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生活
一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
我最近常常在想这个问题。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就好了,那我就可以去学校,安心地去上学。坐在大大的的教室,不用去想钱,也不用在生活的大染缸里去挣扎。
我会学着去热爱每一个同学,而不是以前那样只知道读书,我会用欣赏的眼光看我前排那个马尾巴姑娘。
即使偶尔同学们来点嘲笑,我也不会生气,更不会和他们急,我会学着心平气和的和大家说话,因为三年后,我们便匆匆散了。
散了,这是多么忧伤的一个字眼。
最近我变得多愁善感,不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读死书的孩子。
假如生活可以倒流,我会热爱我的老师,不会在背后望着他们的脊背骨,去猜想他们是不是和老婆闹了矛盾、是不是写论文忘记了备课等一些无聊的话题。
想起了我的高中生活,整个高中我都在围着牛顿在跑,他的万有引力就是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非同一般。
可那个时候,我恰恰爱的是爱因斯坦,而不是牛顿。
我觉得爱因斯坦还是太聪明了,他用他的发明照亮了整个人类,这样的人,才是我的偶像。
可现在我越来越喜欢牛顿,牛顿看见一个苹果从树上掉下来便说地球有吸引力。
我觉得牛顿还是太聪明了,能够把随便一个遇见变成万有引力。
我终于明白,人生所有的际遇都能够改变命运,只不过我们缺少牛顿的顿悟,错过了一次又一次。
二
我想我是一个傻瓜,我真是个傻瓜,我要不是个傻瓜那一定是一个笑话。
云景小区的麻小翠告诉我,我之所以被村民们逼着走出大山,完全是万成天一手导致的。
麻小翠打电话告诉我,万成天给尚家河村那些买楼房的每个人给了五百元,还说了一些可怕的话,让尚家河村民催着向我要钱。
我想起十天前,万成天跪在我的面前,兄弟长兄弟短叫个不停,我的心开始颤抖。
我的兄弟不会害死我,是人都会这样想的,可是我错了。唯一结论是:我不是人!
我不是人,那么我是什么?我开始迷茫。
当我想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想起物理老师曾经讲过:不是平抛运动但类似平抛运动的运动叫做类平抛。
于是,困惑我的问题得到了答案:类人。
类人?是挺累人的。
我觉得我累出了水平,我常常忘记了吃饭,因此越来越廋。
李鱼儿说,天嘛是用来抬头看的,地嘛是用来低头看的,尚云嘛是用来告诉世人原来云是漂浮不定的。
的确我的生活是漂浮不定的,我想去上学,可我不能;我想走出大山,却留在了大山;我想留在大山,却走出了大山。
三
影片《桂林大河》讲述了这样一个令人深思的问题: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英军尼克森上校和他的部下被日军俘虏。当时,日军司令官提出,如果尼克森和他的部下能够在桂河上修通一座大桥,日军不但不会杀死他们,而且会优待他和他的士兵。
尼克森认为这简直就是一件好事呀,不但保住了自己和士兵的性命,而且还能够修通一条造福人类的大桥。
尼克森坦然接受了日军司令官交给他修建桂河大桥的任务,尼克森是一个认真的人,有着“是任务就一定要完成”的执着。
在尼克森的带领下,他和他的士兵在三个月内建成了桂河大桥。大桥建成后,尼克森把大桥当成自己和士兵们精心完成的任务而守护。
不久,尼克森接到了英军司令官让他炸桥的命令!尼克森心疼自己和士兵辛辛苦苦一手建起来的大桥,对来自英军上级的命令,犹豫不决并抵抗。
当有人给他说一旦让日军从桂河大桥通过,将会给自己国家的军队造成巨大的打击时,他最终同意了炸掉自己和士兵辛辛苦苦建起来的大桥。
炸桥时,他说:“我都做了些什么啊?”,他如此专注于他的任务――建桥、守桥,而忘记了赢得战争这个根本目标。
我们常常被任务所困惑,却忘记了根本的目标。
一旦偏离了目标,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无益的,有时甚至是非常有害的。
我这些天,一直在反思,也总爱拍着我的额头说:“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今天我在直播时,连了一个中年人,他说他很苦恼,我当着二万粉丝的面问了他苦恼的原因。
“先生,你到底为什么而苦恼?”我带笑问道。
“主播,我一天到晚都在工作,除了白天上班,我晚上还跑出租车,你觉得我容易吗?”中年人满脸愁容。
我带笑说道:“你的确很辛苦,的确不容易。有人说,中年人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容易两个字。”
中年人说:“主播,你喜欢我这样吗?”
我不知中年人这句话后面的话是什么,笑道:“生活本来就是过给自己看的,你完全不用问我喜欢不喜欢这样的话题。我喜欢凌晨四点起来看书,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中年人长长叹息了一下,说道:“其实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我这样辛苦地工作,只是因为我想赚取更多的钱。”
我继续问道:“先生,你真的需要那么多钱吗?”
“至少现在是,”中年人一脸愁容,“我上有老下有小,要打房租要养家。”
我不解,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中年人叹息道:“我的妻子不理解我,抱怨我不陪他,我们离婚了。”
我虽然没有结婚,但我觉得这位先生太可笑了,他成天到晚为了赚钱这个任务而忙碌着,却恰恰忘记了“家”这个目标。
这位先生专注的是“赚钱养家”这个任务,而忘记了“拥有一个完整的家”才是真正的目标。
四
今天,马一行给我来了电话,他还没有找到媳妇。
马一行离开九九红服务总公司后,先后谈了十来个对象,最后都吹了。
马一行说,没有到手的才是最好的,并且为此乐此不疲,所以他有个钱,都花在了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姑娘身上。
在西原市,马一行带着我去见他口中的美女,转了许多弯,先后见了不下十个姑娘,结果我发现她们都不如我的李鱼儿美。
李鱼儿打电话对我说,她每次听见相思豆那个妖精在直播间说“我爱你”,她就恨不得抽那个妖精一羊鞭。
看见李鱼儿有点吃醋的样子,我笑得头顶上的花蝴蝶呼啦啦飞到了我的肩膀上。
“连蝴蝶都欺负我!”李鱼儿嘟着嘴,转身把摄像头对着了她家的院子。
我看见她家的窑洞已经动工维修了,三五个人站在院子里对着我笑,有人手中抱着砖头,有人手中提着瓦刀,有人双手抱着一大袋子水泥。
“不和你说了!我要给他们做饭去了,不准你当花心大萝卜!”也没有看见李鱼儿的脸,她便挂了视频。
挂视频多多少少也应该脸对着我吧!李鱼儿挂了视频,我有那么一点点遗憾。
可我想起“花心大萝卜”几个字,一下子又高兴了,我像是塞翁一样,想着自己心爱的马儿跑了,正在郁闷,一霎那,马儿带着另一头马活蹦乱跳跑回来了。
五
我今天来到九九红服务总公司的办公室时,发现我的办公桌子上放着一个精美的盒子。
我以为是那个姑娘爱恋上了我,给我偷偷送的礼物。有人爱,毕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我心里狂喜着,打开它,却发现里面放着一张纸条。
“总经理,以后直播期间不要坐在办公室,请注意纪律!”
字体是篆体,挺秀气的。
我正准备扔了纸条,突然发现纸条背面写着:“总经理,后天就是月底了,不要忘了给我们发红包,一块钱也行。”
我瘫坐在板凳上,心疼那一块钱。
天空的星星调皮地看着尚云,尚云放下手中的笔,合上了对《生活》的记录。
第一百八十六章见曹县长
西原市的夏天,只有记忆是潮湿的。
已经一个月没有下雨了,中午的太阳特别毒,小草低着头,叶子已经枯黄,一人高的玉米也开始卷叶子,玉米杆下面的两层叶子已经变黄。
尚云的母亲打来电话,对尚云说门前的泉子旱干了,吃水要到二里外的小河去驮。
昨天,李鱼儿打来电话说,如果旱情再持续一周,估计地里的庄稼全部要旱死,山里的草最近也快要干死了,羊出山就跑,地面上没有草,便挖吃草根。大家都等着把自己的羊往养殖场送,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殖场收羊。
土地贫瘠,靠天吃饭,十年九旱,整个西原市七县一区都是这个情况。
如果一周内还没有有效降雨,那么羊的饲草问题就成了大问题。一旦羊的饲草供应不上来,这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的羊就会缺粮。
前一段时间,想腾出时间去定一批饲草,可手中的钱都花在了楼房上,加之自己蒙发了辞职的想法,也就没有去想羊只饲草的问题。
吴秘书昨天打来电话告诉尚云:尚云,你要辞去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的辞职报告被曹县长打回来了,曹县长说,尚云那孩子,要想不当这个厂长也行,叫他亲自来给我说。
想起曹县长的知遇之恩,想起曹县长送给他的保温杯,尚云觉得应该回去见见曹县长。当不当这个厂长,都应该回去见见曹县长。
今天大清早,尚云便坐上通往环江县的班车,一路走来,也没有事,来到县政府办公楼是早晨九点十分钟。
来到吴秘书的办公室时,吴秘书正在写材料。
“吴秘书,我想去见一见曹县长,不知他现在有没有空。”尚云对专心写材料的吴秘书说道。
吴秘书眼睛从电脑上移开,看见是尚云,站起来,说道:“原来是你呀,你昨天还对我说,你不准备回来,我正发愁怎么给曹县长说,今早你怎么不打招呼来了?”
尚云笑了笑,说道:“睡了一晚上,突然想念你和曹县长了。”
吴秘书笑了笑,给尚云倒了一杯茶水,说道:“尚云,你先坐下喝点茶,我正好有事找曹县长,我回来了给你回复。”
吴秘书说着,走了出去,尚云品起了茶。
一盏茶的功夫,吴秘书回来了,对尚云说道:“正好这会儿没有人找曹县长,你可以现在去找他。”
尚云说了一声谢谢,离开吴秘书,往曹县长的办公室走去。
为了把县上的扶贫车间放在尚家河村,他先后找了四次曹县长,十六天前,曹县长还把女儿送的保温杯送给他,可现在他……
这几天在西原市,他有点忘乎所以了,吃的是热乎乎的饭菜,睡的是自然觉,姑娘们一大堆,最重要的是只要一开直播,那钱就像天上掉下来的一样,哗啦啦地就来了。
这是一种全新的生活,要不是大家打电话,他还真的就想这样过下去。
李鱼儿打电话说,尚云嘛,我爷爷算了一卦,说你马上要回来了。我爷爷说,尚云那孩子呀,再不回来,老天爷都会不答应的。
这个李爷爷呀!不知又摇了一个什么卦象。老天爷怎么会记起尚云,如果老天爷心里真的有尚云,那就赶紧下一场透雨吧。
尚云想着心事,不觉意来到了曹县长的办公室,他轻轻地敲了三下。
“请进!”
还是那个和蔼可亲的声音,宛如一位故友的声音。
尚云打开房门,看见曹县长正坐在桌子前面的沙发上看书。
“你这个孩子呀,耍孩子脾气,跑了。我说你会回来的,有人还不信,看你这不是回来了吗?”
曹县长说着,站起来,招呼尚云坐下,把一杯红茶放在了尚云面前的茶几上面。
“我知道你爱喝红茶,你尝尝,这是我的一个朋友从云南给我带回来的,我觉得味道还不错,你尝尝。”
曹县长说着话,坐到了尚云对面的沙发上。
尚云端起茶杯,说道:“谢谢曹县长。”
曹县长说道:“你这个孩子,这一次怎么如此拘谨?”
上几次来找曹县长,尚云总会滔滔不绝说个不停,会给曹县长说户托场养的好处、会说黑山羊产业的大好前景等等,这一次他没有了话。
“孩子,我知道你受了点委屈。”曹县长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这几天,你在外面玩得很开心吧!”
尚云低头言道:“吃的是热饭,睡觉自然亮,还玩起了快手直播,觉得挺好的。”
曹县长说道:“那就好,你终于走出了那些不开心的日子,这下也应该考虑回家了吧?”
尚云低头不语,一个劲喝茶。
“来,我给你再加点。”曹县长拿起茶壶往尚云的茶杯重新加满了茶。
茶是红红的,暖暖的,流进了尚云的肠道。
“孩子,县政府决定两天后派你去国内几个大型羊场去学习,吴秘书给你说了没?”
“说了。”
“这次你去了以后,一定要虚心学习。我们县的农户养羊都是放养的,对于圈养也就没有经验。这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一旦运营,最少也要养一万多只羊。
孩子,没有先进的管理经验和科学的养殖技术就养不好羊。
你先去南方的几个羊场学习一周,然后去北方的羊场再学习一周,把南北方的养殖方法都学习个,回来后结合我县的具体实际,就知道怎么去养羊了。”
曹县长停顿了一下,微笑看着尚云。
尚云说道:“曹县长,最近我老担心,害怕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在我的手里给群众带不来好的收入。毕竟是大家的羊,而且还有政府如此多的扶贫资金在里面,我老害怕出事。”
自从乡政府派调查组到每家每户调查楼房的事发生后,尚云对大伙的事,开始变得害怕,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挥不去的阴影。
“尚云,这可不是以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你!”曹县长微笑注视着尚云。
尚云说道:
“曹县长,如果是我自己的生意,亏就亏了,这钱财世间流转着,亏了然后再想办法赚,也没有什么。
这大家的事,我以前总想着,只要我心里装着大家,并且为大家的事努力着,大家一定不会为难我,可现在我好害怕。
一万多只羊,每季度要分红,以一万元分红一千块钱算,八九个羊一季度我要拿出一千元分红金,一万只最少也得一百多万元。
这么多的羊放在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要想在短期内见如此多的收益,即使市场行情好,也很难,毕竟黑山羊发育慢。
现在我手中压了一部分楼房,还没有销售出去,手中也没有闲散的资金。
如果到时候我给群众分不了红,群众一定会把我告到县政府,弄不好我还要进大牢。
这些天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大家的事太难干,熬了心神,弄不好人还要……
我妈就我一个儿子,我妈还等的抱孙子孙女呢,我还没有结婚,还不想惹上事。”
当尚云把这些话说出口时,他突然感觉自己变了,变成了一个胆小怕事的人,这宛如不是真正的自己。
曹县长笑道:
“你这孩子,说的也是大实话。群众的事,无论大小,对我们这些体制内的人来说,都是大事。
你不是体制内的人,叫你一个人担那么大的责任,我们也过意不去。
县政府已经决定让吴秘书担任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的厂长,你就当吴秘书的助手,一个月给你六千五的工资,就算县政府聘用你,你看怎么样?”
“如此甚好!谢谢曹县长。”尚云说着,站起来给曹县长杯子里面填满了水。
“尚云,你如果没有其它事,就回去收拾个,三天后和吴秘书一起学习去吧!”
“谢谢曹县长!”
走出了曹县长的办公室,尚云感到轻松多了,这些天一直困扰他的事,就这样轻易解决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起伏不定
尚云坐在通往曲柳湾乡的班车上,透过玻璃窗,望着外面起伏不定的群山。
班车上坐满了人,有人开始说:“我们的羊马上要进入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了。”
“听说养殖场的厂长尚云跑了!”一个胖女人说着,她的怀里抱着一个肉嘟嘟的小女孩,小女孩不安分地用手胡乱抓着胖女人的头发。
“这养殖场就是县政府办的,跑了一个尚云,还会来个李云,不会影响养殖场托养老百姓的黑山羊。”
“最近贫困户都在抢购本地黑山羊,已经飞价了。”
“好过了邻县那些养黑山羊的,他们的羊只被羊贩子运到我们县,高价卖给了我们县的贫困户。”
“这天旱的,大家都等着把那些害货放在养殖场来分红。”
“听说一万元钱给农户分红一千块钱,那简直要比在外面打工好多了,可惜养殖场只托养贫困户的羊,不要我们这些非贫困户的。”
“具体的分红标准还没有出来,要等厂长正式上任后才会定下来。”
“大家都在盲目的抢购,到时候如果分红特别低,那不就亏了自己。”
“大家都心里急,等着养殖场收羊。”
“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呀!尚云那个混小子,恰恰这个时候跑了,他这一跑,让大家要等到啥时候?”
“听说尚云欠账发了,被逼跑了。”
“尚家河村那些买楼房的,一股脑把十套楼房卖给了尚云,那娃虽然在外面办公司,也没有多少钱,听说给村民的那些钱都是贷出来的。”
“这都怪他,好端端的鼓弄村民买什么楼房?”
“就尚家河村那个破地方,人们常常说有十难,吃水难住房难走路难都不如说媳妇难,尚云也是想让村里的小伙子好说媳妇才那样做的。”
“也真是的,我家那小子,在城里谈了一个,要楼房,我也拿不出钱,已经谈了三年了,现在还拖着。”
“如果我们村有尚云那么一个村主任就好了,他可以发动村民们抱团取暖。”
“这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能够放在尚家河村听说就是尚云找曹县长要来的,这养殖场招人首选招尚家河村的,能够在家门口务工就是好,赚了钱,还能够照顾好自己的家。”
“尚云的错就错在处处心里想着尚家河村的人,他的眼界太小,如果他的眼界能够大一些,就不会这样。”
“人家是村主任,不是乡长、县长,你怎么如此说人家一个还没有结婚的娃娃。”
“听说那娃娃,现在在搞直播,人气还可以,每天收看的粉丝在两万左右。”
“昨天我也看了,直播两个小时基本能见两千块钱左右。”
“那娃娃怎么运气如此好,直播没有开一个月,怎么粉丝那么多?”
“尚云写的那篇辞职报告在网络上火了,大家都是冲着那篇辞职报告来到他直播间的。”
“那篇辞职报告我也看了,的确写得很好!”
“我们这个贫穷得天都不下雨的地方,最好的出路就是不要呆在这里。”
小小的车厢里,二十来个人,彼此交流着自己的想法,尚云静静地看着外面起起伏伏的大山,思绪起伏不定。
两个小时后,班车到了曲柳湾乡街道,尚云下了班车。
尚云看了看时间,下午五点半,太阳还高,离黑还得三个小时。
回家,六十多里的土路,一时半会也走不回去,李鱼儿要放羊,还要给家里的泥水工做饭,挺忙的,也不好意思给她打电话叫来接他。
至于其它村里的人,尚云这次回来,不想打扰大家。他想回去看看父母,看看李鱼儿,然后三天后去南方的养殖场学习。
如此早登记个房子睡觉太早,尚云想起了爬山,爬上对面的山去看看放羊人,想了解一下一只黑羊究竟一年能产多少钱。
尚云总觉得县政府初步拿出来的那个分红方案不合理,价值一万元的羊一季度要给村民分红一千块钱,这简直就是高利贷呀!
如此分红,富的当然是老百姓,可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是个企业,企业如果亏本运营,到时候只能申请破产。
李鱼儿昨天打来电话说,虽然天大旱,但那些贫困户抢着往进买黑山羊,说要把买来的黑山羊投资到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坐等分红金。
李鱼儿说,贫困户听说一万元一年有四千块钱的分红,这样的好事,比在外面打工都来钱快。坐在家里,什么心也不用操,只要现在手中有大量的黑山羊,靠着足额的分红金就能够达到小康了。
黑山羊在贫困户的疯抢中,已经脱离了正常的价格轨道,肉价一斤从去年年底突然提高了四元。
贫困户疯抢来的黑山羊都那里去了?养在了自己的家里。
听了李鱼儿的话,尚云开始担心,以高价把贫困户的黑山羊收购到养殖场,贫困户等的分红,可养殖场的羊以那样的价格却销售不出去,到时候分红金从那里来?
一万元一年四千块钱的分红,只是县政府考察组拿出来的一个初步草稿,还没有正式上县政府会议决定,但这个草稿已经流到了老百姓的耳朵里,开始扰乱了正常的黑山羊价格。
今天见曹县长时,尚云没有好意思说这件事情,在楼道上,尚云遇见了吴秘书,就分红这件事向吴秘书表达了他的担忧。
吴秘书说道,制定草稿的人希望贫困户能够拿到足够多的钱,这样贫困户的收入就上去了。一旦贫困户的收入上去了,贫困户就脱贫了。
“他们眼中只有贫困户,考虑养殖场的正常运营了吗?”
“尚云,他们说,养殖场是县政府办的,就不能盈利,所有的收益都应该归于那些托养羊只的贫困户。”
“问题是人员的工资还要养殖场出,还有万一养殖场亏本呢?现在的羊价已经非常高了,就是不亏本,我们以现在这样的价格收进来,一时半会也卖不出去,到时候拿什么给大家分红?”
“关于这个问题,已经上过一次会,会议大致拿出了意见,前一季度的分红先由县政府垫支,后面的分红金必须由养殖场给大家给。”
“吴秘书,能不能把这个分红金与养殖场的经营挂钩起来,养殖场如果运转好,就给托养户多多分一点,如果亏本,就以一个保底数字给分红。”
“尚云,你这个想法虽然是为了养殖场好,可上会时,许多人提出贫困户把羊只放在养殖场就是为了获取更多的钱,如今六七百万放在了养殖场的建设上面,谈什么亏本!如果有人这个时候谈亏本,就是在犯低级错误。”
至今想起吴秘书的话,尚云还心里蒙蒙的。
“谈亏本,就是在犯低级错误!”
不知是谁在会上提出了这么一个荒诞不经的概念?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是政府建起来的不假,政府建起来想让贫困户把自己家里的黑山羊放在养殖场赚钱也不假。
问题是黑山羊一旦投入市场,就是商品。既然是商品,就应该尊重商品经济的规律。
起初,尚云跑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这个项目时,想到的是把村民的羊放在养殖场,让养殖场帮助村民来养殖,这样的话,就可以让原来那些放羊的村民腾出手脚去干别的事。
即使腾出手脚的村民没有其它事去干,也不用雨里雪里满山遍野跑了,不用再受风吹日晒雨淋之苦,这也算是在帮助村民。
至于分红,尚云最初的考虑是建立一种互惠互利的机制,像城里人的入股分红一样,风险共担。
如今在建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所时,占用了大量的扶贫资金,有人开始提出,花如此多的扶贫资金用来建厂子,厂子只能赚钱不能亏本!
群众开始炒黑山羊,哄抬黑山羊价,上面又规定厂子只能赚钱不能亏本,在这种情况下,如何去运营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
三天后,他和吴秘书要去外面学习,也许外面的宝贵经验,是走出当前这个死结的法宝。
第一百八十八章放羊人
环江县历来都是一个半农半牧区,群众靠着种地解决温饱问题,靠着放牧来解决经济问题。
尚云登上最高的一座山,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山峦宛如摆放在面前的一个个馒头,大小不一,形象逼真。
不规则的一条条沟沟把一个个馒头分开,一群群羊在沟沟壑壑中悠闲的散着步。
一个个放羊人,就这样一天天的消磨着属于自己的时间。放羊人的青春呀、爱情呀、财富呀,都和羊联系在了一起。
几百年来,荒野上走了一批放羊人,又迎来了另一批放羊人。放羊人不一样了,但荒原依然还是荒原。
死去的是一代又一代放羊人,活着的是寂静、空旷的荒原。
放羊人几十年不出山,是正常的事,他们的世界很单纯,眼睛里看的最多的除了荒原,便是羊。
放羊人不太过问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但对自家的羊什么时候怀胎、什么时候产羔,却一清二楚,这就是放羊人。
一旦这漫山遍野的黑山羊进了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几千年来放牧的荒野将被人们忘记,那些羊蹄子踏出来的路也会慢慢长满荒草。
没有了路的荒野,每一个角落,便没有了喧闹。那一粒粒随风飘荡的草籽,彻底失去了深入泥土的力量,它们还会生根发芽吗?
荒野将以一个重新的姿态展现自己的荒凉、苍凉,再也听不见放羊人唱的山歌。
尚云想,自己究竟是在为放羊人办好事,还是在办坏事?
在不远处的一个山谷,不时传来一阵阵山歌,苍劲有力,粗野豪放。
长期的干旱,已经让荒野没有了生命的绿色,变成了黄绿色。虽然已经是下午六点钟了,但大地依然散发着一阵阵燥热。
蝉不停地在草丛中叫着,声音是那么的刺耳,一只只山羊费劲地啃吃着快要枯死的荒草。
在这坑坑洼洼的荒野,人又能做什么呢?
有人在挖只能容纳下自己身体的土窑洞,夏天暴雨多,来得也猛,放羊人一般赶着羊儿离家都在六七里外的荒原放牧,遇见暴雨,放羊人只能钻在小小的土洞洞里面躲躲雨。
至于羊,由着雨去下,一般下不死,偶尔吓死了,也就死了。放羊人会说,这都是天意,好在人还活着,没羊了,会继续养,有人嘛,就好。
一个大叔背着锅碗瓢盆赶着羊群往前走,尚云赶上去,问道:“大叔,你为什么背着吃饭锅?”
大叔看了一眼穿着洋气的尚云,说道:“天大旱,庄子附近的草,羊都吃完了,只能跑到这远处来。来来回回往回跑,人受罪,羊也跑不动,晚上就在山里过夜。”
尚云望着那羊,起码在一百只以上,说道:“这晚上在山里,没有羊圈,羊难道不跑吗?”
大叔说道:“羊儿虽然多,但都爱跟着头羊跑,晚上我只要把头羊拴在身边,其它的羊就会在附近转。”
“这真是一个好办法!”尚云为大叔的聪明而赞叹。
大叔叹息道:“哎,也不是什么好办法,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前天晚上,来了一群狼,就把羊咬乱了,昨天找了一天才把失散的羊找回来,可还是少了十只,估计叫狼吃了。”
这里离原始森林近,经常有狼偷偷摸摸晚上溜出来,好在山里人都有羊圈,那狼闻闻羊的味,也就走了。
“大叔,那你今晚还敢在大山过夜?”尚云不解问道。
“我们这些放羊的,已经商量好了,五六家晚上把羊聚在一起,轮流看守着,四周在弄一些火堆。那狼虽然狠,但害怕火。”大叔说着话,随着羊群往前走。
“大叔,你放这么多羊,一年能见多少钱?”尚云追上问道。
“除过死的,一年卖四五十羊羔,一个羊羔也就五百元左右,母羊留下产羔,一年到头也就两万左右。”大叔边走边说。
“大叔,如果你把这些羊羔都留下养成大羯羊,一个大羯羊能卖三个羊羔钱,那样你就会多点收入。”
“山就这么大,天十年九旱,没有草,把羊养那么大吃什么,你这个城里娃娃,就不知道羊怎么去养。”
大叔叹息着走了,留下了发呆的尚云。
尚云看见不同山谷里有人开始吆喝着羊,往西南方一个地势较为平坦的地方汇聚。
放羊大叔的身影渐行渐远,群山渐渐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有人开始生火,荒原冒起了缕缕青烟。
这一群大老爷们,没有一个女人,汇聚在荒原的山谷,他们用土块垒起简易的灶台,把锅放在灶台上开始生火做饭。
他们究竟做的是什么饭?尚云远远望去,也看不清,山谷不时传来他们爽朗的笑声。
荒原不在单调,也不在死寂,在羊儿的叫声中,显得那么的热闹。
王家卫说过,人的一生,是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
尚云环顾四周,天依然是那么的蓝,只不过西天边多了一层火烧云,太阳半个脸也被烧红了。
百里外的原始森林不时传来一声声狼叫,也许应该让这些狼进动物园去,如果那样的话,这些放羊人就会好好睡一觉。
在夏天的荒野里睡觉,徐徐山风吹过,不热也不冷,本来很舒服的,可惜都叫狼扰乱了一帘幽梦。
曾经尚云认为放羊人是苦的,便萌生了办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的主意。
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因他而起,在他的争取下,得到了曹县长和赵书记的支持,县政府最终把扶贫车间放在了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
就是因为这个扶贫车间,尚云觉得肩膀上的担子越来越沉重了。
虽然县政府任命吴秘书为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的厂长,他只不过是一个厂长助理,但他临走时,曹县长对他说:“尚云,吴秘书只是我们暂时派去给你负责养殖场的,随着养殖场一步步步入正轨,最终那个厂长还是你的,你可不要靠吴秘书。”
想起曹县长的嘱托,尚云不敢有丝毫的大意。给托养户分多少红,养殖场如何盈利等问题,都在考验着他。
“大哥哥,你见那些放羊人了吗?”
一个甜嫩的声音从尚云的身后传来,尚云回头,看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站在他的身后,正用目光询问着他。
“他们就在西南那个山谷里,你看那里正在冒烟,黑压压的是羊,烟雾缭绕的地方是放羊人。”尚云用手指着,对小姑娘说道。
“大哥哥,我爱羊,放学后,我特意跑上山来看羊的。”小姑娘笑嘻嘻说道。
“最近天旱,原始森林里的狼跑出了森林,你一个小姑娘,还是不要一个人跑到山里了。”尚云好心提醒小姑娘。
小姑娘笑道:“大哥哥不要吓唬我,原始森林四周都有铁网子,狼是钻不出来的。”
尚云也是听说,平时只听见狼远远的叫声,也没有遇见过狼,但刚才走过的大叔说过狼前天晚上吃了他家的羊,应该不会假。
“刚才一位路过的放羊人说了,前天晚上来了一群狼吃了他的十只羊。”尚云对小姑娘说道。
小姑娘说道:“那我就以后不上山了,大哥哥,你是不是也是来看羊的。”
尚云点点头,在和小姑娘的交流中,尚云得知小姑娘正在上初一,住宿生,家离曲柳湾初中七十里路,除过周末回家背一些馒头外,周内一直住校。
看着小姑娘,尚云便想起了过去的自己。上学还是好,但也不好,一周有两天都吃着发霉的馒头,一点也不好。
陪着小姑娘下了山,尚云走在空荡荡的街道,遇见了东张西望的李鱼儿。
“李鱼儿,你怎么在这里?望什么着呢?”尚云喊道。
李鱼儿听见尚云声音,跑了过来,说道:“我琢磨着你赖在街道不回来了,就骑着摩托车来接你,可寻找了半天也不见你。”
尚云说道:“你打个电话就知道我在哪里呢,用得着如此费劲吗?”
李鱼儿笑道:“打电话找到你没有意思,我要来个突然袭击,看一看你是不是身边跟着一个大美女。”
尚云笑道:“结果令你大失所望。”
李鱼儿笑道:“结果我还是相信云嘛不是花心大萝卜。”
说笑了一会,李鱼儿问尚云是去她家还是回他家。
想起李鱼儿家正在收拾窑洞,也没有地方住,尚云便对李鱼儿说回自己的家。
李鱼儿买了一个礼盒,说:“好长时间都没有见叔叔阿姨了,今天我送你回去,顺便也见见他们。”
山路陡峭,最近多尘土,骑着摩托车走,宛如在水中走,一路上,两个人变成了土人。
第一百八十九章夜晚的麦田
李鱼儿把尚云送回家时,尚云的父母还没有回家,在地里收割小麦。
小麦春季长势良好,尚云上次离开家时,看见的是海浪般的麦苗在山风中起起伏伏。
原以为今年会有一个好收入,没有料到,在小麦灌浆、成熟的关键时刻,遇到了干旱。
送走李鱼儿后,尚云来到麦田,看见父亲弓着腰,一手抓着小麦苗,一手挥动着手中的镰刀,艰难地往前挪动着。
父亲前行一段,把麦苗拧一个要把子,把自己收割的小麦放在要把子上面,等着后面的母亲圆要把子。
母亲一个膝盖着地,另一个膝盖悬空,一只手抓着小麦苗,另一只手握着镰刀用力砍着小麦。
不一会,母亲来到了父亲前面下的要把子跟前,把自己收割的那部分小麦放在了父亲的要把子上面,和父亲收的小麦混合在一起,用手用力拧了拧。
就这样,在父亲和母亲的合作下,一个枕头一样粗的小麦捆子绑好了。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父亲和母亲依然机械地重复着上面的动作,麦田里传来“沙沙”的收割声,还有那蝗虫飞过的声音。
夜幕拉开,父亲和母亲在大地上的身影逐渐模糊,可那“沙沙”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小鸟开始归巢,鸡儿已经上架,天空开始有了星星。
想想一年来,自己的生活已经改变,可父母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改变,尚云心里难受。
“大,妈,我回来了!”尚云来到麦田,低头对父亲母亲说。
母亲抬起头,脸上布满了尘土,汗水将那尘土冲成了一行行不规则的几何图形。
“狗牙子,快回去把衣服换了,拉上黑驴驮水去。”母亲说道。
父亲转身,说道:“狗牙子,你说你长这么大了,怎么就不知道为我和你妈想一想。收麦天,抢黄天,你怎么在城里能蹲住了,无聊不无聊?耳朵烧不烧?”
尚云低头不语,父亲继续说道:“久旱必有大雨,要是来一场冰雹,你说这到手的庄稼如果被冰雹打了,你的心里会怎么样?”
母亲说道:“他大,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了,说明他心里还有这个家,你就不要唠叨了。”
父亲长长出了一口气,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汗水,说道:“都是你这个当妈的把他惯坏了,他根本就不知道心疼你和我,成天丢儿郎当的。我像他这么大,半年也出不了一次山,那像他成天像个游鬼一样。”
尚云呆呆地站在麦田,听着父亲的教训。
母亲说道:“狗牙子,赶紧去呀,傻不愣登站在那里等着挨骂呀!你把水驮回来后,顺便把猪喂了,猪食我已经混好了。”
尚云转身,往家走,身后传来母亲的声音,“狗牙子,我说错了,把猪先喂了,再去驮水。”
尚云回到家,那只黑溜溜的小猪在猪圈里面“吱吱吱”叫个不停。看见尚云把猪食端出来,小猪跳跃着,尾巴甩动着,做出了讨好的动作。
放下猪食,尚云取出两个铁桶,用木棍子将两个铁桶穿起来,架在黑驴脊背上,拉着黑驴去沟里的小河取水。
夜虽然黑,但是熟路,黑驴认得路,黑脸在前面走,尚云跟着黑驴走。
山路崎岖不平,黑驴脊背上的两个铁桶不时发出一声声“咣当”声,敲打着寂静无声的山谷。
前方的黑影子晃来晃去,悠悠荡荡的,很可怕的,走进一看,原来是一株在风中摇曳的西吉草。
一路走着“之”形路,人宛如是飘渺的,在黑乎乎的黑夜,只有双脚触摸到泥土的那一刻,才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在山路上走了半个小时,终于来到了小河边。宛如皮带子一样宽的小河在月光中泛着光,青蛙爬在河边“呱呱呱”叫着。
黑驴来到小河边,走到一个水深的地方,“咕哝咕哝”喝起了水。
尚云打开手机,发现水里的鹅卵石上爬满了红红的虫子,鹅卵石和鹅卵石的缝隙间有羊粪,还有腐朽的草木。
尚云拿着手机,想找一个干净的地方,可水深的地方沿岸要么多羊粪,要么多驴粪,就没有一个干净的地方。
就这样的水,祖祖辈辈已经吃了几百年了,也没有人嫌弃脏。
尚云装上手机,开始一脸盆接着一脸盆往两个铁桶灌水,左面一脸盆,右面一脸盆,轮流着灌,保持两个铁桶的平衡。五分钟后,尚云终于往两个铁桶里面灌满了水。
黑驴也不用人拉,自己摸着黑往回走,尚云紧紧跟在黑驴身后。
二月,村上已经把吃水困难户给乡政府报上去了,三月,乡政府给尚家河村批了一百五十个水窖建设指标。
大家都住在尚家河村,吃水都要下沟取水,每家每户都盼着自己家里能够有个收集雨水的集流场和水窖。
一百五十个指标,大家都眼睛盯着,尚云想自己是村主任,便没有给自己划指标。前不久尚云想自己出钱打个水井,母亲说等路通了,把地方收拾了再打。
村里的路还没有修到尚云那座大山的下面,等修到大山下面,尚云想自己出钱把通往家里的三里土路加宽。
路面宽了后,大车就直接可以把砖瓦拉到院子里,这样就节约了许多成本。
家里的生活条件必须要尽快改变,水井的问题、住房的问题必须要在十月底前全部解决。
那陡峭的耕地,也需要尽快机平。开春尚云只给村上争取到两千亩平田任务,尚云也全部分配给了其它农户。
母亲嚷着说:“狗牙子,你这个村主任,好像就是给别人家当的,推地不给咱家推,水窖不给咱家给,箍窑也不给咱家,咱家难道不是尚家河村的?”
为此尚云给母亲解释了好一阵子,指标少,只有把指标让给其他人,自己这个村主任在众人面前说话才会腰杆子直。
母亲摇摇头,叹息道:“狗牙子,你这个村主任还是不当好!别人当村主任,想着往自己碗里捞饭,你却连汤水也不给老娘给,还是辞了好。”
对母亲的抱怨,尚云理解。母亲和父亲辛辛苦苦几十年,也就是盼望着自家的日子比别家过得好。
为了让母亲不再抱怨自己,尚云决定箍窑、水井就自己掏钱干。至于推地,先暂停一下,反正推了也没有时间种。
想着心事,不觉意回到了家。母亲和父亲依然挥动着镰刀在抢收小麦,也没有人抬水。
装满水的两个铁桶尚云也提不下来,只能斜着一个铁桶,从里面倒出来半脸盆水,再到另一面斜着另一个铁桶倒半脸盆水。
好在黑驴听话,不跑,静静站着,倒水也不会落在地上。
铁桶里的水剩下半桶了,尚云踮起脚尖,用力一抬,把两个铁桶连木棍提了下来。
拴好黑驴,尚云找来一个镰刀,也没有磨,就往麦田走。
他自己不会磨镰刀,长这么大,每次用镰刀,都是父亲磨好了,他自己拿上去割。
“大、妈,这黑得要命,还是天亮了割!”尚云对母亲说道。
母亲说:“他大,咱们回!明早起早点割。”
父亲没有反对,站起来,说道:“狗牙子,把那些麦捆子给我提来,我摞麦垛子,你妈回去做饭。”
母亲站起来,拍打了身上的尘土,父亲圆着母亲没有收出头的麦行子,尚云把遍地的麦捆子往一块提。
“狗牙子,我也六十多岁了,这地里活越来越干不动了,你说你成天到晚不着家,靠我和你妈要靠到啥时候?”父亲对黑夜中提小麦的尚云说道。
“大,地就少种点,没有粮食了,我给咱家往回买。”尚云低声说道。
“狗牙子,不是我说你,你说你一天在外面干得什么事。3800元的楼房卖给村里人,不到一周,4500元往进买。”
“你这就是一个败家子的弄手,我要打电话骂你,你妈拦住不让我骂你!”
“你说说你,外面混不下去了,就好好回来种地,有这几十亩地,也不至于饿死,再放五六十羊,到时候找个娘们,生个孩子,就好好过吧!人呀,一辈子折腾来折腾去,也就这么回事。”
“王家庄有个寡妇,我让人给你问了,说愿意跟你,娘家人要十万元彩礼钱,比起那些黄花闺女动不动要二十万彩礼钱,也便宜着,等小麦收了,我引着你去看看。”
夜越来越黑,终于把小麦摸着黑提完了,父亲开始垒麦垛子,尚云不会垒,坐在麦田旁边的一棵杏树下休息。
第一百九十章让我静一静
睡意朦胧中,尚云被父亲吼醒。
“狗牙子,镰刀我已经给你磨好了,赶紧穿上割麦走。”
尚云打开手机,发现才凌晨三点五十分,还没有到四点钟,怪不得自己没有醒过来。
“噢,知道了!”尚云答应了一声。
院子很快没有了脚步声,想起割小麦,尚云就发愁。
双腿着地,双手忙个不停,人呀就像乌龟一样往前在爬,浑身都不自在。
尚云提着镰刀,低着头,来到麦田,发现母亲和父亲已经割了八九个麦子了,赶紧弯腰去割小麦。
家里种了三十六亩小麦,才割了十六亩,父亲母亲一天到晚也就能割四亩小麦。
去年秋季,尚云反对父亲母亲种如此多的小麦,年年霜冻,也就没有啥收益。
母亲说,狗牙子,你当你的村主任,娘不管,娘要在地里种啥,你也不要管。
就这样种了如此多,比起往年来,今年的小麦可谓成了,虽然旱情严重,但小麦耐干旱,已经饱了七成,损失并不大。
“狗牙子,这小麦是十年来最好的,一亩估计能打400斤左右,够我们全家吃四五年了。”母亲边收小麦边说。
尚云“噢”了一下,匍匐前进,宛如那一行行的小麦就是一个个敌人,他正在摸着黑瞄准射击。
“狗牙子,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你从学校毕业也快一年了,在家里也没有安分蹲过一个月,这一次回来就不要走了,好好跟着我们过日子。”父亲的声音从黑夜里的麦浪传来。
“大,我明天就要走。”尚云低声说道。
“什么?你这个土匪!又要去那里游荡去!”父亲声音提高了一百倍。
尚云说道:“我跟着县政府吴秘书去外面学习养殖技术,这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马上要上羊,没有技术是不行的。”
“你这个土匪,什么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它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当了半年村主任,天天不见你个人影子,荒了家里的地,还给那些狗杂种倒贴了十来万,这次说什么我也不要你出去。”父亲挥动着手中的镰刀,情绪激动。
母亲说道:“狗牙子,你也不小了,就安分点。不要胡折腾了,我和你大昨晚上商量好了,麦收了,就给你说王家那个寡妇,比你大七岁,脸蛋还可以,主要的是没有结扎,还能生娃娃。”
尚云说道:“妈,我还小,你就不要给我说媳妇了,再说外面的姑娘多着呢,急什么急。”
“你这个土匪,外面的姑娘多着呢,怎么就没有见你给我们引回来一个。”父亲骂道。
母亲说道:“狗牙子,王家寡妇生了两个娃娃,男的留给了原来的婆家,女的刚满三岁,她带着,来到咱家,再生两三个不是问题,妈成天到晚想着抱孙子。”
“妈,你能不能不提那个王家寡妇!”
“妈知道你看上的是李家庄的李鱼儿,可那姑娘心气高,说媒的不下四五百,人家姑娘就是不答应,成天到晚赶着一群黑山羊满山跑,也不知她心里想着啥。”
“妈,人家想啥,你就不要管了,你和我大也不要管我了,我们周岁还没有过二十岁,都小,你们就不要管那么多了。”
“你这个土匪,你祖爷爷十四岁娶了你祖奶奶,你爷爷十八岁娶了你奶奶,比起他们,你说你是不是早应该娶媳妇了。”
“大,你娶我妈那年,你已经三十六了,比起那个时候的你,我现在说亲还早。”
“你这个土匪,我那个时候,家里贫穷,是找不下媳妇,在原始森林碰见了你妈,怎么能够把我和你比。”
“我是你大一个大饼哄来的,现在社会好,不愁吃不愁穿,你就不要和我们那个时候比了。”
“娘,不比也行,我也大了,你们就不要管我了。家里的地,你们可以不种,没有钱了我会给你们给,没有粮食了我会给你们买的拉回来。这样种地、收割,我实在累地干不动呀!我的腿筋好像要跳出来。”
尚云觉得浑身都酸痛,尤其是那该死的伤腿,本来以为好了,可跪在地上,剧烈地疼痛,他的脸上打线线掉水,他实在不想爬在地上如此收割小麦。
“你这个败家子,你娘咋能生了你这个懒种,还没有收牙长长点,就收不动了,我看你欠揍!”
父亲说着,站起来,拿着铁镰刀,就要打尚云的屁股蛋。
母亲站起来,挡住父亲,说道:“他大,娃也不小了,不再是打屁股的时候了。他不学好,但也没有向家里要钱,张柳叶的那个娃出去打工三年给家里一分钱不给,还天天打电话向家里要钱。”
“都是你把他惯成了这个样子,成天不着家,镰刀刚着地,就说累。那个老百姓好活,好活就不叫老百姓,老百姓就应该挨百种苦刑。”
“我看他不错了,每个月他三个姐姐的生活费也最少得四千元,他每个月都给打。你和我从他从学校回来后,三个女子的生活费便推给了他。”
“你问问这个土匪,前不久把十万多元白白给了村上那些坏种。”
“娃拿他的钱在折腾,又没有向我们要,他爱咋折腾叫折腾去,你就不要管那么多!”
“每次我管娃,你就这样护着,总有一天会出事的。”
“他不偷不抢,能出什么事?”
“现在村里那些贫困户抢着买羊,准备把他那些羊大高价卖给狗牙子,你这个妈说说,这不是把狗牙子往茅坑里面推吗?”
“狗牙子,你大说的话虽然不入耳,但都是为了你好,你就不要去那个黑山羊养殖场了,想逛,等麦收了,带上王家寡妇一起逛去。现在的姑娘在家耐不住性子,虽然人家是寡妇,也是个二十六七的娃娃,你就带上去。”
父亲母亲说个不停,起初尚云想好好和他们沟通一下,可试了试,觉得说服他们比收小麦还难。
尚云跪在地上,浑身弄满了土,父亲母亲已经收了两趟小麦,他一趟子也没有收出头。
望着前面不远处的地畔,尚云觉得那就是他心中期盼的终点,可这个终点总那么遥遥不可及。
父亲母亲满头大汗,收了两趟小麦,也不再说话,闭着口,开始了第三趟,尚云依然跪在第一趟那七行小麦行子里艰难地往前挪动着,浑身流着汗。
横在尚云面前的那七行小麦,宛如一堵墙,不是土墙,而是石头墙,挡住了尚云去到地畔的终点。
我的老天爷呀!你饶了尚云吧!
尚云腰疼腿疼,脊背抽筋,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子一样,气息微弱,呼吸困难。
“狗牙子,你就磨洋工着,收不完这行子,中午不要回家吃饭。”
父亲没有骂他为土匪,也没有骂他为败家子,叫着他的乳名,尚云躺在地上,眼睛望着天空,感觉天旋地转。
“狗牙子,你怎么了?”
那是母亲的声音,尚云的伤腿那条筋剧痛,在那剧痛中,他清楚地感觉到他还活着。
“娘,你让我躺躺,我的腿好疼好疼。”
“不行就回去躺躺。”母亲低声说道。
“让他继续干!不好好锻炼个,将来怎么养活一家人!”父亲喊道。
“娘,你让我静一静。”尚云脸色苍白,低声说道。
“他大,这孩子脸色不对,就让他回去吧!”母亲求父亲。
“庄稼汉那个不累,我浑身酸痛,我也想回去睡觉,可这麦子谁来收?”
“大,妈,你们都不用收了,我叫人来收。”
“叫人?这抢黄天,谁会放着自己家的麦子不收,来赚你的钱?”
“大,妈,你们都回去吧,我这就叫人。”
尚云挣扎着爬了起来,拨通了李鱼儿的电话。
“鱼儿,我的腿好痛好痛,麻烦你给我联系一些收小麦的,具体工价你定,叫他们饭后就来。”
“云,你的伤腿还没有过百天,你怎么就敢跪在地上收小麦。你赶紧回去,我中午就给你支过来六个收麦的,一个人一天二百块钱,你看怎么样?”
“太好了,谢谢你。”
挂了李鱼儿的电话,尚云跌倒在麦田,他试了试好几次,也没有站起来,那条伤腿好像废了。
“他大,快来呀!”
“狗牙子,你不行,怎么不早说。”
“我怎么把他伤腿的事忘了。”
“都怪你,非要逼着孩子干。”
“我没有想到他这么不经干。”
“他从学校回来就没有受过苦,你这个当大的,非要逼着他干。”
“他娘,我这都是为了他好。”
尚云在剧痛中,缓缓睁开眼睛,说道:“大,妈,你们都不要吵了,让我静一静。”
第一百九十一章疼
李鱼儿家种了十亩小麦,她早早抽空收完了。那些泥瓦匠人家里有小麦,今天放了工,回家收了小麦。
李鱼儿心里正想着尚云,寻思着尚云在家干什么,马上十点了,怎么还不见尚云来她家,就在这个时候,她接到了尚云的电话。
电话那天,尚云声音微弱,呼吸急促。尚云是一个坚强的人,能给她打来这个电话,说明情况非常不妙。
李鱼儿打电话联系了六个收小麦的村民,给爷爷打了个招呼,让爷爷把那些羊下午挡住,她骑着摩托车匆匆忙忙向尚云家赶去。
尚云家的大白狗是个怪,见到陌生人一个劲地咬,可每次见到李鱼儿,吐着长长的舌头,表情温顺,总摇着尾巴,好像认识了多年的朋友。
走进尚云的院子,也不见人,只见靠东面的一个窑洞门开着,李鱼儿走进窑洞,看见尚云闭着眼睛躺在土炕上。
尚云的脸上到处都是汗水,汗水下面是一张没有血色的消廋脸蛋。
李鱼儿掏出手绢轻轻地擦着尚云脸上的汗水,很快手绢湿透了,她找到一卷卫生纸,用卫生纸开始擦那汗水。
“云,醒醒!”
“云,我是李鱼儿!”
“醒醒!”
在李鱼儿的呼叫声中,尚云睁开了眼睛。
“你,你怎么来了?”尚云吃力地说道。
“我叫个三轮车,送你去医院吧?”李鱼儿看见尚云刚刚擦干的脸上重新水露露的,心里非常难受。
“我的那条伤腿伤口愈合处好像折了,怪疼的。”尚云说道。
“你呀你,不能干就不要干了,逞什么能。”
“我不想让我的爸爸妈妈因为我而生气,再说我也算个大老爷们了,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回到家里,看见他们爬天跪地在收小麦,我这个当儿子的总不能闲坐着。”
李鱼儿觉得现在不是责怪的时候,得赶紧把尚云送到医院,拍个片子看看,究竟怎么了,她拨通了李大毛的电话。
“大哥,尚云收小麦时,那条伤腿跪出了问题,麻烦你把三轮车开到他家,把他送到卫生院检查个。”
“好的,妹妹,我这会在麦地,我这就回去,一会儿就来了。”
挂了李大毛的电话,李鱼儿重新拿卫生纸擦干了尚云脸上的汗水。
“看着你脸上的汗水,我就知道你有多疼了。你呀你,都这样了,还不叫人送你去医院,也不给我说一声。”
为了不让自己呻吟,尚云把嘴唇都咬烂了。他不想把自己的痛苦带给身边的人,可他实在太疼了。他原本想睡一会就好了,没有想到越来越疼。一阵阵刀割一样的剧痛,让他浑身大汗淋漓。
“阿姨和叔叔那里去了?”
李鱼儿不解,为啥尚云疼成了这个程度,他的父亲母亲没有在。
“他们收小麦去了。”
“不是叫人来收吗?他们为什么还要去收?”
“他们苦日子过惯了,疼钱,说对面那块小麦,他们收,不要别人收。”
“钱钱钱!是钱重要还是人重要。”
“鱼儿,不要责怪他们,他们吃的苦太多了,缺钱也缺怕了,他们吃过的苦是我们没法想象的。”
“哎,我这就去给他们打个招呼,李哥来了我们就走。”
李鱼儿说着,走出了土窑洞,大白狗跟在她的身后,不停地摇着尾巴。
李鱼儿也不熟悉尚云家的地,跑着找了找,终于找到了那片麦地。尚云的父亲母亲跪在地上,不停地挥动着手中的镰刀,所到之处,尘土飞扬。
“阿姨,叔叔,快回来吧!那些收麦子的中午就会来,我一亩地二百块钱包给了别人,你们就不用收了。”李鱼儿喊道。
尚云母亲抬起头,看见一个大姑娘站在地畔,说道:“丫头,你是不是李家庄的李鱼儿?”
李鱼儿说道:“阿姨,是我,三个月前在集市上,我问过你。”
尚云的母亲依然挥动着手中的镰刀,说道:“丫头,我记性不好,忘记了,你快回去吧!告诉那些收麦的,他们不要来了,这些麦子我们慢慢收。”
李鱼儿说道:“阿姨,那不行呀,我已经给人家说了,再说是尚云要我把剩下的小麦包给别人收割的。”
尚云的父亲抬起头,说道:“丫头,你不要听那个败家子的话,赶紧把那些收麦的打发了去,来了我也不要他们收。一亩200元,这简直就是在烧钱。”
李鱼儿说道:“叔,尚云看着你们累,才这样做的。”
“他这个土匪,也没有赚几个钱,就知道给别人送钱。”
“丫头,你回去,该干啥,干啥去,那些收麦的,你就退了去,节约下钱,我还要给狗牙子说王家的寡妇。”
王家寡妇,李鱼儿心里大惊。
“阿姨!尚云答应说王家寡妇了。”
“丫头,这事由不得他。他如果不答应,我和他大就把他锁在窑洞里,让他们小两口圆了房,再放他出来。”
“阿姨,你这样做简直就是……”
李鱼儿忍住了,毕竟她还是一个姑娘,毕竟说话的是尚云的母亲。
“丫头,我知道我家那小子心里装着你,可你心气高,就看不上他,我家也就贫穷,给他娶个寡妇,以后好过日子。”
“阿姨,你简直就是在胡闹!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逼婚!”
“丫头,你如果觉得我在胡闹,你就答应我,嫁给我家那小子。我家虽然贫穷,但那小子爱折腾,这贫穷的日子折腾个,也许就富起来了。”
“阿姨我不跟你说这些了,尚云的伤腿疼,可能骨折了,我和大毛哥送他去卫生院,我来给你和我叔打个招呼。”
李鱼儿说着,转身跑着离开。
李鱼儿跑回窑洞,看见尚云疼得翻来覆去,她心里急,再一次拨通了李大毛的电话。
“妹子,正在上山,马上到了!”
李鱼儿挂了电话,说道:“云,我给你把脸擦洗一下,换上新衣服,我们去医院。”
李鱼儿帮助尚云洗了脸,接着帮助尚云换上了新衣服。
只有在李鱼儿的身边,尚云紧绷的神经才会真正得到放松。
为什么每次他最脆弱的时候,身边总站着李鱼儿?
对李鱼儿的喜欢,究竟是一种爱的喜欢,还是内心深处那种孩子对母亲般的依恋?
门外传来了匆匆忙忙的脚步声,母亲走了进来,看见满头大汗的儿子,说道:“你这孩子,疼就给娘说一声,怎么就蒙着声,扛着呢?”
父亲跟着走了进来,说道:“狗牙子,这是两千块钱,拿上去医院检查个,是不是伤口处有了啥问题。”
“大,钱,我有,你和我妈就不要收那些小麦了,我已经包给别人了。”尚云咬着牙,压住疼,说道。
“狗牙子,你说你怎么就如此嫩,也没有收几个麦,就把你疼成了这样。”父亲站在地上说道。
“叔,云本来腿骨折了,这没有过百天,就不该让他跪在地里收麦子。”李鱼儿说道。
“丫头,都怪我疏忽,把他的伤腿忘记了。”
说话间,院子传来了三轮车的声音。
李大毛风尘仆仆来到了院子里,父亲抱着尚云,把尚云放在了三轮车上,李鱼儿上了三轮车,搀扶着尚云。
一个半小时后,他们来到了曲柳湾乡卫生院,给尚云腿部拍了片子。
医生告诉尚云,骨折愈合处部分开裂,需要用石膏膏住,静养休息。
医生对尚云的腿部进行了石膏手术,挂上了液体,给了止疼药。
李大毛看着尚云挂上了液体,心急家里的小麦,便开车回了家,留下了李鱼儿照顾尚云。
第一百九十二章定会
在医院住了一晚上,尚云的伤腿疼痛稍微减缓了点,想起曹县长如此看重他,尚云决定带着伤去南方的养殖场学习先进的养殖技术。
李鱼儿听说尚云要去千里之外的南方学习,无比的担忧,这腿上的石膏没有取掉,弯曲都有问题,怎么走?
尚云说道,弄个手杖,把伤腿提上走。
李鱼儿说,万一弄个大骨折,伤口进一步扩大,怎么办?
尚云不语,心里想着自己这一次要不去,错过了去南方的学习,这羊场进羊后,就忙了,也许就没有时间了。
不管怎样说,县委、县政府能够把如此大的羊场交给他,并且放在尚家河村,足见赵书记和曹县长对他是十分信任的。
自古以来,士为知己者死!尚云也就是一个高中毕业生,能够一个月拿到六千五百元的工资,比乡政府干部的工资还高,他知足了。
不管怎样说,必须要想办法让养殖场盈利,要让政府和群众满意。
尚云急着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的事,一心想去学习,试着站起来走,可走了两步,还是走不动了,提着的腿见不得动,一动就疼。
哎,这真是倒霉透了!尚云叹息着,重新躺在了病床上,拨通了吴秘书的电话,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了吴秘书。
眼看明天要去学习,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了这种事。这个尚云也就事多,吴秘书来不及细想,报告了曹县长。
曹县长听后,思索了一会,没有表态。吴秘书也不知曹县长的意思,默默走出了曹县长的办公室。
其实,比尚云还急的是曹县长,这两天,随着干旱的进一步持续,各乡镇打来电话,说养殖户都问着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什么时候收羊。
厂子已经建成,曹县长原本等尚云去养殖场学习回来了在考虑收羊的事,可吴秘书汇报说尚云腿部旧伤复发,一时半会也去不了南方。
不能因为一个尚云而耽搁群众的大事,旱情持续,养殖户眼巴巴望着养殖场,五六百万资金花在了养殖场上,总不能一直让养殖场闲放着。
群众最需要解决的迫切需要,就是政府急需要解决的问题。
曹县长想着养殖户的事,便有了提前把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运转起来的想法。
关于什么时候收羊,曹县长一个人也拿不了事,得请示赵书记。曹县长走出了政府楼,来到了县委三楼,敲开了赵书记办公室的门。
赵书记正在和扶贫办白主任就脱贫攻坚上的一些事在讨论着,见到曹县长走了进来,说道:“老曹,那孩子脾气过了没?最近有没有他的消息?”
曹县长知道赵书记说的那个孩子指的是尚云,他坐到赵书记对面的沙发上,说道:“三天前,他来找了我,我给他给了个厂长助理的官,一个月六千五百元工资,他坦然接受了。”
赵书记笑了笑,说道:“看起来,你很器重他呀,那孩子和我的工资一样高了。”
曹县长说道:“赵书记,经过县政府对尚云两个多月来的考察,发现他能够让一潭死水变成活水,而且心里装着大家,这样的人,也应该是我们重点提拔重用的对象,虽然他是一个高中毕业生,但他也是一个人才。”
赵书记说道:“是呀,他的辞职报告在网络上火了,市委黄书记都夸他是一个人才。既然是人才,我们出高价留他,也值得。”
白主任说道:“赵书记、曹县长,虽然尚云是一个人才,可这养殖的事,还得找一个行家才行。”
曹县长说道:“我也想到了这一点,本来想让尚云明天开始去国内几个大型养殖场去学习个,可那孩子回家收麦子时,伤腿重新骨折了,也一时半会去不成了。”
赵书记说道:“这孩子现在应该不缺一斗麦吧?为什么还要下如此的苦?”
曹县长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了,这个尚云思想怪怪的,本来就不走寻常路,也许他在鼓弄着什么新花样。”
赵书记问道:“白主任,你是不是心里有了合适的人选?”
白主任说道:“昨天我和劳人局魏局长说起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时,我问他最近几年有没有畜牧专业的毕业生,他派人查了一下,说先后有十一个本科生,在县直单位工作的四个,在乡镇工作的七个。赵书记、曹县长,我们要不要在这些人里面选一个。”
赵书记说道:“说到底,去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就是去养羊,现在的大学生回来也不想去呀!让他们去搞个防疫还可以,让他们长久蹲在那里养羊不现实,他们就不想闻羊粪味,更不要说安心养羊了。”
曹县长说道:“是呀,我已经给吴秘书谈话了,让他下去当厂长,可他说家里有娃娃,还有老人。虽然最后同意了,但思想波动还是很大。”
赵书记说道:“我们的干部一定要沉下去,就从县委、县政府两个办公室开始做起,要不然把县委办公室的马副主任放下去,他毕竟是科级干部,而吴秘书还是一个科员。”
曹县长说道:“为了鼓励干部下去,我想我们应该拿出一个激励方案。常言道,重奖之下必有勇夫。”
白主任说道:“说到底,这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是我们县政府的一个富民厂子,关系到老百姓的利益,也关系到扶贫资金的利用效益问题,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尚云那个娃娃一个人身上。”
曹县长说道:“最近我下去调研时,这黑山羊已经被我县羊贩子炒飞价了,毛重一斤比往年高了四元。如此高的价格,养殖场收进来,怎么给大家分红?”
白主任说道:“我看了你们政府办关于分红的提案,一万元一年给群众分红四千块钱,我觉得不现实。只有养殖场盈利了,才有资金分红。养殖场没有资金,拿什么分红?难道要我们政府补贴养殖场吗?”
曹县长说道:“这个分红草案是魏副县长负责的,得问问魏副县长提出这个分红的依据是什么?”
赵书记说道:“要不然,我们就召开个养羊扩大会议,参会人员定为各乡镇的党高官、主管产业的魏副县长、扶贫办负责人、畜牧局负责人和养殖场负责人,你们看怎么样?”
曹县长说道:“如此最好,人多主意多。”
赵书记说道:“白主任,你是扶贫办主任,扶贫车间放在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也是你的主意,你的意思呢?”
白主任说道:“当初建厂子时我也没有考虑到天气,今年天气反常,过去的一个月没有有效降雨,今天我和气象局联系了,据气象部门预测,今后一个月还是没有有效降雨。”
曹县长说道:“白主任的意思是担心羊只的饲草问题。”
白主任说道:“是呀,现在山里的草已经开始死,如果今后一个月还没有有效降雨,那么地里的庄稼就会枯死,山里的草也一样。”
曹县长说道:“那些养羊大户,特别是那些投机取巧的,手中压着大量的羊,现在已经出现了断草问题。”
白主任说道:“我们环江县地势广阔,即使天暂时不下雨,养殖户移动一下草场,羊还不至于饿死,可如果我们把那些羊都收回到养殖场,草从那里来?”
曹县长说道:“这也是我发愁的一个事,如果我们不回收羊只,投资了那么多扶贫资金在羊场,给上面和下面都说不过去;如果回收了羊只,草从那里来?”
赵书记说道:“你们俩个坐下谈了一大堆困难,如果没有困难,那我们就不用坐下讨论了,我们就召开个扩大会议,让大家参与讨论,时间定在明天早晨九点钟,你们看怎么样?”
曹县长和白主任没有表示异议,关于养羊的扩大会议就这样定了下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座谈会(1)
躺在病床上的尚云接到了县政府吴秘书的通知,吴秘书让他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上县出席明天早晨九点钟的养羊座谈会。
吴秘书说,事关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今后的路怎么走,如何运营的问题,尚云,你尽量能够克服自身困难,上来参加座谈会。
吴秘书说,尚云,你最好准备个谈话提纲,曹县长让我转告你,会议上,你一定要发言,而且要有一个高质量的发言。
尚云讨厌自己这个伤腿,在关键时刻出问题。他答应了吴秘书,明天早晨一定会赶来,即使爬也会爬进会议室。
自从曹县长提议让吴秘书去当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的厂长后,这些天,吴秘书心里一直犯着愁。
五年前他从兰州大学毕业后,回到了环江县,被组织分配到虎杖子乡工作。
在虎杖子乡政府工作了两年后,第三年春季,县政府招录秘书,他报了名,在十个竞争对象中他笔试和面试成绩都是第一,他被录取了。
到了县政府,说对象也好说了,不像他以前处了好几个对象,人家听说他是乡镇干部,便摇摇头走了。
在县政府当了一年秘书,他便找到了对象,对象在县电力局工作。人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有工作,最重要的是,对方不要楼房,彩礼钱十万,对他这个农村出生的来说,可以接受。
他们由一个亲戚介绍,彼此谈了两个月,便办了结婚证,结了婚,如今孩子刚满三个月。
他辛辛苦苦考到县政府,自认为自己从此以后便走出了大山,如今曹县长让他去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去当厂长。
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位于尚家河村,而尚家河村是出了名的“十难村”。从乡政府考到县政府,为了是逃离乡政府,为了是走出大山,如今从县政府下放到村上,这让他多少有点接受不了。
他好像犯了错一样,突然要重新回到大山,而且是一个比自己的家乡更加贫困落后的大山,他心里难受。
前天晚上,他把去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当厂长的事给对象说了,对象死活不同意,还说如果他执意要走,那就离婚。
他也真是无语,关键时刻考验干部,他的身子已经卖给了国家,关键时刻不去,那会是什么性质?
和吴秘书一样犯愁的是尚云,他接了吴秘书的电话后,愁着怎么去县政府开会。
李鱼儿得知尚云为去不了县政府发愁后,买了一个轮椅,让尚云坐在轮椅上,她推着尚云去参加会议。
尚云觉得李鱼儿这个主意好,有了轮椅,这参加会也就不成了问题。
……
在县委三楼中心组学习会议室,坐满了人,除了20个乡镇的党高官、扶贫办白主任、畜牧局牛局长、政府办吴秘书、县委办马副主任,还有主管产业的魏副县长、曹县长和赵书记。
吴秘书清点了一下人数,低声对曹县长说:“就剩尚云了,我刚给他打了电话,他说马上就要到了。”
曹县长对赵书记说:“要不要等尚云,他在路上,马上就要到了。”
还没有来得及赵书记张口,魏副县长说道:“那个臭小子,摆什么架子!让我们这么多人等他,他以为他是谁?要我说,他就是一个投机取巧的人,他的财富都是投机钻营获得的。让大家如此等着,一点时间观念也没有,把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交给这样的人,简直就是糟蹋社会,难道我们这么大的环江县真的就没有人了?”
赵书记没有言,正在这个时候,一个身材苗条的姑娘推着轮椅走了进来。
“对不起,路上堵车,来晚了!让大家久等我,是我的错,请大家原谅。”轮椅上的尚云满脸歉意,对大家道着歉。
“你这孩子,原来腿伤得如此重呀!”赵书记微笑说道,“姑娘,让他坐在我旁边空着的这个位置上。”
“我就坐在您对面。”尚云说道,他总觉得他坐在赵书记身边不合适。
“今天你是主角,我们这些人都是为你出力献策的,这个位置,非你莫属!”赵书记说道。
尚云听见赵书记如果说,心里非常感动,这座次本来是很有讲究的,他挨着赵书记坐,这简直让他受宠若惊。
“姑娘,把尚云这孩子给我推过来。”赵书记对发呆的李鱼儿说道。
李鱼儿推着尚云来到了赵书记身边,准备把尚云搀扶下来坐在椅子上。
赵书记说道:“姑娘,这轮椅上还是舒服一点,你就不要挪动他了,他的腿还石膏膏着,坐了两个小时车,能够来参加会已经很不错了。姑娘,你先去隔壁休息室回避一下,等我们会开完了再通知你。”
李鱼儿出了会议室后,曹县长宣布开会。
“同志们,今天把大家叫来,只有一个议题,就是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如何运营的问题。下面大家就羊究竟以多少钱往进收购、羊的草料从那里来?如何给群众分红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曹县长打开了话题。
众人不语,各自想着心事。
沉默了好一阵子,魏副县长说道:“花五六百万在清水湾建黑山羊养殖场,我本来就不同意,上县政府办公会时,我也发表了自己的反对意见,可没有人听,看看,如今困难来了吗?”
曹县长说道:“现在不是说泄气话的时候,也不是谁抱怨谁的时候,大家就我上面说的事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众人不语,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静默了一会,扶贫办白主任说道:“关于羊场的分红,我以为县政府提交的那个草案有问题,一万块钱的羊一年给群众给四千块钱分红金,还是太高了。”
魏副县长说道:“白主任,你是扶贫办的主任,你最清楚,贫困户的脱贫指标中,最关键的是人均纯收入,给贫困户的分红金多了,那人均纯收入就上去了,也就能够多脱贫一批贫困户。”
白主任说道:“贫困户的收入是多样的,总不能单单靠着托养的这些羊来提高收入吧?”
魏副县长说道:“把投资建养殖场的那五六百万,如果分给贫困户,最起码全县也能脱贫一百来户。”
白主任说道:“以前,我们也把钱给贫困户给到家,可年年给,年年领钱的总是那些人。如果直接给钱能够让贫困户脱贫,我想我县早脱贫了,也不会至今有那么多贫困户了。”
魏副县长说道:“白主任,按照你的说法,这养殖场就是贫困户脱贫的摇钱树?”
白主任说道:“虽然不是摇钱树,但可以年年给贫困户分红,贫困户领了分红金,还有自己的羊在养殖场,有钱也有羊,总比把钱直接给贫困户强。”
魏副县长说道:“白主任,既然你这样说,就应该给贫困户多分红一些。厂子是扶贫资金建的,厂长和助理是县政府聘用的,养殖场就应该把盈利全部分给所有托养户。”
白主任说道:“除过雇佣来的职工工资、厂子土地租金、正常办公经费,剩下的收益可以考虑分给托养户。”
魏副县长说道:“请问白主任,你准备给托养户怎么分红?”
白主任说道:“具体我还没有想好,但有一个原则是必须要以养殖场的经营相挂钩。”
魏副县长说道:“如果养殖场亏了呢?”
白主任没有言,亏了怎么办?他这个扶贫办主任说了也不算,看魏副县长那样子,对这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就存在着偏见。
第一百九十四章座谈会(2)
会议室重新恢复了安静,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不语。
曹县长说道:“各乡镇的书记,你们都谈谈你们的想法。”
曹县长话毕,虎杖子乡胡书记说道:
“养殖场无论是政府办的,还是私人办的,说到底它的性质就是一个企业,是企业就应该按照企业的规章制度办事。
分红,究竟分多少,我想不是我们这些人坐在会议室定的,应该按照养殖场产生的效益来分红。效益好,就多分一点;效益不好,就少分一点;没有效益,就不要分。
至于以多少钱来回收老百姓手中的羊,我想还是应该把这个权限交给养殖场。现在有人哄抬羊价,羊价严重偏高,如果以现在这个价格回收,养殖场养一年羊也见不到效益。
还有羊草料的事,我们环江县缺草,并不代表外县缺草。整个西原市干旱,并不代表全国各地都干旱,河南最近闹水灾,其它地方的雨水还是很好的。”
鹿丸乡马书记说道:“最近我下村时发现我们乡的农户家里还积压着一些陈草,部分群众还是有意愿出售的。”
曲柳湾乡周书记说道:
“群众养羊并不一定都会见钱,遇到价格下跌,有时候放一年,到头来也会亏。
前一段时间,那些调运回来的小尾寒羊,除了死的,剩下的也不怎么好,一个二千多元买回来的,现在往出卖,最多也值一千二左右。
这养殖场在我乡,我不是护短,我只是觉得不要给养殖场那么大的压力。
前一段时间,有人说,谁谈养殖场亏本,谁就是在犯错误。
我想说的是,无论是谁当上厂长,他的心里一定想着的是去赚钱,可羊只要受市场价格的影响,在短缺内谈养殖场的亏本与盈利根本就不科学。
也许今年养殖场就亏本了,可明年就会盈利。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赢亏论英雄,不要让养殖场的厂长兢兢业业干着事,头上又悬着一把随时要命的剑。”
高庙乡郭书记说道:“前一段时间,我对全乡的草统计了一下,愿意出售的有432吨。如果养殖场缺草,可以来我们乡拉运。”
毛铺子乡毛书记说道:
“我赞同上面几位书记说的,应该把权力交给养殖场,我们政府要做的是监管住资金的去向就行了。
一万多只羊放在养殖场托养,这些羊就是群众的财产,政府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羊的流向监管住。不要发生羊没了但养殖场却在的事,至于怎么分红、以怎么的价格折算托养户的羊,我认为养殖场可以和托养户去谈。
托养户想以高价把自己的羊折算成现金来分红,那也行,就满足他们,但如果高价的羊进了养殖场,如果养殖场一时半会产生不了效益,他们就不要想着去分红。
分红多少,养殖场有钱就多分,没有钱就不分了,如果养殖场亏本了,厂长想办法,不要把亏本转嫁给托养户。
我认为,只要养殖场能够把盈利给托养户,不把亏本转嫁给托养户就是一个好养殖场。
对于养殖场的厂长,政府一定要给予足够的自由支配权限,政府干预过多,一定会影响养殖场的正常运转。”
上面几位书记发言后,会议室重新恢复了安静。
曹县长说道:“大家的意见都很好,说出了水平,也解决了这些天盘踞在我脑海中关于养殖场如何运营的问题。”
曹县长望了望静静坐着的尚云,说道:“尚云,在全县建立黑山羊养殖场是你最先提出来的,如今厂子也建成了,你作为养殖场的发起人和主要负责人,说说你的想法。”
尚云说道:
“听了各位领导的发言,我很感动,谢谢各位领导对养殖场的支持,特别谢谢赵书记和曹县长能够把养殖场放在我们尚家河村。
关于办这个黑山羊养殖场,最初我是信心满满的,可最近由于受我的个人情绪影响,我心里老担心这个那个,我产生了逃离的思想。
我害怕在坐的大家为难我,害怕广大的养殖户为难我,我害怕进大牢,由于我的害怕,我找到曹县长说我不当这个厂长了。
我是一个懦弱的人,在这里我向大家做检讨。今后我一定以养殖场为家,努力让养殖场盈利。
曹县长说给我一个月六千五百元的工资,这个工资就不要县财政拿钱了,如果养殖场盈利,我会在盈利资金里面扣除,如果养殖场亏本,我不会要一分钱工资的。
关于给托养户分红这件事,我会尽最大的努力给他们分最多的红,但正如上面各位领导说的,养殖场是企业,是企业就应该按照企业的模式走。
养殖场是政府花钱建的,羊是贫困户托养在养殖场的,我和我的工人只是为政府和托养户养羊、看管羊的打工人。
究竟要给托养户分多少红,我想除过我和工人们的工资,还有养殖场正常的开销,其它的盈利资金我都会分给托养户。
当然没有人敢保证养殖场就一定会盈利,即使那些大型的养殖场,他们的老板也不会保证他们就会百分百盈利,毕竟羊是一种商品,是商品就有跌有涨。
一旦养殖场亏本时,所有的亏本我会想办法弥补,但给托养户就不用分红了。
我说到这里,也许有人会怀疑,如果按照这种模式走,养殖场厂长把盈利报成亏本,那不就把钱贪污到自己兜兜了。
为了避免上面的事情发生,我希望政府能够派出一个监理,最少每季度对养殖场的资金去向进行监管。
至于其它的事,我建议政府还是能够放权给养殖场。如果政府和托养户是家长的话,那么养殖场的职工就是放羊的,放羊的走那里去放羊,家长总不能用一条长长的绳子把放羊人拴住吧。
不要说有没有那么长的一条绳子,即使有,家长拴住了放羊人,但漫山遍野的羊怎么去挡。
羊跑了,放羊人要一边挣脱那束缚自己的绳子,一边还要去追羊。如果追上羊,大家都好,如果追不上,落抱怨的还是放羊人。
抱怨,放羊人可以忍受,但真正受损失的还是家长。
我要说的说完了,谢谢各位领导能够听我说完,说的不对的地方,请各位领导批评指正。”
尚云说完,赵书记故起了掌,大家跟着鼓起了掌。
掌声过后,赵书记说道:
“今天的座谈会开得很成功,我听到了不同的声音,现在我谈一下我自己的一些想法:
第一,关于养殖场的厂长人选,我认为非尚云这个孩子莫属,就让尚云大胆地去干,放下所有的思想包袱,轻装上阵,大胆地去干。
第二,关于养殖场以多少钱折算托养户的羊,我认为以养殖场和群众共同协商的价格为准。
第三,关于分红,我想除过人员工资和养殖场正常的运营资金,剩下的盈利资金全部分给托养户。当然如果养殖场亏本了,可以不给托养户分红,但一定要保证托养户有等价值的羊在。就是亏,也不能让托养户没有了等量的羊。
第四,为了让托养户放心,县政府派出一名懂财务的监管,每个月对养殖场的财务去向进行监管,防止财务流失,防止养殖场有场没有羊。
第五,各乡镇的书记,就是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的联络员,负责本辖区羊只的托养、草料联络工作。
第六,县政府拿出50万启动资金给养殖场,羊一日没有草不行,养殖场拿上启动资金从现在起收购羊的草料,养殖场务必在半个月内贮存好最少一万只羊三个月的饲草料。
第七,古历七月初一,贫困户的羊只正式进入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尚云务必在十天内拿出一个群众和养殖场都能够接受的价格,确保全县所有贫困户的黑山羊应进全进。
如果大家对我说的没有什么意见,就形成会议纪要,按照上面我说的办。”
大家纷纷表示同意,通过这次座谈会,尚云不久前辞去的厂长重新回到了尚云身上。尚云变成了厂长,吴秘书终于解脱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嘱托中的养殖场
座谈会后,赵书记和曹县长把尚云留下,又说了一会儿话。
赵书记说:“孩子,本来我打算让马副主任去当厂长,让你当厂长助理,可马副主任长期在办公室工作,写材料还可以,思维还是不够开放,我害怕他下去后不利于你开展工作。”
曹县长说道:“是呀,这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走的养殖模式,可谓国内首创,也没有可以借鉴的经验,让体制内的干部去当厂长,他们一定顾虑太多,不利于羊场的发展。”
赵书记接着说道:“孩子,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干,我和曹县长会支持你,县委县政府也会支持你,我相信你有能力能够让养殖场盈利。”
尚云说道:“谢谢赵书记和曹县长的信任和支持,我一定会努力的。”
曹县长笑了笑,说道:
“尚云,本来我想让你去外面学习两周,现在你的身体是这样,也不利于出去,等羊只进场后,我会派畜牧专家来给你们的员工讲座。
这养殖场明天开始就会安装一些自动化的设备,关于设备的操作,到时候厂家会派师父给员工培训的。
县政府办公会议决定,初步核定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的编制人员为33名。
厂长1名,工资由县财政解决,一个月6500元。
监理1名,由县财政局下派熟悉财务的员工兼任,在原有的工资基础上,一个月额外补助2000元工资,工资由县财政解决。
厂长助理一名,工资由县财政解决,一个月6500元。
专业兽医2名,负责养殖场羊只的防疫,接种、疾病预防和治疗,从县畜牧局下派,每个月县财政额外补助每人2000元。
其它人员30名,工资由养殖场想办法解决,每人一个月3500元工资。
会计1名,大灶灶师1名,门卫1名,清洁工3名,养殖员15名,饲草加工员5名,饲草拉运员2名,屠宰师父2名。
至于人员,你如何安排,那是你这个厂长的事,但人员编制不能超过35名,包括县上下派的监理。
监理只对养殖场的财务运转情况进行监管,并不直接干预养殖场的具体运营。
尚云,那个厂长助理的位置原本是给你设的,现在你当了厂长,谁能当助理,你就自己选人去,至于其它员工,也一并由你聘用。”
赵书记说道:
“孩子,你的权力也是很大的,接近两万多只羊在你的手里,牵扯到一千来户贫困户的利益。你的手下还有29名职工,其中27名的吃饭碗在你的手中端着。
孩子,让你当这个厂长,我和曹县长都是顶着一定压力的。一部分人也不看好你,我和曹县长总认为你具有优秀商人的睿智,而且心里有着大家。
聪明的商人有,但心里装着大家的并不多。尚家河村贫穷,环江县是革命老区,是国家贫困县,也贫穷。
去年以来,我和曹县长总琢磨着要给环江县打造出一个属于自己县才有的产业,想用产业带动全县脱贫致富。
县上试着引进了一批小尾寒羊,想把我县打造成小尾寒羊之县,可一场布病,让小尾寒羊产业遭受了灭顶之灾。
去年,在县北一个乡镇试着办了一个养牛场,想着用养牛场来带动群众发展牛产业。由于管理不到位,监管没有跟上,最终牛没有了,厂长跑了,只剩下了空空的厂子。
为这个养牛场,市上追责了二十多名干部,我和曹县长也受了处分。
孩子,就在我和曹县长为我县要发展什么产业而迷茫时,你屡次三番找我们,向我们游说养殖本地黑山羊。
经过县委县政府几次对本地黑山羊调研、论证,最终采用了你的想法。
孩子,关于把我县打造成一个黑山羊之县,县委县政府这次下了狠劲,在财力、人力上全力保障,一定要成功,绝不能失败。
孩子,你比我的儿子小五岁,但你比他有本事,我相信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在你的管理下,一定会给全县人民带来好运,给广大托养户带来真真切切的实惠。”
曹县长和赵书记的嘱托,让尚云觉得,他肩膀上的担子非常沉重,他发誓一定不会让赵书记和曹县长失望。
年轻的尚云,受命于危难之中,但不是所有的人都看好他,比如魏副县长就觉得他不靠谱。
看起来,他不做出点成绩,绝对是交不了差事的。
短暂的谈话后,按照曹县长的意思,马副主任带着尚云到宾馆吃了一顿工作餐。
进餐中,马副主任告诉尚云:
“由于我县调引小尾寒羊失败,加之牛场老板卖牛带款潜逃,县委县政府在发展养殖产业上的压力是非常大的。
昨天,赵书记和我谈话,让我下去协助你。可我长期在体制内,根本就没有一点企业管理经验,让一个外行下去当厂长,只会影响养殖场的发展。
我把我的想法如实告诉了赵书记,赵书记听了我的话,想了想,觉得我说的有理,便打消了派我去当厂长的主意。
尚云,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但愿你能给我县的产业发展带来一片春天。”
告别了马副主任后,尚云拨通了胡云儿的电话,就如何运营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交换了意见。
首选是员工的问题,尚云的原意是就近招录一些尚家河村的村民,帮助村民们在家门口就业。
胡云儿说尚云的尚家河村的情怀太重,不利于养殖场发展。养殖场是全县的养殖场,不是尚家河村的养殖场。
“云,你提出要让农民变成职业农民,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走的是机械化、自动化的养殖之路,一旦农民进了你的养殖场,经过培训,就变成了职业农民。
农民要变成职业农民,没有一定的知识是不行的,我建议员工的文化程度应该在高中以上。至于员工的年龄,不能偏大,最好在四十岁以下。”
提起养殖场,的确机械化程度很高,给羊填草时员工只需要开着草料车往进填就行。
羊只喝水用的是触摸式喝水器,只要羊嘴触摸到饮水器,饮水器就会自动流出水。
县政府对养殖员的核定,是按照一千只羊一个养殖员核定的。如果上料和饮水达不到自动化,一个养殖员是喂养不了那么多羊的。
养殖员的职责除了开着上料机子上草料、给饮水器上水外,还需要清理羊粪。
羊站在竹子编制的羊栏里,悬空,羊粪通过缝隙落到地上,养殖员清理羊粪时用的是小型的清理机。
总之养殖员经过培训一定要熟悉机器,如果养殖员只干上面的这些话,也太简单。
最重要的是养殖员要关心羊只的生长、发育情况,对产羔的要帮助分娩、对母羊不给小羊喂乳的要进行配乳,对生病的羊要能够及时辨认出来。
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养殖员,除了要勤奋踏实,更重要的是要能够操作机器,懂一些养羊的基础知识。
养殖场分养殖区、草料区、屠宰区、生活区四大大的区域,各自的养殖员负责各自养殖区的卫生,一千只羊为一个小的养殖区,雇佣来的3名清洁工负责其它三大区块的卫生清理工作。
饲草加工按照三千只羊一个饲草加工员工配备的,自动上料加工。
拉运饲草是按照七千只羊一个拉运车、一个拉运师父配备的,需要跑外面收购饲草。
无论是养殖员、清洁工、饲草加工员、还是饲草拉运工,都得和机器打交道。
养殖场的员工要懂机器,会用机器,这是最起码的要求。
尚云觉得胡云儿说的对,自己不能心里一直想着帮助尚家河村农民就业,应该把心思从尚家河村走出来。
采纳了胡云儿意见的尚云,利用县电视台、九九红服务公司,把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员工的招聘信息发布了出去。
第一百九十六章送酒
尚云走后,呼啦啦麦地里来了七十五个村民,个个手里提着镰刀,镰刀在红彤彤的阳光下闪闪发光,宛如一把把刺刀。
如此多的人,吓坏了尚云的父母,这傻儿子,究竟掏了多少钱呀!
村民来到麦地里,也不多说,见了小麦就弯腰割,弄得尚云的父母一头蒙水。
“你们都不要收了呀!我那儿呀,就是个败家子,就根本没有多少钱呀!你们还是回去吧!到时候给你们开不了工钱可怎么办呀!”尚云父亲站起来,挥动着手中的镰刀,急道。
陈麦义说道:“尚叔,大家都是来帮忙的,自愿来的,不要钱。叔,你就不要管了。”
尚云父亲听说来的收麦人不要钱,放下手中的镰刀,一屁股坐在地上,拿出旱烟锅“吧嗒吧嗒”抽了起来。
“他大,这……他们真的都是来帮忙的?”尚云母亲放下手中的镰刀,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坐在麦田里,低声对尚云父亲说道。
“回去烧一锅开水,用桶提来让大家一会喝,家里柜子里还有过年留下的两瓶酒,顺便也提来。”
“他大,就是这些人把狗牙子刚逼得当不成了村主任,怎么那么心好来给咱家收麦?”
“难道这些人又要给咱家那败家子下套套?”
“他大,狗牙子不当村主任,他们还能给下啥套套?”
“你这个当娘的,难道没有听说狗牙子又要去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当什么助理吗?”
“前几天,我去看了养殖场,那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好大呀,不但占用了咱家一百二十三亩荒地,还占用了老五家六十四亩荒地、老八家四十亩荒地、六侄子五十亩荒地。”
“他娘,这些人是不是想着要去养殖场赚钱,来讨好咱家这个败家子的?”
“他大,反正这麦收得咱们腰酸腿疼的,有人收,咱们清闲一阵算一阵。”
“他娘,你和我活了半辈子了,家里还没有这么热闹过。”
“他大,你老骂狗牙子。其实我觉得狗牙子比你和我强,这些年来,即使小麦黄得没有了要把子,也没有人来帮忙,可今天突然冒出来这么多人。”
“他娘,我心里老嘀咕着,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大,反正他们不是我们请来的,是自己走来的,有什么坏事?”
“他娘,李鱼儿那个丫头走时不是说一亩二百块钱包给别人了吗?”
“好像说过一天二百元,当时我忙乎着收小麦,也没有在乎听。”
“李鱼儿这个丫头好像对咱家的狗牙子有那个意思。”
“是不是狗牙子也用一块大饼把那丫头骗得心动了?”
“听李大毛说,狗牙子去李家庄,要不是李鱼儿和她爷爷暗自保护,狗牙子就出事了。”
“我总觉得李刀子不会善罢甘休,那老头子一辈子耍脑子,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没有那么简单。”
“李刀子把所有的家产变卖了,交了罚款,现在落了个监外执行,要不是年龄大,估计还在号子里面。”
“你怀疑狗牙子被逼下台,是李刀子在背后捅刀子?”
“听李大毛说,狗牙子在城里销售楼房得罪了人。”
“应该给狗牙子说个媳妇,有媳妇收管了,他以后就不用我们操心了。”
“看起来,李鱼儿有那个意思,要不我下午去李老头那里去提亲。”
“李鱼儿陪了狗牙子,李老头一定在放羊,咱们明天早晨一起去提亲。”
“应该去提亲,两个娃娃揭不开那个脸皮,我们就把他们推一下,我急着要抱抱孙子呢!”
“要是自行车在,就好了,去李老头家也不用咱们走着去。”
“还是不说这些了,大热天,不管怎样,还得给人家烧一些热水喝。”
尚云的母亲离开了麦田,回去烧开水,尚云的父亲抱着镰刀,回到家,从柜子里面取出来两瓶白酒。
白酒是今年过年时尚云买的,一瓶六十八元,尚云当时买了两箱子,一箱子六瓶,给父亲给了两瓶。
尚云的父亲平时喝的是十块钱的铁人酒,突然看见如此贵的酒,没有舍得喝,便顺手压在了箱子里面。
至于那十瓶,过年时,和族人们关系好了,初一那天便喝了个底朝天。
尚云的父亲心里想着要用这两瓶酒招待收麦子的,从柜子里面取出来,看了看,用鼻子闻了闻,还是把一瓶酒重新放在了柜子里面。
“他娘,我拿一瓶去招待他们,另一瓶酒放在明天早晨我们走李老头家时提上。”
“也好,家里也没有什么拿头,听说李老头除了爱唱皮影戏,还爱喝酒,这酒是好酒,明天就提上。”
“你好好烧水,我这就给他们送酒去。不管他们来给咱家收麦子是什么心思,能够爬在咱家麦田里收小麦,就是咱家的客人。”
“他大,把那十个酒杯子洗净。家里也没有多余的酒杯子,就让大家轮流着喝。”
“七十五个人,一瓶酒,总觉得有点太少,一人一口就完了。”
“你就香酒,过年亲戚来还拿了五瓶酒,叫你一天一口顺溜完了,赶集时,还偷偷摸摸瞒着我喝酒。”
“他娘,咱家现在没有欠账了,你就让我十里八天喝一瓶吧!”
“你还知道咱家没有欠账了,要不是我生的那个狗牙子,现在咱家最少也欠十六万吧!”
“他娘,是这个理。”
“你知道这个理,每次狗牙子回家,你总拉着一张驴脸,还骂狗牙子是败家子。你这个当大的,能不能讲点理?”
“他娘,我见他大手大脚花钱,心里就气。”
“哎,我也是这样的,虽然家里现在不缺钱了,但依然想提着鸡蛋去集市上卖。”
“家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那些人,要不,你把开水喝好了,顺便给那些人煮一些鸡蛋。”
“一个鸡蛋一块钱,让他们白吃了,心里疼。”
“这瓶酒六十八元,得六十八个鸡蛋才能够换来,难道拿去让那些人喝了就不心疼?”
“人家来给咱们收麦子,咱们总不能一毛不拔吧?前些年家里缺吃的,遇到个路人,咱们也会拿出家里好吃的让给路人吃。”
“就是的,咱们得大方点。酒我就送给人家喝,鸡蛋你就煮七十五个,让一人吃一个。”
“好好,我听你的。”
“我这就去送酒。”
“去吧!不要总拉着你那张驴脸,见了他们,放高兴点。”
尚云父亲一手提着一瓶白酒,一手拿着装满十个酒杯子的纸盒子,来到了自己的麦田。
也就一来一去的功夫,三亩小麦收完了,有人开始提麦子,有人垒麦垛,有人坐在地畔抽烟,有人三三两两拉闲话。
“喂,叔,我们正准备去另一块,没有想到你老提着酒来了。”马军威笑嘻嘻走了过来,接过了尚云父亲手中的酒。
“酒来啦!六十八元的,好酒,有没有人喝!”马军威冲着众人喊道。
“啊!那么贵的酒!”
“你小子可不要独喝,等我们人齐了再开瓶盖。”
“喝酒的报名。”
“我喝!”
“我喝!”
“我见不得酒!”
“把我那一口让给马经理喝去!”
“把我那一口让给万三强喝去!”
“谁不喝,给我让一口!”周会会冲着众人喊道。
“你小子就是个酒罐子!让一口还不如不让!”黄国林笑着对周会会说道。
“黄叔,你和我一样,见了酒就像见了娘!”周会会对黄国林说道。
“酒鬼碰见了酒鬼!”李廷怀说道。
众人说笑着,坐在了一起。喝酒的坐在了左面,不喝酒的坐在了右面,马军威往酒杯子倒酒。
“手工活,多一点少一点,大家不要在意。”
“那天见了尚主任,我们向他要酒喝!”
“你还向尚主任要酒,尚主任已经给你谈过话了,不准你以后喝酒。”
“哎,不喝酒我这心里就堵得慌。可是喝了酒,我回到家就想打老婆孩子。”
“周三,你耍什么横!要不是尚主任给你把婆娘说的找回来,估计她现在还在外面逛着。”
“是呀,尚主任对我的好,我周三一辈子都会记在心里。为了尚主任,我周三戒酒了!”
“周三,你早应该为了婆娘娃娃戒酒!”
“不知尚主任什么时候从县上回来,他回来了,我们就去医院看看他!”
“是呀是呀!我们一定去看看他!”
尚云的父亲听着大家张口闭口一个尚主任,他不明白,前些天就是这些人把自己的儿子从村主任的位置上逼下来,可今天他们好像没事人一样,这究竟是怎么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重回故地
李鱼儿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尚云,来到新华书店买了两本养羊的书籍,然后推着尚云来到了云景小区。
“兄弟,你的腿,怎么了?”万成天正在售楼部和麻小翠说话,突然看见了坐在轮椅上面的尚云。
“没什么,我去看看我的楼房装潢的怎么样了。”尚云笑着说道。
“兄弟,进来喝点茶。”万成天笑道。
“难道这里的楼房还没有销售完?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当初是你求着我把剩下的99套楼房的销售权转让给你的。”尚云说道。
“兄弟,说起来惭愧,现在还剩下42套没有销售出去。”万成天一脸的无奈。
“看起来那些买楼房的也认人,五月初一那天,我记得人们可是排着队来买楼房的。”李鱼儿插话道。
万成天看了一眼李鱼儿,问道:“兄弟,你从你们村民那里转手来的十套楼房卖出去了没?”
尚云笑了笑,说道:“没有,万老板如果感兴趣,就卖给万老板。”
万成天说道:“我怎能从兄弟手中抢生意,还是留给兄弟发财去吧。”
尚云说道:“但愿万老板以后做事做人能够心口如一,不要口中一句一个兄弟,心里却恨不得马上叫我去死!”
万成天红了脸,说道:“这都是春江花园方老板嫉妒兄弟你,他蛊惑你们村民那些做的,与我无关。兄弟,你可不要听信谣言。”
尚云对李鱼儿说道:“走吧,我们去看看楼房。”
李鱼儿推着尚云去看楼房,一直呆呆站着的麻小翠追上来,说道:“李鱼儿,让我来推推尚老板。”
李鱼儿说道:“还是不麻烦麻小姐了,我来吧。”
麻小翠说道:“尚老板,我刚浏览九九红服务总公司页面时,发现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招收会计,我想应聘。”
尚云说道:“麻小姐留意了没有,养殖场的会计最低得个大专学历,而且必须是会计专业。”
麻小翠说道:“尚老板,我学的就是会计专业,大专院校毕业的。”
尚云说道:“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可在山沟沟,麻小姐可要想好,那里现在还没有通往外面的班车。”
麻小翠说道:“我想跟着尚老板去创业,而且养殖场工资也好,我表姐在乡政府工作五年了,一个月工资才3200元。”
尚云说道:“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走的是现代化的养殖之路,大部分设备都是国内最先进的。虽然是养羊,但机械化程度非常高。如果麻小姐有意前来应聘,就把个人简历投在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的邮箱里,等着通知。”
麻小翠带笑说道:“谢谢尚厂长,我这就去做,不打扰你们了。”
麻小翠转身走了,尚云对麻小翠的为人和能力还是挺有好感的。在和麻小翠合作的一个多月里,麻小翠能够按照尚云说的去做,能够保守秘密,能够对他忠诚,这一些都让他很满意。
如果没有其它强大的竞争对手,养殖场的会计就是麻小翠的。
在养殖场所有的岗位里,厂长助理是最吃香的一个岗位,一个月6500元工资,工资由县财政发,工资不会因为养殖场亏本而受影响。
当然对厂长助理这个岗位,尚云把招聘人员的文化程度从高中提到了本科。
会不会有大学毕业生来到山沟沟里头来养羊,尚云想,那么高的工资,是非常具有诱惑力的,一定会有人来的。
不一会便来到了楼下,坐着电梯,尚云来到了自己的楼房,木工活已经做好,两个粉刷工正在抹腻子。
一切还可以,尚云看了看,便和李鱼儿来到了楼下,走出了云景小区。
出了云景小区,遇见了春江花园售楼员王子涵。
“尚厂长,麻小翠刚给我打电话,说你来了,我来看看你。”王子涵脸上挂着笑,说道。
“谢谢王小姐。”尚云道。
王子涵说道:“我刚出来时,给方老板告了个假。方老板最近从医院出来后,好像变了个人一样,遇见人就说你的好。”
尚云说道:“我还得感谢他,他把我的辞职报告往网络上一发,我成了红人,四五天涨了六七万粉丝。”
王子涵说道:“没有想到这坏事还变成了好事,方老板当初可没有那个好心。”
尚云说道:“做人做事只要自己坦坦荡荡,即使狂风暴雨,又能奈我何!”
王子涵说道:“尚老板胸怀宽广,我佩服地很。听说麻小翠准备去你的养殖场应聘会计,我也想去应聘养殖员。”
尚云望了一眼王子涵,说道:“虽然说养殖场上的是机械,自动化程度也高,可毕竟是养羊,天天要闻羊粪,还要铲羊粪,你一个姑娘,还是不要去了吧。”
王子涵说道:“尚厂长,我也是农村人,来到这个县城,一个月2000元工资,除过房租费和吃饭,到手也没有了钱,这城里根本就不是我这样人混的。”
尚云说道:“是呀,现在进厂子,最少也得个大学文凭,像我们这些高中生出去打工只能干那些苦力活。”
王子涵说道:“尚厂长脑子好,去那里都能赚来钱,不用给别人受苦。像我,只有打工受苦的命。”
尚云说道:“养殖场虽然工资高,但生活在一个相对封闭的山沟沟,而且一个养殖员要养一千只黑山羊,也是一个苦活,王小姐可要想好。”
王子涵说道:“我讨厌了这里,去其它的城市也只能当服务员,我想跟着尚厂长去创业。”
尚云说道:“好吧,只要王小姐愿意,7月1号就来参加培训!”
王子涵说道:“这么说,尚厂长录用我了。”
尚云说道:“从阳历7月1号起,养殖场会对前来应聘的员工进行一周的培训,培训期间吃住养殖场管,培训后,对能够信任工作的,养殖场将择优录取。能不能录用王小姐,还要看培训后,王小姐能不能胜任养殖场的工作。”
王子涵说道:“尚厂长,我一定会努力的。”
说着话,三个人来到了春江花园门口。
方老板和郭燕正在售楼部门口晒太阳,郭燕最先看见了尚云,低声对方老板说道:“方老板,那个尚云来了。”
“啊!”方老板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果然是尚云。
“尚……尚老板,我对不起你呀!”方老板快步走了过去,对尚云说道。
尚云笑了笑,说道:“谢谢方老板让我一夜之间成为了小网红,如果不是方老板,我这个只有三四千粉丝的直播绝不可能在十几天变成一个拥有二十万粉丝的主播。”
方老板说道:“尚厂长,我方兴东就不是个人,处处和你作对,你却在暗中帮助着我。”
尚云说道:“世间的财富够世人用,我帮助你,也是在帮助我。”
方老板走过来,说道:“姑娘,把尚老板推进我的售楼部,我要好好请教这售楼的技巧。”
尚云说道:“我们还要去车店坐班车,就不进去打扰方老板了。”
方老板说道:“尚厂长如今也算一个有钱人了,怎么还如此低调。”
尚云说道:“你也知道的,最近我从村民手中回收了十套楼房,那些楼房也销售不出去,一夜之间变成了房奴。”
方老板说道:“是呀,我最近老琢磨着,为什么五月初一那天人们疯抢房子,最近怎么突然没有人问楼房了。”
尚云说道:“这很正常,当人们的狂热过后,便会恢复冷静。如果想让人们再一次狂热起来,还需要一个合适的机会。”
方老板说道:“是呀是呀!尚厂长说得太好了,我方兴东佩服你。尚厂长,进去坐坐,我们好好聊一聊,一会我开车送你回去。”
尚云说道:“送就免了,方老板如此忙,还是不打扰了。”
方老板走近,用手握住轮椅手柄,说道:“尚厂长如果执意不进去坐坐,我这就开车送你们,顺便路上跟着尚厂长学习一下如何抓住下一次人们的狂热期。”
尚云说道:“我也就随便说说,方老板还当真了。”
方老板说道:“我连滚带爬在商场混了二十多年了,从来没有佩服过谁,可这次我对尚厂长,可真的心服口服了。”
尚云说道:“都是机缘巧合而已,有人理解为投机取巧,不足方老板如此高评价我。方老板忙,我这就去了。”
方老板见挽留不住尚云,便发动着自己的车,非要送尚云回去。尚云见方老板也是真心,便和李鱼儿上了方老板的车。
第一百九十八章村民的心事
一路上,方老板和尚云谈了许多话题,当然说的最多的还是楼房销售问题。
尚云告诉方老板,随着人们思想观念的改变,春江花园一定会迎来春天。如今楼房销售不出去,等于压在手中增值。
方老板始终对人们谣传春江花园建在虎口上耿耿于怀,尚云告诉方老板,谣言就是一张薄薄的纸,迟早有一天会破的,不必在意。
两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曲柳湾乡卫生院,尚云腿上的石膏还没有取,需要住院静养一周。
尚云刚下车,便发现医院门口站满了尚家河村民,约摸有七八十人。
究竟有了什么事?怎么来了如此多的村民?尚云环顾四周,迷惑不解。
“尚主任回来了!”
有人喊了一声,村民们纷纷围了过来,把尚云围在了中间。
“尚主任,你的腿好些了没?”
“尚主任,我们来看你了!”
“尚主任,我们错了!”
村民们纷纷嚷嚷着,李鱼儿搀扶着尚云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这么忙的天,你们不回去收麦子,怎么都站在这里?”尚云问道。
“我们在等你!”
“我们给你家也把小麦收割完了!”
“尚主任,我们来接你回家!”
众人吵吵闹闹着,尚云没有想到,村民们会来看他,更没有想到村民们会自发去给他家收购小麦。
“谢谢各位!想我尚云也没有给大家带来什么,却受到了大家如此的礼遇,谢谢各位!”尚云说道。
“欢迎尚主任回村!”
“尚主任对我们的好,我们永远记在心里!”
“要不是尚主任,我的儿子现在还在逃学。”
“尚主任连夜把我母亲送到了医院,救了我母亲,尚主任就是我全家的恩人!”
“我家那小子就不听我的话,在外胡跑,尚主任给打劝说的回了头,那小子现在终于知道赚钱了,十几天前还给家里汇回来了一千块钱。”
这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原来村民们还记在心里,他们也太善良了。
“谢谢大家,那都是我应该做的。大家都回去吧,我已经不是你们的村主任了,我已经写了辞职报告。”尚云说道。
“都让一让!”
一个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众人让出一条路。
一个年轻人袒露上身,身上绑着藤条,低着头走了过来。
“尚主任,千错万错,都是我马经理的错!我今天来向你认错了!”
马经理负荆请罪,来到尚云身边,扑腾在地。
“快,快起来!你这是何必呢?”尚云用手搀扶着,想拉马经理起来,可马经理死死跪在地上。
“尚主任,我知道是我伤了你的心,那五百元钱我已经带来了,我当时鬼迷心窍,我错了。”马经理说道。
“马经理,快起来,有话好好说,不要跪在地上,你这是折杀我呀!”
“尚主任如果不答应回村当村主任,我就不起来。”
“马经理,我不当村主任与你无关,与大家也没有关系,我已经成了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的厂长,我要集中心思去当这个厂长,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当村主任。”
“尚主任,那天我拿着钱回去后,我的婆姨骂我,我的父亲骂我,他们说我就是个王八蛋,就是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让我把你请回村上。如果你不回去当村主任,他们就不让我回家吃饭、睡觉。”
“关于叔叔和嫂子的工作,我以后有空给说,你快起来,大家帮我把他拉起来。”
“我不起来!你们不要拉我。”
“你们都滚远!不要拉我!”
过来三两个村民拉马经理,马经理骂骂咧咧不让别人拉他。
“马经理,如果你不想起来,那我也没有办法,我还要进去住院,就不陪你了!”尚云说着,转身离开。
“尚主任,我马经理说到做到,你一天不回去当村主任,我就一天不起来!”马经理气粗脖子红。
“各位父老乡亲,谢谢你们来看我,谢谢你们帮助我家收割小麦,你们都回去吧!”尚云对众人说道。
“尚主任,我们错了。”
“尚主任,回村吧!”
众人站着不动,陈麦义走过来,说道:“云,村里那些从你手中买楼房的,中了万成天的诡计。万成天给每户给了五百元,说了许多合户买楼房的害处,故意吓唬大家。大家也没有见过大世面,被万成天说的心慌。万成天对大家说,如果大家闹事,逼着你把楼房退给他,事成后,万成天答应给每户送一袋大米。”
“尚主任,我不该为了五百元逼你,这五百元我给你带来了。大米,那个城里人根本就没有给我们。”黄国林说道。
“我的也带来了!”
“我的也拿来了,请尚主任收下钱。”
尚云总觉得村民退房子一定是听了某些人的挑拨离间,果然如此。
这个万成天什么事都能够干出来,跪下求饶的是他,暗中指使村民的人,还是他。
当初,尚云还怀疑是不是四大族长在背后捣鬼,现在真相大白,原来是万成天这个杂种干的好事。
“钱是万成天送给你们的,你们就拿上。反正是他送的,也不是你们抢的,你们就放心去花。”尚云说道。
“是我们的不对!请尚主任原谅。”
“我们不应该为了五百元坏了良心!”
尚云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你们都回去吧!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就不要想那么多了。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就在咱们尚家河村,今后大家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我一定尽力帮助大家。”
马经理突然抬起头,说道:“尚厂长,你能不能把我招录到你的养殖场。”
尚云说道:“马经理,有话站起来说,这里是医院,人来人往的,你这样跪着,让别人怎么看我?”
马经理站了起来,说道:“尚厂长,我进了你的养殖场,一定会听你的话,一定会好好干活。”
尚云说道:“我已经把招聘员工的信息发布了出去,只要符合招录条件,任何人都可以报名来参加培训,培训完成后,让大家操作机器,择优录取。”
马经理说道:“就去养个羊,干吗要那么复杂?”
尚云说道:“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是一个现代化的养殖场,机械化程度非常高,对员工的技能要求也非常高。我曾经说过,今后从事农业的将是一批热爱农业的职业农民,这养殖场的员工也就是职业农民。”
马经理说道:“原来是这样个球,害得我跪了半天。”
马经理说着,转身离开,走到医院门口,胳膊一用力,脊背上的藤条断了。他顺手捡起自己的衣服,穿在身上,冲着人群喊道:
“都散了散了!进那个羊场也没有啥球希望,你们就不要继续演戏了!”
难道大家如此做是为了进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尚云热起来的心突然冰凉凉的。
“尚厂长,我家小子是高中毕业生,名字叫黄金和,已经报了名,请尚厂长多多关照。”黄国林说道。
尚云说道:“黄叔放心,关于选人,我一定会在公平公正中择优录取能够信任工作的员工。”
“尚主任,我来不是进养殖场的,我是真心承认错误的。”
“尚主任,我来也不是为了进养殖场,我是想看看你的腿怎么样了。”
“尚主任,我来也不是为了进养殖场故意讨好你,我只是真心希望你能够回到村上带领大家过好日子。”
并不是所有的村民都像马经理是来演戏的,许多人还是对尚云有感情的,他们是真心来看尚云的,也是真心希望尚云能够回到村上继续当村主任。
第一百九十九章道情皮影
李爷爷在环江皮影大赛中拿了个第三名,虽然是第三名,但李爷爷很知足。
本来这次去参加比赛,李爷爷心底深处还是希望有年轻人能够超过他,毕竟自己是年过古稀之年的人了,皮影戏的未来应该在年轻人的手里握着才对。
第一名是史家班,老班子,现在的班主史云和李爷爷是一个师爷,比李爷爷大三岁。
师爷名字叫谢下林,生于1841年,在1915年正月二十五日,师爷在演出时突然患重病,当晚由孙子接回家中,天亮后,便离开了人间。
师爷演唱了多半辈子道情皮影戏,足迹遍布三省十一县。师爷具有高超的挑扦技艺和唱功,他综合前人的唱法,吸收了环江县地方戏曲和民歌的养分,创造了一批新板路,新唱法,方圆十一县尊师爷为道情皮影宗师。
师爷60岁后,广收门徒,门徒遍布七县一市,那个时候,人们没有电视,也没有电影,对道情皮影还是挺喜欢的。
后来师爷的弟子们各立门户,独自打造自己的道情皮影戏,把皮影戏带到了更远的地方。
李爷爷8岁那年拜师学艺,史云拜他父亲为师,自小跟着父亲吼道情。
史云唱腔和道白吐字清晰,高昂婉转,人称“铁嗓子”。演技娴熟,生、丑、净、旦皆能演唱,不但在环江县,而且在整个西原市都非常有名。
这次输给史云,李爷爷输得心服口服。
李爷爷跟着师父不但学习演唱,更多时间学习皮影雕刻,他的雕刻艺术在整个西原市可谓一绝,这些都来自于师父的影响。
师父的许多雕刻作品,刀法娴熟,造型生动,风格古朴,成为全国皮影雕刻艺术的精品。
师父雕刻的猪八戒,去年被他的孙子以一万元卖给了一个南方人,卖出了皮影娃娃的天价。
师父留下的五百多件皮影娃娃,在不到十年的时间,先后被人们买完。
环江县的几大皮影班子,近年来先后都雕刻出来了一些皮影娃娃,由于缺少师父那种灵性,皮影娃娃投入市场后,并不比市场看好。
李爷爷最近十年年,偏好《周易》,一边种地、养羊,一边搞起了阴阳八卦学说研究,对自己精湛的皮影雕刻艺术倒没有了什么兴趣。
前不久,李鱼儿对李爷爷说,她想开个网店,去出售皮影娃娃补贴家用,可自己刀法不到,火候不够,请李爷爷帮忙。
看着自己的孙女对皮影娃娃如此感兴趣,李爷爷很高兴,这皮影雕刻艺术终于后继有人了。
李爷爷终于拿起了放置了多年的刀,开始教李鱼儿雕刻皮影娃娃。
比起雕刻艺术,道情皮影戏的发展还是可以的,经过几代人的努力,皮影戏留下了许多优秀的剧种,比较有名的有《忠孝图》、《苦节图》、《日影塔》、《善恶图》、《蛟龙驹》、《九华山》等。
李爷爷这次靠着演唱《蛟龙驹》获得了第三名,史云靠着自家独闯的剧种《大闹天宫》获得了第一名。
无论是史云,还是李爷爷,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这皮影戏在他们这一代人手中辉煌过,去过大城市,受到城里人的喜欢,还出国演唱过,被外国人称为“东方的魔幻艺术”。
这些年,随着电视机进村入户,皮影戏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人们不再跑夜路,不再走十来里路去看皮影娃娃。
皮影戏只有在村里唱庙戏时才会锣鼓喧天响动三天四夜,皮影戏再也供养不了唱戏的戏子。
如今环江县举行皮影大赛,鼓励年轻人学习道情皮影,学习雕刻艺术,先后涌现出了一批年轻的皮影班子。
这次获得第二名的班主三十一岁,他靠着自己创做的《三打白骨精》,获得了观众和评委的一致好评。
不但小伙子唱得好,他手下的四个搭档乐器伴奏也非常好,钢琴首次进入了皮影戏的伴奏中。
小伙子之所以能够得第二名,最重要的是他的伴奏团队是一流的,是其它班子不能超越的。
比赛后,参赛对象坐在一起吃饭,史云和李爷爷坐在了一个餐桌上。趁着饭菜没有上来,李爷爷和史云聊起了天。
史云感叹道:“老李,让我这个年过古稀的人感到欣慰的不是自己获奖,而是道情皮影后继有人了。”
李爷爷说道:“是呀是呀!想起那些年我们一起出国演唱,那个时候多激动呀,可现在几乎没有人看皮影戏了,每次演唱,看着台下能数得过来的那么几个人,心里就难受呀!”
史云说道:“比起演戏,皮影娃娃可越来越红了,几个老班主手里存的那些皮影娃娃几乎都被收购完了。老李,你刀法好,应该给你孙女留点真传,不要叫她成天到晚赶着山羊满山跑。一个女娃娃,成天赶着羊,也不是长久之计。”
李爷爷说道:“鱼儿那丫头也心灵手巧,小时候跟着我断断续续学过刀法,这些年忙于农活,也就没有了那个心思。老哥,你是知道的,要雕刻好一个皮影娃娃,必须要心静,现在的人,包括我很难精下心来。”
史云说道:“是呀,我们那个年代,也就单纯得很,除了唱戏,就是坐下来雕刻,可现在的年轻人心里比较浮躁,让他们静静坐下来,不容易。”
李爷爷说道:“这也许就是为什么老班主手中的皮影娃娃被人高价抢光了,而新上市的皮影娃娃几十元钱为什么没有人要的原因。”
史云说道:“我看鱼儿那丫头不错,你就好好给教个,不要让那些古董随着你进了棺材。”
李爷爷说道:“是呀,这丫头虽然心灵手巧,可最近也静不下心来。”
史云说道:“丫头也大了,是不是在闹青春病?我可听说她眼界高,来相亲的小伙子,她连好脸都不给,她究竟心里装着谁家的小伙子?”
李爷爷叹息道:“丫头也没有给我明说,我问她,她也不说,但我觉得她好像挺喜欢尚家庄的尚云。”
史云摸了摸下巴的白胡子,笑道:“老李,听说你最近研究玄学,你难道没有为丫头算算。”
李爷爷喝了一口茶,说道:“这算的事,还是免了吧。”
旁边一个年轻人插话道:“李爷爷,为什么?”
李爷爷说道:“小伙子,还是老老实实做人,不要算来算去。”
年轻人不语,史云说道:“算也就是哄哄人,安慰一下别人,命运在自己的手里。”
李爷爷笑了笑,说道:“老哥,你什么时候也懂得如此多。”
史云笑道:“年纪大了,家里也不靠我干活了,平时闲的很,就和你一样也爱上了老祖宗留下的那些书。”
正说话间,饭菜上来了,大家开始吃饭,没有人在说话。
饭到中途,获得第二名的马笑笑从另一张餐桌来到了李爷爷这桌,说道:“我非常敬佩两位爷爷,我给两位爷爷倒点酒,表达一下我的敬佩之情。”
马笑笑给两位老爷爷的酒杯填满了酒,李爷爷说道:“恭喜你,年轻人,看到你演唱的如此好,我和老史高兴呀,这道情皮影终于后继有人了!”
史云说道:“是呀,我情愿不要这个第一名,还是希望你们这些年轻人能够超过我。”
马笑笑说道:“我一定会跟两位爷爷学习的。”
李爷爷正坐在院边的榆木疙瘩上想着那天的事,院子里的大白狗冲着路口“汪汪汪”叫个不停,把李爷爷从那天的回忆中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