关隘,各出四十余精锐弟子随之而往,分驻两旁下,力守雷池外来犯无虞。
折回首再看仙绝,原本大阵中雷罡、雷傲镇守之位,此刻已由另外的雷泽之仙顶身替命。
这二人各为雷远、雷昊,皆是修为高绝之辈,于镇守八荒自然不在话下。
二人绝位一定,雷腾一晃手中仙绝掌令旗,八荒之上数百人同起声言。
仙绝有道吾为尊,九耀八荒衍雷真,
雷鸣有过尘绝起,一点霄芒欲待身。
轰隆隆~
沉声在耳,雷音大动,仙绝大阵上泛出数百点滢滢散散的淡蓝色光华闪烁,尔后再由各方同起的九道仙决为引,将这些暗带雷霆的光点吸汇而聚。
不多时,待九道仙决逐渐壮大,雷腾单起左手两尖并拢,右手摇旗一指,口中一个“引”字而出。
九天上赤炼紫霞之间,随着一阵轰隆作响,落下九道紫霄神雷分熔进九道仙决当中。
“凝。”
雷腾单字再动,九道紫霄神雷与九道仙决同成一体,纷纷凝形,化成了九个玄奥至极的符文样体,随后雷腾衣衫鼓荡,真元之力不断涌出,分作九处与九个符文连作勾结。
此时余下镇守八荒之处,由雷云等人各衍阵法之威,引出各自镇守间所起的天地人三光汇在一处,先后二十四道三色神光聚化成九朵异彩玄莲,并分别与九道仙决作托为衬。
嗡~
宸声而过,有熔为证,大阵上九道蓝紫色符文闪动,其下九朵三彩玄莲托衬,那雷腾口中的九耀仙决此下便成。
这九耀仙决乃是霹雳堂一脉,除雷泽大阵外另一道绝强杀器,其有紫霄神雷之威,可灭杀邪魔,更绝天地人三神之能,尤断阴阳五行,可说是苍远之内,太玄之间,凡未脱此道者,皆为可诛之徒。
当然世事无绝对,也有一力降十会的至强之人,可凭绝胜的修为以力破之,比如正道的几位大帝,或是帝苑的老太师,以及邪道的几位大能和一些方外逍遥的闲散高人,他们便可凭借修为不惧此术。
只是这些人虽强,却不是今日的霹雳堂该要应对,眼下的九耀仙决只为九幽,对他一个残元败命,自然是绰绰有余。
闲话少叙,雷腾眼见此状,神念随之而起,口中再出一个“落”字为伴,仙绝掌令旗顺带一引。
扑~扑~扑~扑~扑......
九耀仙决逐一落进雷池,直奔神坛而去。
“来了。”
待至近前,神坛中雷功念有所感,手中十二道天辰大印衍落其九,最后单手定为申字决,再运起神念往盖周间,引九道仙决分六合之位,与方才他所施展的八荒牢笼熔成一体。
噼啪~咔~
轰~轰~隆隆......
伴着一阵噼啪带响,雷鸣震耳,神坛外已是牢不可破。
这一道,雷功所欲便是要将九幽死死的困在当中,即便他等下能脱身魔怨又能如何?
走不出神坛,越不过雷池,就得乖乖的与雷功两两相对,那也就代表了雷功与九幽之间,有了绝对的话语权。
“雷伯伯,这手笔放的有点大了吧?”
风尘元神虽弱,但神坛周围数十丈之内,他还是能尽数察觉,方才他前前后后感受的明明白白,雷功这一手,已是将九幽给逼到了极致。
不出意外,哪怕是最后他被九幽吞化,而陨身雷池,后者一样是活不出雷鸣山半步。
“不大了。”雷功散去印决,口中为应。
说完之后,不待话音将落,雷功再现杀机斩言而出,对向了魔怨中藏身不语的九幽冥帝:“这话我只说一遍,等下神雷有落,你九幽若不与我这苦命缠身的小侄为难,那今日便与你行了方便,放你出雷鸣山受寒门接引,反之,纵是你魔道尽出,我雷功也担保你九幽葬身雷池!!”
雷功这话,说的傲然无比,一旁的风尘闻听,竟有些触景动情,想起他父亲风万霖生前,也是同样的绝然世间,甚至犹有过之。
他还记得年幼时,每次父母双亲带他和白羽二人回苍云宗探亲,一路上所遇玄门,见了他父亲皆是一副自矮半头,恭敬不如。
即便是那次赶上突发事端正邪两争,有魔君许亦携寒门七大高手现身,也同样被他父亲给一语惊退,那风采有如高山一般,令风尘无尽向往。
唉......
要是当初我再晚几年筑经续脉,或者当时没出变故,那爹娘和族人他们也就不会......
唉,可叹父亲他那般的惊才艳艳,最后竟落得如此,只剩这杆寒枪作......
寒枪?父亲?
这......
风尘想着想着,忽的心开神悟,好像抓到了什么,但又有些不太确定,可他刚要继续深究,却被九幽冷言一震,打断了思路。
“小子,有本事便就使来,何必如此废话。”
九幽话音刚落,雷功还未等撘言,风尘已是怒喝而道:“哼!!老狗别狂,等下新仇旧恨一起算,就是燃掉这残躯不要,也得将你诛杀在此!!”
风尘说完,脸上怒意许久不散,刚刚他被打断思路,再想接却是怎么也续接不上,冥冥中感觉那事极为重要,如此被阻,他恨不得马上就杀了九幽泄恨。
雷功不懂风尘所想,以为他只是怨恨过往,血仇在目,便跟着出言劝解:“小风子莫急,不可逞愚蠢之力,你只需固守住性命便可,其他皆有雷伯伯在此,切不能亲者为痛,仇者为快,你可记下了?”
“小侄记下了,刚刚只是有些心事被打断,忍不住恼羞成怒,雷伯伯放心,等下小侄定有分寸就是。”风尘也明白自己不能轻言生死,又见雷功一脸担忧之色,便如是说道。
雷功闻言面色一缓,点了点头:“恩,好了,也该开始了,雷伯伯一身雷霆太盛,恐扰乱神雷之力,不宜在此,我便在神坛外为你护道。”
“有劳雷伯伯。”
“好说小风子,万事小心,切莫逞强......”
......
“商量好了,那就开始吧,本座也等的太久了。”
“呵,老狗......”
......
九霄一怒神雷动,万般诸法皆无用。
这话果然不假,风尘一声咒骂未出,即便他有元神之躯为证,也同样被铺天袭来的莫大天威,压得半字皆无。
他一身灰中缀墨的魔炎,也跟着紧缩而滞,有些抖展不开,稍显单薄的身躯,此刻亦曲将就下,眼看着就要被压倒神坛,趴在高台。
“来......吧,过了......这关,呃~哼!管他天大......地大。”
“都!有!我!风!尘!一席!!”
强忍着周身被碾的痛苦,顶着神雷凝聚时所带的威压,风尘喝怒心生,一言震上九霄。
满腔的屈辱,无奈的血恨,都在这一声迸涌而出,不过他嘶吼之后,还不等豪情再盛,就被更强的威压直接拍倒在高台之上。
啪~呃~
“小娃娃,认命吧,你注定是本座填补之物,何苦作无谓的挣扎,等下本座给你个痛快也就是了。”
风尘吃痛间,正要硬撑起身形,去迎接即将而来的紫霄神雷,便有一言九幽的嘲讽响在心头。
“哼,聒噪。”
风尘压根就不想再理九幽,只等着神雷过后他真正现身,自有雷功出手将其诛灭。
至于他欲夺己身之危,风尘也是打定主意要力尽能事,再听天由命,他偏就不信大道茫茫,真要戏耍自己。
先天之灵有伴绝脉残躯,三年前又下大祸为黯,如今给了希望,再绝望到被人吞噬,这般被捉弄,他也只能无话可说。
“算了,等......着吧。”
风尘艰难了几次,也努力了几次,还是顶不住那股绝强的威压,始终也起身不得,最后索性一翻,就地一滚,直接躺在了高台上,就那么等着最后的神雷。
而九幽也好像识趣般再未出言,也不知他身在魔怨,是自持尊傲还是懒得再说,总之神坛上已无声话。
有些肃寂下,只剩几道雷鸣隐动,和几缕残威侧虐,嗤啦之声,噼啪之隐,合着风尘呼呼的喘息,期期而待......
......
“雷堂主,这孩子不懂,连你也由着他胡闹?”
神坛外,雷功身待雷池,正跟着一同等候,忽一道神念过耳,言中几现担忧,正是先前提醒相帮的庄陌所传。
雷功眼神一飘,口中回应:“怎么?你如此关心,莫非不止是要还人情?”
“随你怎么看,反正我替阿离还了就是,只不过......唉。”庄陌话半不出,却转作一声轻叹,似有些悔之其中,又恨之其中。
待有片刻,庄陌苦叹中再转一问:“雷堂主,这些年你后悔过吗?”
“有用吗?”雷功不答,只是反问,这一问看似无意,却将一切都尽在其中。
庄陌反之一笑:“呵呵,不错,倒是没什么用,就是有些可惜罢了。”
“有什么好可惜的,不过是......”雷功言搭半句猛的一顿,似有所感应般神念动起,眼中回忆之色也随之退去,袖袍摆动间往前一探,死死的盯向了神坛。
另一头身困牢笼的庄陌,也同时感受到一股至强至浩的天威,正在隐隐怒成。
“要来了吗?”
……
此间庄陌话音未落,雷池外执掌仙绝大阵的雷腾已是高声而震,布起大令:“引八荒,过九重,聚紫霄神雷,起!!”
“得令!!”
言出法随,仙绝而动,掌令旗再摆八方,只见仙绝大阵上正东、正西、正南、正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此大荒八位各起一道紫中带蓝,蓝中带紫,又泽几许墨然为边的符字雷印。
这雷印乃雷字的八种不同表法为样,其或符、或箓、或吟、或墨、或开染、或宝润、又或是衍决而动,总之万法不离,皆意在为引。
待八道雷印同引空中,又凝聚而成,大阵上猛起了一阵雷鸣轰啸,啸声有过九天,夺在赤炼,再沉声而落,响彻雷池。
轰隆隆~
夺人心魄,震煞诸间。
雷池中万雷为引,千随跟至,有如周天上星辰岳起衍动玄苍。
不多时,待雷池中声隐迹定,其外大阵上八方雷印也同时严固,雷腾一摆手中仙绝掌令旗,由他镇守的仙极大位上随之涌起了一道有些虚幻的无色雷印。
此印初时仅为巴掌大小,随着缓缓升起间雷腾不断的灌注大阵之力,变得越来越巨,最后定在空中时,竟涨到九丈之高,八丈为宽,又厚约六丈。
得见如此,雷腾再掐一记引字决定在手中,接着真元涌动,神念过起,顷刻间扫遍大阵,眨眼时力衍决仙。
“九仙神引,结!!”
残音待落,八方神雷真印猛然一滞,随后激射般奔向无色。
嗤~嗤~嗤.......
没有任何停顿,八道蓝紫色墨然雷印直接熔进了无色当中,跟着一同而进的,还有仙绝大阵绵绵不绝的护佑之力。
这是保风尘险无大伤的关键所在,也是引动紫霄神雷泽物苍生的生机之引,正因如此,泯灭间才会有一线生机望留。
“去!!”
待无色转为紫蓝,再彻底化成紫样,雷腾令旗一指,口中一定,那已是九仙神引的决印呼啸而起,奔着雷池上压盖群山的赤炼,漭漭撞去。
静。
对,就是静。
没有威势,没有声响,也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九仙神引仿佛泥牛入海一般,陷入赤炼紫云中声息皆无。
就像,根本就没有发生。
嘎~
好半天,一声细微的响动终于传出。
紧跟着狂风大起,雷云卷动,一抹不知从何处酝酿的黑云缓缓而现,华盖苍穹。
黑云中隐有雷声,也势带浩霆,更透着些许的紫芒将现。
原本雷池间仅仅能碾动风尘的威压,此刻已是连雷腾等人,也有些吃力应对,大阵上数百余霹雳堂弟子,更是各运起自身玄功以作抵挡。
而雷池中的雷功却是毫无所惧,几乎无甚影响,莫大的天威下,依旧是淡然而处,傲然而立,由此可见其修为,该是怎样的高绝。
不过雷池中也另有一人同雷功一般似无所感,此人便是牢笼中关押的阎君庄陌,他的修为,百多年前就令无数正道为之望风,此时更已是深不可测。
“雷堂主,现在住手还来的及,等下神雷一落,恐悔之晚矣。”天威下庄陌再出一言,他似乎对风尘的生死颇为关心,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劝说,也不知是真要还情,还是另有目的。
雷功本欲“无妨”,却忽想起一些题外之话,便随之说道:“你曾拜过天机子为师,何不亲自算算这孩子的命途?”
“算过了,算不出来,想必是我道行尚浅,根基不够,测不动天道茫茫。”庄陌回了句惭愧之言。
雷功则淡淡一语:“未必,这孩子来此之前,有苍云大帝护道,天通道君推衍,也一样没算出来。”
“难怪......”庄陌话隐思虑,想了一想,继续说道:“雷堂主的意思,是叫我别打这孩子的主意?”
“算是吧,今天注定是个乱局,若寒门到来,这孩子有了闪失,你也就随他去吧。”雷功这话意在其中,他明知寒门会借此机会来相救庄陌,这般说就是要借庄陌之口,到时告与寒门,谁要敢拿风尘要挟,他便立将其诛。
“雷堂主倒是想多了,当初要不是白惜梦身闯帝苑,引得风万霖塔中救人,哪来的阿离绝死又生,这大恩,我怎会加害他们的遗孤。”庄陌坦然为应,并无半点做作。
雷功点了点头,眼神一动,带着几分忆色继续说道:“记得就好。”
第三百八十五章 眷顾
话音正落,将散未散之际,一声酝酿许久的天威咆哮,响彻了整个雷鸣山。
轰~咔~
......
这一声,不仅震退了伏阳山脉那许许多多的天禽猛兽,也同时惊醒了不少深山中蛰伏的怪妖异族,更是连苍远之间的玄门高修亦大多有感。
“恩?这是......?”
昏暗中凄凄然然,也不知是谁的口中,喃喃一问.......
没有精力再去惨叫,他全部的心神都在坚守着九天神雷诀的运行,连所剩不多的魔气,和其中藏有九幽的魔怨,此刻也无心去看。
他明白眼下再苦,也得奋力的引入神雷,否则九幽一现,谁也保证不了他能有多少的机会生还活第四十一章脱困
咔~
轰隆隆......
八道绝强为引的紫霄神雷同坠雷池,这威势可非赤炼中常年倒挂的紫霄雷瀑能比。
那雷瀑只是天威浩然的过盛宣泄,虽有肆虐,却盲目无端不甚其为,并不能真正的发挥作力。
而这八道,则是由仙绝大阵引落,胜有其目,过之乃御,其九仙神引更是由霹雳堂执道仙尊雷腾出手,仙绝掌令旗下自有其衍化非常。
少说多看,只见那八道数丈粗细的紫霄神雷,携着漫天的威势,透着无尽的霞光,映满长空之际,终于是砸进雷池,奔向了神坛。
伴着耳轮中久久不衰的轰鸣绝响,整个九天神雷池都为之一颤,其万千之多的雷霆之力,有如臣俯君王般纷纷让路,为神坛有道避之乃去。
八雷八动,八荒有应,神坛上各守一处的八座雕像随之当引,原本死盯着魔气的十六道雷鸣之光,此刻倒转而去回接神雷。
每两道一体,透过神坛外准备困杀九幽的淡紫色光幕,将神雷接引而入。
噼啪~咔嚓~
一阵雷弧响过,八道紫霄神雷循着雷鸣之光,转瞬间熔进了各自所对的雕像当中。
雕像得此威能,真是活络而动,纷纷跃到了自己面前的八方雷炎之上,赤焰一灼,八头异兽已是栩栩如生,再无丝毫的死寂模样。
“嘿!终于...到了......”
风尘强顶着威压,稍稍的偏过头,扫了一眼周遭之象,眼见八头异兽沐在雷炎,身透霞光,好似上古的火神仙兽威风凛凛。
嗷呜~
像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又好像该当此为,那八头异兽竟颇带灵性般仰天一吼,其口中的八件法器也同时被它们吞入腹中,随之便骤起了一股震人心魄的威严之势。
“呃~”
啸声卷过神坛,风尘被震的心神一颤,周身的魔炎也跟着晃了三晃,元神之躯所带的神念,亦随之被压回逼退,连身前三尺都不能放出。
“这......竟有这般神效?”
感及如此,风尘先是一愣,有些不解其中之意,可他刚要琢磨,却猛然发现自己的元神之力,竟比之前要凝实了几分,也厚重了几分。
原来这八头异兽带着紫霄神雷之威,并未着急替风尘炼体,乃是雷池外的雷腾,借由仙绝大阵的勾连操控而行。
目的是要替风尘先行凝练一番元神之力,也好后续间九幽脱困,他能多一些抵挡的资本,虽然时间有限,方式有限,免不得有些杯水车薪,但也寥胜于无。
说不定正是多了这一点厚重凝实,他就能多撑一瞬,而让雷功借这一瞬之机,将九幽逼退或是诛杀,救下风尘性命。
“看来是雷家二伯的手段,不过眼下紧迫,应该也就这样了。”稍过一阵,风尘感到那逼退神念的压力正缓缓敛去,心中感慨如是。
他已经明白了此中之目,也知道生死大险,必该万全准备,又想起雷功之前说过他一念不消,便可不死的保证,和方才教与他应对九幽的法门,当以元神强运九天神雷诀,尽量引神雷入体多作为护。
如此,趁着眼前神雷未动,他又抓紧思量起可有遗漏:“除了父亲的神兵护佑,等下不管怎样,都要守住清明,万不得以,就把半数的精血祭炼,说不定小羽的血脉之力,能有什么出奇之效也未可知。”
“只要能拖住片刻,雷伯伯就能逼出九幽,到时.......欸?开始了......”
吱嘎~
吱~吱~嘎~嘎~嘎......
风尘正想着补全应对,忽听周遭八方皆出异响,立时便知这是神雷将动,往汇身下高台之兆。
果不其然,那八根石柱上脚踏雷炎之火,身透夺目霞光的八头异兽,此刻已盯向高台,眼运神通,对着风尘再出怒吼。
嗷呜~
一声震耳掀过,八头异兽同时退下雷炎,回到其原本所在的位置,跟着又将法器同时再出,叼在口中,随后身形鼓动,开始倒衍出蕴在体内的紫霄神雷。
紫芒色雷光涌动,八道神雷顺着法器所指,似缓又急般灌进了突突而动的雷炎当中。
仙苗闪烁,火光有盛。
嘭~的一声,八朵雷炎之火,顷刻间有如添上烈油,壮大了能有数丈之高,其原本赤红色的火光,也随之转为紫芒。
随着紫霄神雷不断的灌注,火光越来越盛,焰涨越来越巨,紫色的玄芒也越来越深,不过那八头活络的异兽,却是越来越现死寂之象。
有过半刻,待八头异兽已是再回成雕像模样,其体内的紫霄神雷也随之断尽。
此时焰火冲天,似有九丈九长,其中雷弧电闪,轰鸣扑朔,亦有无尽的天威扑扑乱颤间逼在神坛。
风尘能明显的感觉到神坛上本就离谱的威压,此刻随着火光颤动愈发强烈,其每闪一下,那压力就更盛几分。
只三四下,风尘就觉得呼吸有困,血脉滞流,全身的骨骼也跟着咔咔作响,要不是大半的压力尽被魔炎所阻,他毫不怀疑自己在火光颤动的一瞬间,就得被碾碎爆亡。
呃......咳、咳......
好在雷炎九闪之后,那威压瞬间退去,连最初神雷酝酿时的天威,也跟着一齐敛去,这让已到极限的风尘,好一顿大喘长气。
呼~呼~呼~
......
嗡~
下一瞬,风尘稍稍有缓还不等站起身形,八头异兽便齐齐而动,共合一道嗡鸣声响过耳间,十六道雷鸣之光也再次激射,又汇在高台之上。
高台得此一照,猛的亮起红光,丝络赤芒,条条的纹路眨眼间顺着四方八面连到神坛,再接上八根雷炎荒柱。
彼此勾连下,整个神坛骤起一团紫红色光幕冲上苍巅,待到雷池外穹顶云幡,又转折而下,直直的落向高台。
与此同时,风尘心头也传来一声雷功的提醒:“小风子莫要忘了魔怨尽化时,马上捏碎手中之玉,好让其中的道引熔进己身,你二伯才能将大阵和神雷的生机引到血脉,切记!切记!!”
唰~哗~
雷功话音不过,那折返而回的牵引之光已落在高台,随之而起,便是整个神坛再次一震,其上的条条纹路也猛然一亮,勾连起一座玄奥无比的牵引法阵。
法阵一成,一股极强的吸扯自风尘脚下的高台源源迸出,勾在神坛,连至八方,再通到八根荒柱。
此时风尘已站起身形,顾不得细想雷功的提醒,也顾不得察看方才遭受挤压时所受的轻伤,只一心要看那八朵雷炎之火。
但见周遭的雷炎正疾之而去,迅之而缩,只三息不到,之前九丈多高的焰火,就已萎缩成原本的团团小苗,其中含带的紫霄神雷也已不知去向。
不过风尘却是知道,那八道神雷眼下已汇成一股,随时都会肆虐而起,而且冥冥中他也感觉到自己脚下,好像有一头上古凶兽正在隐隐翻动。
嗷~
似合心中所想,神坛中一声吟啸。
一条由紫霄神雷所化的雷龙,自风尘脚下的高台摇摇而起,透体而过,逾百丈开外的巍巍龙身,循着牵引之光盘旋间扶上天穹。
啊!!
被雷龙穿胸透体,风尘实在是忍不住痛出惨叫,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人都被撕裂,来自元神深处的痛楚,令他都有些忘了自己所在何处,又所欲何行。
“呃~不行,绝不能昏厥过去。”风尘告诫自己千万要守住清明,不可沉沦,更将手中的玉符捏了一捏,紧了一紧。
嗷~
龙吟再震九霄,那巨大的雷龙携威带能自天际而下,又奔风尘。
这一次没有直冲肆虐,而在神坛上顿在了当处,盘在牵引间端看起风尘,稍加有过,一双龙目中暴起精光,两旁龙须摆动,对着风尘就是一口龙炎之火。
那火灼在魔炎,也烈在其身,其中浩然无尽,又威芒引虐,却更是久久不息。
“......”
风尘已经疼得叫不出声,也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雷炎之火还在灼烧,但却越来越弱,原本巍巍百余丈的巨大雷龙,此刻也再无泰势,仅剩数丈大小,尚在往首而虐。
风尘也有些恍惚,一身的黑灼煅象已不知是痛是苦,是伤是重,还是暗带生机,隐藏玄妙。
他只知道有些灰蒙的魔炎,已渐渐透明,连其中的本源魔怨,也已淡而难见。
叮......
恍恍中,似有什么东西碎裂,轻声响过脆在细无。
风尘心头一震,猛的一激,他知道这是魔怨到极眼看就化,那九幽也该即将脱困。
反应过来,风尘忙运起周身所能,想要为待而备,却在此时,一声癫狂般大笑由心而出,响彻雷池。
“哈哈哈......”
......
嗤......
狂笑未止,缕缕浓烈的黑雾,自风尘周身已近乎透明的魔炎中突兀而现,徒徒间亦有冰冷的杀意随之掠出,并卷神坛。
风尘尚在苦灼,忽听大笑声不绝,又见周身如此,不用想也知道是九幽冥帝借着紫霄雷龙之力,破开了既要虚散的本源魔怨,从而得脱其身。
只是他有些不解的是,这九幽之前话说的挺满,为何现在脱困却不急着动手侵夺,反去魔气外现身而置险境。
难道他自觉有持,不惧雷伯伯现身相恶?还是那魔气的本源未出,他不合之下无力破开父亲的神兵?
又或者是他跟许亦的阴谋,才刚刚开始?
嘶~不管他,反正雷伯伯马上就到,况且我雷阙已备,只要挡住他......
呜~扑~扑~唰......
积!!
正想着,一点沉音过耳打断其念,风尘抬头往看,只见那缕缕浓烈的黑雾,此刻已在他八尺近前,半裹着一道苍洪荒远般的意志虚妄敛聚,且影影中更是个少年模样,仔细看竟与自己一般无二。
“你?”
“呵,老贼......不敢......真面示人?”
得见九幽之相,风尘强忍着一身苦灼,与其痛声讥骂,言语中又带着些许的暗恨,和一丝怎么听都觉得有些不愿的别扭之意。
“小娃娃,魔本无相,何来真面一说?”九幽淡而轻问,语透笑言,其话中之意,正是天下无魔,又尽在魔中之说。
表的是天下本无魔,其念自在心,正所谓人心叵测,世间糟粕,这世上之人,又世间之事,大多都是利在其往,也往在其利,利往之间,就免不得会有魔在心生,恶向胆边之欲。
如此,这天下涂涂才会有熙熙攘攘的芸芸之相,和那所谓正邪的心分两道。
不过九幽这话乍听上去,好像不无道理,可风尘自小受他父亲影响,对此却是闻之不屑,管他什么世间叵测又人心难求,只要自己无愧于心,那就不枉尘世。
况且眼前之敌,乃是所害他风家全族的生死大仇,风尘哪有心思去跟他掰扯许多:“无所谓了......相不相的......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杀了你才是正事。”
“小娃娃看的倒开,却也是个人才,不过你偏附灵性,本座就不得不将你元神吞噬,以填补残元。”九幽带着风尘的样貌,稍显稚嫩却老气横秋般点头说道。
说完,又好像感应到了什么,转头偏看斜上而定,有些苍凉又有些悠远的眼神中,隐隐透出了一丝期待之色。
而风尘此刻已是无暇顾念九幽之言,他头顶上方的紫霄雷龙虽不剩两丈来许,但其威芒引虐却是越发难扛。
眼下正是那股本源魔怨愈衍愈灭之际,能不能将它彻底殆尽,就要看神雷衍化的最后关键。
这一点,风尘明白,九幽也同样明白。
“差不多了,小娃娃,本座......”
嘭~
一记毫无花哨的对撞,打断了九幽漫语轻言,其前行妄夺之态,也被同时阻隔。
黑雾翻滚,雷鸣衍煞。
正是雷功傲现神坛,护在风尘身前,其衣衫鼓荡下尽脱方才余力,眼神微妙中料显此间觎嫌。
再看九幽,猛受雷功一击,不由得身形暴退,落有十余丈远过下高台,还未等站稳,又被雷功一道绝引天威,轰的一身黑雾颤动,几欲溃散。
“小辈还是有些本事,也不枉本座等你片刻。”九幽言语间破去雷霆,一动黑雾翻滚再回高台。
雷功眼神微动,扫了扫风尘头顶那已住龙炎,正待扑杀的紫霄雷龙,方才回头与道:“你,在等我?”
一语问出,九幽却是笑而不答,反抬眼望向风尘,似要随时再掠,可其黑雾中隐隐的几分枭然待首,却又像在等待什么。
雷功见九幽如此,以为他要等雷龙扑杀,欲趁最后之机灼合本源再侵夺风尘,赶忙出言提醒:“小风子,换幽天境守住本体,那魔怨寂灭在即,莫被这九幽趁乱。”
风尘闻听偏信,也未去多想,就直接将此前吸纳神雷之力而积蓄的雷阙之功,尽数转推起九天神雷决第五重的法门。
待体内淬达之功走循血脉灌全身,风尘又起言问道:“雷伯伯,等下怨念消去,是否要捏碎玉符熔道引入体?”
风尘的意思,眼下九幽在外,何不借此机会等魔怨一消就直接炼体,也好早脱隐患,到时纵有九幽将魔气本源炼化在前,也应该是竹篮一场。
可雷功却有其心中担忧,他九幽冥帝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尽管还不知他为何要在脱困时不去侵夺风尘的元神,反在魔气外现身相待,但有一点却可知晓,就是他此番所为,必有其不可为道的目的。
想到这,雷功眼神一定,口中再言:“等灭了九幽再说。”
说完,雷功倒摆袖袍,单手一印,随着一阵噼啪作响,其周身上下尽衍雷霆,浩然附着,威芒乍现,宛如甲胄般的神雷,将他烘托的好似九天雷神降世,真真威凛。
这一式,乃是九天神雷决第九重元天境的威能所在,正所谓元天九化炁,炁动有雷鸣,鸣下苍之远,远绝天地仙。
雷功的九天神雷决已是登峰造极,除传说中的周天仙境,其上再无可进,当年就是这九重神雷附体,配上雪落苍穹之威,才一举击杀了阳泊涣等人救下风尘。
如今九幽残元在前,虽比那阳泊涣等要强上不少,但终归还是无本无体,太过孱脆,只怕也同样挡不住雷功天威浩体的绝强一击。
风尘得见如此,不由得心中向往,眼神大定,跟着又点了点头以示应首,便转念去应对那即将要扑下肆虐的紫霄雷龙。
反观对面的九幽,见雷功一身浩霆,威风八面,忍不住也是点头赞许,可他眼中淡然却是毫无畏惧,甚至连一丝的担忧也未有呈现,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有恃无恐。
“恩,以天威浩然来灌鼎三绝,这雷法用的确是有几分见地,不过也只是尔尔,还是那句话,这娃娃的元神,本座要定了,你若想留,就出手试试吧。”
这话也就九幽能说,换成旁人,纵使雷功不提,也会被世人笑掉大牙。
霹雳堂威震天下的九天神雷决,被天孤绝顶的堂主雷功亲自施展,又是在雷池当中有紫霄神雷加持,如此之威,试问这天下间能有几人敢轻言接过?
这般都被称作尔尔,世人岂有不笑。
“那就试上一试。”
......
雷功一言过耳,九幽便如箭梭穿云般离弦而起,拽裹着黑雾翻腾,扑噜噜~过走高台。
只是他这般所去,却不是夺奔风尘,而是被雷功一掌击飞,且到坠落之时,那“试”字尾音才刚刚到尔。
这一下,雷功实在太快,连一丝残影都未曾见到,就一掌浩浩然衍带着雷霆拍在了九幽肋前。
嗖......哐~
九幽受此一击倒出高台,恨恨砸在了神坛边困绝此间的淡紫色幕墙,又掀起层层的涟漪,后重重的摔落神坛。
咚~的一声,残元坠下,黑雾滚落,直到此刻神坛上才隐隐有一丝墨蓝色影觉闪过,可见雷功九天神雷决附体,该是怎样的迅之有极。
难怪他雪落苍穹一出,心之所往必为绝杀,这般速度似已越过了时空的阻隔,确实是少有人能挡其妙。
话不多说,方才九幽所受可谓重之有甚,好半晌也未能起身,且周身上下皆被雷功的九天神雷侵掘而入,麻痹困元,就连他一身所裹的黑雾,也是滋滋啦啦的电光雷闪。
隐络透过,九幽面色挣扎眼现痛狞,显然九天神雷的灼蚀之苦并不好受,只不过肆虐之间,他一身黑雾中似有不知的名目一般,稍加粘连就搅的神坛上勾转八荒的赤芒法阵丝丝波动。
这一幕被雷功瞧在眼中,不由得神情一动,不过他并未多想,眼下只顾着杀人趁早,要命趁急,不等九幽起身,便又作流光消失。
下一刻,雷功再现九幽身旁,带着苍远为浩的雷霆之势,抬右手稍并两指而出,余下三指微作勾爪,一把探向了九幽的元神后脑。
这要被抓实,其所带的神雷之力,转瞬间就会循着两指一点穿进元神,再由三指所控灌走其中而行灼灭之道。
到时神雷寂灭天威不挡,他九幽冥帝就是之前再强,现在仅凭着这缕残元,不死也得重在垂危。
可九幽到底还是九幽,堂堂的上古魔族,远古遗脉后裔,虽已是残元败命,也不是那么就好击杀。
果不其然,就在雷功这一击将落未落眼见要中之时,一杆漆黑如墨的长枪掠影,携着点点寒芒自九幽元首所在含锋而卷,力衍而出。
其中更带着一股断解真元又阻隔灵力之能,后发而至,逼向了雷功周身要处。
得见如此,雷功面色一惊,眼中带惑,跟着变爪为挡破去寒枪道影,同时摆身倒退。
嚐~嚐~嚐~嚐~嚐.......
唰~
硬生生折反而回,墨蓝色长袍有动,披风挂荡,待有两丈之远,雷功定住回看,只见九幽已是手持墨色长枪而立,淡笑着摆动黑衫,随之便是一股吸扯之力翻出,将此前侵掘入体的神雷尽数断解。
不仅如此,更让雷功惊异的是,九幽方才借黑雾所衍的枪法,竟然是他老朋友风万霖的枪决意道,这如何不让他心生疑惑,又惊在眼前。
“你会我风老弟的招术?”雷功口中带言,眼中疑惑,更有杀机待盛,却又无奈先问。
要说风万霖的枪道,雷功一直叹服,衍杀伐而生,秉隆武以极,这世间无出其右,也少有人能将其参悟,即便是风万霖亲传的弟子,也是难以领会。
可九幽却是将其使出,而且还是老道异常,雷功自然惊异,也自然疑惑。
“区区几招小把戏,本座一看便会,何来大惊小怪,不过你说的那个小辈确是个人物,若非他当年与人对拼震碎了封印,本座还就无法脱困,说起来,倒是承了他一个人情,也罢,等下就给这小娃娃留下一丝真灵,叫他往生去吧,也算还了这脱困之宜。”
九幽含笑间摆动寒枪,又看了看风尘所在,随后定出一点锋芒指向雷功,口中继续:“本座念你修为不弱,且与那小辈关系不浅,如此,就用他的枪法送你一程,管保你二人齐下团圆。”
“大言不惭!!”雷功话音一起,周身雷霆再盛,墨蓝色精芒闪过,又是杀向了九幽。
这一次两人一摆寒枪,一挂雷霆,抽招换式间竟打了个难解难分,好半天也未能见出高低。
这九幽胡搅蛮缠,行事毫无章法,他究竟要干什么?
雷功打着打着越觉不对,可不对在哪,他却说不出来,只是心中一丝隐隐的不妙,令他有些不放于心。
其实眼下之局,并非是雷功修为不及,也不是九幽真有多强,他一个残元败命,在这九天雷池的神坛当中,说到天去也必定不是雷功的对手。
此番之所以斗成旗鼓相当,一来是九幽枪中所衍,尽是风万霖的毕生高妙,这点可疑至极,雷功想要解此疑惑,这才争斗许久。
二则雷功虽与九幽争杀斗狠,但其大半心神却不在此间,此刻他正以元神之力勾连着整个雷鸣山的灵脉本源,以此来掌控雷鸣山的一草一动,这般做法乃是提防着随时都有可能攻山祸乱的魔宗寒门。
毕竟九幽现身,那许亦的寒门就肯定不远,这二人不谋而合,再里外相应,必然是有着什么牵连所在,否则九幽又怎会着急现身而置险境,如此胡来应该为了给许亦传递着某种讯息。
可这讯息是什么,或者是有没有讯息,雷功也只是猜想,一直不通其道。
算了,人说攻敌所必救,那反之就是救敌所必攻,管他谋略如何,肯定都跟九幽和小风子有关,只要护住小风子再诛杀九幽,那一切变故就都有挽回的可能。
想到这,雷功眼中恶然一现,再不顾忌其他之事,随后猛的一掌逼退九幽,跟着神念一动,收回了半数多分出在外的元神之力,仅留下两层左右的神念勾连着灵脉本源。
紧接着手中掐动印决,口中跟喝一言:“九幽!你害我风老弟一家满门近灭,今日便诛你报仇!!”
“那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九幽倒退之余,也明白雷功这是要鸩落杀招,伴着淡然一语,将手中寒枪的道意催到了极致。
杀伐之气随之而出,寒气亦卷而袭,不等雷功动手,他九幽已是先发绝至。
那风万霖的枪道不愧是冠鼎玄门,虽不是亲身施展,可在九幽的手中,同样是威芒大显。
雷功决印在手,还未等动力,便觉一抹天降寒芒,如自云端而下,势将灭杀诸般。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苍穹都为之一暗,漆墨色寒枪有过,小小的神坛似如凝固,就连雷功都有些滞手滞脚,若不是九天神雷决附体,又是在雷鸣山所在,只怕这一招下,雷功也是不好应对。
“这,真是九幽所展?只怕风老弟亲自出手也强不了太多,这......”
第三百八十六章 七御
啊!!
惨叫声惊断了雷功所想,原来是风尘头顶的紫霄雷龙还不到时机,就提前落了下来。
此刻正将他扑倒在地,大张着龙口好一顿撕咬虐行,时不时还伸搭龙爪撤拽着风尘,和他一身所挂的魔气,看那意思像是要把他撕开挒碎,好扔进口中大快朵颐。
“不行,小风子已到关键,不可多受波及。”
雷功一言而动,及时收住了欲诛九幽而起的真元鼓荡,随后又是一道印决打进雷龙体内,方才转回头再看九幽。
原本那雷龙应该等到风尘将此前吸纳的雷霆衍动,并与龙铁心借三分定元珠之能,驻进他体内的的七贤护体之力相互融合,作裹铩之行以护住体内七贤之时,方才引虐而动,好无所顾忌的爆发其最后的力道,彻底将魔怨殆尽。
可坏就坏在九幽这一枪声势太盛,或者说风万霖的枪决太过霸道,逼得雷功不得不动用更强的修为以作抵挡,如此才能将那道天降寒芒所带的禁锢之力尽数破去。
正因如此,那紫霄雷龙受雷功运衍雷霆引动,和九幽这一枪的威势搅扰,有些偏离了仙绝大阵对其的掌控,而至提前落下。
此前雷功就是担心这点,怕自己雷霆过盛,侵扰了紫霄神雷的动向,而引出什么不必要的变故,才一直不在风尘的身边看护他淬体炼元。
谁知竟出了九幽这档子变故,乃致眼下怕什么就偏偏给你来什么,以紫霄神雷的毁灭之威,一但彻底脱离了仙绝大阵的掌控,即便是风尘有魔气作挡,雷功也不敢保证在他出手相救的前一瞬,会不会出现意外。
毕竟风尘实在太弱,连一丝的修为都不曾有,仅凭他那点元神之力,在紫霄神雷面前,恐怕连杯水车薪都未必能算。
好在雷功收力及时,又将那雷龙与仙绝大阵的勾连再行续上,这才未出什么大的变故。
“恩,先困住九幽,再破了这道神通,等小风子过了险境再行诛杀。”
雷功抬眼处心中暗定,手上随之而动,卯字决掐而又散,雷霆之力聚而又载,随跟着神念涌过,再伴一阵嗡鸣声震耳,和轰隆隆九天神雷炸动。
只见神坛上八荒为守的异兽雕像骤然而动,其眼中共计十六道雷鸣之光,带着熔断万物之气再一次席卷而出,汇在神坛。
其光华涌落,自风尘脚下的高台凝聚,在抖出一团淡红色光雾,助风尘将体内的雷霆衍动与七贤护佑作裹铩之后,又在一瞬间将整个神坛上丝丝络起的法阵点之更亮,随后法阵中徒然般升起一张符文大网,这网如炮制阵法之样勾连玄奥。
待之掠起升有数丈高时,猛的又赤芒大盛,雷功眼见一沉,抬手间一股真元涌出暗带神雷奔其所往,墨蓝色雷光闪过,熔进了符文法阵。
法阵得此而进,顷刻间红中透紫,紫中透暗,暗中又带墨蓝几许,渲染之间再又凝聚灼变,其形其貌亦随之有改。
扑~的一声,原本与神坛上一般无二的符文法阵,竟在眨眼间衍成了一团外罩紫红,中透墨蓝的鸣炎之火,火心处隐有电光闪动,且暗中之威似藏无尽的毁灭。
“去。”
此焰一成,雷功口中一定,单手指向九幽,那衍在半空的鸣炎之火与得其令,徐徐然,飘飘荡,似不急不缓又转瞬即至,祭向了九幽残元。
嘭~
龙蛇吐信,火光有缠,雷鸣亦震灼元。
“呃~小辈!!”
九幽烈在其中,好似莫大难捱,却又无奈间脱身不得,只能挣扎着恨恨之怒。
那鸣炎之火,点八荒有起,借神坛而威,更携天公为浩,本是霹雳堂弟子往日雷池下炼体有成,作熔元固本之用,若没有仙绝大阵的生机护佑,则最是伤灼元神。
反之却益在其多无有大害,不仅伤不到元神或者灵魂所成的玄元灵炁,更能将其精纯净凝,使得淬元炼体的功效愈加无碍。
此前逼问九幽之时,雷功就曾有过打算,欲以鸣炎之火对之与其,以圆风尘所提的条件。
只不过当时不明其中,不知他九幽已被魔怨所困,只道他隐在其中宁叫不出,故当时只布下雷鸣之光,并未出焰火灼煞。
后听庄陌出言,得知九幽身困被囚,这鸣炎之火也就暂未用上,但雷功也多留一个心思,为防后续出乱或是有所脱逃,便将此法隐之未撤,眼下却正好得用。
“莫急,待我破了此枪,再同你一番相与。”
雷功说完,暂不理九幽如何,周身雷霆一闪,单摆袖袍间冲天掠向了锋凝待落的巍巍寒芒。
巨大的墨色枪影华天盖幕,却又一点而透,其锋芒所显霸道至极,也强横至极,仿佛在它面前就连整个苍穹都可尽诛尽戮。
这绝强之态虽是九幽所展,却饱含着风万霖的运衍为决,和他对苍穹大道的毕生感悟。
寥寥苍生下,恍恍穹顶间,独我与之,独我以之。
这就是风万霖的道!!
当真是为人所叹,又为人所服。
只不过世事难料,谁也未曾想到,似他那般令整个玄门都为之暗淡的不世之才,竟会是个茫茫之局。
“唉……耍的倒是有模有样,只是可叹我风老弟大才竟遭天妒。”
可恨!可恨!!
雷功仿佛看到了那一抹寒枪孤影,隐隐而过,纵横间谁人能挡,捭阖前几世待回。
“想不到我雷功此生竟能对上风老弟这招,唉......先护住小风子再说吧。”
雷功惜恨之余,又怕风尘受此波及,忙捻一道神念划过,引动雷池中万千神雷将寒枪之势暂时凝住,又将神坛外的淡紫色幕墙向内一缩,继续困绝神坛的同时,亦将那寒枪之巨迎在其外。
随后无所顾忌,便将一身雷霆催到了极致,周身鼓荡,真元涌落,雷鸣亦在其附。
“开!”
口喝一言,雷功威凛凛,戚堂堂,携噼啪电闪,带九霄雷鸣,单掌化指,指尖一破,以万钧不挡之势,点向了眼前寒芒。
这一击,两强相遇,绝者为敌,九天雷池中震然响过,无尽虐起,层层的余波下竟是一毁一伤。
毁的是巍巍寒芒,漆锋炸落,伤则是堂堂傲然,雷鸣恨过。
“这……”
“竟是风老弟亲手封存!!”
“他九幽......嗐!!”
......
雷功压着伤势抚平雷池间震荡之余,想到自己竟趟了九幽的恶道,忍不住悔之恨之,又惊之叹之。
放才他破去九幽那记所谓的神通,竟发现其中另藏一道风万霖生前亲手封存的枪决道意,猝不及防下,又被它牢牢锁定,雷功只能硬着头皮与之相对。
好在险之又险,危之又危,总算赶在了关键之前,强借九天雷池之能,又衍不灭雷体之威,将将然拼其对破,但也因此而身受其伤。
被枪决透体而入,穿身而过,其祸乱中衍藏的杀伐果意,更搅的雷功一身经脉不宁,血脉不静,七贤亦有不定,就连他真身紫府和其中的紫元真炁,都差点被那道锋绝不挡的寒芒给洞穿捣碎。
要不是紧要关头雷功凭借他绝强的修为,和一身登峰造极的九天神雷决护体,恐怕这一枪不死也得重伤。
说起来,这也就是雷功,换成旁人,那蕴有风万霖九成修为的绝世一枪,早将其轰杀的形神俱灭,哪还有什么生还受伤之理。
“嗐~倒是有些高看了九幽,想不到他竟藏着风老弟......”
不对!!
“应该是上当了......”
雷功想着想着,猛的心头一觉,眼神一惊,随后也不管伤势如何,慌忙忙折返于回,莽掠神坛。
刚才他只顾想着九幽此番如何阴险,如何诡诈,却忘了其口中所图,风尘才是正主,他雷功只是陪衬。
即是陪衬,也就没有必要在他身上耗费周章,最多只需拖到寒门来接即可,但九幽却在现身后不去侵夺风尘,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企图坑害雷功,这就有些耐人寻味。
另外他九幽冥帝为何能藏有风万霖的枪决道意,他是如何而得?又在何处而得?更于何时而得?且得之所为又在于何?
这一连串的疑惑,皆在雷功的心头云云待解,一时捉摸不透,但雷功也心知反常即为妖,九幽自打身藏败露,就一直不安常理。
你说他残元败命,应该有所忌惮才对,他就偏偏是一副态度强硬,始终都不见下首。
再说他所谋风尘,却迟迟不见动手,只在口中叫嚣如何,可要说他意不在风尘,雷功却也不信,那先天之灵的天顾灵真,于任何灵体元物都是大补,他九幽元神破败,岂会无有觊觎。
既如此,这其中就肯定有诈!!
有诈就有诡,有诡亦有谋,谋者当在图,图之必唯利,可利之所往,雷功却尚还不明。
但有一点雷功现已确晓,就是他九幽所谋者多,并非只是风尘。
九幽如此,那与他不谋为合的魔君许亦,肯定也是如此。
想明这点,此前自大漠间就已开始的种种疑惑,也就愈发的明朗。
原本雷功只道那许亦勾出魔气,是算准了他必会带风尘入雷池炼体,如此趁机祸乱雷鸣山,或可将牢笼中的庄陌救走。
后来九幽败现,庄陌出言相告,雷功又以为他是想借紫霄神雷之能,助九幽脱困,尔后再一同接应两人。
因此雷功才将雷罡等数百弟子抽调雷池外,以备不患,自己又放出大半的神念,勾连雷鸣山的灵脉本源,以图万全。
可眼下再看,恐怕远没有那么简单,他雷鸣山所在,或者此刻的九天神雷池,肯定还有什么是九幽跟许亦两人,都志在必得之物。
而且此物必跟风尘有关,也与九幽相联,否则他九幽冒险提前现身,许亦的寒门却迟迟不见踪迹,这明显有些不通情理。
雷功坚信不管是九幽还是许亦,都不是什么善与之辈,他二人绝不会行无端之举,这般做,肯定是有其独特的谋定。
说不准,其中还有什么连环暗道,也未可知.......
嗷~
龙吟声沉风挂耳,直透九霄云巅。
神坛上,雷功心随意到,意随身到,墨蓝色长袍摆荡,衍附着雷霆有看风尘。
风尘此刻面色疾苦,眼神痛然,周身上下破破烂烂,碎裂的衣衫处透着不少的抓痕裂伤,和许多因雷烧电灼而起的焦败之象,显然都是那紫霄雷龙肆虐而至。
不过如此惨状换来的结果,倒也值得欣慰,他一身魔气挂腾,除了心口一点和眉中一间,尚还有些许的淡灰色暗痕,其他处已再无凝色。
看来其中的本源魔怨,十层中已化去了九层之九,只要将最后这一点丝丝的魔性再驱散殆尽,那此番灼炼也就大功而成。
“雷......伯伯......”
风尘无力的躺在高台上,隐约中感到一阵浩然随伴,有人落在于旁,不用看也知是雷功所到。
“恩。”雷功点点头,上前看了看风尘的伤势,又瞥了瞥那已随吟啸声跃至半空的紫霄雷龙,口中关切:“小风子,如何?挺过这一哆嗦还能否继续?”
“能......雷......”风尘本想多说两句,奈何他一身苦痛甚巨,且元神之力也损耗太过,能守着清明已是不易,实在是没有力气再行多言。
雷功自然体会,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能继续就好,等下魔怨除尽你就捏碎玉符直接炼体,至于九幽这自有雷伯伯应对,无需担忧。”
风尘闻听,先是眼神中闪过不明,随后不到一瞬,便有些会意般微微颔首。
他知道眼下应该是出了岔子,否则雷功不会忽该主意,之前还说要等诛杀了九幽再行炼体,现在却叫他直接继续,这其中肯定有变。
想来不是跟九幽那记仿衍他父亲的神通有关,就是许亦的寒门已在雷池外攻山祸乱,除此之外,就只剩牢笼中的庄陌可能出岔。
这三点,风尘想了想觉得还是第一种最有可能,原因很简单,要是被困的庄陌出岔,雷功不会改变主意,毕竟他之前还在出言相帮,即使现在脱困,也不必担心他会有什么加害之意。
而许亦的寒门如果攻山,雷功也肯定不会让他冒着风险趁乱炼体,一定是等到祸乱结束再行继续。
如此看来,后面两点皆都不是,那就是九幽这层出了变故,而且就方才的情形,必定是雷功在破去神通后发现了什么,否则也不会放任九幽不杀,而叫他先行炼体。
难道是九幽之患掩藏了什么关键?还是他那道枪决里露出了什么……
......
“啧啧~小辈命倒挺硬,那小子如此一枪你都没死,看来本座还是小瞧了你。”
风尘躺在高台上正自猜想,忽听不远处九幽一言,还不等疑惑,就觉身旁雷声一震,电光一瞬,道是雷功欺绝往至。
“你九幽不死,雷某又岂能先之,再说我风老弟枪下怎会多老友亡魂。”话音落,雷功衍一身雷霆炸动,早已在九幽近前。
九幽则道尽杀机,口中随言:“哦?也对,那本座就拿出些本事,好叫你这小辈等下死的心服口服。”
说着抬手间一抹流光衍动,似有一物隐在其中,随后又起一缕黑雾裹上,待其两两相交,再彼此为聚,竟于掌心处幻起了一团细小却强的飓风之烈。
飓风灰中透白,白中透灰,灰白纠缠下噬断有无,九幽将托在手又点灵决,一股绝强的吸扯由之迸发。
不多时,那团焚引雷决、灼煅烬元的鸣炎之火,便被尽数的搅动卷入,翻滚在疾风中挂烈鸣动,任其如何挣扎,也是无法脱出,只能随着飓风卷动渐衍渐灭。
此时再看九幽,一身烈焰熄无,滚滚魔雾翻腾,俨然已是破道脱困。
雷功撘眼一瞧,其与风尘一般无二的容貌,虽显稚嫩却透沧桑,细品之,几分望穿无往,几分参觉苦凉,若再细之,则又多了几分鸿远道荒,和几分悠悠漭漭。
“大话不必多说,够胆就随我出雷池,免得生死一动搅了小侄关键。”雷功见九幽一副高深莫测,知道他所图在即,考虑到风尘此刻必不能再被打扰,故一言激出,同衍雷决当下,旨待九幽不与,好作强加逼退。
九幽闻之淡笑:“呵呵,小辈如此心急,就先解决了你吧,反正那小娃娃眼下未成,本座也不好出手。”
“请!!”
雷功傲然一点,神坛外淡紫色幕墙随之荡动,如静潭池水般激起涟漪,又漩开一许涡缝供九幽掠出。
九幽抬眼一看,也不管前路如何,更不等雷功相退,反手间倒裹黑雾与上,化漆芒而走,唰~的一声,掠出神坛。
雷功点头为动,转回身再与风尘一言,便抖长袍抬首跟上:“小风子,安心炼体,莫管他悬,一切自有雷伯伯相对。”
“雷......”
“嗐~也不知雷伯伯想没想到。”
风尘欲道其忧,无奈身体力竭口中难言,另想着强涌神念为继,却已不见雷功身影,只能在心头暗自惦念。
方才雷功与九幽的对话,他听的是一清二楚,自然也就明白了那道枪决乃是他父亲所留,更由此想起了枪决的可能出处,和其所之用途。
若他所料不差,那应该是他父亲风万霖生前以雪夜飞鹰枪为引,封在他风家所传的半部残卷之内,用以护守其不被外人所图的封决道印。
除此之外,风尘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至于他风家的残卷为何能在九幽手中,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三年前九幽暗逃之时趁乱收起,这点毋庸置疑。
不过风尘眼下倒不关心于此,他只担忧雷功是否也有所想起,更担忧他能否应对其中的凶险,毕竟于风尘所记,他父亲风万霖曾跟他有过交代,说是残卷中先后共封有三道枪决,且一道比一道更强。
其中第一道是为风万霖九成功力所衍,意在震慑诸般莫行贪欲,而第二道则是十成功力,重在杀伐诛心断绝妄念。
乃至第三道枪决,已是超越其修为的本命一击,此一击如同风万霖亲手施动雪夜飞鹰枪之威,其锋芒所向势必抹平一切。
除非所中之人修为远高于他,或是有什么专绝护体的至宝神兵,可挡住雪夜飞鹰枪绝命一击,否则将必死无疑,只是这两点说起来容易做到却难,至少当今的玄门,必是两难寻一。
无他,风万霖的修为实在太高,高到他岳父苍云大帝白乾一,被誉为玄门绝顶都不敢说稳对胜之,更何况旁人所修。
再者,凡是有可能挡住风万霖本命一击的至宝,最少也得是九天神兵之上,还得是专绝护体之用,以及所用之人修为够强,否则也是枉然。
然而如此条件放眼整个玄门,恐怕能达到者决计超不过一掌之数,且无一不是玄门泰斗之辈,方外高玄之能,那样的人物,其本身功法就已非等闲,何必去贪图风家的残卷,更不会因此而对上其中的枪决。
可造化却无端弄人,就在方才尔过,与风万霖生死相交的雷功雷堂主,就偏偏对上了第一道枪决,虽然是被九幽蒙骗所至,但终归还是被其所伤。
尽管他方才所伤不重,风尘也并不知晓,可此事到底是关乎雷功的安危,风尘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尤其是不放心那最后一道枪决,那可是相当于他父亲的本命一击,恐怕雷功有整个神雷池为继,也是不好应对。
“唉,算了,想必雷伯伯应该心中有数,否则也不会引九幽出雷池争斗,与其跟着着急,还不如专心炼体,也好叫雷伯伯少些担忧。”
一愿乃至,风尘摒掉杂念,以仅剩的一些元神之力,有些艰难般运衍起九天神雷决的法门,想要将体内之前吸纳的雷霆之力,从幽天之法转成第六重颢天之道,意在此中汲取些天地浩然的丝丝灵性,以补自身的元神枯涸。
只不过他刚有所动,那九天云幡上的紫霄雷龙,便已携天威当下,浩劲而落.......
犴嗷~
咔~咔嚓~咔啦啦......
龙吟震起,紫红炸落,高台上贯通苍顶的紫红色牵引光幕,随着紫霄雷龙骤然激落,如薄履潺冰般碎裂开来,又之后坠向神坛。
片片的光幕各有其样,也各有其形,纷落中,有的坠在高台隐入其中,有的透过魔气化进了风尘体内,也有一些伴着紫霄雷龙大口为进,被其吞到腹中。
咔啦啦一阵响过,似百成千的光幕碎片各在其向,纷纷皆无,那紫霄雷龙也随一声重重之响,嘭~的一下,落在高台。
“好快,这仙绝大阵的护佑果然强悍。”
风尘躺在高台上眼见为惊,耳听为异,神念再感玄迹,此刻他周遭一身仿有温泽复润引灌于潜,随之走动几番,一身元神之躯竟得有复。
所伤处尽得善故,力竭间沛然冲物,近乎干涸的元神之力,也在一瞬间灌涌如初,犹犹然,风尘便想起身,可还不等他有所为探,就被雷龙一啸再次掀翻。
犴嗷~
声浪碾过高台,卷至神坛,有到八荒雷柱间又折返而回,余波中似有淡淡的生机,自神坛上络起的法阵中丝丝敛聚,随后又着余波当下汇到风尘体内。
风尘得此温润,元神之体再又疆赢,片刻后,随着龙吟声渐渐息落,风尘已是绝盛之前。
此时紫霄雷龙威凛再动,傲然间单出一只龙爪将风尘按在高台,随后龙目中便有神光于澈,将他一身魔物洞穿,紧接着龙须摆动大口微张,隐现出一团淡紫色絮絮泛红的精芒衍在其中。
“这......不是要再来一遍吧?”
风尘被其天威所御压制的动弹不得,挣扎间回想起方才的一阵撕咬扯虐,不由得有些心头犯怵。
那滋味痛断周身更浸元神,要不是他一心执念拼命着抵挡,恐怕片刻间就得昏厥消弭,而至神念溃散,如此两煞之苦,他实在不想再来一遍。
可不想归不想,他也同时明白,眼下关键即便是真给他再来一遍,他也得硬着头皮咬牙继续,没办法,谁让他灼炼未成,魔怨未消。
嘿!来就来吧......
第三百八十七章 姿态
嗷~
风尘刚做好心中准备,那紫霄雷龙便已有所行动。
大口一张,此前它衍在口中的紫红色光团,便被一股万钧八方的凝炼之力压缩而固,不到半息就被缩成了一颗拳头般大小的紫红色光球。
光球浑圆似珠,通体透滢,半紫半红间又作分汇交融,其光华闪耀随着龙吟声徐动,竟好似阴阳无极,两仪之意。
风尘搭眼一瞧,忍不住心中暗奇:“这东西衍化而出竟然也有内丹,它该不会是个活物吧?”
惊异之余,风尘竟有些怀疑眼前的雷龙并非死物,不过他转念一想,忽又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那雷龙动荡捭阖,看上去一副栩栩如生,却实实在在是由雷霆衍化,怎么可能会是真兽,或许它神情样貌有些太过真实,自己才有此错觉吧。
呜~犴......
正想着,那雷龙双须一摆,口中一动,将已成内丹模样的紫红色光球含入其中,随后声声低吼间积攒着威势,又怒看向风尘,看那架势,似要隐隐待出几欲诛杀。
“这是真要当内丹来用?”
眼见如此,风尘不免又奇,他以为那雷龙要像妖兽间争斗时那样,厮杀到最后双方都奈何不得,便会祭出自己的本命玄丹,也就是所谓的内丹,以此来作最强一击。
眼下魔怨殆除已到关键,那雷龙既是圣兽模样,说不定真如神龙一般,将紫红色光球当成是内丹来祭,从而爆发其最后的威能捣尽魔怨。
只是风尘此番还是想错,那雷龙一阵低吼中威势攒足,却并没有像他所想那样将光球砸落,反倒是口中一吐,将其引到了风尘上方两丈来许悬虚待动。
随后龙爪一握猛的用力,待风尘一身噼啪作响,似要骨骼碎裂又血肉崩坏时,那雷龙方轻轻一松,他才稍稍一缓。
此时雷龙再度昂首,眼中神光一牵,如犀牛望月般对着悬动的紫红色光球,就是一声龙吟久震。
犴嗷!!
啊!!
彻耳在畔,惨叫声亦绝随起,风尘怎么也没想到那紫霄雷龙最后的手段,竟不是以丹击之法硬灼在身,反倒是以丹御噬,如抽茧剥丝般将魔气内的怨念,和他体内残留的魔性一起拔动。
那滋味如果不是亲身体会,恐怕谁也无法理解其中之痛。
打个比方,如果将炼化魔怨比作是削肉剔骨,那之前的过程就是千刀万剐般凌迟剃落,虽然痛苦异常,却也并非是无人能抗。
而风尘眼下所受,则是相当于生拉硬拽,也就是先把一部分血肉割开,再以蛮力强行将一身粘黏着血肉的筋骨生生拽出。
这般抽离之痛,想想都让人有些头皮发麻,何况风尘还在切身感受,可想而知他这声惨叫,该是怎样的痛不欲生,又是怎样的绝望难求。
“呃......”
“还不如......不如......叫它再来一遍.......”
风尘强压着神念溃散,有些自嘲的喃喃苦道,他现在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痛,什么是苦,只觉得周身上下所有他能感受到的地方,此刻都有一种被钢钩倒刮的铩铩之感。
尤其是心口一点和眉中一间,这两处魔怨尚留,又循着魔气勾连府内,所遭受的抽离也就最大,不过相对而言,心口处比之眉中却要更加明显。
那一点勾在心窍,也贯连全身,之前又是魔气本源的蛰伏所在,之后更被劳心咒不断搅乱,自然就被侵蚀的最为严重。
除此之外,那魔气本身的怨念,也多少有些残留隐在心窍,其中暗藏的祸根若不尽数清理,即便是能将魔气转净为上古灵气,恐怕后续的炼体也得出现变故。
同理,他三年来受魔气侵蚀而至的魔性残留,也该同样拔出,所以雷池外座守仙绝大阵的雷腾,才操控着紫霄雷龙御丹而噬,将风尘一身囊括。
否则单行炼体之道,哪会有这般麻烦,只要将紫霄神雷肆虐周身,再以仙绝大阵护佑,便可达淬体炼元之效。
簌~簌~
滋~滋啦~滋啦......
好一阵,魔气中仅剩的怨念缕缕而出,一身残留的魔性也丝丝剥离。
高台上灰蒙蒙的煞雾,淡若青烟,游似离绳,自风尘周身而起,划过飘飘于芒,最终汇聚到紫红色光球上被天威一烬,便如烈阳灼落雪一般,滋滋啦啦消散虚无。
风尘躺在高台上始终未动,并不是因为紫霄雷龙将他死死按住,而是他痛到绝处实在无力。
好在他一身魔怨最强,魔性最烈的心口处已然完全透明,更无丝毫的异样,这就说明最大的隐患已被拔出,眼下只要等眉中一点彻底净化,那魔气就算化成了真正的上古灵力。
到时风尘就可以捏碎玉符直接炼体,至于九幽的隐患,他身在雷池外被雷功挡着,一时也掀不起风浪,即便他已将魔气的本源炼化也是无用。
紫霄神雷下,连魔气的本源都被烬煅灼化,而与风尘熔炼合一,更何况他九幽留下的元神印记,只怕顷刻间就得被天威寂灭。
如此一来,只要风尘自己不出变故,那有整个霹雳堂为护,纵使寒门来袭,他九幽也照样会竹篮打水,眼望嫁衣。
另外雷功若能将其诛杀,他风家的残卷也会跟着就物归原主,这也算了去了三年前丢失之憾。
可想归想,说归说,风尘痛绝中又总觉得有些事不太对,那心口处乃是魔气本源连通心窍的关键,也是魔怨祸乱的重中之重,照理应该最难根除。
可实际却是眉中那淡而难见的灰蒙,竟比它还要顽固,任凭紫霄雷龙如何催动上方的紫红色光球,其眉中的一点灰蒙之色,也始终不见有丝毫的清淡。
这让风尘不得不怀疑是九幽之前在暗中动过什么手脚,否则他又怎会有恃无恐的掠出雷池,去跟雷功厮杀。
其中肯定有什么除他九幽之外,这雷鸣山上的所有人都想不到,也不得知晓的一点关键。
这点关键,绝对是九幽自打身藏败露后,他所有底气的来源,同时也是他跟许亦两人都在图谋的利中之利。
只是,这利之所往,又隐在何方?
风尘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任何头绪,无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祈祷着别真出什么大的变故。
否则牵连他自己事小,要是连累了霹雳堂上下遭受什么无法弥补之失,那他心中再怎么引咎,也是难平悔恨。
......
“二哥,大哥那真不用帮?”
九天雷池外,仙绝大阵中,霹雳堂执道仙尊雷腾,座首中玄,运衍仙央。
忽听身后一言,有声担忧过耳,不用看,就已听其声知其人,这话乃是他身后玄北一席,他雷家的老四雷啸问出。
“不用,咱们顾好风家这孩子就行,其他的,大哥自有应对。”雷腾手摆令旗一动,口中随应,同时打出一道仙决往去雷池。
“可刚刚那两道枪决明显是风万霖亲手封存,想必定是他风家残卷所留,既如此,那九幽要是再把风万霖的本命神击给弄出来,我怕大哥也不好应对啊。”
担忧声再起,循之乃望,正北方玄领一席有个高大的身影异常显目,此人就是雷啸。
那雷啸,三十多岁的容貌,点金缀墨,刀劈斧凿,天庭处剑眉倒竖虎目圆睁,地盖旁青须罩海墨染于鬓,其一身玄青色贲羽长袍,披风挂带,凛凛堂堂,敛动之间藏有不小的雷鸣浩意。
要说这雷啸此人,与在玄门中可谓名气不小,单就霹雳堂而言,仅在雷功、雷腾之后,其一身修真了道,早在数十年前就已是无相初境,如今则更是深厚,实乃霹雳堂上下除雷功、雷腾外,修为最高之人。
据说他在九天神雷决上的造诣,已是极为的接近雷功,甚至在某些方面,就连雷功都有些自叹不如,更曾坦言其悟性极高又见解独到,恐将来的成就必在他雷功之上。
此外玄门中近些年也多有传言,说雷功欲把堂主大位传给雷啸,自己则专心炼道参悟高玄,虽不知这话所传真假,但既有此风,兴许就真有此浪。
“恩,是有些棘手,但也不必过分担忧,别忘了,大哥他乃是堂主。”雷腾点了点头,与之言道。
不过他说完之后,似乎也有些不太放心,便带着几分凝重抬头一瞥,看了看天边赤云下,那一黑一墨蓝,横贯两交错的争杀斗影。
“对啊二哥,你瞧我,一着急倒把这茬给忘了,咱大哥身在雷池随时都能……”雷啸眼神一亮,忽的恍然大悟,只是他刚说一半,就又猛的把话停住,转而一副略显忌讳之态。
看样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也好像触及到了什么,总之他闭口住言,应该是关乎着某些门中绝密,虽然此间无外人,但还是少说为妙。
“好了,心中有数即可,眼下且坠好阵玄,只等那孩子撑过这关。”雷腾淡然间扫了雷啸一眼,示意他接下来要行重要之举,不可再行分心。
雷啸也明白其后关键,一但风尘除魔殆尽再捏碎玉符,那就要开行炼体,到时紫霄神雷灼身他却无有修为,这般欲在雷池活命,就得靠仙绝大阵险中为护,如此,可得好一番耗费精力。
“二哥放心。”雷啸答应一声,便欲收敛目光,转去待衍仙绝大阵。
可谁知他残光未落,就见着雷池上方那星斗参半之间,竟有一抹漆芒隐隐过月,巍巍中更多一道巨大又模糊的身影,遮天而来,踏仙而至,其手中寒枪亦动,自有了夺万千的气势,压过天苍,透满星云。
“这玄天法象......坏了,怕什么来什么。”
风万霖的本命一击!!
雷啸眼中惊异,口中跟着就喊:“大哥小心!谨防身后袭来!!”
这一声夹着神念裹在真元,更由他雷啸以圣阶之尊心急而出,倾刻间就已响震雷池,不仅雷功有听,就连这雷鸣山后山内外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仙绝大阵中,雷腾首当为看,眼现于惊,霹雳堂数百弟子紧随其后,亦目隐担忧,就连先前被派驻到雷池外待守的雷罡等人,此刻也是数百副凝重之态,齐齐遥望。
而大阵外一直中庭调度的龙铁心,自看到这天穹月下的寒枪孤影,其担忧间却是愈发猜疑。
她怀疑那九幽借风家残卷之利,尽数导出风万霖的枪决,很可能是为了给暗中待乱的寒门,传递什么重要讯息。
这讯息十有八九是要告与寒门,他九幽已然脱困,召其速援接应,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目的,龙铁心一时也拿不太准,不过多做些准备,还是有些必要。
想到这,龙铁心遥遥一眼,见雷功已将九幽困住,且动衍雷霆一身,转去欲向风万霖的法象虚影,知他心中多有把握,也就再不过多担忧,继而身形一飘,倩影一动,奔去雷池外安作部署。
她此去如何布置暂且不提,单看雷功此刻,其抬眼望处,见老友虚芒当下,似风采依旧在畔,心中不免一叹:“唉,老弟啊老弟,想不到咱哥俩也有这么一天。”
“也罢,老哥就豁出性命跟你对上一对,总不能叫你害了自己的孩子。”雷功心里想着,手上也没闲着。
只见他单摆袖袍一动,手中法决跟上,瞬息间三决衍过,浩然同下,满出一身真元护体,又带神雷之力,随后左手并住两指不换,再往雷池轻轻一划,那雷池间便有数百道紫霄神雷翻涌而起,奔滔而至。
待到雷功近前,再又凝神而聚,敛身而戟,数百道紫霄神雷自雷功体表周糟,开始层层包裹衍意化形,不多时,浩然的天威固御,雷功亦有法象诞出。
此时再看雷功,好一个天神降世,其玄天法象也不知多少之高,多少之巨,总之原本有些透亮的夜空,此刻已是真的黑了。
雷池间,漫天星斗不现,诸般残云不卷,那赤炼紫霞颠,也只有一角微微透出的冰山一见。
“呵呵,小辈,别白费力气了,那小子当初能换掉本座真身,这一枪,必能令本座达成所愿。”
九幽被困雷阙法阵,见雷功动衍雷霆,使出混元境才有的玄天法象,欲破风万霖所留再由他导出的这记本命神击,讥笑间似嘲又激,掩其自不量力。
在他看来,当年的风万霖要比眼前这雷功强上不少,毕竟他真身冥体就是风万霖当初所破,更差点被其以命换命,要不是他有秘宝护住一缕残元,恐怕当时危急,他真就得命绝于恨。
而眼前的雷功,却连他这缕残元都拿之不下,虽然几番纠缠都是雷功怕牵连风尘,乃至放不开手脚,也出不了全力,但事实就是事实,说到底,还是他雷功有所不及。
那既有不及,同是玄天法象,孰强孰弱,自然也就决定了谁将胜出。
然这仅是九幽之想,实际却是风万霖虽强,但也只是生前了得,如今身死道消,仅靠这封存的本命一击,就未必能将雷功如何。
况且雷功也是天孤绝顶之人,不比风万霖差上许多,否则九幽刚出雷池,就导出那第二道蕴有风万霖十成功力的枪决,也不会被他轻易就破。
......
“未必。”
雷功真身御在法象,玄座眉心一点,衍玄元灵炁之用,也化元神之能,操衍间听闻九幽这话,只寡出二字便再不理会。
九幽则轻带言笑,再出挤兑:“哈,小辈还真是犟,那你可得自求多福了。”
话音渐落,雷功未搭一言,他也无暇再搭,此刻风万霖的法象虚影虽未落下袭杀,但那尚在积蓄就天满苍穹的气势,已压的雷鸣山顶呼啸间烈烈涌动。
赤炼翻滚,紫霞随应,雷池中万千的紫霄神雷也跟着隐隐炸动,就好似滚锅热油里泼下瓢凉水,任你如何想压也是无从下手。
“算了,本打算留着应对寒门,还是先保着小风子要紧吧。”雷功感及于此,念到雷池中的风尘,觉得还是再多一道保障才叫上策。
毕竟他这道玄天法象,虽有雷池中数百道神雷加持,或可挡老友一击,但等下两两对撞,他却不敢保证会不会波及风尘,这点怎么说也是重中之虑,绝不可掉以轻心。
想到此,雷功抬眼扫了扫仙绝大阵,见其阵中诸般此刻并无异样,也就稍加放心,随后轻抬右手掌心为上,五指微屈间作半握状,口中念念有词。
惶惶天威,以鉴之灵,
远远苍下,衍浩于精,
千起当归无铩,百斩煅有玄听,
今吾雷家浩首,有雷功当下,欲之……
片刻后言咒过尔,雷功再断一喝:“来!!”
好一个“来”字,打雷功口中喝出,可真是言出法随,法随言至,雷池间以雷功为首,方圆八百里雷鸣山皆起动荡。
漫天的灵气轩卷,山中的仙脉走然。
雷鸣山顶,那八百里天地灵气有如宣洪乍泄,奔着雷功的玄天法象疯涌而聚。
同时,整个雷鸣山山体下穿插过走,盘根错节的大小灵脉,其内中的仙灵之力,也跟着龙蛇走炼,过引云川。
滔滔起,一时间整个雷鸣山八百里当下,也不知多少的仙踪灵气,自群山各处腾腾而起,蒸蒸而上,待到长空浩宇,再又同天地灵气一齐凝归法象。
眼见中,赤、橙、黄、绿、青五色游光,合着雄雄的黑白二气,再加诸般不明其色的道迹诡循,顷刻间便与雷功这道玄天法象彼此为熔。
周糟有魄,体骸为铩,法象得此充盈,似夺五行为御,又驾阴阳有证,浊浊间更满诸般道迹,万象诡循,可谓一举一动尽合天机,又暗蕴法理。
“恩,这一下,差不多能跟风老弟这招儿撞个对灭。”
雷功有感于言,再抬头望天,随后便御法象冲绝而起,直奔那道朦朦胧胧的老友虚影......
这一去,月如勾,影如梭,今许前路不可捉。
另一头,寒风起,血雾中,一点尘戮几霄空。
天穹漭漭,有风于绝,有鸣与落,这二位生死故交昔年两隔,虽不知谁人能胜,却也证几句寥寥的残诗为映。
月下影一尊,寒与孤在玄,
自可道其芒,不得辨其真,
所谓天下尽,涂了见何人,
唯有雷鸣起,方解祭下魂。
......
“大哥到底是动用了灵脉法阵,那风万霖真乃人杰,吾辈当窥不尽尔。”
“是啊,我自打执道仙尊以来,就再没见过风万霖出手,只听大哥说他如何了得,原本还有些替大哥不服,现在一看,却是不得不服啊。”
仙绝大阵中雷腾、雷啸两兄弟,眼见其大哥囊走了此间灵气,又动用霹雳堂的灵脉法阵,借得雷鸣山灵脉本源的半数仙灵之力,二者熔助法象,方才御衍而起,去应对风万霖那道本命神击,当下不由得有些唏嘘感叹。
他们原本以为其大哥雷功纵使不及风万霖,但也在伯仲之间,可如今看来却是大错特错,尽管他们再怎么高看,也是把风万霖想到低了,恐怕雷功的修为,与之相差应该不少。
“不过大哥既出此道,那也就不必再忧,这一枪,怎么说也是挡下了。”雷腾眼望苍穹,看着月盏下两道身披夜斗脚踏星云,又势均力敌的巍巍身影,口中笃定说道。
雷啸也是点点头,闻言再道:“不错,大哥这应该无虞,接下来就看龙姑娘怎么布置了,她那头再有妥当,就是寒门现在攻山,不出意外,三哥他们也能拖到这孩子炼体完成。”
“正是如此,好了,眼下且顾好相待吧,这孩子也快到淬体炼元了。”
“好。”
......
两兄弟话音刚落,就听雷池中一声龙吟震起,打断了风尘心头那句满含期待又透兴奋,再多几许担忧为念的喃喃之语。
“嘿!折腾了大半宿,总算是要成了,到底没辜负雷伯伯一番苦心,只是不知雷伯伯那怎么样了,想那九幽有残卷在手,要是将父亲的本命......”
犴嗷~
“呃~这是......要连我也一起吞掉?”风尘被震回转,心神敛聚,目光也由之所向。
就见那紫霄雷龙,此刻虽依旧将他按倒在高台,不让他有所行动,但其口中之引,却已随方才那声吟啸熄掩罢去,其悬在上方呈内丹模样的紫红色光球,也随之暂停了吞噬。
反回头,一双龙目中绝然带怒紧紧的盯了盯风尘,随后龙首一抬,龙口一张,与出一股吸扯,将紫红色光球吞入腹中。
此时,紫霄雷龙再度转目,眼神微眯中,原本威严浩首的灼灼之光,竟渐渐透成了一股令人脊背发凉的决绝之凶,风尘正是有感于此,才会觉得它要将自己也一齐吞下。
犴嗷……
疑惑间长啸亦起,龙吟再震,紫霄雷龙低头探首,正顶在风尘面前,大口一张,就是一声长久不息……
这一声,震的风尘一身血脉奔涌,周糟魔气滚荡,其眉心处那点一直都不见有何动静的灰蒙之淡,竟在这时有了些小小的伺动之意。
“欸?这……呜……”
只是风尘还不等惊奇,就已被紫霄雷龙一把抓起再往上一扔,竟真的给吞去了腹中。
说起来,他自打跃进雷池,又过在神坛,几番波折不断,几度猜想不断,虽然前面诸般还不到揭晓,尚不知对错如何,但这一次却是毫无悬念,让他猜了个正着。
眼下那紫霄雷龙仅剩不到两丈,这个身度,将裹满魔气的风尘吞入,怎么看都显得有些臃态,其腰身处细长间,更是鼓出了一团不小的凸起,令它有些盘转不便,不过这也丝毫不影响它接下来要展之事。
犴嗷……
还是一声龙吟久久不息,伴在响彻之间,那紫霄雷龙摇身一摆,拖着有些笨重的身躯,带着风尘一起,循神坛上原本牵引之光所下,直钻入苍顶云间。
轰隆隆.......
赤炼里千雷万动,紫霄雷龙已摆在其中,纵横下如久盼终归的游子,欢腾起一抹抹悦人的精光。
风尘在其腹内,也不知眼下如何,更不感其外之变,他只觉周身尽被一股强烈的挤压,碾的他几欲破碎。
“不行,还是得上动一动。”痛绝起,风尘想默玄一道神念为应,好将此前一直维持,刚才被险些中断的九天神雷决继续为运。
可下一瞬,还不等他再度相继,就被一声响绝苍下的轰鸣,震的神念一散再难聚拢。
嘭!!
声浪掀过,赤炼中卷起残云,那紫霄雷龙竟在方才抖展间盘成一团,毫无征兆的猛然炸开,其爆起的余波掀过雷池,也动满苍巅,在一片期翼中凝望而散。
点点的雷光飘然,仔细看,其中还夹杂着些许的蒙雾于暗,这蒙雾一触到赤炼中紫红色的云霆,立时就挥散泯灭,溃无踪迹,这显然是他最后的魔怨正被炼化。
好一阵,分崩的紫云再度归拢,赤炼中渐还如初,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依旧是暗透着雷光翻卷敛动,其蕴有天威之力,也如往常一般隐隐悸落。
又过了一阵,就在仙绝大阵中雷腾等人已有些怀疑此番功成与否时,一点尘鼎之光无色无异,终于自云中渐渐涌出,随后便是一道周身裹着透明雾气的虚弱少年,被一团青绿色的云朵缓缓托落。
不用问,正是风尘!!
此刻他一身魔气已完全透明,那眉心处一点最后的顽固也已半异皆无,这就说明那魔气本源的怨念已被尽数殆灭。
缠绕他三年,也困扰他三年,更令此前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上古魔气,已真正被炼化成了一团上古灵气。
如此,借这团上古灵气为能,便可灼行其炼体之道,以补全修缮他尚有断阙的元神之体,到时大功再成,那被判无修的风尘,说不定就真的能天开一隅,走出一条万古独有的玄修己道。
“那是……雷伯伯?”
第三百八十八章 制衡
风尘随云团虚落,顾不得兴奋,心急的就想捏碎玉符,好快行炼体。
可他手中刚一较劲,那淡青色道引之光也刚有耀动,还没等进到体内,就见着云霆上星光漫里,正是雷功飘然而回。
风尘虽有不解,但犹在兴奋,也就忙起大呼:“雷伯伯!!”
此时雷功也已瞧见风尘,不过他方才为挡风万霖那记本命一击,使出玄天法象耗力不小,更在两两对灭时受了不少的反噬,故眼下隐带暗伤又虚然脱力,并未马上搭言。
等稍时片刻,雷功缓了一缓,再压了一压,才与风尘遥首问道:“小风子,如何?”
“成了!!”风尘眼中带笑,口作回应。
同时青云托落正降高台,风尘顶着余痛强行起身,还不等站稳,道引之光就已熔进体内,生机一瞬而起,连通了八方的雷炎荒柱,再由经一带,直接便与仙绝大阵再续勾连。
扑~
八朵雷炎之火受得一激,已有些黯淡的光晕,转瞬间又放大彩,其后的八头雷兽雕像也跟着缓缓有动,眼中神光再运同照向高台之间。
到此,丝络着整个神坛的赤芒法阵,亦随之再起重源,而雷功也刚好于此刻落在一旁。
“成了就好。”雷功言语中透着欣慰,脸上挂满了笑意,待走到近前又把风尘打量一遍。
风尘正值兴头,一时有些忽略了九幽之患,自然也就忘了问雷功为何于天穹折返,只语道千恩,又再感谢言,便于当下间身形扭动,前后察看,又放出神念里外作探,忙的不亦乐乎。
雷功晾在一旁,却是满不在意,他是打心底里真替风尘高兴,也替老友欣慰。
看着眼前这个苦命的少年,从先天之灵伴绝脉无修,到三年前因筑经续脉而引出祸端,再到如今解了魔怨之患,雷功的心里免不得一番叹之又叹。
好在如今终于有了希望,只要将这团上古灵气再炼化入体,那一切的苦恶,也就终有期盼。
想到这,雷功心中一语,抬眼望天,似回老友之面,也像盼之所言:“风老弟,你夫妻二人若有一丝的真灵归道,且就看看这小风子,将来是如何道破苍玄,问鼎霄天。”
心头念过,风尘也已察验完毕,自己周身上下除了有一些震伤和灼痛外,就只剩那道许亦的劳心咒还没顾得上破去,其余已是并无异样。
至于那团原本的上古魔气,现已被彻底的清除了魔怨,眼下已真正化成了一团蕴有无限威能的上古灵气。
当然,其本源早已被九幽给偷偷炼化,内里附着的一道元神印记,还得在炼体时由紫霄神雷寂灭,不过这点有同许亦的劳心咒一样,倒是好办,只要令九幽无法作乱,那也就不用担忧。
即便退一万步讲,他九幽另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后手,或者是许亦安排了什么相作的手段,那也同样有雷功和整个霹雳堂为应,自己则只需听命。
“雷伯伯,大恩在前,请再受小侄一拜。”风尘心中高兴,又想到此番恩情该当再行言谢,便在说话时上前一步,撩起衣袍倒身欲拜。
雷功单手托出将他接住,口中随着说道:“不急,等过了淬体炼元再谢不迟。”
说完已将他轻轻扶起,之后又手搭肩膀,将风尘一身仔仔细细看了两遍,再探出神念好一番察验,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
“恩,妙极,妙极!!”雷功一连两赞,道出了心中颇多喜愿。
风尘一听,则更显安定:“看来雷伯伯也没发现有何问题,那就是真的没了,既如此,只要将九幽......”
誒?九幽?
哎呀呀呀呀......忘了,忘了,倒把这茬给忘了,净顾着高兴,还没问过雷伯伯方才如何。
风尘一脸歉意,忙跟雷功问起:“雷伯伯,方才您与那九幽出雷池争斗,我看您最后是在天穹折返,可是遇到了我父亲的本命一击?”
“不错,想不到你风家的残卷竟落在了九幽手上,不过也还好是在雷池间被他导出神通,否则你雷伯伯今天,可就要吃大亏了。”雷功有些叹然,又有些自嘲的直言说道。
“那您......?”风尘话到嘴边,忽又咽了回去。
他本打算问雷功可有受伤,但又觉得这话问出,恐有些小瞧之嫌,毕竟他雷伯伯也是天震一方,玄修绝顶之人,且一生孤傲,并不比他父亲差上多少,又在这雷池间最强之态,怎会有轻言不济。
而雷功何许人也,一眼就看出了风尘所想,更由此想到了一些隐患,心说这孩子三年来变化不小,以往他的秉性,跟我相处哪会有这般犹犹豫豫,从来都是毫无顾忌。
可如今倒好,自大漠中开始就有些顾前顾后,看似全面着想懂了些人情世故,然坏就坏在这本不是他真性率为,要知道修行一途重在其心,若是连本心本性都不敢直问,那又何谈大道。
看来那血海的仇怨当真难捱,不仅抹杀了他少年人该有的心境,更在他心中埋下了祸根,这祸根因绝脉而起,饮无望而长,终与自卑为垠,怕已深扎其内。
“唉,等此间事了,得想个办法开解开解,否则这孩子如此下去,早晚得出问题,到时一但心境垮塌,恐将来难成大器。”雷功心中暗道,随后又念。
那九幽尚在雷池外困身未诛,另有寒门也隐在暗中不知何时才动,其虎视眈眈当比那九幽更加难防,也更加难测,眼下还是早些炼体,免去夜长梦多。
“小风子无需担忧,你雷伯伯不碍事的,倒是你,生机道引已完全入体,这就开始淬炼吧,有什么话,咱爷俩之后再说。”雷功说着,抬手打出一道印决,将神坛与仙绝大阵的勾连加了一加,又固了一固。
随后又作最后确定,看看风尘可有异样,其神念扫过,在确保他无事之后,便摆袖袍一动,欲往雷池外困杀九幽,又防寒门祸乱。
反观风尘也明白眼下炼体为重,只要他这边一切顺利,直到最后成功,那就算替雷功免去了累赘,到时甭管是九幽为祸,还是寒门为乱,整个霹雳堂都能放开手脚,与作应对。
心想着,风尘便要拱手间口中作答,可他一个“好”字刚出,还没等再说应言,就被一声骤起的狂笑,震得有些神念涣散。
“哈哈哈......小娃娃,你这条命,本座拿走了!!”
......
嘭~
残音不落,高台上掀起了一股滔天的气浪,这气浪自风尘周身而起,带着腥风血戮,卷过神坛,意透雷池。
其骤然间迸发之势,不仅令风尘意识昏沉,更把他元神意念也锁在了身躯之内,任凭他如何聚拢,又如何尝试,也无法再掌自身主动。
而一旁欲待就走的雷功,也在同时未等起身,就被那一瞬间的迸涌,震得倒退了半步。
“坏了!!”惊忙站定,雷功心头一紧,猛的神念动起,又抬头回看。
其神念下,那九幽已在雷阙法阵中突兀消失,没有一丝的征兆,也没有破阵的痕迹,更没有外力旁助就那么凭空消失,好似从未被困。
不过雷功也明白九幽所图首在风尘,果然,他抬眼处风尘已是神情大变,气息也随之有改。
原本一脸的亲善,此刻却冷若寒霜,其周身敛藏的温润,也已消散于无,取而代之则如鸿远道荒般透起了无尽的苍凉,更夹着几分邪气,几分狠恶,和几分似断天下的睥睨往意。
“嗐!大意了!!”雷功眼中懊恼,悔然中心生一叹。
这风尘显然已被九幽所控,就是不知他用了何种手段,竟能悄无声息的遁出雷阙之狱,又躲过神坛外作固守困杀的雷荒法牢,最终在雷功眼皮子底下侵夺回灵气本源,并隐在其中以那团上古灵气为能,强控着风尘一身为之所御。
“好一个九幽,我雷功小瞧你了。”雷功抖转恨然,眼角绽出凶光,其目中之意,随着上前一步,手中掐动法决,变得越发狠辣,大有随时准备雷起法行,欲强逼九幽出风尘一身。
九幽则淡而不惧,神念中动起一抹傲然:“早就跟你说了,这先天之灵本座要定了,你小辈再狂也是保他不住。”
话音落,那裹在风尘一身的上古灵气便被九幽御动,以其本源为首操之所御,并以此为随强控着风尘亦动。
但见风尘此刻身不由己,抬手间衍出了三决不明其法的魔道冥印,随后又指尖划过,彼此相作割破,待出三滴精血散没于灵气中,他才停住不动。
而灵气由此却似被猛然激活,原本只是有些缭动,现已变得突突狂颤,跟个上古凶兽一般,随伴的几声撕咬乱响,仿佛数万年未曾吃人,饿极了张开血盆大口,欲将风尘吞噬。
雷功一见登时大急,口中高喝一言,便衍雷决于浩,动一身前行,更抬起袖袍与向风尘罩去:“你若动了这孩子,我保你魔千万古也必死今朝。”
“呵,反正也是个你死我活,怎么拼,都是拼。”九幽不以为意,但凭雷功发狠,他依旧隐在本源中暗控于行,没有分毫停滞。
“哼!!”冷哼亦起,雷功脸色更急,他此刻万分后悔,也无比内疚,其面中之恶,是真怕风尘出了差池。
方才他破去老友神通时折返而回,神念扫过九幽,见他依旧在雷阙法阵中无力脱身,以为他穷途末路已到竭时,便未把他当作首要,转而先顾风尘。
毕竟他九幽自打现身以来,虽看上去态度强硬,一副有恃无恐,但实际却一直在倚仗着风万霖的手段,才能与雷功相作周旋。
雷功正是因为这点,加上九幽如今残元败命,这才想当然的以为他所谋再多,也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最多不过虚张声势拖到寒门来助。
可谁知他竟是反其道而行,一直在佯耍心机,此前种种的表现,乃是故意让雷功这般以为,他好趁其不备,再抓准时机,一举侵夺而回。
如此看来,那团上古灵气中原本的魔怨,应该是对他有所克制,或者是有所威胁,甚至有可能是那魔怨最后恨他九幽抢夺其本源之能,要拉着他一起消亡。
否则他之前被困其中,何必要在魔怨欲尽时冒险现身,又与雷功耗费心机,这般的多行,岂不是倒逆之举?
雷功相信,以九幽的心智,绝不会多行此道,更不会多做无用,这般做,肯定是除了避难外,另有其他的目的。
可这目的何在,雷功还暂时不明,而且还有一点令雷功颇为不解,便是他九幽一缕残败的元神,是如何能破开自己借雷池和仙绝大阵两方之力,又以自身绝强修为布下的两座法阵作挡,就那么大赤赤的夺回本源。
这其中要说没有隐情,雷功打死不信,可真要说有什么,他又丝毫想不通,也半点辨不明,不过眼下疑惑再多,也应了不在当处。
他一记九天神雷荡魔印,已是眼见着就要拍到了风尘身上,这要给拍实,那霹雳堂万法真要的镇与除魔,灼饮邪煞之能,且不说能不能逼出九幽,最少也能让他半个时辰无法祸乱。
如此,能将他逼出最好,若是不能,也好再准备旁的法子,然而意料中想法虽好,真到了应中时,却又遭遇了此番雷池下,自炼体除魔起最大的变故。
轰隆隆~
浩然绝响,动与不济,雷功惊异的发现,他这道九天神雷荡魔印,竟不知为何,其手掌间欲到风尘近前,还没等探入灵气,就被一股不挡之能,诡异的把他真元断解,又将神雷吞灭。
而且紧随其后,那风尘一身已有些活络的上古灵气,竟好似被这股消弭的神雷给再度点醒,彻底的活了过来。
内中一道似远似苍,似穹似上的鸿蒙意志,骤然间突兀而现,其灵动下敛起一股无上的威能,带着那团上古灵气如潮汐般脱出风尘一身,又旋起而上直奔天苍。
呼啦啦~呜延延~
又是一阵轰隆隆......
那灵气潮汐,走仙海,过云端,再搅动赤炼中神雷翻涌,方呈漩涡状猛然折回,其倒卷之势,如飓风般迸开无边气浪,直卷的雷池间万雷鼓荡。
最终,在雷功惊异的眼神中,自粗由细转回到风尘一身,又包裹而起,再缭绕于行。
片刻后,徐徐然掩势息罢,雷功以为它再不所动,却没想它凝滞间竟又再度络起,沿着风尘周遭百骸上下齐动,抖转徒过坨向其掌心之间。
与此同时,风尘右手轻抬掌心为上,五指微屈间作光华一闪,竟显现出一卷似有些残破,又有些弥奥的玄箓古册。
雷功撘眼一瞧,正他风家的残卷,此前被九幽所得,如今风尘被控,自然也是被九幽拿出,可这上面的气息随着灵气汇入,却愈发与之前他在风家见过时大不相同。
嘶~
这股气息......
嗡~
......天之谕......地之教......无极之道......鬼神之妙......
......
雷功正待疑惑,猛的又察觉神坛上似有天风挂耳,又像道语长鸣,耳轮中无尽的梵响,脑海里绵绵的音唱。
这残卷......竟是......
通天箓!!
......
两兄弟正自商酌,雷池间已是干戈大动。
雷功一举当先,九天神雷决满附周身,霹然夺耀,浩霆附体,宛如天神一般,带着漫天雪飘,直奔风尘手中抓去。雷功怎么也没想到,这风家的残卷,竟是那玄门教根,大道神兵。
传说中天道赐予人族的万古至宝。
通天箓!!
虽然这只是其中的一卷,且不知究竟是哪一卷,可它到底是通天箓,怎么讲都是玄门中人人梦寐的无上之求。
尽管这事风万霖生前从未提及,雷功也从来不知,可他自信其二人关系深厚,想必定是连风万霖也不知他风家所传,竟会是如此至宝。
难怪那许亦的寒门直到现在都不肯现身,原来竟是在等着这道关隘。
好算计!
好算计!!
看着风尘手中那本是风家残卷的通天箓,随着他一身上古灵气徐徐而入,其悠远中渐现的那股鸿蒙天道之意,和光华闪动下万法不侵,诸般不灭之象,雷功恨然中也总算解开了一切谜团。
那九幽所图,于风尘只是佯道,或者只是顺带,他最终的目的,绝对是这卷风家所传的通天箓。
毕竟大道神兵之能,望有不测之威,这通天箓一十三卷一但集齐,便能借大道天泽再塑他神魔冥体,更让其恢复巅峰,从而再回他万古魔尊的不世之威,甚至犹有过之。
如此看来,那许亦应该也是这般,一道劳心咒勾出魔气,使得雷功心系风尘的玄修大计,不得不带着他入雷池炼体。
待除魔欲尽,九幽再身脱其困,并与雷功假作周旋,便可借其所力,破去残卷中由风万霖所留的三道枪决。
枪决一破,赶在魔怨尽消,九幽再夺回风尘一身的上古灵气,御之两两相熔,这风家的残卷,也就复还成了原本的大道神兵。
到时寒门外乱,九幽内祸,霹雳堂却因风尘的缘故,引得雷功等人投鼠忌器,无法放手施搏。
这一来一去,再不出意外,便可同时救得九幽和庄陌,更将通天箓给一并带走。
这样的算计,果真是立在其心,又攻在其欲,令人明知有诈也不免上当,一但中招颇深,亦无法强扭局面,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去往既定。
不愧是魔千万古的九幽,和立在枭雄的许亦,这二人不谋之下,竟能合如此默契,确是了得,就连雷功也是偏到此时,才多少想明。
不过这其中也另有一些玄机,令雷功多为不解,也颇为不辨。
便是那许亦因何知道这风家的残卷就是通天箓,这点所疑甚巨,而且它似乎也关系着三年前风家大劫,其内中真正的隐谋。
另外风尘一身所裹的灵气,原本乃是臣帝魔渊死后所化,为何在炼化了怨念后,竟能跟风家的残卷相熔,又两两合还成通天箓,这也同样待解。
莫非是风家的哪位先祖跟寒门有何关联?他许亦才能自门中典籍内得知此事?
此外他风家的残卷,与魔渊所化的魔气,难道正好各是一篇通天箓的其中半卷?
还是那魔气的本源,本就是魔渊自通天箓中抽离所得?
这......
哼!!
管它是什么,妄图我风雷两家都作嫁衣,何止休想!!
风老弟独子孤悬,已惨痛绝矣,今天说什么也得留下九幽,夺回通天箓保小风子玄修可期!!
一念乃至,雷功抬眼绝恨,口中毅然:“罢了,尔等如意算盘打得确实绝妙,可我雷家一门也不是白给之徒。”
“怎么?小辈的意思,你已伤痛之身,带着这些个小鱼小虾,能留得住本座通天箓在手?”回言起,神念动,九幽隐在通天箓中,以灵气勾连,御动风尘抬眼相迎。
此时风尘一身的上古灵气,已近乎灌进了手中的通天箓内,仅有不到两成左右,正被九幽以神念御动,勾连其周糟百骸,强控他听命于事。
雷功眼瞧着风尘挣扎,担忧中口带恨然,手中亦有随动:“留不留得住已是小事,杀了你,才是正经。”
说着,雷功抬手间现出一抹雷霆,这雷霆勾仙带御,不同以往,其内有天威浩意,却更藏寂灭杀机。
小小的巴掌之大,被雷功掂在手中,竟隐着毁天灭地般夺人的气势,令整个雷池都为之一淡,更让这天地都瞬间一凝。
顷刻当下,随着雷功手中一握,这雷霆虚沿而上附满其身,仿佛这天、这地、这雷池、这整个的雷鸣山,都已不复存在。
萧萧然,浩浩霆,此时任何人能感受到的,就只剩那抹枯瘦的身影,天孤意傲……
……
“这是......”
雷池外,龙铁心刚与雷罡等人布好暗控,又多作了一分保障,还没等折返雷池,就觉一阵凝透的杀机,自雷池间夺魄而出。
二人心生骤然同起为看,只见那漫天中萦撒细雪,周边已尽是落然。
每一片都带着一许雷鸣电意,更透着一缕无尽杀机,飘飘荡荡,荡荡飘飘,只眨眼间就已抚满雷鸣山颠。
“大哥的......”
“堂主的......”
雪落苍穹!!
二人同起惊言,雷罡随即意往,龙铁心却摆手示意他守住当下,确保此间无虞,自己则身飘单走,且看堂主如何。
雷罡随后便懂,那雷池里不管是什么变故,能逼的他大哥自玄天法象后,又出祭身血脉之技,想必他去了也是再添多余,还不如镇守此间做好当下,免得被寒门趁乱搅扰其中。
“好个九幽,一缕残元就能让大哥如此对待,怪不得当初连风万霖都没能拼死诛杀。”雷罡看着龙铁心面色忧急,匆匆而去,想到那九幽竟有如此难缠,禁不住拍手咂言。
一旁同他为镇的雷傲闻听,更是恨意大起:“嘿!!只怪咱们兄弟不及大哥一半,哪怕跟四哥一样也行,否则这些年每遇重大,何至于让大哥屡屡施展这伤身之法。”
“是啊,咱大哥本也是俊朗英貌,意气当年,如今却成了这副痨相,看着真让人揪心,唉!!”雷罡接话茬勾起往事,想到他大哥这些年为兄弟、为朋友屡次施展这雪落苍穹,遭受那祭炼精血之苦,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滋味。
“唉,等此间事了,咱们就跟大哥请邀闭关,务必赶在讨伐寒门前道破无相。”
“你这话正说到三哥心里,到时再拉着老五他们一起,外有二哥和老四帮衬,想来无虞。”
“但凭三哥做主,到时......”
……
“哦?小辈竟有这等手段,方才那小子枪决道下怎不见你拿出应对?”九幽话音起落,雷功已至近前,其手掌猛然探到,眼见着就要将风尘手中的通天箓夺走。
此时风尘被九幽所控,欲抬手间一挡二躲,好以通天箓诸般不灭之能,抵去雷功发难,可谁知他指尖刚起,再与下,却是无法再动。
雷功的雪落苍穹,心之所往,必为绝杀,其神念所至,眼下这雷鸣山已整个被他所掌。
换言之,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又或是何人的一举一动,已尽被雷功所指,只要他不准,谁也无法妄动。
不过那通天箓到底是大道神兵,即便是如此局面,亦能借万法不侵之能,躲过雷功强硬。
但见那风尘掌中一耀,猛有豪光遁出,淡而无色之颜,转眼间挂满一身。
随着光华一凝,风尘亦之能动,堪堪在雷功一掌探到时将将躲过,随之倒出三四丈远立在高台,又自原地一抖,周身光华闪动,逼退了周遭飘然雪落。
“咂咂~意动法随,身合道力,小辈厉害啊,不比那小子差上多少,本座认可你了。”
话音起,言未落,那通天箓中猛的骤起一股似玄似道,又似苍似悟的鸿蒙悠意。
这意念一动,竟让雷功生起一股徒然无力,恐与不敌之感。
随后还不等雷功惊异,又自风尘眉心骤出了一道丝中带络,络里挂红的暗芒光柱。
光柱游似盘龙,网赛蛛罗,一点先头勾在通天箓上,其丝丝网挂携满剩余灵气。
紧接着,一声沉言过耳,那光柱紧缩而聚,不到瞬息就已归拢回进,连带着通天箓和风尘一身剩余的灵气,亦同时随之而入。
“本想给这娃娃留一丝真灵,好叫他投往来生,却叫你横遮不让,那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