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没有如果
一年一度的高考在学子们紧张的争夺中结束了，接着便是焦急不安的等待。
尚云，作为一位来自于最贫穷最落后的尚家河村的高考生，被北方一所重点大学录取。
这本来是一件很高兴的事，可尚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从初中起，父亲便不要他上学了，不给他给钱，他靠着挖山药、捡拾垃圾、学校救助勉强度过了六年。
他上初中时，已经实行了九年义务教育，学校会给他各类补助。但补助都打在父亲的卡上，他是拿不到钱的。考上大学，虽然有助学贷款，但父亲不给户口本，也不让他去贷款……
他也不准备上大学了，他之所以要支撑到参加完高考，就是为了证明一下他是能考上大学的。
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尚云低着头，拉着驮满水的黑驴，缓缓向家走去。
黑驴驮着水，艰难地走着，陡峭的山路让黑驴不时地放着响屁，宛如晴天的惊雷。
天大旱，路上到处都是尘土，尘土不时钻入尚云的布鞋。
布鞋是母亲纳的千层鞋，鞋底中间有母亲用针线纳的一朵花，花印在尘土上，有叶子也有叶柄。
天马上要变黑了，太阳将尚云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落在了一座残破不堪的小山岗上。
小山岗上长满了树木，有各种各样的树，最多的是杏树，其次是杨树。
二十来种鸟儿在树林里穿梭着，追逐着，嬉闹着。
黑驴的影子不时地落在尚云的影子里，斑驳陆离，驴影子里有人，人影子里有驴。
尚云低着头，扯着黑驴缰绳，山路太陡，黑驴已经出了汗，浑身湿漉漉的，宛如被水洗过一样。
在这个宁静的小山村，人们就离不开驴。
村里人可以杀猪杀羊，就是不能杀驴。驴活着要替村里人磨面、驮水、犁地，是村里人的朋友，不是奴役。
驴干不动活了，村里人会把驴好吃好喝养起来，驴死后，村里人会让驴像人一样享受土葬。
“云，上学的钱凑够了没？”
王大妈站在地畔，锄头上的泥土没有一点水分，二十多天没有下雨了，这天要旱死庄稼呀！
“我不准备去上学了。”尚云低着头，低声说道。
“云，不去上学好，胡石匠家那三个没有良心的，狗娘养的，就知道要钱，没心没肺！”
学生在上学阶段向家长要钱怎么就变成没心没肺了？
尚云低下头，猛拉了一把黑驴缰绳，黑驴朝着王大妈放了一串响屁，伴随着响屁，一个红红的虫随风落在了王大妈的手背上。
“死驴，拉虫也不看地方！”
黑驴也许听懂了骂声，“呜啊噢”地叫了一声，惊得树上的鸟儿到处乱飞。
又行半里路，虽然尚云低着头在走，可还是听见了人们的说话声。
“听说云那个孩子不想去上大学了，可惜了呀。”
“那孩子就缺爱，上初中都是自己掏钱上的，学校给的钱，他父亲都领去了，他也就见不上一分钱。”
“我家那小子也不知能不能考上个重点大学，要是有云那个成绩，我卖血也不让他辍学。”
“你老哥那个家底，没有钱，起码有人给你借，和那小子就无法比，人贫穷了，别人见了都弯过走路。”
两个人的声音在黑驴的屁声中渐行渐远，两只喜鹊在大杨树枝头欢迎着云和黑驴回家。
路慢慢变得平缓，黑驴不再放屁，“嗒嗒”的驴蹄声，有节奏地敲打着干燥的路面。
这是一条通往小河的小路，全程三里多一些，靠近小河一里半是自行车路，剩下的是架子车路。
自行车是村里人主要的通行工具，架子车是村里人重要的生产工具，有一辆三轮车的便是村里的富人。
比起外面这里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世界，邻村已经班车进村了，可尚家河村因为地广人稀、山势陡峭，路依然是三轮车路。
五里一家是正常的，连绵起伏的五六座山常常坐落着一两户人。
邻村已经通电七八年了，尚家河村今年才勉强全部通电，大多数户用的是木头杆子，勉强能够带起照明的电灯泡。
贫穷让尚家河村的孩子都憋了一口气，发誓要好好学习，通过考上大学改变命运。
对于一个生活在极端贫困地方的孩子――农民家的孩子，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唯一的出路也许就是考上大学，离开生他养他的地方。
尚云便是这些贫穷的孩子中的一员，他渴望着通过上学改变命运，可贫穷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为了完成初中的学业，他挖遍了方圆百里沟沟壑壑的山药，大山被他手中的镢头弄得千疮百孔。
即使这样父亲一个劲骂着要他回家种地，他不能还嘴，只能默默地让父亲的拳头落在他的屁股上，让那怒气渐渐地消失，换去他去学校的自由。
高中三年并不好混，为了躲避父亲的打骂，他经常不回家。家，在他的意识中越来越模糊。
为了读完高中，他只能课后捡拾废纸、塑料瓶，假期打个临时工。老师看见他过得西黄，高二起，免除了他的学费。
其实，他也不怪父亲母亲，家里也贫穷的西黄。
家里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卖的，温饱刚刚解决，三个姐姐上学已经拿走了家里所有能够变成钱的东西，学费都是贷来的，生活费还得她们自己去赚。
家里唯一能变成钱的便是两头黑驴，可全家人要吃，还指望着两头黑驴拉犁种地，几十亩耕地没有黑驴是不行的。
学生在假期打工也不好打，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他身体弱，小时候偷吃毛桃，被三爸打坏了一块胯骨，至今见不得出大力。许多老板见了他这个廋弱的样子，还是假期工，就没有人愿意要。
家里几十来亩地，尽管每年春天会霜冻，尽管年年广种薄收，但依然要广种薄收。
买不起化肥，买不起籽种，有太多的买不起，但地还是要种的。不种地，就会挨饿。
没有吃的的日子，尚云经历过。曾经因为他打碎了一个吃饭碗，父亲罚他用家里狸猫吃饭的猫碗吃饭。相当长一段时间，他和狸猫共有一个豁豁碗。
尚家河村贫穷出了名，缺钱缺粮出了名，娃娃们个个学习出奇地好出了名，家家户户娃娃多出了名。
本来贫穷，一家子却要供养三四个娃娃上学，一个个娃娃到了学校就像中了魔，见了书就舍不得放下。
供不起娃娃上学的大人们，一个劲劝说自己的娃娃回家，可谁也不回来。
老大想上学，老二也想上学，老三老四一样想上学。
上了学就不用在地里汗流浃背干活了，比起干农活，上学简直就是在享受。
对于尚家河村的娃娃们，学校便是天堂，可这个天堂，尚云永远去不了。
他太累了，他想早早结束学业，去外面闯一闯。没有上大学的是一层人，虽然生活苦一点，但也活的人模人样的。
“看你这个怂样，回了家就像没有了魂！你爷爷、太爷爷，祖爷爷，还有你祖爷爷的爷爷，都在这里种地，不也是一辈子过了吗！”
“书，你三个姐姐已经念太多了，你作为一个男人，就要为家里的日子着想，这书你就不用继续念了。如果这次你再偷着去上学，就永远不要回这个家！”
“念念念！不去念书能死了吗？把你三个姐姐的学费生活费给想办法交了，你再去念！吃了这么多年闲饭，是个公鸡也应该到了叫鸣的时候！只知道拉屎撒尿，不知道赚钱养家！”
“你这个没有人要的狗杂种！吃了这么多年闲饭，还想去上学！再去上学，我就打断你的腿！”
父亲扛着镢头，骂着低头拉蒙的尚云。
“云，你就安心干活吧。好好干活，把你三个姐姐从学校供养出来，然后再给你想办法说个媳妇。不要靠我们，我们老两口已经没有那个能力给你说媳妇了。”母亲说道。
如果尚云不是一个弃儿，如果他不是一个被父亲母亲抛弃的弃儿，他一定不会受那么多苦，他也一定会去上大学。
世上只有妈妈好，没有妈妈的孩子就是没有根的草，随风飘荡，能够活下来，就是奇迹。
无论尚家老头老太因为什么原因收留了尚云，并且刻意隐瞒了尚云的身世，但他们对尚云的不友好，是事实。
可惜尚云并不知道自己是尚家老头老太收养来的，他一直把苦难归根于家庭的贫困，但比贫困更可怕的是人心。
第二章交换
大白狗的“汪汪汪”声穿过层层叠叠的树枝，飘过一道道山岗，来了个飞落，钻进了在谷底给黑驴割草的尚云耳朵里。
大白狗虽然不是警犬，但认人的本领特别强，能够从来来往往的行人中辨认出亲戚。
对于大白狗的这一特殊功能，尚云分析了好长时间，最后还是没有琢磨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听大白狗的叫声，非常焦虑不安，而且经久不息，尚云判断来人一定是个陌生人。
对于亲戚，大白狗一般只象征性地叫三五声；对于邻居，大白狗通常会叫三五分钟；只有对那些外地来的陌生人，大白狗才会叫个不停，即使陌生人进了窑洞，大白狗还会叫个不停。
对于陌生人的不放心，也许是大白狗叫个不停的原因。
不知父亲母亲在不在家，尚云不担心别人偷家里的东西，家里本来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尚云担心大白狗如此叫下去会得病。
尚云把收割下的苜蓿草放在绳子上，用绳子捆绑好，背起苜蓿草就往家赶。
“云――回家了――来人啦……”
云刚背起苜蓿草，便听见母亲遥远的喊叫声。
母亲的声音高亢而又颤抖，和大白狗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特别焦虑不安。
家里出了什么事？
尚云心里有一种不详的感觉。
尚云十一岁那年听见了母亲和今天同样的喊声，母亲喊他时，他在放牛，他急急忙忙赶回家时，发现父亲被窑洞掉下的一块块土疙瘩压在下面，一群人正在挖土，母亲抱着父亲苍白无血色的脸在哭。
尚云第二次听见母亲这样的声音是他十五岁那年，那天他在地里跟父亲锄地，当他匆匆忙忙赶回家时，发现家里的一头黑驴死了，母亲抱着黑驴的头在哭。
这一次……
云扔下脊背上如大山般的苜蓿草，兔子一样向家跑去。
千万不要死驴，这个时候，不能再折财了！
千万不能出什么事……
尚云一边跑着，一边暗暗祈祷着。
苍天大地，但愿家里一切安好！
家里如果安好，便是晴天！
大白狗看见了汗流浃背的尚云，跑过来死死咬住尚云的衣角。
“虎子，你这是要干什么？”
虎子，是尚云给大白狗起的名字。
尚云想甩掉大白狗，可大白狗死死拉住他的衣角，就是不让他前进一步。
母亲的眼角流下了泪，木纳地望着尚云。
“妈妈，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母亲没有回答，转身离开，跑着进了院子。
尚云猛一扯，衣角断裂，跟着母亲向院里飞去。
院子里停着一辆摩托车，摩托车在金色的阳光下发着刺眼的光芒。
黑乎乎的窑洞里除了父亲，还有两个人。
一个人是邻居王大妈，另一个人是一位中年妇女，穿着一身时髦的衣服，尚云不认识她。
父亲坐在门槛上不停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看不清父亲的脸。
母亲眼角没有了眼泪，强装欢颜，对尚云说：
“云，这位是城里来的方阿姨。”
中年妇女用眼睛仔细打量着尚云，好像是在打量着一件衣服。
从头到脚，然后从脚到头，最后全身扫描。
“方姐，你满意吗？”王大妈面带微笑，低声细语问着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点点头，再一次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然后全身扫描了一下尚云，慢吞吞说道：
“就是有点土！”
王大妈满脸堆笑说道：
“山里的娃娃都土，但尚云这个孩子机灵，今年考的就是重点大学，而且他也长得好看，五官也端正。”
这是要干什么？
尚云曾经看过一个电影，那里面有奴隶主挑选奴隶的场面，这个中年妇女的眼光简直就是一副奴隶主的样子。
母亲和父亲不会把我卖了吧？
“关于娃娃的姓，以后就姓李，你们有意见吗？”
中年妇女慢腾腾吐出了一句话，那满口的白牙白森森的如鬼骨头。
“这娃娃的媳妇你得给说，还有你得给我那三个女子交学费。现在大学出来也不保分配，上学还要欠一屁股贷款。提起上学去贷款，总让我老汉睡不着觉。”
父亲吐出一口白烟，烟雾缭绕中，父亲的话字字有声。
“那是的，你的孩子给了我方小月，就是我方家的人，也就是我的儿子，我不会亏待他的。至于你三个女儿的学费，以后不用你们管，也不用娃娃去贷款。只要云这孩子对我孝顺，你三个女子的学费有我。”
“还有你们要给他说媳妇，那订婚的彩礼钱你要出！我一分钱都没有。”父亲说道。
“尚家老头子，你就不要啰嗦了，我还想着抱孙子呢！”
这是要干嘛？
父亲和中年妇女的对话，让尚云吃惊，这简直就是在做一场买卖，而他就是那个物品。
“关于我们这次交换，从本质说双方是自愿的，也是公平公正的，我给你三个女子供养学费和每人一个月一千元生活费，你的三个女子大学上完后，你的儿子便是我的儿子。尚家老头，如果你没有其它意见，我们就在合同上签字画押！”
中年妇女说着，从黑色皮包里面拿出了一张雪白的纸，还有一个黑色的笔。
“云，你父亲母亲为了你三个姐姐能够安心上大学，托人让我领养你。只要你认了我这个妈，我不但可以供养你上完大学，也可以给你说媳妇掏钱，你有什么意见吗？”
中年妇女用和蔼的目光盯着尚云，一切太突然，尚云脑袋胀得发疼。
“云，我家住在省城，有自己的店铺，家里有楼房，还有一辆二十万的私家车……”
“够了！”尚云咆哮道。
“孩子，你妈为了你们能够安心上大学，不用再去贷款和打工，托我四处打听，让有钱人领养你。我到处找人，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了方老板，方老板家里有钱，你跟着她去，既成全了你三个姐姐，也成全了你！”王大妈好心劝说着，“你大也不让你上学了，就你这个家底，靠种地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你的。”
“孩子，考个重点大学不容易，我也是心疼你，才来领养你。我没有生育能力，如果你跟了我，我一定好好爱护你，绝不会让你为生活所困。”
尚云的心脏在砰砰砰跳个不停，宛如一颗炸弹投在了平静的湖面。
难道我不是父亲母亲的亲生孩子？
难道我是抱养的？
我可以不去上学，我可以想办法赚钱供养三个姐姐读完大学，但我忍受不了你们把我当物品一样交换。
“滚！你们给我滚！”
尚云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怒吼着。
“孩子，你不要后悔，就你生活的这个地方，一辈子也挣不来我十分之一的家产！何况你的父母对你并不怎么友好！你就是一个被亲生父母不要的弃儿！”
“弃儿！弃儿！弃儿……”尚云的脑袋中钻进了太多的“弃儿”，他头痛欲裂！
中年妇女抖动了一下手腕上的金手镯，继续说道：“就这个，你呆在这个狗拉屎的地方，也一辈子别想拥有！”
“虎子，上！”
大白狗宛如战士听见了冲锋的命令，飞跃着向中年妇女扑去！
“不要！”母亲飞跑着挡在中年妇女身前，大白狗来不及收爪子，在母亲脸上留下了两个血印子。
“妈妈！”尚云扑过去，抱起倒在地上的母亲。
母亲脸色苍白，眼角挂着泪，说道：“云，都是妈妈的……”
母亲话没有说完，中年妇女抓起皮包，骂骂咧咧走出了土窑洞。
第三章出路在哪里
“上帝不能亲自到每家，于是他创造了母亲。”
曾经读到这句话时，尚云认为母亲便是自己内心的宗教和上帝，可如今母亲为了让三个姐姐能够安心上大学却不要他了。
不是让他去上大学，而是为了让三个姐姐不再为了生活费去打工，要把他……
十月怀胎，母亲没有遗弃他；咿呀学语，母亲没有遗弃他；全家吃苦苦菜喝洋芋糊糊时，母亲没有遗弃他……
可现在……尚云不愿意往下想，他想哭。
为了养家糊口，母亲丢了自己的青春，苦难剥夺了原本属于女人的柔情似水，即使这样，母亲也从来没有遗弃过自己的孩子。
可现在……
为什么？
尚云呀尚云，你到底是不是一个弃儿？
学，尚云可以不去上，没有上大学的是一层人，他们虽然生活的很苦，但照样活着。
父亲，母亲，你们为什么要将尚云送人？
父亲，母亲，尚云三个姐姐的学费和生活费，尚云可以想办法赚钱去给她们给，大学，他也可以不去上，可你们不能把尚云送人呀！
大学，尚云可以不去上，但尚云绝不能没有母亲！绝不能没有父亲！
钱，可以没有，但尚云绝不能没有母亲！绝不能没有父亲！
人活着，可以卑微如蚂蚁，但一定要堂堂正正地活着。
可是尚云连一直蚂蚁都不如了，蚂蚁尚且有家，有爱，有……
为什么从小到大都是苦难？
穿的是姐姐们穿过后改做的衣服，书本是姐姐们拿旧的书本，吃的是姐姐们吃剩下的东西。
为什么？难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贫穷吗？
上天让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总会让他经历一些事，才会长大。
难道这一切，都是上天的赐予？
苦难只是一张语文试卷，只要阅读了，而且是认真阅读了，便会得出心中的答案，可现在尚云迷茫！
贫穷只是一张数学试卷，0和9之间的事，说到底也就是十个阿拉伯数字之间的事，可现在尚云脑海一片混乱。
母亲，其实数学也不只是十个阿拉伯数字之间的事，还有函数、图像、线段……比起复杂的数学，儿子更看不清的是您。
母亲，做试卷，是儿子的拿手活，比起割草、犁地、打碾、拉运，做试卷就是弯腰腰去捡拾牛粪的事。母亲，比起做试卷，更复杂的是您。
……
干旱了二十多天，老天爷终于下起了雨。
雨，从天而降，落在了小草上，落在了树叶上，落在了糜子的茎叶里，落在了谷子的穗子上……
难得有这样的天，能够让尚云暂时放下手中的农活，静静地去思考。
贫穷可以剥夺尚云去上学的资格，但剥夺不了尚云去思考。
活着，一个重要的特征便是脑子能够去思考问题。
财富和体力劳动从来都不是正比例，倒像是反比例。
在财富的金字塔里，那些在金字塔上面拥有百分之七十以上财富的人，恰恰是体力劳动付出最少的人，而那些在金字塔下面拥有财富的人，越到最下面，付出的体力劳动越大。
祖祖辈辈埋头苦干实干了几百年，依然在贫困中徘徊。
尚云不想走单纯出卖苦力换生存的路，能不出卖苦力，就尽量不要去出卖苦力，因为你的苦力非常的廉价。
当付出和回报难以成正比例增长时，必须要想着去改变。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强。
祖辈们也许想过改变，也改变了，父亲母亲也许想过改变，也改变了。
生活每天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当我们在改变时，外面也在改变，我们改变的速度跟不上外面，所以我们永远是落后的。
想起了荷兰的风车，上高中时，班主任曾经讲过荷兰的风车。
风车在许多国家都有，而在荷兰却成为这个国家的标志，荷兰的风车遍布全国各地。
300年前，荷兰便拥有了一万多架风车，有的风车有几层楼高，风翼长达十几米，这些风车建筑质量很好，有的现在还在用。
在那个年代，荷兰人为什么要造如此多的风车？
答案很简单，用风车代替人力去碾谷物、榨油、锯木头等等，而这些活对于同时代的国人来说，都会用人力去做。
我们的祖辈习惯了流汗，习惯了出卖自己廉价的苦力，我们从自己的祖辈们身上继承了这些优良的传统。
当我们的祖先以勤劳为荣，以流汗为荣时，荷兰人却用机器节约了大量的精力，他们把一部分精力放在了休闲上。
在荷兰的公园、海边，到处都是懒懒散散晒太阳的人，而这些懒懒散散晒太阳的人，许多人都是农民。
在我们生活的城里公园和海边懒懒散散晒太阳的，有几个人是种地的农民？
荷兰人大造风车的年代发生在康熙王朝期间，几百年过去了，今天的农民依然靠着出卖苦力维持着最低层的生活。
……
班主任讲的故事，曾经在尚云心中产生过一丝丝破浪，但那个时候他只顾读书，听过后也就当成了耳边风。
现在回忆起班主任讲的荷兰风车，尚云认识到自己生活的这个小山村贫穷的根源在于依然用流传了几百年的手工劳动代替着机器劳动。
农业的出路在那里？
用机械劳动代替手工劳动或者人畜劳动，把大量的农民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也许是将来农业的出路。
想到这里，尚云笑了，他笑自己想得太多了。
当下的问题是如何走出贫困，而不是想农业的出路。
一百来亩耕地，只有五亩平地，还是生产队组织群众用铁锹和架子车推平的，村里连一辆三轮车都进不来，谈何机械化耕种？
这是一种空想！
当下最急的便是如何弄来钱，而不是去空想。父亲已经下了死命令，让他想办法给三个姐姐赚学费和生活费。
在这个地旷人稀、靠天吃饭的尚家河村，霜冻、冰雹自然灾害频繁，曾经有位农业专家考察后说，尚家河村根本就不适应种植粮食作物。
专家的话是对的，可尚家河村的农民不种地，去干啥？
政府为了尚家河村也费劲了心，每年都不忘给尚家河村家家户户给救济粮和救济款。靠救济生活，已经成了尚家河村二十年不变的定律。
新上任的黄支书脑瓜灵活，见过大世面，认为尚家河村的出路就是让全村的青壮年去城里打工。
黄支书大会讲，小会讲，会上讲了会后讲，通过苦口婆心的讲，让人们改变观念。
在黄支书的号召下，家家户户青壮年放下手中的农具，放下驴鞭，背井离乡，去城里打工。
黄支书不但嘴上讲，还亲自跑到外面和城里的厂矿老板联系，为村里的青壮年找厂子。
在黄支书的努力下，尚家河村掀起了打工的热潮，只要能走动的都往城里跑，留在村里的除了老人便是孩子。
大量的娃娃成了留守儿童，被人们曾经认为口粮田的耕地开始一块块接着一块块长满了荒草。
除了考上大学能够改变命运，打工便是尚家河村年轻人最好的出路。
尚云也认为外出打工是当前自己最好的出路，前不久他找过黄支书，让黄支书给自己在外面找个活。
“云，你父亲腿不好，你母亲心脏也不好，家里离不开你，而且你年龄还小，打工的事暂时就不要提了，在家里呆一年半载再来找我。”黄支书的话彻底击破了尚云的打工赚钱梦。
打工去不了，呆在家里种地却弄不来钱，出路在哪里？
第四章送李玉露
尚云躺在软绵绵的草地上，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他仰望着瓦蓝瓦蓝的天空，天空没有一丝一毫的云，红彤彤的太阳火辣辣照耀着大地。
虽然太阳毒，但四周有树，遮挡住了一部分热。
和他在一条河里吃水的李玉露――王大妈的女儿考上了南方的一所大学，王大妈杀了一只大山羯羊。
村民们纷纷走了王大妈家，母亲本来让他去，他推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让母亲去了。
李玉露和他一块长大的，他们一起上的小学，一起上的初中，一起上的高中。
这些年来，他们成双成对出入在村里和学校，彼此好像是对方的影子。
曾经他们相约一起坐车去上大学，虽然他们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县城，这一次要垮省去上学，外面的世界是一个什么样子，他们不知道，但他们想一起去看看。
王大妈为了他们两个能够一起去上学，给母亲出了一个歪主意――让城里没有儿子的方小月领养他。
方小月被他轰走后，他也得罪了王大妈，王大妈不让自己的女儿李玉露和他来往。
“从今以后，你必须要和我的女儿划清界线！”
“你就是一个土包子，我的女儿将要成为城里人！”
“将来你就是一个种地的，而我的女儿会成为吃国家饭的人！”
“离我的女儿能有多远就滚多远！”
“我老婆子就是寻死上吊也不会让你和我家玉露来往。”
王大妈的话字字如麦芒，从来都是二天不见就心慌的两个人，就这样被分开了。
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他们的情谊宛如那清澈明朗的河水，怎能说断就断呢？
但王大妈说得也是实话，他不能害她，她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外面的世界是属于她的，而他对于今后的一切还是迷茫的。
今后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他不知道。一切宛如远处模糊的山峦，他想努力看清，却看不清。
他对自己的身世也开始怀疑，他的亲生父母到底在哪里？
以前他总以为是贫穷让父亲变得对他不友好，以为父亲想让他尽早回家种地，是为了要他赚钱改变家里的贫穷状况，面对父亲的咆哮、打骂，他一直默默忍受着，可现在他开始怀疑父亲就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
在李玉露家一亩大的土院里，站满了人，他们都是来祝贺李玉露考上大学的。
李玉露的父亲李廷芳是一位小学教师，虽然工资不多，但支付女儿的学费，还是绰绰有余的。
由于是公职人员，李廷芳也不敢多生，只有一个女儿。
娃娃少了也没有多少花销，李廷芳一家人的生活过得比较宽松。
即使李廷芳手头没有现金，只要把工资折子往农村信用社一押，便能贷来五万元。
李廷芳为人大气，花了一千块钱买了一个大山羯羊，准备好好犒劳一下乡里乡亲，让乡里乡亲也沾一沾他家的喜气。
尚家河村家家户户都来人了，好长时间，大家都没有吃香喷喷的羊肉了，大家都想解解馋。
尚云的母亲赶到李廷芳家时，李廷芳宽大的土院子里已经站满了人，十个大圆桌一百个圆凳子静静地望着人们，五六个婆娘围着锅台忙碌个不停。
虽然都是同村人，但大家对尚云的母亲好像很陌生。
人们不停地和李廷芳说着话，和李廷芳老婆王霞说着话。
李廷芳不停地给众人发着烟，王霞说话的声腔特别得高。
尚云母亲走过去和王霞打招呼，王霞眼睛也没有抬，继续和身边的人说着话。
哎，这样的场面，本来就不该来！尚云母亲心里难受急了，转身，低着头往院外走。
“尚云他妈，你回去告诉你家那个臭小子，从此以后我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叫他不要缠着我家玉露。”王霞冲着晃动的背影吼叫着。
众人吵吵闹闹着，指着尚云母亲的背影议论纷纷。
尚云母亲眼前模糊一片，向山下跑去。
“阿姨，对不起！”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身后追来，很快追了上来。
“阿姨，对不起！”
“玉露，你快回去吧，大家都……”
“阿姨，我送送你。”
……
在小树林，尚云正闭眼胡思乱想着，突然传来大白狗的“汪汪汪”声。
大白狗“汪汪汪”了两声，便不叫了，不停地摇着尾巴。
谁会来到这个小树林？
以前他经常和她在这个小树林一起读书，一起玩耍，可今天她家正在为她举行上学仪式，她应该不会来。
“沙沙沙”声越来越近，大白狗跑了过去，在一棵杏树下，她穿着一件雪白的衬衣，宛如白雪公主一样姗姗而来。
他揉了揉眼睛，发现的确是她，大白狗舔了舔她的手，摇着尾巴跟在她的身后。
他看了看自己沾满了草沫和尘土的衣服，突然间他发现他们之间有了差别，她宛如是天上来的，而他宛如是土里钻出来的。
“云，我在人群里一直找你，却没有发现你，后来我发现了阿姨，才知道你不会来了。”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清纯，不过多了一份忧伤。
他苦笑了一下，尽量不让她看出他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波澜起伏。
“云，你真的不去上学了？”
他点了点头，算是对她的回答。
“云，我可以向家里多要点生活费，把你的那点也要上，到学校了我们一起吃馒头，你可不能不去上学。”
她低着头，好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通知书我已经烧了，村里人抬胡石匠那天烧的！”他不愿意看她的眼睛，也不想欺骗她。
“你……”她欲言又止。
她知道他不是一个做事草率的人，她想抱怨他几句，可她说不出来，她想安慰他几句，她还是说不出口。
他本来想说“你妈妈说了让我们从此以后不要来往”，可话到嘴边，他重新咽回到了肚子。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羊肚手绢，手绢里包着他捡拾废纸换来的九十二块钱。
“我也没有多余的钱，这点钱，你拿上用！等我赚到了钱，我一定给你多汇一些。”尚云手中捧着皱巴巴的钱，说道。
他说着话，顺手把钱塞到了她的手里。
“云……”她眼角含着泪。
“去了好好学习，争取能够留在城里。”尚云低头说道。
“这钱，你还是留下自己花吧！我爸已经给我准备好了钱。”
李玉露说着，就把钱塞给了他，他望着不远处的山谷，没有说什么。九十二元钱，还是太少了……
“玉露――你这个死丫头跑那里去了――赶紧回家啦――开席啦……”不远的山岗传来王霞的声音。
“云，我妈妈喊我，我要走了。”
她转身跑出了小树林，他呆呆地望着远方。
第五章见黄支书
李玉露终于如愿以偿去了学校，他终于随了父亲的心意，回家干起了农活。
自从小树林相会后，他和李玉露再也没有见面。不是李玉露不想见他，而是他不想见她。李玉露已经偷偷来找了他两次，他都躲着没有见。
两小无猜的日子已经过去，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有些情该结束时，还是不要纠结。该断不断，反受其乱。
她和他已经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了，她的世界里有书声有光怪陆离的外面世界，而他的世界除了猪狗鸡驴和黄土地，便是漫山遍野的野草和以山为家的飞禽走兽。
生活已经有了太多的不如意，他不想让自己的糟糕生活去影响身边的人。
他惆怅过，叹息过，伤心过，但贫穷的生活不会给他太多的时间让他生活在情绪中。
买不起一袋盐的生活，让他感到窒息，他越来越觉得钱的重要。
别人的侮辱，看不起，都可以忘却，但贫穷却处处捉拿着他，如影随形，他想甩也甩不掉。
一天他跑上山去发泄自己的情绪，无意间发现了漫山遍野的野酸枣，红艳艳的酸枣在绿色的山谷里特别显眼。
山并不贫穷，除了生长着绿草、灌木，还有野鸡、野兔、狐狸、貒等百来种飞禽走兽。
大山并不贫穷，也许贫穷的是自己的思想。
对于酸枣，《神农本草经》中很早就有记载，酸枣可以“安五脏，轻身延年”，它具有很大的药用价值，可以起到养肝、宁心、安神、敛汗的作用。医学上常用它来治疗神经衰弱、心烦失眠、多梦、盗汗、易惊等病。同时，又能达到一定的滋补强壮效果。常见的中药“镇静安眠丸”，就是以酸枣仁为主要成分制成的。
村里那些患有神经衰弱的人常常用酸枣仁3-6克，加白糖研成粉末后冲水喝，听说效果非常好。
既然酸枣仁有如此好的药效，那一定有它的市场价值。
可尚家河村并没有人收购酸枣仁，乡政府街道也没有人收购，方圆百里也没有人收购。
如何让漫山遍野的酸枣仁变成钱？
一定要找到收购商，提起收购商，就想起了路。
尚家河村地广人稀，许多地方是石头山。听说县交通局技术人员先后来村里测量了三次，也给省上报了预算项目，但由于资金需求太大，至今为止还是没有批下来。
村里没有一条大路，多数是弯弯曲曲的三轮车路，有些路段能够勉强过去一辆架子车。因为路不通，村里没有收土特产的，每年杏胡、杏干、黄花菜等土特产下来，多数村民要么拉着毛驴驮到乡政府所在地的街道收购门市部去卖，要么驮到六十华里外的大岔村去卖。
尚家河村是一个狭长形的村落，整个地形像一只怀孕的袋鼠，袋鼠头离乡政府街道最近，五十华里，袋鼠尾巴离乡政府最远，一百华里，村部处于袋鼠心肝肺之间，离乡政府六十四华里。
尚云家处在尚家河村的袋鼠小肚位置，属于中间户，离乡政府街道六十八华里。
分散的人口，复杂的地形，让村里至今为止没有一条三轮车路。道路的不通严重制约着人们的出行，也严重阻碍着物质的运输，外面的货物进不来，里面的土特产出不去。
想起路，尚云刚刚燃起的那个财富梦逐渐变得模糊。
即使有人收酸枣仁，那也要把酸枣仁运出尚家河村。靠毛驴运送，什么时候能够运送出去？
路的问题一定要解决了！
如何解决，他想起了村支部书记黄一鸣。黄支书思想灵活，点子多，应该有办法。
对，黄支书应该有办法。
他一口气跑下山，跑回家，从窑洞里推出自行车，来不及给母亲打招呼，便往黄支书家跑。
翻过了七个山头，爬过了三个沟，终于在一座不太高的小山腰见到了黄支书。
黄支书正在谷子地里给毛驴拔草，看见尚云，搓了一下手上的土，笑着说：
“云呀，什么事，慌里慌张的？”
尚云将他发现了漫山遍野的酸枣能变成钱，可路阻挡酸枣仁运输出村的想法告诉了黄支书，请求黄支书想办法解决路的问题，即使通不了货车，起码应该修通一条三轮车路。
黄支书点燃一根烟，坐在地畔，听完尚云的想法，说道：
“路的问题，的确是阻碍村里经济发展的瓶颈问题。村两委已经向上面汇报了多次，前年县交通局来人也规划了，准备给村里修一条六米宽的大路，这样不论是货车，还是班车就能够双向行驶了。
可至今为止没有审批下来，一个月前我还催问过路乡长，路乡长说咱们这个乡，立地条件差，改善基础设施需要大量的钱，得一步步来。
路乡长说，他当上乡长时，全乡十六个村的路都一样，想要一下子把十六个村的路都修通，不可能的事，上面没有那么多钱。
路乡长说关于路的事，前年修通了六个村，今年准备解决九个村，尚家河村地形最复杂，需要的资金是今年九个村路资金的总和，就放到明年。”
听了黄支书的话，他心里终于有了底。
“云呀，关于你没有上学的事，路乡长知道后，狠狠批评了一顿我，我这个支部书记有过错。”
黄支书掐断烟，抬起头，说道，“云，你如果还想去上大学，就上去，现在有助学贷款，去了学校，也有贫困生补助，至于你大，也就是一个犟驴，你不要理他了。”
他为了上学，和父亲的关系僵化了这么多年。
这次父亲动真格了，又是不给他户口本，又是要把他送人。
六年了，为了凑生活费，多少个夜晚，他点着手电筒在满山遍野找山药，白天他需要在家干活，没有时间去挖山药。
六年了，假期打工，父亲不让他去，让他回家干农活。好几次他偷着出去打工，工地嫌弃他廋弱，风吹就像要倒地，也不要他。
打工，打工，尚云就是一个废物！打不了工！干不了重活！出不了大力！打工，打工，尚云就是一个废物！
六年了，他眼巴巴的一次又一次盼着学校给他补助，可补助打在父亲的银行卡上，他一分钱都没有要来。
六年了，在晚上的街道，他成了一个幽灵。大家都睡了，连流浪狗也睡了，可他就像一个幽灵一样为了一个塑料瓶子、一块碎纸片在苦苦寻觅着。
六年了，岁月，你饶过我吧，我已经不想去上学了，我很累很累。
大学，多么美好的梦！对尚云而言，那只是童话中的世界。
“哎，咱们村都成状元村了，娃娃们的命运倒是改变了，可村里还是这个贫穷的样子，想到这里，我心里就不是滋味。”黄支书说道。
是呀，这些年来，前前后后考上了一百一十三个大学生，毕业参加工作的五十八名，正在上大学的五十四人，考上大学没有去上的一人。
“你二姐和你三姐都上了大学，村上该照顾的都照顾了，能享受的政策也都给你家享受了，可还是让你……”
黄支书说到这里哽咽了一下，说道：
“我这个支部书记当的不好，对不起你和胡雪儿。自从胡石匠死了后，他的三女儿也不去上学了，那孩子和你一样，年年成绩都是班里第一全级前五名呀！”
在这个贫穷的村子里，还有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那人的名字叫胡雪儿。
尚云记住了胡雪儿，如果有一天，他们能够见面，一定坐在一起好好喝两瓶白酒。
第六章胡思乱想
通过和黄支书的谈话，尚云了解到全乡十六个村已经有六个村通了村路，今年正在修通九个村路，明年尚家河村的路有望修通。
通过路，他有了去其它村收购酸枣仁的想法。这酸枣，不但尚家河村有，而且其它村肯定也有。
以前由于路不通导致酸枣仁无人问津，现在随着路的逐步修通，酸枣仁一定会变成钱。
尚家河村的酸枣仁暂时运不出去，可其它村随着道路的修通并不存在这个问题。
与其坐下等着财富降下来，不如主动去寻找机会，创造财富。
应该把思维从家里走出来，从本村走出来，走向外村。
去外村采摘酸枣仁显然不现实，没有吃住的地方，一天到晚也采摘不了多少。
如果不去采摘，去外村干什么？去收购，去外村收购酸枣仁。
想到这里，他突然笑了，满身只有九十二块钱。要做一个收购商，手中没有上万块钱，怎么去收购？
如果不去外村收购酸枣仁，在自己的庄前屋后去采摘酸枣仁，一天到晚也能弄一百来斤，按照一斤一元钱算，也能弄一百元，但问题是酸枣仁运不出去，变不成钱。
更重要的是，至今为止还没有人收购酸枣仁，酸枣仁就是野果子，一分钱也不值。
如果去别村去采摘，没有吃的也没有住的地方，更加不现实。
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去收购酸枣仁，不用费多大的力气，而且还能见比亲自动手采摘酸枣仁更多的钱。他曾经看见那些辛辛苦苦拾杏胡的人赚的钱却比不上收杏胡的收购商，拾杏胡的人流的汗多，见的钱却少。
与其流汗采摘酸枣仁，不如直接去收购酸枣仁。
从辍学的那天起，他便决定挑起家庭的重担。
三个姐姐为了上学，都贷了款，现在出来要想在体制内有个工作还需要考，如果考不上，还需要背着贷款的压力去生活。
姐姐们都不容易，他要想方设法赚钱，让三个姐姐安心学习，尽早归还了姐姐们的贷款，让她们从大学门口走出来时，能够轻轻松松去求职。
不要去抱怨任何人，别人从来都不欠自己的，没有理由去抱怨别人。
父亲母亲，不管尚云是你抱养的还是亲生的，尚云都感激你们的养育之恩。如果没有你们，尚云就会饿死，就不会长这么大。
贫穷只是暂时的，不容易也是暂时的。
尚云一定要赚够足够的钱，供三位姐姐上完大学，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尚云可以不去上学，但不能没有家。没有了家，尚云就像流浪狗一样会蜷缩在街道。
尚云胡思乱想了一顿，觉得当下最重要的事还是先出去打问打问一下酸枣仁的价格，尽快找到收购酸枣仁的客商。
只有找到了客商，才会圆自己的收购梦。
借助别人的钱圆自己的致富梦，这个在经济学上应该叫什么呢？
他为客商提供信息，让客商掏腰包去收购，自己只赚取信息费，这样不但会省去许多的环节，而且自己不用担风险，也不用为资金周转的事去发愁。
问题是这样的客商在哪里？
村上没有，乡上也没有，连县城也没有，何不去市城看看，也许市城有收酸枣仁的客商。
对，应该去市城看看，西原市城离家有四百多里路，乡上有一趟发往市城的班车，早晨八点发车，下午两点返回，车费三十六元。
听白胡子爷爷说过，尚家河村有一条通往市城的小道，全程二百五十多华里，不用经过曲柳弯乡政府街道，一直沿着山岭向南走，骑着毛驴两天就到了。
骑着毛驴走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的人们已经不再骑毛驴。摩托车已经走进了许多家庭，连尚家河这个偏僻的地方，摩托车也成了村里人们主要的代步工具，在小小的县城里一部分人已经买下了小轿车。
也许不久的将来，摩托车会走进他家，家用小轿车也会走进他家。
不久的将来，究竟有多远？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家有一辆自行车。
这辆自行车是十年前买的，大姐骑了二姐骑，二姐骑了三姐骑，现在成了他的坐骑。
本来去市城坐班车也能去，但从家里走乡政府街道要六十多里路，还不如从家里直接骑着自行车去市城。
听村里骑着自行车去过市城的人说过，早晨麻乎乎起来就走，晚上天抹黑便到了。
骑着自行车走，还有一个好处，便是能够顺便沿路看看风景，看看酸枣的生长情况。
只有充分了解了酸枣的大致分布及其大致产量，才有资本跟客商谈。其实要做到这一点，也很难。
酸枣树生活在荒山野岭，要全面摸清它的分布，需要一座山一座山去查看。
许多山根本就没有路，到处都是灌木丛，冷不丁还会钻出一条长长的蛇。提起蛇，他头皮发麻。
至于酸枣的产量，也是无法估算的。即使酸枣树上长满了酸枣，如果没有人去采摘，只会变成废果。
越往下想困难越多，还是不要想那么多。
他敲了敲发疼的脑瓜，骑着自行车回到了家，给母亲说他要去外面逛两天。
母亲见他成天闷闷不乐的样子，也没有过多地问，开始给他准备干粮。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便起了床，简单洗漱后，换了一身出门的衣服。
“娃呀！出去散散心也好，回来了好好过日子！”母亲笑着对他说。
母亲忙活了一晚上，给他做了二十来个葱花饼。
尽管他一个劲地介绍他只是出去一两天，用不了那么多葱花饼，但母亲还是把二十个葱花饼装进了他的书包，还往书包里面放了一壶水。
父亲看着他背着馒头和水，什么话也没有说。父亲罕见地对他沉默寡言，让他多少有点不适应。
从父亲那冒起的一串串烟圈里，他知道父亲还是有许多话要说的，只不过把话放在了烟圈里。
“路上一定要小心，听说最近狼钻出了隔离带，经常偷着下山，见了狼，不要跑，要用火。”
母亲说着递给他一盒火柴，接着说道，“见了陌生人，不要说话，人心隔肚皮，小心把你骗了着。”
骗，谁会去骗一个一穷二白的人。
母亲也真好，他流下了感动的眼泪，他背着葱花饼和水，推着自行车离开了家。
自行车不像摩托车一路能够骑行，山路陡峭不平，许多时候需要推着走。
即使推着自行车走，也比步行要快多了。虽然上坡时，他满头大汗，但下坡时他如小鸟一样在飞翔，那些上坡时的累随着飞翔跑得无影无踪。
第七章路遇
古希腊物理学家阿基米德说过：“只要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起整个地球。”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寻找能够给他带来财富的支点。
阿基米德一生都没有找到撬动地球的支点，美好的愿望一直停留在梦境里。
但愿他比阿基米德幸运，能够找到撬动财富的支点。
一会儿骑，一会儿推，就这样连续行走了两个多小时，终于走出了尚家河村。
从双脚离开尚家河村的那一刻起，道路便渐渐变得宽敞，视野也变得越来越开阔，路上开始有了车辆。
走出了尚家河村，宛如走出了世外桃源。外面的世界纷纷嚷嚷，里面的世界鸟语花香。
路上不时来来往往的车辆，已经反映出他和这个外面世界的差距，尽管他只走出了尚家河村。
还算宽敞的公路上，没有一个骑自行车的，除了风驰电掣的摩托车，便是一辆接一辆的小轿车或者货车。
当他用欣赏的眼光打量着来来往往的车辆时，过往的行人同样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
发旧的自行车，发旧的书包，和这个时代不和谐的中山装，凌乱的头发，稚嫩的脸蛋。
他就是他，他的世界是独一无二的。
他不能一直走大路，他要走最捷径的路。
最捷径的路，往往都是小路，有时候小的只能勉强容一个人战战兢兢通过。
他开始留意山上有没有酸枣树，酸枣树上有没有酸枣。
并不是每一座山上都有酸枣树，尚云很快地发现，酸枣树喜阳，多生长在阳坡。
有的山上漫山遍野都是酸枣树，有的山上根本就没有一棵酸枣树。作为一种野生的树，它的分布根本就没有任何规律性。
他开始觉得要想勘察出大大小小群山里酸枣树的分布情况，单单靠他一个人，那就是在做梦。
他在勘察了沿路二十多座山后，决定放弃对酸枣树分布的勘察。
他的目的是能够收到酸枣仁，而不是去寻找酸枣。
人们有没有愿望去采摘酸枣仁，有没有客商来收酸枣仁，才是他要了解和解决的问题。
他决定沿路去走访一部分群众，了解一下人们的采摘意愿。
他喝了点水，吃了一块葱花饼，发现已经到了中午。
来不及休息，他站起来，推着自行车继续前行。约摸又走了三里路，他终于发现了在绿树成荫的地方有一处人家。
缕缕的炊烟已经散去，说明主人已经吃了午饭。
远远地传来了狗的叫声，打破了山村的宁静。
在狗持续不断的叫声中，他渐行渐近，一位大叔，穿着一身蓝衣服，站在院畔的大柳树下望着他。
“叔，走西原市，这里是不是最近的路。”尚云抹了抹脸上的汗水，问道。
大叔没有想到这个年代还有骑着自行车去西原市的，这让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那个时候自行车刚刚兴起，经常有成群结队的人们骑着自行车经过他的家。
二十年前，大叔家里经常来喝水的人，大家骑着自行车，走累了，便走进家，讨水喝。
大叔大妈也是非常热情的人，来人一定让喝个饱，走时还不忘给路人带的水壶把水灌满。
没有想到这二十年前的一幕幕，再一次发生了，让大叔吃惊不小。
尚云望着大叔呆呆的样子，以为大叔没有听见他的话，重复问了一次。
“小伙子，就是这条路，不会错。”大叔露出了笑，说道，“不过十多年来已经没有人骑自行车走了，许多路已经冒了草，骑着自行车走是有困难的。”
大叔说的是实情，自从踏上这条路后，路上的草越来越多，许多路面已经被齐腰的草淹没了。
“小伙子，进去喝点水吧！”大叔说着，用手中的树枝条赶走了张牙舞爪的大灰狗。
一路走来，水壶也没有多少水了，也不知下一家在哪里，难得大叔如此热情，就进去坐一坐，顺便聊一聊酸枣的事。
在和大叔的交谈中，尚云很快知道，大叔一家六口人，儿子和儿媳妇都进城打了工，孙子和孙女上小学，他和大妈在家务农。
提起酸枣仁，大叔说附近的山上特别多，也不知道这东西能弄钱。要是有人收购，大家还是有意愿采摘的。
大妈得知尚云要骑着自行车去西原市，仿佛看见了那些失去的年华中的自己，非要留尚云吃一顿饭。
“年轻人，来到家都是客，吃了饭在走。”大妈一边搓面，一边挽留着尚云。
大叔拿出了一瓶白酒，说道：
“小伙子，喝点酒，暖暖身子骨，白露过了，天气寒了，不比夏天了。”
虽然尚云推辞不喝，但禁不住大叔再三劝酒，还是喝了一口。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不去上学，想起了收购酸枣仁？”大叔一边喝酒一边说，“小伙子，这生意并不好做，我的一个侄子搞土产收购的，去年收玉米贴了二十多万。”
怎么会贴那么多？在尚云的心里，这几年搞土特产收购的都在赚钱。
“小伙子，现在做生意，不像我们年轻的那个时候。”
大叔觉得尚云没有听懂，解释道：
“我侄子说，以前做生意，只要把握好市里县里的行情就能做，现在呀需要把握好世界的行情。
我侄子说，去年全省干旱，玉米减产，玉米主产区受水灾的影响，也严重减产。
我侄子说，他以为玉米价格会上涨，便多压了几百吨玉米，没有想到大量的外国转基因玉米流入到了国内，玉米价格一路下滑，下跌了二毛钱。”
大妈听到这里，接着说道：
“都怪三虎心太贪，要不是他心那么贪，见点利润就出售，就不会亏那么多。”
大叔说道：
“话虽然如此说，但做生意的如果心不黑，就见不了大钱。”
大妈一边往锅里下面，一边转头问尚云：
“你年纪轻轻的就开始搞收购，想必是富二代吧？”
尚云苦笑，那有富二代骑着自行车去西原市的？何况他这身打扮，土里土气的。
还没有等尚云开口解释，大妈笑着言道：
“现在的年轻人都够浪漫的，有钱不坐车，也不开车，偏偏要骑着自行车走。”
尚云想解释其实他根本就没有钱，这样走，的确是无奈的选择，可话还没有出口，大妈的面便端上了饭桌。
在他乡能够遇到如此热心肠的大妈大叔，的确是尚云的幸运，他吃了两碗热乎乎的面。
第八章有故事的人
离开大叔家后，小路越来越难走，到处长满了荒草，尚云走了三里多路，基本上是推着自行车在走。
如此走，恐怕三天也到不了西原市。
尚云加快脚步，汗水很快湿透了衣服，秋风吹过，没有一丝一毫的凉意。
等有一天自己变富裕了，回想起今天在荒草矮矮的小径上推着自行车走，也许是……
天空的鸟儿越来越多，有他认识的麻雀、乌鸦、白头翁、黄莺、布谷鸟，还有许多他叫不上名字的鸟。
远处的群山不时传来一声声狼叫，从声音上判断，最少有十来头狼。
离原始森林越来越近了，野山羊、野驴和貒不时地在眼前晃来晃去。
听说原始森林里有金钱豹，可他没有见过，不过他见过狼。
去年他放羊时，便来了一群狼，要不是附近的村民及时赶来，他的羊就遭殃了。
虽然森林派出所想出了用隔离网挡原始森林里的野兽，想方设法防止野兽出来伤人，但依然不时有野狼、貒、狐狸等钻出了原始森林，进入了耕作区。
一路走来，到处绿色一片，偶尔山谷出现一群羊，远远望去，宛如天空的一朵朵白云。
虽然他无心欣赏风景，但还是被美丽的大自然所迷醉。
如果生活在山里不贫穷，那山里一定是一处非常好的养身之地。
就这样推推骑骑，走了五十多里路，太阳便停在了西山头，用最后的一束光把他的身影拉得挂在了树枝头。
本来离家出走时，他想过在山里过夜，可现在听见那一声声狼叫，他心里还是感到了一丝丝的害怕。
必须在天彻底黑之前，找到一处人家。山里人都好客，相信会让他留宿的。
……
在群山里一个平缓的山腰上，站着一位年轻人，他正呆呆地望着夕阳发呆。
他的名字叫马一行，在城乡之间跑货车的，前天他的母亲有病，昨天他回到家的。
跑货车虽然辛苦，许多时候得连续跑八个小时以上，但比种庄稼强多了，比在工地干活也轻松一点，更重要的是挣的钱多一点。
货车是一辆旧货车，是他花了十一万从旧车市场上买来的。
本来这十一万是用来交彩礼钱的，可……
虽然她走了，他曾经恨过他，可现在他已经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恨。
他和她是一个村里的，自小一起放羊认识的。小学时，他们便互通书信；初中时，偷偷恋爱了；高中时，他们热恋了。
由于过早地品尝了爱的滋味，他们无心学习，学习成绩差得一塌糊涂，双双没有考上大学。
他们相约一起去打工，在工地的那些日子里，他们瞒着彼此的家里人住在了同一间出租屋。
他开始拼命地赚钱，白天在工地搬砖头弄混凝土，晚上打零工。他想通过辛苦的劳动，换来更多的钱。
没有过一年，他们的事便被她的父母知道了，她的父亲提出了要么离开他的女儿，要么给十四万彩礼钱娶走他的女儿。
她不要房，也不要车，只求他赶紧把那些彩礼钱交给他的父亲，赶紧娶了她。
她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她怀孕了。
他心里也急，可家里拿不出来那么多钱。
打工一年多，除了他们花销，也没有落下几个钱。
本来从学校刚出来，他天天干那些苦力活，身体也吃不消，脱了一层层皮，可他还是坚持下来了。
为了她，为了他们共同的未来，他咬着牙坚持下来了，可还是没有弄下几个钱。
他永远难以忘记那个漆黑的夜晚，那天他们转辗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最后他打破了沉默，和她进行了一次艰难的谈话。
谈话其实很简单，只有三句话。他说了两句，她只说了一句。就是这三句话，彻底改变了他们的爱情。
等一等，再给我给些时间。
孩子，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流了去。
她哭了，他感到了有千千万万的针芒刺着他。
第二天早晨，他去打工，晚上当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出租屋时，没有了她，桌子上放着她留下的一张纸条。
“我走了！”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他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跑遍了那个不算怎么大的城市的大街小巷，找了五天五夜，没有找到她。
此后他一边打工，一边四处找她，她像空气一样从人间蒸发了。
四年后，终于有了她的消息，她嫁给了一位外省人。
出嫁她的那天，他发疯般跑到她家，对她说：
“彩礼钱我凑够了，嫁给我吧！”
她的双唇宛如西天边的残阳，如血一样红，她的话却冰冷如霜。
“嫁给你，笑话！”
他惊奇地望着她，四年来，他疯了一样找她，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被他无限放大，千百次回忆。
四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
他想象着他们再一次相遇的画面，他左手捧着十四万元，右手拿着鲜红的玫瑰花，跪在她的脚下，正式向她求婚，她笑盈盈地望着他……
“嫁给我吧！我一定会给你幸福！”
他再一次重复着压在心中四年来的话。
她面无表情，说道：
“你连我们的孩子都保护不了，谈何给我幸福？自从你说出让我把孩子流了的那一刻，你在我的心里已经死了！”
他何尝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可那个时候，即使把家里的吃饭锅卖了，也凑不够十四万呀！
他想解释，可一切的解释都那么的苍白无力。
“他是不是很有钱？”
能够改变她的，一定是钱。
她伸出手，目光对着手腕上的金手镯，说道：
“就这个金手镯，你也许一辈子都给我买不来。”
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他终于明白，的的确确是钱改变了她。
爱的天荒地老，却经不住钱的糖衣炮弹。
“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根本就是一个穷光蛋！”
这样的话，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尽管他不相信，但的确是她说的。
时间可以改变一切，金钱也可以……
她终于成了别人的娘子，她出嫁那天，来了二十辆豪华轿车，一律的白色，听说每辆车都在五十万以上。
他望着车队，对着空荡荡的大山发疯般吼叫着。
如今人去山空，听说她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
尚云推着自行车，费力地往山上爬着，到了半山腰，终于看见了一处人家。
在院畔，站着一位年轻人，正呆呆地望着西天边的彩霞发呆，宛如雕塑一样。
如此的样子，都是有故事的人。
他加快脚步，很快到了院畔，年轻人依然呆呆地望着西天边，根本没有看见他。
“大哥，能不能借宿一晚。”
年轻人收回目光，看见一个学生模样的人推着自行车站在他的眼前。
“可以，不过我的母亲生病了，晚上没有人给你做饭，只能啃吃冷馒头。”
只要有睡觉的地方，吃的问题好解决，书包里面还有母亲装的葱花饼。
第九章谈生意
晚上，两个年轻人在热乎乎的土炕上彻夜长谈，谈得非常投机，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马一行表示，如果尚云现在有想上大学的念头，他可以提供给尚云最少一年的学费。
马一行现在有货车，如果一个月勤苦点，弄七八千元不成问题，但马一行还没有结婚，在城里也没有房，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尚云表达了对马一行的谢意，拒绝了马一行的帮助，表达了他想赚钱供三个姐姐上完大学的想法。
马一行对尚云想通过酸枣仁致富的大胆想法感到佩服，一个贫穷的连学费都交不起的人，想做一名商人，并且在为理想奋斗着，让马一行感到佩服。
马一行是跑货车的，这几年和附近的土产收购商都有联系，西原市的几个收购商他也有联系。
这些收购商除了收购玉米、小麦等农作物外，还收购杏胡、黄花菜等土特产，偶尔也收购柴胡、秦艽等野生药材，偏偏没有收酸枣仁的。
尚云辛辛苦苦想去西原市找土特产收购商，听马一行如此说，他像霜打的茄子，没有了一点精神。
马一行看见尚云燃起的致富梦被他的一席话浇灭，心里实在不忍心。
贫穷的日子，马一行经历过，他深深地理解他身边的这个男孩。一定要想办法帮助这个男孩，他们都是在贫穷中挣扎的人。
命运让他们在这个寂静的山谷相遇，他虽然不是多么富裕，但比起身边这个男孩，他就是富人。
马一行隐隐觉得帮助尚云，便是他的责任。他宛如看见了在泥泞不堪的河水中行走的尚云，而他就是那个在岸边行走的人。
拉他一把吧！
帮助别人就是在帮助自己！
一个声音在马一行的耳边回荡。
如何去帮助尚云？
马一行想了想，觉得应该去货车群里问问。
这个货车群，有四百多人，不但有跑本地的司机，还有跑外地的。
马一行在货车群里发了一条消息：“各位友友们，有谁知道收酸枣仁的客商，麻烦告诉我一声。”
消息发出去以后，不到五分钟，便收到了大漠苍狼发来的一条消息：
“我知道！飞鹰，你是不是要发酸枣仁财！”
飞鹰是马一行的微信名字，马一行高兴地从土炕上坐起来，接着发了一个消息：
“快把对方的电话号码发过来！”
大漠苍狼发了一个鬼脸，骂道：
“急什么？还没有到结婚抱娃娃的时候！”
马一行催问了几次，大漠苍狼才懒地发过来一个电话号码。
电话号码是陕西的，离这里至少也有一千里路。
这么远！
有没有附近收购酸枣仁的客商？马一行再一次在群里问道。
群里一个叫白云道人的发了一个消息：
“去西原市中药材批发市场问问！”
是呀是呀！
怎么就这样笨呀！
脑子一直想着那些土特产收购商，却单单忘记了酸枣仁是中药材。
既然酸枣仁是中药材，那中药材批发市场应该收购。
西原市就有中药材批发市场，明天就带尚云去看看。
当马一行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尚云时，尚云笑了，偏偏这么简单的道理，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附近到处都是收购土特产的，偏偏没有收购中药材的，导致自己的思维一直停留在收购土特产收购商上，偏偏没有想到去寻找药材商人。
人的思维一旦陷入到固有的模式里面，就很难走出来。
要不是马一行提醒，尚云的思维还一直停留在寻找土特产收购商上。
在尚云的意识里，山里人卖东西都去找土特产收购商，如果土特产收购商不要，那这个东西就变不成钱。
当然山里那些收土特产的，收购不单单是土特产，还收一些其它的东西，包括药材。
整个晚上，尚云是在兴奋中度过的，第二天早上，马一行母亲的病也好了。
马一行母亲信仰菩萨，住房的桌子上供奉着一蹲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像。
尚云起床后，发现马一行母亲正跪在地上给观世音菩萨上香，看见尚云走过来，马一行母亲笑着说尚云就是观世音菩萨派来给她送药的，她的病经过昨晚奇迹般好了。
尚云望见观世音菩萨面容平和，宛如一位慈祥的母亲。
天地之间的母亲，都是儿子心目中的观世音菩萨。
尚云心里想起了母亲做的葱花饼，昨天一路走来，遇见了许多好人，他只吃了一块葱花饼，剩下的还好好地躺在书包里。
早饭是马一行母亲做的，鸡蛋煎饼和小米粥。
吃完早饭后，马一行发动着货车，拉着尚云去了西原市。
走了一个小时土路后，便到了油路，货车进入油路后，不在颠倒，跑得也明显快了。
继续南行一个多小时，便到了西原市，街道车辆多如蚂蚁，一个接着一个。
路上走的行人比尚家河村五天一集的集市上前来赶集的人还多，这城里人就是多，密密麻麻的，不像山里有时候百里不见人烟。
马一行开着货车在西原市的街道拐来拐去，终于到了西原市的中药材批发市场。
中药材批发市场占地半亩，有十来个店铺。
尚云走进第一家店铺，老板是一位中年妇女，白白胖胖的，好像山里的大白鼠。
见了尚云抬头看了一下，也懒得搭理，继续低着头玩着手机。
“老板娘，我有一批酸枣仁，不知道你收着没？”尚云鼓了鼓勇气，说道。
听说有酸枣仁，中年妇女放下手中的手机，用眼睛重新打量了一下尚云，问道：
“你说你有一批酸枣仁？”
尚云没有回答，点点头。
中年妇女好像对酸枣仁很感兴趣，脸上有了微笑，站了起来，继续言道：
“有多少斤？”
尚云不假思索地说道：
“也没有具体的算，估计有十多吨！”
中年妇女脸上露出了惊讶之色，转身倒了一杯水，递给尚云，指着旁边的一个圆凳子，说道：
“请坐，喝点水，咱们慢慢谈。”
从中年妇女的动作和表情变化上，尚云感到了酸枣仁具有良好的销路，他在喝水的时候发现站在他身后的马一行不见了。
马一行也许去别的店铺打问价格去了，这下面的生意该怎么往下谈，这可是他第一次和人谈生意，而且他手中没有一颗酸枣仁，只有九十二块钱。
第十章订单（求推荐，求收藏）
商人做生意如同在武林行走，三山五岳，门派林立，几十年便会出一个笑傲江湖的武学天才。
不过细究起来，这些人不是偶获武林秘籍，练就神功，便是有个厉害的师傅。
尚云不同于以上任何一位，他没有秘籍，没有师傅，也没人切磋，一个人在荒山野岭孤独地练就绝世神功。
如何和中年妇女把话题谈下去，并达成订单协议，一定要动一动自己的脑子。
在谈判中，必须要细致入微的观察对方的表情和肢体语言，尽最大可能让谈判的主动权落在自己手里。
虽然他的心里很没有底，但他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适当的时候以静制动。
“你准备多少钱出售你手中的货？”中年妇女微笑问道。
他只知道酸枣仁有许多药效，特别是能够治疗睡不着觉和神经衰弱。现在的城里人，生活压力大，经常熬夜，睡不着觉，而酸枣仁能较好地对症治疗。
既然酸枣仁有良好的药效，就应该有市场，至于一斤能值几个钱，他的确不知，也是他急切需要知道的。
“你准备掏多少钱？”既然不知道价格，那就问她。
中年妇女拨弄了一下垂到脸颊的几缕头发，沉思了一会，说道：
“零收价是一斤二元，如果你的量大，可以给你多加一点。”
一斤二元，太好了！小麦一斤才一元，玉米一斤才八角，更重要的是酸枣仁属于野生的，没有种植成本。
如此好的价格，一定有人愿意采摘。
“量的问题，你就不要愁，漫山遍野都是红彤彤的酸枣，最少可以保证十吨的产量。”他淡淡地说道。
中年妇女很吃惊，今年酸枣仁价格从去年一斤一元突然涨到了一斤二元，最近从二元五涨到了三元，可附近并没有货源，大量缺货。
她这些天一直寻思着走那里收酸枣仁去，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学生模样的小伙子突然走进她的店，说能够给她提供大量的酸枣仁。
昨晚梦见满街道都是洪水，那水直接冲进了房子，弄得满房子都是水，吓得她半夜三更从梦中惊醒。
刚才拿着手机在周公解梦大全查询，解释是水主财，表示最近生意兴隆，会有大财，爱情上会有桃花运。
桃花运，想起就……
看起来对方也没有什么商业经验，一定要牢牢地栓住他。
她喝了一口水，把思维从梦中拉回来，“可以考虑给你一斤二元二的收购价。”
他听了中年妇女的报价，发现对方的目光碰见他的目光时，有意在躲避。
中年妇女大概四十岁左右，大风大浪应该经历多了，按理说她碰见他的目光不应该有所闪躲，除非……
她报的这个价格后面一定还有隐藏，一定要让她报出最高收购价。
他哈哈大笑道：
“老板娘，你一点也没有诚意，我看我们没有必要继续谈下去了，我还是去下一家谈吧。”
他说着，做出了要走的样子。
中年妇女连忙挽留道：
“不要急，那有一口吃了个河马的，我保证给你最好的价格。”
究竟还有多少上涨的空间，他心里实在没有底。
常言道，货比三家，他应该去问问其它店铺。
他用眼睛寻找着马一行，希望马一行能够给他提供出附近店铺的报价，可门口并没有出现马一行的身影。
中年妇女显然对酸枣仁很感兴趣，露出了妩媚的微笑，冲了一杯优乐美，递给他，说道：
“你也是个直爽的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实话告诉你，采购商给我的提货价格是一斤三元，如果你能送货上门，我可以给你一斤二元八角的最高价。
如果你对我提出的这个价格还不满意的话，你可以去附近的店铺打问打问，我相信没有人给的价钱会超过我。”
从对方的语气和神态上看，这的确是最后的价钱，也是最高的收购价。
到了拿出自己诚意的时候了。
“我相信老板娘说的是真心话，我也不准备去其它地方，这个价钱也是我能够接受的价钱。”
“那就好，祝愿我们合作愉快，你什么时候给我交货？”
交货？货还在深山老林里面长着呢！
但不能这么直白嘛！
话有三说，巧着为妙。
“老板娘，实话告诉你，我来自曲柳洼乡，我们那里出了名的贫穷，许多村到现在还不通货车。”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用眼睛扫视了一下中年妇女。
“你的意思是……”中年妇女望了望尚云，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尚云清了清嗓子，慢慢说道：
“我们那里有一万多亩荒山野岭，到处都是酸枣树，酸枣树上挂满了酸枣仁。”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喝了点优乐美，发现中年妇女在耐心地听。
“其实货源没有问题，十来吨也没有问题，问题是要把那些酸枣仁弄到你这里，运输成本是非常大的。
实话告诉你，我手里只有很少的一部分酸枣仁，大量的酸枣仁需要我付款收购，我也就是一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身上并没有多少钱。”
中年妇女一脸迷茫，他究竟想说什么？
“老板娘，我的意思是本月底你跟着我去提货，付了钱，我保证把货物给你送到家。”
中年妇女笑道：
“这个可以，反正迟早都要给你给钱，到你们那里一边给钱一边提货也可以，不过我要问的事是谁负责运送。”
尚云笑道：
“和我刚才一起来的那个年轻人就是跑运输的，他在乡村路上的开车手艺不错，如果你同意，就由他来给我们运送，一斤二元八角我保证把货送到你这里。
我要强调的是，在我们那里装货时，你最少应该给我付清百分之八十的货款，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在货物运输到你店铺时，也必须结清。”
中年妇女爽快地答应了，提货付款，天经地义，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她也不缺那么几个钱。
必须要弄个合同，这口头协议常常出问题，他心想。
“如果老板娘没有什么意见，我们就签个订单协议。”
中年妇女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小伙子，看起来好像刚刚学做生意，但已经表现的非常老练，她就喜欢这样的合作伙伴。
第十一章宣传
一切进展顺利，让尚云非常高兴。
生活让他在绝望中看到了一丝希望，希望点燃了他走出贫困的决心。
中年妇女名字叫袁粉玲，是西原市最大的中药材收购商，资产过千万。
尚云误打误碰走进了袁粉玲的店铺，也算歪和尚念经走对庙堂了。
为了确保能够收到足量的酸枣仁，袁粉玲给尚云给了两万块钱作为定金。
本来在订单协议上没有提定金的事，毕竟袁老板没有见货，也并不了解尚云。
能够在只有一面之缘的情况下，拿出两万元，足见袁老板对他是非常信任的。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钱，当双手第一次捧着那么多钱时，他的心在剧烈地跳动着。
如果一个月前他有这四分之一的钱，他现在一定坐在学校的教室里，闻着书香，在如诗如画的校园里吟诗散步。
“难道袁老板就不怕我把这么多钱拿上跑了？”
袁粉玲做生意已经二十年了，她自以为自己从来不会看错人，对于尚云，她坚信对方是一个非常可靠的合作伙伴。
“既然我们签订了订单协议，那么我们就成了合伙人，我们的财富就绑在了一起。
这些年来，我一直认为，合伙做生意，信任是第一位的。”
袁粉玲的话，让尚云非常感动。
这两天遇见的都是好人，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
在周围店铺打问价格的马一行告诉尚云，酸枣仁看起来是抢手货，每家店铺都有非常强的收购愿望，但最多能够给一斤二元五的收购价。
一切如尚云所判断，袁老板给的是最高的价钱。
第一次出门谈生意，能够谈出如此的价钱，领尚云非常高兴。
马一行也很高兴，建议去附近的饭馆好好吃一顿饭。
提起吃，尚云突然肚子咕咕咕乱叫起来。
两个人有说有笑，穿过一条街道，看见了一个饭馆悬挂着“环江黑山羊羊肉馆”。
能够在西原市看见挂着自己县城名字的羊肉馆，让尚云心里暖暖的。
马一行在庆州县，尚云生活在同一个市两个县。
马一行说，环江的黑羊肉在全国都有名。
尚云也听人说过，环江黑山羊吃的是天然的野生草，野生草中多地椒椒，营养丰富，肉质细腻，香而不腥。
马一行看见尚云站在“环江黑山羊羊肉馆”门前沉思，便建议去吃羊肉泡馍。
走进羊肉馆，尽管尚云和老板并不认识，但他仿佛看见了家乡人，感觉非常亲切，要了二斤羊肉。
老板得知尚云是环江县人，也很客气，两大碗二百元钱的羊肉，他只收了一百八十元。
一百八十元是马一行出的，尚云很过意不去，准备管点酒水，马一行说要开车，不敢喝酒，尚云只好买了两瓶绿茶。
吃完饭后，马一行提出给尚云买一个手机。
马一行说，现在是信息社会，手机已经成了人们重要的交流工具，人类已经离不开手机。
在西原市街道行走的人，除了娃娃们和学生，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个手机。
尚家河村只有村部有一个移动信号塔，尚云所在的家并没有在信号辐射范围之内。
没有信号，手机就发挥不了作用，尚云决定暂时不买手机。
马一行没有想到尚云生活的尚家河村那么落后，都在同一个市，也都在山村，简直就是两个天地之间的事。
做生意没有手机怎么联系？
签订单时，马老板要尚云的手机号码时，尚云如实说了自己没有手机，留下了马一行的手机号码。
“哥们，你留下我的电话号码，就不怕我把生意抢了去？”马一行笑道。
这个世间，为钱闹矛盾的多了，许多好得穿着一条裤子的朋友，也常常为了钱成了仇敌。
对于马一行，尚云是放心的。
何况这个生意也不是马一行能够抢走的，经过他昨天一天来的行走，发现走出曲柳湾乡后，很少发现酸枣树。
曲柳湾乡的酸枣树呈片状分布，尤其是尚家河村每一座荒山野岭都生长着酸枣树，向阳的地方多于阴坡。
如此多的酸枣仁还好好地生长在酸枣树上，接下来如何动员农户采摘、运送才是最重要的。
尚云不想像其他土产收购商那样成天坐在房子等着人们来交货，也不想自己掏钱去收购。
他的设想是，一个村定半天时间，到那天时，农户把酸枣仁拉来，袁老板一边验货一边付钱，马一行看的把酸枣仁装上货车。
在整个过程中，他要做的事便是穿线搭桥。
穿不好线是他的事，搭不好桥也是他的事，而他要赚取的便是穿线搭桥的事。
袁老板那头的事，已经说好了，剩下的便是让农户知道酸枣仁能赚钱，并且自动采摘，自愿拉到定点收购点。
曲柳湾乡有十六个村，目前全村通货车路的有十个村，路面通到村部的有五个村。
尚云决定在十五个村部设立收购点，两个村一天进行定点定时收购，另外利用一天时间在乡政府街道收购。
如何让广大的农户知道？
贴布告，散发传单。
他设计好了内容，在打印店打印了布告和传单。
对于附近的乡镇有没有酸枣仁，他并不了解。
他决定在忙完本乡的事后，去外乡考察考察，在重要的街道、路口招贴布告，利用集市散发传单，努力把范围扩大到全县二十一个乡镇。
宣传一定要跟上去，一定要让大家知道酸枣仁不单单是野果子，更重要的是能够变成钱的中药材。
有订单在手，就不怕销路。
一定要让货源跟上去，只有货源充足，才能够赚够更多的钱。
经过和马一行商量，准备从一斤二元八的收购价中拿出六角钱，开支给马一行搞运输，二角钱用于自己宣传时开销。
该给农户多少钱才能够保证得到货物？
一斤见五角钱，一万斤便是五千块钱，十万斤便是五万元，二十万斤便是十万元。
初步目标是在收酸枣仁上见十万元，就以一斤一元五角的价格进行收购。
杏胡作为乡里乡亲的重要土特产，这些年价格一直在一斤一元五角钱到一元八块钱之间徘徊，农户们每年都会捡拾。
比起捡拾杏胡，酸枣仁要简单的多。杏胡捡拾回来后，要剥离杏皮，一半的时间要放在剥离杏皮上，而酸枣仁只要采摘下来，便可以连皮一起卖。
一块五角钱，一定会有人愿意采摘。
第十二章一语惊醒梦中人
尚云总觉得自己设计的这个布告和宣传单缺点啥，可一时半会却想不出来。
他让马一行想想，马一行说没有缺啥，价格和交货时间地点都写了，不缺啥。
但他隐隐觉得就整个环节来说，中间环节还存在着一点点问题。
第一次学做生意，只能赚不能赔钱。要做到这一点，必须要慎重再慎重，一定要把方方面面考虑周全。
他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根据他和袁老板签订的订单协议，如果袁老板到时候不来收货，就需要给他付两万块钱的违约金。
袁老板为了让他放心去收货，已经给了他两万块钱，说是让他拿着去收货，其实给他的是放心钱。
收货这一块，应该不存在任何的漏洞，相信袁老板一定会按照订单来收购的，除非他不想要这两万块钱。
接下来的问题是如何确保农户们能够采摘酸枣仁，并且把酸枣仁在规定的时间交给他。
为了达到目的，他设计了布告和宣传单。
就在他决心贴布告散发传单的时候，他总觉得里面存在着问题，至于什么问题，他一时半会说不清。
从根本上来说，他是在赚消息差。
由于地理位置偏僻，交通不畅，才导致外面的客商不知道这里有如此多的酸枣仁。
同样由于位置偏僻，人们很少外出，信息闭塞，人们才认识不到酸枣仁可以变成钱。
如今自己到处贴布告，到处宣传，一定会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
农户们知道了当然好，也是自己宣传的目的，可……
要是有人打起了收购酸枣仁的主意，那他辛辛苦苦的宣传不等于是在给别人做嫁衣吗？
如果沿着这个思路往下走，到时候不但在收购价格上会有竞争，而且自己将面临收不来货的危险。
自己收不来货就意味着赚不了钱，而且根据协议，他还要支付给袁老板一万元的违约金。
一万元，打死自己也拿不出来。
拿不出来，就面临着吃官司。
想到这里，他浑身冒出了冷汗。
“云，你怎么了？”
开车的马一行看见坐在副驾座上的尚云满头大汗。
“一行，我刚才在想，万一我们把宣传单发出去后，有人和我们抢收怎么办？”
“尚云，这些年附近不是一直没有人收购酸枣仁吗？”
理是这个理，可往年路不通，而且往年酸枣仁的价格也不怎么样，今年就不一样了。
那些在做土特产收购的，一般都有较好的生意嗅觉。一旦他们嗅到了这里面的巨大利润，就会不顾一切的进行抢购。
比起那些收购商，他既没有固定的收购地方，也没有钱。
一定不能惊扰他们，一定要在他们在梦醒前拿下货。
“一行，你给我说一下，如何才能够确保农户把货只交给我们，而不交给其他人。”
“云，只要我们拿出高于别人的价格，就可以保证收到货物。”
“一行，我不想打一场价格战，你知道我手中根本就没有钱，而且我现在要想赚钱。”
“云，商场就是战场，你不要害怕，钱的事有袁老板。我已经打问过了，袁老板虽然是个女的，可在西原市也算一流的生意人，她的资产已经过千万了。”
话虽然如此说，可尚云并不打算走如此的路。
生活本来很艰难，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别人有钱，那是别人的钱。
生活本来就是一场把别人的钱变成自己钱的过程，不同的人会用不同的办法，尽管方式千差万别，但目的是一样的――为了赚钱。
一定要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确保能够收到足够的货物。
如何确保？
他望着窗外连绵起伏的群山，群山宛如一个个战士，穿着绿装，跟着他走动着。
车窗外面的一切宛如是静止的，又像是运动的。
下午三点，马一行拉着他回到了马一行的家。
他没有敢耽搁，喝了一口水，便推着自行车，告别了马一行和马一行的家人，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准备沿路入一些户，了解一下农户们的愿望，包括采摘愿望和出售愿望。
推推骑骑一个小时后，便出现了成片成片的酸枣树，酸枣树上挂满了酸枣仁。
这个地方属于庆州县，离环江县边界还有三十多里路。
他望见不远处有一位大叔在放羊，便赶上前拉起了家常。
短暂的寒暄过后，他便切入了主题。
“叔，这漫山遍野都是酸枣，你们怎么不卖钱？”
“小伙子，没有人收呀！”
“叔，如果一斤一元五角钱收购，能收购下吗？有人愿意采摘吗？”
“小伙子，你就不要说笑了。这杏胡子听说既能做杏仁露露，还能做药材，才一斤一元八角钱，那玩意谁要它干吗？”
“叔，我没有开玩笑，只要有人愿意采摘，并且愿意拉运到你们的村部街道，我愿意以一斤一元五角钱的价格收购。”
大叔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继续言道：
“小伙子，你说的话可是真的？”
“真的。”
“可我看你怎么也不像个搞收购的！”
“在叔的眼中什么样的人才是搞收购的？”
放羊大叔沉思了一下，说道：
“那些搞收购的都有收购店铺，而且还有收购的车辆，并且手中有钱，这些你有吗？”
“这些我都有！”
“哈哈哈……”
放羊大叔大笑，惊地草丛中的锦鸡“呱呱呱”飞上了天。
“小伙子，回家好好种地去吧，不要白日做梦了！我替你爸给你说说，骗人的鬼话说多了，自己就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大叔，我说的……”
“小伙子，如果你想骗人，去组织另外一套词，不要拿酸枣说事。酸枣仁如果能变成钱，狗也能上天。”
二郎神的狗，不照样能上天吗！
不能发火，一定要好好解释。
“叔，我真的没有骗你，你听我给你好好解释。”
“小伙子，以后骗人穿新点，你看看你那衣服，从头到脚不值一百元，还……笑死我了！”
真是狗眼看人低！
他恨不得把兜兜里的两万块钱拿出来让对方看看，他又担心被对方抢走。
在这个荒山野岭，如果发生了抢走钱的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还要惹事。
罢了罢了，还是给耐心解释。
“大叔，我真的没有骗你，只要你们有货，我便会大量的收。”
“神经病！”
放羊大叔拿起羊鞭，站起来，转身就走。
“大叔，如何让你能够信任我？”他追上前去。
一定要学会沟通，如果连起码的沟通都沟通不了，谈何做生意。如果连一个放羊大叔都沟通不了，接下来如何完成任务。
“想要我信任你，那就先给定金。”
定金？
一语惊醒梦中人。
第十三章第一份收购合同
和农户签订收购合同，一切犹豫不决的问题便可以迎刃而解。
放羊大叔的话，提醒了尚云，他骑着自行车，直奔大路，约摸走了半个小时，来到了一个乡镇街道。
在路上，他已经想好了收购合同的内容，走进一家打印店，不到半个小时，打印员便替他打印好了。
为了更好的节约时间，他决定买一辆摩托车。
街道恰好有一家摩托车专卖店，花了五千五百元买了一辆钱江150摩托车。
有了摩托车，自行车便成了多余的，推到废旧回收站，卖了五十五元。
父亲如果知道他以五十五卖了自行车，一定会责骂他的。十年前，为了买这辆自行车，父亲卖了一个黑山羊羔。
自从有了自行车，全家人出行方便多了，不用骑毛驴行走了，以前一天到不了的路程现在半天就到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骑上摩托车上路，就是比自行车美，上坡只要一加油，就上去了，不用汗流浃背推着走。
如果有一辆小轿车，那一定比摩托车美。
望着那一辆辆擦肩而过的小轿车，他暗暗发誓，五年内，一定要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小轿车。
下村入户，一家接着一家签，太费时间。
乡里人都有赶集的习惯，集市是最大的交易市场，也是人们散心见亲戚朋友的重要社交场合。
他决定利用集市和人们签订合同，恰巧行了半个小时，便来到了一处集市。
他停下车，取出宣传单，做起了宣传。
不一会儿他的身边便围了百来个人，他向大家解说了收购酸枣仁的价格和收购时间，并表示为了让人们能够放心采摘，有意愿的现在就可以签订合同。
“酸枣仁也能卖钱，一块五角钱，太贵了！”
“我庄前屋后到处都是酸枣树，今年接的酸枣可多了。”
“那你赶紧回去采摘呀！”
“那就是一个学生，有那么多钱吗？万一采摘下来，没有人收怎么办？”
“是呀，衣服都洗得发旧了，不像个有钱人的样子！”
“你们害怕什么，不是有合同保障吗！”
……
众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在看宣传单，有人在看订单，有人用毒辣辣的眼睛盯着他，有人心不在焉，有人说个不停。
人们都有从众心理，即个体在群体的影响或压力下，放弃自己的意见或违背自己的观点使自己的言论、行为保持与群体一致的现象，即通常所说的“随大流”。
在从众心理的支配下，人们会在生活中做出从众行为。当个人发现自己的行为和意见与群体不一致或与群体中大多数人有分歧时，会感受到一种压力，这会促使他采取与群体一致的行为。
尚云望着众人，心里琢磨着一定要找到那个带头人。
一旦有第一个人签了合同，其它人便会跟着签，一定要很好地利用人们的从众心理。
“老板，价格能不能在高一点？”一位戴墨镜的中年男子问道。
“叔，这个已经是最高的了。”
“你的收购店在那里？”
“叔，我是流动收购，没有具体的收购店。”
“一旦你不来收购，我们走那里去找你？”
“叔，我的家在环江曲柳洼尚家河村，这是我的身份证，你们可以看看。”
中年男子看了看尚云的身份证，没有再说什么。
“叔，如果你家有酸枣仁，就签订一份合同，合同上有我的身份证号。”
中年男子拿着合同看了看，说道：
“这个手机号码是你的吗？”
“叔，那个电话号码不是我的，是我司机的。”
“你司机有电话，你怎么没有？”中年男子穷追不舍。
简直就是一个……
“叔，实话告诉你，我也是给老板打工的，司机也是老板配给我下来收购酸枣仁的，收完酸枣仁后，司机便是老板的司机了。”
“能告诉我你们老板店在哪里吗？”
“叔，请你原谅，我们老板不喜欢陌生人打扰她，请你不要继续追问，在收购酸枣仁这件事上，我可以全权代表我的老板。”
简直就是一个混蛋！问个没完没了。
一位妇女问中年男子：“蔡支书，你说说这个合同有啥问题吗？我们能签订吗？”
中年男子说道：
“大家放心去签吧！”
太好了！
找茬不一定是坏事！
有些人看起来在给你找事，其实是在帮助你，像放羊大叔和蔡支书，表面看起来在跟他过不去，却恰恰帮助了他。
蔡支书看见众人无动于衷，走过来，拿起一张合同，说道：
“小伙子，我是蔡家河村的，我们村有大量的酸枣树，这些年来我也想着能不能把酸枣仁变成钱，给村里的群众带来一点收入，可就是没有人来收。
今天你能来收购，我很高兴，我首先和你签订一份合同，下午我回去后，给各家各户通知一下，希望你明天能来到蔡家河村部，和我们的村民签订收购合同。”
蔡支书说着，顺手签订了一份收购合同。
“谢谢蔡支书，您帮了我的大忙。在您的带动下，我将会签订大量的收购合同，有了这些合同，老板一定不会炒我的鱿鱼。”
尚云说着，对着蔡支书深深鞠了一躬。
“小伙子，你应该买一个手机，这样方便大家和你联系。”蔡支书扶了扶一下眼睛框子。
“是的，蔡支书，我一会就去买一个，明天到你们村时，我一定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在合同上。”
“好吧！我现在回去通知村民，你明天什么时候能来？”
“蔡支书，不知道蔡家河村离这里多远？”
“二十里路，沿着这条街道走到王老汉铁匠铺有条十字路，沿着十字路的西面走，一直往西走五里路，有座石头浮桥，过了石头浮桥，走左面的那条路，再没有岔路，继续南行十五里就到了村部。”
“记住了蔡支书，我明天早上九点前就到了村部。”
“好吧，明天早上我在村部等你，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送走蔡支书后，围着的群众抢着签订合同，不到半个小时，便签订了一百份收购合同，两个小时后，签订了三百份合同。
下午六点后，赶集的人们陆陆续续离开了街道，热闹的街道由于人们的离去变得冷冷清清，尚云收拾起三百二十一份合同，来到了一家手机店。
第十四章第一个微信好友
尚云花了一千五百块钱买了一部手机，拿着手机，他给袁老板拨通了第一个电话。
他告诉袁老板，他用她给的两万块钱买了一辆摩托车和一部手机，今天签订了三百来份合同，一切进展顺利。
袁粉玲从电话那头听见了尚云喜悦的心情，作为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她非常愿意分享他的喜悦。
在生意圈子里，她一贯以看人准而出名，她觉得尚云具有一种天生的生意头脑，如果加以锻炼，日后一定会大有作为。
对于一位初入商场的新人而言，除了要给予资金上的支持外，一定要记得在精神上多多给予鼓励。
“云，富没苗，穷没根，只要你努力，一定会把贫穷踩在脚下。
遇到什么困难，你尽管给我说。
去买一身新衣服，不要穿着那身学生服。
人的衣裳，马的鞍子。
在这个俗世里行走，就要懂一点俗世的规则，许多人看人首选看衣着打扮。
说句实在话，你那天走进我的店，我根本就没有想到你是来谈生意的，我还以为是那个学校的学生上不起学，进来讨钱的。
还有你那双鞋子，也应该扔了，换一双新的。
你的头发也应该理一理，乱蓬蓬的。
现在的你，手中握着几百万在和人谈生意，不能还穿着那么旧的衣服。”
尚云仔细地听着，突然间他觉得袁老板不是他的生意合作伙伴，而是唠唠叨叨的妈妈。
妈妈？如果有这样一位唠唠叨叨的妈妈就好了。
“妈妈，你在和谁聊天呢？”
尚云听见电话那头传过来一个稚嫩的声音。
“你哥哥。”
“妈妈，我什么时候有了一个哥哥，你不是说你只生了我一个吗？”
“去，写作业去，大人说话，小孩不要插话。”
“妈妈，你不是说和我哥哥在说话吗，我想知道我哥哥帅不帅！”
听声音，也就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
“帅，比你帅！”
“妈妈，帅是用来形容男孩的，我当然没有哥哥帅，但比哥哥漂亮。”
电话那头传过来了“格格”的笑声。
“云，改天再聊。”
袁老板挂了电话。
自己这一身打扮，已经让放羊大叔和许多人对自己产生了质疑，应该到了改变的时候了。
有钱人穿什么都不用去想，他们已经具有了足够的实力，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
像他这样刚刚在俗世中打拼的，许多时候还得迎合俗世的眼光。
衣着打扮，就是自身的一张名片。
人和人打交道，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你的衣着打扮。
衣着得体，势必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
就是去买身衣服，何必找那么多废话。
他走进一家衣服店，店主是一位美丽的女孩，苹果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眼睛荡漾着青春的涟漪。
“云老板，欢迎你走进我的小店。”
甜美的声音轻轻地划过干净的房间，钻进了他的耳朵。
“你认识我吗？”
“云老板，你今天不到三个小时便签订了十万元的收购合同，已经在街道传得纷纷扬扬的，不认识你也认识了。”
这个世界上还是钱的能量大，可以让不认识你的人认识了你。
“云老板，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真人？
至今为止，身上装的钱都是别人的钱，没有自己一分。
“云老板，你喜欢什么牌子的衣服？”
长这么大，他从来没有光顾过衣服店，身上穿的衣服，除了校服，就是母亲从集市上旧衣服贩子手里买来的。
有一次，母亲带他走到旧衣服贩子临时摆在街道的摊子上，为他挑选衣服。
母亲挑来挑去，看上了一件衣服，一问得二十元。母亲叹息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衣服，重新挑。
母亲花了半个小时，重新挑来挑去，为他挑了一件衣服，一问得十五元。母亲叹息一声，放下手中的衣服，重新挑。
长着一脸横肉的贩子从一个布袋子提出一件衣服，衣服上多处有血迹，对母亲说：
“我看你挑了这么长时间，挑下又放下，知道你手头有点紧，这件衣服和你身边的孩子合身，虽然有血，你拿回去洗洗，穿上没有事。”
母亲连连道谢，让他穿上试试，他看见那一块块的血迹，虽然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还是穿上试了试。
不大不小，不宽不窄，恰恰合身。
“他叔，这衣服合身，多少钱。”母亲带着笑，小心翼翼问道。
“本来卖十元钱，我看着这孩子可怜，现在这个年代还穿着补丁衣服，就送给孩子了。”
母亲说了好多谢，还让他对满脸横肉的贩子说谢谢。
就在他跟在母亲身后离开旧衣服贩子时，他听见许多人在议论着。
有人说那衣服是一位白血病娃娃穿的，穿上它，会得白血病。
有人说，就是孩子打架闹的血。
有人说，干不成是杀人犯穿的。
他恨透了那件衣服。
看着若有所思的尚云，女孩以为尚云看不上她店里的衣服，带笑说道：
“云老板，咱们这个地方偏僻，牌子衣服卖不出去，档次高的没有人问。”
他笑笑，说道：
“这衣服多的，看的我眼花缭乱，你看看那件衣服合适我穿，给我推荐一套。”
女孩指着右面上层衣架上的一套蓝色西服，说道：
“这套西装是我店里最贵的，如果你还看得过眼，我取下来你试试。”
女孩说着，顺手取下了衣服。
反正也没有买衣服的经验，如果这位漂亮的小姐姐说合适，那么穿出去别人一定不会指指点点了。
他接过衣服，进了试衣间。
一会儿，试衣镜里便反射出了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就差一把扇子。
哇！原来自己有如此高的颜值！
浓浓的眉毛如弯弯的月牙，天庭饱满，印堂发亮……
不要自我迷恋了，外面的小姐姐才叫漂亮。她的目光热辣辣的，每次他无意碰见，便有一种自卑的感觉。
也许贫穷惯了，时不时会冒出一种自卑感。
“哇……太――帅气了！”
看着他从试衣间走出来，女孩惊呼道。
“多少钱？”他深呼吸了一下，压了压蹦蹦跳的心。
“三百六十元，我给你打折，只收个进价，二百元。”
干吗要对我如此好？不过心里还是挺感激你。
“谢谢！”他取出了二百元，交给了她。
“云老板，你们店里招人吗？”
我根本就没有店呀，走那里招人。
“如果你们店铺招人，一定记得给我说一下。”
如果招人，一定会通知你的。
“如果你不介意，我加一下你的微信。”
微信是什么？他根本就不知道，今天才买的手机。
“真幸运，我是你的第一个微信好友。”
女孩的微信名字叫冰莲花，通过女孩他有了微信，他的微信名字叫星空漫步，他喜欢闭着眼睛天上走。
第十五章她拿下了订单
他终于拿到了二万八千五百三十六份订单合同，订单吨数四百五十吨，涉及西原市八县一百五十五个乡镇一千六百五十八个行政村。
这些订单是在半个月内拿下来的，不是他拿下的，是冰莲花拿下的。
如果按照一天跑一个村计算，他骑着摩托车得一千六百五十八天才能够跑完，村还没有跑完，酸枣早落地化成泥了。
如此的神速，离不开冰莲花这个鬼女孩。
她不但鬼，而且还特鬼。
那天他买了衣服后，冰莲花有意和他闲聊，聊着聊着，便聊到了跑村收购酸枣仁这件事情上。
冰莲花建议他用电话联系，不必一个村挨着一个村跑。
这个主意好，如此会节约大量的时间。
“电话号码从那里来？”他一脸迷茫。
她笑笑，随口说道：“直接到乡镇党政办公室去找，那里有每个村干部的电话号码。”
“村支书会管这收购酸枣仁的事吗？”
“一定会管！”
“为什么？”
“你看今天那个蔡支书对收购酸枣仁不是很感兴趣吗？”
“问题是蔡支书会这样，不一定其他的支书也会如此。”
“酸枣仁反正就是个野果子，这些年也没有人收购，只要你愿意收购，而且能够给农户带来实际的收益，村支书都会乐于去帮助你的。”
你确定他们都会帮助我？
“云老板，如果你心里实在没有底，就给村上一定的好处，这西原市多数行政村没有集体经济收入，是空壳村。”
“你的意思是让我拿出一部分钱给村上？”
“是的，这样你既帮助了群众，让野果子变成了钱，也帮助了村上，让一个个空壳村有了集体经济收入。”
“你以为我该拿出多少钱给村上呢？”
”云老板，重奖之下必有勇夫，如果你能够给村上一斤一角钱的利润，村上一定会为你效劳。”
冰莲花不但漂亮，而且聪明，她的想法，为他节约了大量的时间。
节约了时间，就节约了成本，他决定把收购价提高到一元八角钱到两元之间。
原本他是想着骑着自行车跑的，准备只跑曲柳湾乡和附近几个乡。
自从有了摩托车后，他准备跑庆州县一部分村和环江县所有村。
如果有村支书帮忙，他的业务范围一定要扩大，起码应该扩大到整个西原市的所有村组。
业务范围扩大了，价格也必须要有所调整，必须要有所浮动。
对于那些离西原市近并且道路好走的，以二元钱收购。
对于那些离西原市较远的并且道路难走的，以一元八角钱收购。
相信以这样的价格收购，一定没有其它的收购商和他争抢，也避免他收走货物后人们骂他是黑心商人。
一嘴吃不成个胖子，钱要慢慢赚。
为了让村上能够配合他，他决定给村上一斤一角钱的回扣。
这样算来，他一斤能够见三角钱多一点，而这恰巧是袁老板以高于本地其它收购商给的差价，等于他在赚袁老板的钱。
传单就放心发，布告就放心贴，这已经是最高的价格了，不用怕收不到货，也不用怕别人和你抢生意。
调整好方案后，他心里还是觉得要想在短时间拿下如此多村上的订单，他一个人还是有难度的。
如何解决这个难度，他暂时没有想到办法。
从冰莲花的衣服店出来后，那天晚上他住在了当地的一家旅社。
第二天和蔡支书以一元八角钱签订了二百份收购订单合同，并给蔡支书给了一斤一角钱的回扣。
蔡支书很高兴，表示他一定将这一角钱还给采摘户，村上并不想从村民那里剥利。
离开蔡支书所在村后，他来到了另一个乡镇。
半天路程来到了乡镇所在地，打问上每个行政村支书的电话号码，然后一个个联系，耐心的解说，到支书愿意签订收购合同，用了一天时间。
第二天等16个村支书把收购合同送到他身边时，已经天黑到了晚上。
他估算了一下，基本上每个乡镇最少得两天，还要走得快，还要支书和群众配合快。
如此跑完一百五十五个乡镇，也得一年时间。
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他想了想，没有想到好的办法，他想起那个聪明的女孩。
应该问问冰莲花，也许她能够帮助他解决这个问题。
那是一个月圆之夜，他躺在旅社的床上，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你好，在吗？”
冰莲花很快给他回了一条消息。
“云老板，这么晚，怎么还没睡？”
“你不是也没睡吗？”
“睡了，你的消息吵醒了我。”
“对不起！我以为你没有睡。”他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一点了，“没有意识到这么晚了，真不好意思。”
“云老板，今天签得顺利吗？”
她并没有抱怨的意思，让他放松了许多。
“大多数支书都抱怨说时间太紧，有三个支书送来合同已经晚上十点了。”
她发了一个鬼脸，接着发了一条消息：“如果按照这样的速度，你得一年时间呀！”
他接着发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屏幕上闪了闪。
“云老板，你把我雇佣上，我保证半个月拿下任务。”
“雇佣你，我那里来那么多钱呀，你知道我也是打工的。”
“那就把你的业务给我分一部分，有财大家赚呀！”
反正自己原本想跑两个县的业务，这多出来的五个县都是在她的建议下才增加的。
“是不是舍不得给我呀！”她追问。
“舍得，不知怎么给你结算工资？”
“只要你给我一斤一角钱的回扣，我保证拿下西原市所有的订单，你就坐下等着在我这里回收订单。”
如此也好，不过到时候自己赚的钱越来越少了。
“如果你拿不定主意，明天给我见话。”
“你确保十五天能够拿下西原市八县一百五十五个乡镇一千六百五十八个行政村的订单？”
“云老板，你就放心吧，我们可以签合同，如果完不成任务，我可以赔你一万元的违约金。”
“好吧，明天见。”
“明天见，不见不散。”
那天夜晚他思前想后，没有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决定去高原乡去找找冰莲花。
她没有在她的衣服店接待他，他们见面的地点是一家烤吧店。
烤吧店是她选的，她还选了一间包间，点了两杯红酒，放着一首高山流水。
“云老板，这个地方是不是非常适应我们谈生意？”
她带着笑，苹果脸红扑扑的，没有喝酒倒有三分醉态。
“干吗要选这么个地方，我们在你的店里也能谈。”
他不喜欢热闹，贫穷的生活让他经常刻意避免走进繁华的地方。
“我看云老板很辛苦，今天我请云老板喝点酒唱唱歌，我们这个年龄，不能只想着钱，生活除了钱，还有酒和远方。”
她递给他一杯红酒，说道：
“来，为我们第二次见面干杯！”
他接过酒杯，望着如血的酒，不知道这些酒是不是有血腥味。
“云老板，干杯！”
他木然地举起酒杯和她的酒杯碰了一下，在“咣当”声中，他喝了一口红酒。
原来红酒并没有血腥味，还有淡淡的香味。
“云老板，合同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同意以一斤一角钱交给你去签订，除了时间上必须控制在十五天内，还有群众交货吨数和订单吨数相差不能少于订单数量的百分之五。”
“好！”
她爽快答应了，这个时候服务员上了一盘烤鸡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