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错过了班车
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人都有,有人热心,有人冷酷,有人纯洁,有人邪恶,有人直来直去,有人拐弯抹角……
一个人长大的最大标志,便是别人的情绪将不会影响自己的情绪。
尚云走在街道上,很快忘记了马春露带来的不快。
发往曲柳湾乡的班车已经于早晨八点半发走,下午一趟车下午两点半发车。
回趟家就是难,也不知道能不能挤上班车,回到曲柳洼乡后,离家还有六十多里的路,需要步行。
三姐来电说,前天尚家河村发往曲柳湾乡的班车――三轮车出了事故,经过野狐岭时,翻了车。
三轮车掉下了悬崖峭壁,车头挂在了一颗木瓜树枝上,车尾落到了淤泥里。
司机路小楠当场死亡,车上坐的八位乘客五伤三死。
死了的人有一名大学生两名高三学生,高三学生补课刚放假回来,没有想到出了这么个事。
那名大学生打工刚回来,可惜了,年纪轻轻的,就没了,上学欠了一屁股债还没有来得及归还,人却没了。
伤的人不是折胳膊就是断腿,其中一个人肠肠肚肚都出来了,还有一个人脑浆脑髓都出来了。
听说合作医疗不报交通事故医疗费,这看病的钱从那里来?
司机死了一了百了,也不用赔偿了,不然那么多人,路小楠那有那么多钱去赔付。
可怜了这些伤的死的,司机死了,谁来赔付他们?
县政府、乡政府虽然年前就发文禁止三轮车拉人上路,但尚家河村就这么个情况,三轮车不拉人,人们怎么回去?
骑摩托回家,可一半家庭没有摩托车,有摩托车的也在家里放着,不会放在曲柳湾乡街道,就是放在曲柳湾乡,摩托车也捎不了多少东西。
事故发生后,交警已经全部上路严查三轮车载人上路。
这六十多里路,没有了三轮车,就得走上回。
这三九天骑摩托车太冷,走上暖和点,可费时费力。
如果下午能够挤上班车,晚上就在曲柳湾乡住上一宿,第二天精精神神回家。
他想着回家的事,顺路去小笼包子店吃了一笼小笼包子,喝了一碗紫菜汤,肚子也饱了。
这中午就不用吃了,现在已经十点半了,早餐变成了午餐。
回到宾馆看一会书,也就到了挤车的时间。
就在他往环江宾馆走的路上,车护士打来了电话,询问办出租车公司的事。
他简单地向她说了缺少车辆、停车场地、合伙人,对马雨露的冷讽热嘲一字未提。
毕竟是她好心介绍来的,他不想影响她的情绪。
通过这些天来的交往,他发现车护士是一个喜怒藏不住的人,是一个直人。
如果车护士知道了马春露对他说的那些话,车护士一定会找马春露急,这不是他希望的。
“云,这个出租车公司,你还开不开?”
“暂时不想那个了,马上要过年了,我准备下午回家。”
“能挤上班车吗?这两天挤车人特别多。”
“准备下午去看看,如果挤不上,就明早了回。”
“如果今天不回了,晚上我们就去好莱坞烤吧,吃烤肉走。”
“好吧!你晚上不值班吗?”
“如果你不回去,我叫李爽给我顶班。”
“好吧!”
挂了电话,他便回到了环江宾馆。
刚回到宾馆,三姐便打来电话。
“云,坐上车了没?”
“早晨有点事,没有去车站。”
“你坐上车了给我说,我到老鹰咀接你。”
“好的,姐。”
“记得多带些钱回来,回家给我多给些压岁钱。”
“姐怎么还向弟要起压岁钱呢?”
“你是经理呀,姐现在还是学生,经理当然有义务给学生散红包。”
“大姐回来了没?”
“昨天走了一天,晚上十点才摸黑回来。”
“怎么走了那么长时间。”
“大姐这些年没有回家,都成城里人了,走路走不动了,不像我们在山里跑习惯了。
大姐回来一个劲嚷腿疼,今天早晨腿肿得像人用棍子打了一样。”
“就六十里路,怎么走了一天,还会那样?”
“就是呀,看起来在城里呆得时间长了,就不适应山里了。弟,这下了雪,路滑,没有人骑摩托车出山,就辛苦你的双腿了。”
“姐,你就放心吧,我这泥腿子走习惯了,六十多里路有五个小时就足了。”
“记得带瓶水,走渴了喝,曲柳湾老李家的烙饼摊鸡蛋,味道还不错,你买点带到路上吃。”
“好的,姐。”
“姐这几天,天天盼着你回来。大姐就是个书呆子,回到家也不说话,二姐就是个闷葫芦,摇也摇不出一句话。
弟,这念书把大姐和二姐都念的不知道说话了。
弟,我还是喜欢你,凡事都让着我,和我总有说不完的话。”
“你是姐,当弟弟的当然要让着姐。”
“哈哈哈,还是弟弟说话我爱听。”
“姐,我回来了咱们再叽叽喳喳。”
“好的,你再不回来,我把老鹰咀都踏平了。”
挂了三姐的电话,他躺在软软的床上,享受着暖气带来的春天,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就躺一会儿,只躺一会儿。
他慢慢闭上眼睛,享受起了生活。
只躺一会,便看书,便看书……
等他醒过来时,已经下午一点三十五分了。
他来不及多想,背起包,来到服务台补交了一个小时三十五分的住宿费,便一路小跑着向汽车站跑去。
跑到汽车站已经下午二点十分了,怎么也找不到班车。
在发往曲柳湾乡的班车停靠站,站着十来个人在等车。
等到下午两点半也没有见班车开来,有人去问调度室,调度员说,一点五十已经坐满了人,坐满人后,班车便走了。
原来班车司机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挤车,只要班车上够人,就发车了。
众人唉声叹气,有人说,就我们这些等车的,明天就能坐一车了,这明早如果还有坐车的,还是拉不下。
刚走出汽车站,车护士便打来电话,问有没有挤上班车。
当得知他没有挤上班车时,陈护士在电话那头高兴地跳了起来。
刚挂了车护士的电话,三姐便打来电话。
“你这电话怎么老占线,是不是找到对象了?”
“没有,姐。”
“我知道你没有挤上班车。”
“你怎么知道的?”
“你根本就不想回家,这环江县城一定有你的心上人。”
“姐,不是那么回事!”
还没有来得及解释,三姐便挂了电话。
第六十二章九方皋
下午六点钟,他和车护士来到了环江县最大的烤吧店――好莱坞烤吧店。
店外的青瓦台阶上停满了车,连街道的一边也停满了车。
高中三年,他每次路过这里,只能用鼻子闻一闻里面散发出来的香气。
没有想到,今天的他,竟然走进了这个他神往已久的地方,而且他的身边还有一位美丽的小姐姐。
当他们走进烤吧店时,许多人抬起头,望着他们。
从人们的目光中,他似乎读懂了一点点。
一位姑娘从椅子上站起来,来到车护士身边,耳语了几句。
车护士的脸红如晚霞,耳语后,姑娘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从车护士的脸部表情,他就能猜出那位姑娘耳语了什么。一对大男大女肩并肩走着,当然会引起人们的误解。
“车护士,好!”
“车护士,今晚你也有空来烤吧店。”
座位上先后有人站起来打招呼,车护士一一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没有想到车护士已经成了环江县的名人,前不久,她被评为环江县人民医院最美护士、西原市最美天使。
人一旦出了名,那认识她的人就多了。
烤吧店有三层,层层坐满了人,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见到有如此多的人,多多少少有点怯场。
车护士不但不怯场,从一楼走到三楼,脚步轻盈自在,宛如闲云流水,笑声朗朗,宛如小鸟啾啾。
“小姐,你预订的房间是那个?”一位美丽的服务员穿着一身红衣服,微笑问道。
三楼都是包间,每一个房间都有名字。
“雅兰阁。”她微笑答道。
“小姐,先生,这边请。”服务员微笑着对他们说,用手指了一下左面,开始转身带路。
走过三个房间,终于看见了“雅兰阁”三个大字。
服务员拧开房门,微笑说道:
“请!”
车护士对他说道:
“云,请进。”
他也不客气,走了进去,房间除了餐桌、椅子外,左面墙壁上贴着一张临摹画,临摹的是徐悲鸿画的九方皋。
九方皋来源于《列子》所载故事,九方皋能相千里马,且其相马不看表象,而能洞察其本质。
自古以来,千里马常有,而伯乐难寻,徐悲鸿深知这一点。
“云,这马为什么要套上缰绳?”车护士问道。
“伯乐遇见了千里马,为千里马套上红缰绳,以便区别于其它马。”他若有所思。
“好伟大的一位画家,今天在这里观摩他的画,依然能够感觉到马的恣意潇洒。”车护士说道。
“今天的人们多数知道徐悲鸿先生画的好,可并不知道他的青春曾经也如我一样四处流浪,生活艰辛。”他淡淡说道。
“这我还真不知道,我还以为徐悲鸿先生是一个富家子。云,你给我说说一下大师的青春年华,让我更多了解一下大师。”她说道。
要的烤肉还没有上来,反正闲坐着,就当是找话题,他开始讲述起了徐悲鸿大师的流浪生活:
从13岁开始,父亲就带着徐悲鸿前往外地谋生,他们一路流浪卖画,来到繁华的无锡。
在无锡,他看见了一个个富人出入各种高级消费场所,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同时也看到了低层人民的挣扎,衣衫褴褛的乞丐穿行于街头巷尾,衣不遮体食不果腹。
在无锡,让他对百姓之苦有了切身感受,他开始深深地同情低层人民,试图做出一些为低层人民服务的努力。
他在精心画好的作品上开始署名“神州少年”,盖上“江南贫侠”的印章。
他原名徐寿康,后来自己改名为徐悲鸿,是要让自己从个人的康乐安宁之中脱身出来,成为空中长久悲鸣的鸿雁,为这世上的不平之事奔走。
年少时期的志愿,徐悲鸿终其一生,没有改变。
没有父辈显赫声名的支撑,没有过多的金钱,推动他一步步走下去的,是他从小立下的志愿——要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这个动力驱动着他,让他不断地学习绘画,谋求变革。
不过,通往成功的道路从来都不平坦,而且遍布荆棘。
徐悲鸿19岁那年,父亲因病过世,他随后前往上海,寻找半工半读的机会。
当时,在上海中国公学担任教授的同乡徐子明先生收到他的来信,决定帮助他。
徐子明将徐悲鸿的绘画作品带给著名教育家、复旦公学校长***。
***看了徐悲鸿的画,非常欣赏,表示可以安排徐悲鸿到学校任教。
当徐悲鸿辞去家乡的3份教职,来到上海,找到李校长时,李校长却对他说,徐悲鸿还是个孩子,无法胜任教职。
徐悲鸿丢了家乡的工作,在大上海无法立足,流落于上海,找不到谋生的出路,长久和低层人民混迹在一起。
后来徐子明介绍他去见商务印书馆《小说月报》的编辑恽铁樵,恽铁樵看过他的画后,并没有为徐悲鸿在商务印书馆谋得一份工作,反而说“徐悲鸿的画不合用”。
刚刚经历丧父之痛的徐悲鸿,丢了工作,找不到新工作,身上没有分文。
他饥寒交迫,流落他乡,绝望之中,来到黄浦江畔,想结束自己的生命。
望着滔滔江水,他想起了父亲临终前对他的嘱托,家中两代画家,父亲殷切地盼望他能够后来居上,超越先辈。
透过滔滔江水,他仿佛看见母亲和弟妹还在家中承受着生活的重压。
他是长子,有责任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
冷风渐渐吹醒了他,当他转身离开黄浦江畔时,他告诉自己:“一个人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而能够自拔,才不算懦弱。”
后来,徐悲鸿报考了震旦大学。被录取后,他向同乡的商人借贷交学费,然后一边靠作画取得微薄的收入,一边开始求学生涯。
因才华出众,虽然年纪尚轻,但是徐悲鸿仍受到越来越多人的赏识。
为了画好马,徐悲鸿在书摊上浏览书籍和有关马的图片,钻研马的解剖构造图,还去马场,观摩马,一看就是数小时。
在他的画中,那些奔跑的马匹栩栩如生,骨骼线条流畅,肌肉遒健,这些都是因为大师下过常人难以下过的苦功。
他生活贫寒,时常因作画忘记吃饭,但对画的孜孜不倦地追求,一直没有停止。
后来,他在法国拜了达仰为师。时年68岁的达仰,是19世纪末期法国学院派绘画名家。
达仰对徐悲鸿的教诲,对徐悲鸿影响非常大。
达仰说,自己17岁时成为柯罗的学生,柯罗教他要真诚,要自信,不要舍弃真理以徇人。他对徐悲鸿说:“学画是件非常艰苦的事,希望你不要趋慕浮夸,不要甘于微小的成就。”
达仰教导徐悲鸿,勿甘于微小的成就,他牢记老师的教导,一生都在追求完美,终于成了一代宗师。
散发着香气的烤羊肉串打断了他要讲的故事,他们从徐悲鸿大师的故事情节中走出来,开始了晚餐。
第六十三章遇见
从烤吧店出来后,尚云要送车护士回家,车护士担心被母亲看见,婉言谢绝了。
她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将会进展到何种地方,在没有确定之前,她不想因为这件事和母亲再一次起矛盾。
在母亲的心里,女儿要找的对象,必须要她先满意,然后女儿再去谈。
她有时候真搞不懂,这是她在谈对象,而不是母亲在谈对象,为何母亲要掺合进来。
当然母亲的理由很简单,说她是过来人,有丰富的社会经验,知道什么样的人靠谱,什么样的人不靠谱。
自从来到医院工作后,三年来,母亲到处托人给她介绍对象,还经常把她的个人信息放在征婚网上。
经常,她会莫名其妙地接到一个又一个陌生人的电话,又是要加微信,又是约吃饭,又是约见面。
事后得知,这些陌生人都是母亲安排的。
她真搞不懂,母亲这是在爱她,还是在嫌弃她在家里吃了住了。
在母亲的精心安排下,她先后相了32次亲,这些人都是母亲看上的人,都是体制内的人,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前来相亲的对象,完全符合现在女孩择偶要求:有车有房,即使现在没有房没有车,对方也答应在结婚前买下房买下车。
在众多的相亲队伍中,就有马春露,是母亲给她安排的第20个相亲人选。
马春露的父亲在西原市市场监督局工作,母亲在西原市组织部工作,家庭背景好。
马春露有车,在西原市有两套房子,一套他父母住,一套他住。
按理说如此条件好的一个人,应该早找到对象了,可现在三十五岁的马春露,至今为止还没有找到另一半。
为了取悦母亲,她和马春露见了两次面。
第一次他们在环江县咖啡馆见的面,彼此相互介绍了一下,当时马春露文质彬彬的,她对他有了一点好感。
一个月后,他们在好莱坞烤吧店见了第二次面,选的也是包间。
就是在烤吧店,马春露原形毕露,从走进烤吧店到离开烤吧店,一直说个不停,她连插一句话的空也没有。
她真怀疑这个马春露怎么嗓子不干,怎么说话不累。
狼叫鬼哭还有个间隙,可这马春露就是能说。
那天后,她开始疏远马春露。
马春露打电话,她不接,发消息,她不回,慢慢他不再纠缠她。
昨天为了给尚云问出租车公司的事,她破例主动联系了马春露,但很快她后悔了,她惹火烧身了。
马春露也就是一个心眼小的人,他会不会为难尚云。
尽管尚云并没有说一句马春露的坏话,但马春露已经给她打电话说尚云就是一个骗子,想办皮包公司。
更让人可气的是,马春露竟然把电话打给了她母亲,说她结识了一个骗子,叫母亲好好劝说一下她。
马春露打了一个电话还不放过她,就在她和尚云吃饭的时候,再一次打来了电话,她担心尚云听见,去了外面接听。
“丽宁,回头是岸!”
“那人就是骗子!”
“天底下好男人多着呢,即使你不愿意嫁给我,也绝不能嫁给那个骗子!”
“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可你却偏偏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也就罢了,强扭的瓜不甜,我没有意见,可我不能看着你往火坑跳!”
“你跳进了火烤,烧焦了,我会哭,可即使把我哭死,也看不到你恢复原形。”
“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白骨精特别善于伪装,那尚云就是白骨精。”
“可惜我不是孙悟空,我没有金箍棒,要不然我一定把他打出原形。”
这个马春露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她真后悔把尚云介绍给马春露。
宁愿得罪君子,绝不能得罪小人。
如果尚云以后要办出租车公司,这个马春露一定是最大的绊脚石,她隐隐感到。
“丽宁,这么晚,你怎么一个人在街道走,上车,我送你回家。”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她的面前。
她抬起头,吃惊地发现原来是马春露,在马春露的身后停着一辆黑色小轿车。
“不了,我经常上晚班,习惯了一个人在晚上走。”她淡淡地说道。
“我给李护士打电话,她说你今晚没有值班,你是不是见那个骗子去了。”马春露问道。
“请你不要侮辱他,也请你不要干涉我的私生活。”她满肚子气,想开口骂人,但想起尚云以后还要用得着这个人,便忍住了。
“我这是为你好,我担心你……”马春露做出了一份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的事,我妈都管不了,你算老几?”她动了气。
“你不要生气,你妈管不了你,特别叮嘱叫我把你看紧!”
“滚!我不想见到你。”
“你不想见到我,我也要跟着你,我不想让你掉进火坑,现在你骂我,我忍了,等有一天你掉进火坑里了,就想起了今天我对你的好。”马春露站在原地说着。
“滚!你给我滚远,即使我死了,也不想见到你!”她已经被气地失去了理智。
“都是尚云这个白骨精迷惑了你,我要让他身败名裂!”马春露恶狠狠地说道。
“马春露,我可告诉你,你如果敢做出伤害尚云的事,我一定第一个站出来指证你!”她气地脸色苍白,恨不得扑上去扇对方两个耳光。
“哈哈哈,看起来,你挺关心他的呀!”马春露皮笑肉不笑。
“你简直就是一个人渣!”
“我最喜欢看女孩子骂人的样子,可惜现在的人素质高,我总看不见,丽宁,你骂人的样子好好看呀!”
“流氓,变态,你简直就是个流氓!怪胎!”
“哈哈哈,你就骂吧!我喜欢听。”
简直就是个垃圾人!她气得浑身啰嗦。
“上车,我送你回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惊奇发现尚云站在她的身后。
尚云拉着她的手,对她说:
“车护士,不要对着垃圾生气,我想你应该回家了。”
她跟着他上了车,发现车里坐着一位戴眼镜的司机。
“尚云,你这个白骨精,我不会饶了你!”马春露站在原地吼叫着。
“钱师父,请把这位姑娘送到滨江小区。”
车终于启动了,她气地胸部一起一伏。
“丽宁,你看看你,跟垃圾人生什么气。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垃圾人,对付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他们。”尚云握着她的手,微笑说道。
“你怎么来了?”她气稍微平息了点,说道,“这车那里来的?”
尚云笑道:
“我估计明早又会挤不上班车,你走后,我就站在路上挡车,准备租一辆车,明早回,刚和钱师父说好价,他准备送我去宾馆,没有想到遇见了你。”
“你终于舍得花钱租车了?”她抬起头,好奇地打量着他。
“钱,赚来就是为了消费,虽然我节约惯了,但该花钱的时候还是慷慨大方的。”他笑道。
车很快就到了滨江小区,她多么希望车能慢一点,可车还是停在了滨江小区门口。
她恋恋不舍下了车,回头,发现他正在微笑注视着她。
第六十四章回家
腊月二十七早晨七点,天还没亮,钱师父便来接尚云。
在通往曲柳湾乡的路上,尚云和钱师父聊起开出租车公司的事。
钱师父对此很感兴趣,表示随着新城的发展,出租车一定会在环江县出现。
钱师父告诉尚云,成立出租车公司的事,他回去后再考虑一下,如果考虑好了,他一定给尚云见话。
两个半小时后,终于来到了曲柳湾乡政府街道。
本来说好给三百块钱车费,钱师父觉得两人有许多共同话题,特别是在开出租车公司这件事上,便少收了一百元,只收了二百元。
钱师父走了后,尚云给三姐发了个信息,说他下午五点多就回来了。
家里没有移动信号,接打电话要到一里外的高山茆顶。
三姐这几天一直催着他回家,他想到三姐接到他信息的那一刻,一定是非常高兴的,两个小酒窝一定非常好看。
这些天来,三姐一天数次往高山茆顶跑,为的就是能够看到他回家的信息。
虽然上学时,三姐经常抢吃他背的馒头,但姐弟四个,属他们两个关系最好。
大姐二姐虽然对他也好,但他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点隔阂,说话时放不开。
剩下的六十多里路,必须要步行,小轿车进不去,三轮车不准拉人,摩托车有雪出不来。
来到早餐店吃了两个胡萝卜包子,喝了一碗小米粥也就饱了。
虽然自己不愁走路,但六十多里土路,而且是雪路,走起来咯吱咯吱的,也得六个小时左右。
沿路很少有人家,人们习惯了把庄子修建在沟底,沟底离小河近,吃水方便。
这土路穿山越岭,许多地方是石头山。
山路十八弯,一会儿上山,一会儿下山,一会儿钻入了深山老林,一会儿钻进了沟沟壑壑中。
到处都是雪,雪掩盖了荒原,掩盖了羊肠小道,掩盖了野兔的窝窝,掩盖了一切荒凉。
三两个狐狸大摇大摆地在丛林里走来走去,看见他,也不闪躲,偶尔抬起头,看一眼他,好奇的目光似乎在问:“客从何处来?”
白白的雪上留下了许多梅花印子,朵朵梅花盛开在三九天,成群结队的狐狸在雪地上追逐着,戏耍着。
他轻轻地穿过狐狸群,一个围着丝巾的花狐狸好奇地打量着他,发出了一声声狐叫。
听见花狐狸叫声,嬉闹的狐狸停止了嬉闹,警觉地望着他。
发现他并没有恶意,也没有带猎枪,重新开始了嬉闹。
离开狐狸王国,继续往前走,爬上一座高山,视野逐渐开阔。
大大小小的雪峰暴露在眼下,或卧或立,似睡非睡,似动非动。
眼帘下的一切,宛如冰清玉洁的世界,一切都是那么的洁净,一切都是那么的从容淡定。
湛蓝的天空飘动着一朵洁白的云,真怀疑这云是从脚下刚刚飘起来的,要不然为什么就在眼前那个山峰上。
真不知是那位大仙脚踩闲云,在天空俯瞰着这美丽的大地。
来不及细想,向前方继续走去,路面减缓,趋于平缓。
硕大的田鼠在雪地里寻找着可以吃的东西,不停地用爪子挖弄着埋在雪中的野菜野草。
三三两两的野鸡在自己的家园享受着雪后太阳带来的温暖,不时用嘴巴啄着美丽的羽毛。
一只野兔竖起耳朵听着,不知它在倾听什么,是不是也在接打着电话。
人和人之间的交流越来越依赖于手机,动物之间的交流是不是也越来越依赖于一种新发明的东西,这个东西名字叫什么呢?
几只山雀停在光秃秃的树枝上,缩着头,懒懒散散地睡着觉。
真担心山雀睡着后会掉下来,可从来没有见过睡觉掉下来的山雀。
小鸟栖息于一枝足矣!
人类为什么要买那么多房子?
买了一套房子不够,还要买两套,有了两套,还想着买下这栋楼,有了整栋楼,还想着买下整个城。
小鸟为什么没有那么多烦恼?
栖息于一枝便是家,所到之处,能够栖息便自足了,这也许只有小鸟能够做到。
比起小鸟,兔子比较贪,常言道,狡兔三窝。
其实不是兔子贪,是因为兔子的天敌太多,野狗、野狼、猫头鹰、黄鼠狼都可以吃它。
兔子之所以要有多个窝,就是为了逃避天敌的追捕。
人类为什么要买那么多房子呢?
来不及细想,也想不明白,反正自己现在也没有一套房子。
继续向前走,开始下坡。
下坡路有点滑,得小心翼翼走。
约摸十分钟后,来到了一条小河边。
小河已经结冰,站在河边,依然能够听见冰下哗哗哗的流水声。
感觉有点口渴,他捡起一块大石头,弯下腰,不停地用大石头砸冰。
厚厚的冰层终于有了裂缝,他继续用力砸,终于看见了清清的河水。
河水里混合着砸下的冰块,还有掉落的石头粉末和积雪。
等河水渐渐变清后,他爬在布满雪的冰块上,嘴对着冰冷冷的河水,努力吮吸起来,宛如在吮吸母亲的乳汁。
冰层下的河水并不怎么冷,还有一点点温度,他贪婪地喝着,这是天然的水,甘甜解渴,不像城里的水喝上总口渴。
冬天的河水里面没有了红虫子,鹅暖石也非常干净,不像夏天的河水里经常有红红的虫子在蠕动,也没有牛羊的粪便拉到河里。
甘甜、清凉,喝起来就是舒服,他终于喝饱了,爬起来,发现衣服上沾满了雪。
轻轻地抖动了一下,雪花却没有掉落,原来它们已经钻进了衣服缝隙。
继续向前走,开始爬坡,坡陡弯急,沿着高山盘来盘去。
二十分钟后,终于爬到了山顶,他长长出了一口气,浑身出了一身汗。
如果是平路一定会省许多力气,这爬上爬下的,五个小时还真回不去。
四个小时走了三十多里路,他感到很累,坐在一棵光秃秃的大杨树下,准备缓一缓。
他拿起手机,来电提醒告诉他,三姐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
三姐一定等急了,他拨通了三姐的电话。
“姐,我走到杨树茆了。”
“那还远呀!我早都离开家,在茆顶等你的电话,好冷的天呀!”
“姐,你回去吧,小心感冒!”
“弟弟,我准备来接你。”
“姐,我就一个背包,不过二十斤,不用来接。”
“弟弟,你的背包里面一定塞满了人民币,姐要来多拿一张。”
“姐,你就回去吧!这雪路难走,你干吗要受这罪!”
“弟弟成了大老板,当姐姐的想巴结一下弟弟。”
“姐,你总爱欺负我,什么老板不老板的,就是一个打工混饭的。”
电话那边传来了三姐爽朗的笑声,在笑声中,三姐挂了电话。
第六十五章救人
三姐的脾气和他最为相似,认定的事绝不会放手。
既然三姐说来接他,那一定会来。
为了让三姐少走路,他加快了脚步,匆匆忙忙向家赶去。
虽然沿途飞禽走兽各有风采,但她已经无心去欣赏,他一心想着早早见到三姐,早早回到家。
喝了一肚子的水,走起路来,肚子呱浪呱嗒地响个不停,但这并不影响他走路。
寒冬的风呼呼吹过,没有一点点的冷,他的浑身热乎乎的。
他脱了棉袄,开始轻装上路,不远处的原始森林里不时传来一声声狼叫。
野狼的叫声凄凉而尖锐,让整个山谷蒙上了层层恐惧。
小时候放羊时他曾经见过狼,狼吃羊,他只能哭,等大人赶来,羊已经死了,他的眼泪也流干了。
后来,村里人成立了打狼队,自制猎枪,买来火药。
狼虽然凶残,但在猎枪面前,死的死,伤的伤。
在那场人狼大战中,以人的胜利狼的惨败而结束。
再后来,有了森林派出所,森林派出所禁止人们打狼,狼成了保护动物。
为了防止狼出来吃羊,森林派出所在原始森林四周围了铁网子。
铁网子刚围起来确实起了一定的作用,可随着狼群的逐渐增多,狼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
狼也越来越聪明,竟然能够穿过铁网子,偷偷摸摸来到农户家,挖开农户用木头杆子围的羊圈,偷吃羊。
提起狼,人们纷纷咬牙切齿,但也没有办法,既然伤害不得,就只能拿起棍棒把它们赶回到原始森林,对狼能够逃出来的地方重新设置障碍物。
“救命呀!来人呀!”
“救命呀……”
一个女孩的声音从山岗那边传了过来,声音嘶哑、焦虑,伴随着哭声。
难道是狼?
见过狼吃羊,还没有见过狼吃人。
但大人们说过,狼会吃人,狼之所以不先吃人,那是有羊。
这些年,为了防止狼吃人,大人从来不准自家的小孩一个人在山里跑,走时都由大人拿着木棍陪着,木棍都是精选好的红柳木棍。
红柳木棍结实耐用,不易断裂,是打狼的好木棍。
“救命呀……你这个畜牲!”
女孩绝望地喊着。
他扔下棉袄,匆匆从路边的柳树上折下一个柳木枝条,向山岗上跑去。
也没有斧头和锯子,这个指头粗的柳树枝能够抵挡住狼吗?
如果自己被狼咬死了怎么办?
那些犹豫的思想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女孩带着哭声的呼救声催动着他的脚步。
当他气喘吁吁爬上山岗时,发现一个高大的背影正压在女孩的身上,不停地用爪子撕扯着女孩的衣服。
女孩凌乱的头发遮盖住了脸蛋,正在拼命地挣扎。
怎奈那畜牲太过于强大,女孩越来越没有了力气,连呼叫声也越来越弱。
“你喊呀,这里山大沟深,来个狼也没有人赶!”畜牲得意洋洋地说着。
“救……命……”女孩拼命地喊着。
如果这个时候冲上去,那头会说话的畜牲一定会伤害他,他一定不是他的对手。
到时候不但救不了女孩,而且自己也要遭到凌辱!
如果自己不管那女孩,女孩一定会被那畜牲糟蹋,这小小的尚家河村一定会多一个胡雪儿。
可是要是自己直接冲上去,被对方弄伤,或者弄死……
“救命呀!”女孩发出了一声惨叫,女孩的棉衣已经被畜牲撕扯成了一片片,在空中飞舞着,畜牲发出了一声声浪笑。
怎么能做到救了别人又能保护好自己?
他的脑细胞极速地运转着。
有了!
他捡起碎石,瞄准畜牲的后脑勺。飞石打羊,是他从小练就的本领,今天就打打这个孽畜。
“哎呦”一声,孽畜发出一声尖叫,叫声刚落,第二个飞石击中了孽畜的屁股。
“哎呦!”孽畜放过女孩,还没有完全站起来,第三颗飞石击中了孽畜的脑瓜门。
没有想到这从小放羊练下的手艺,在关键时刻还是用上了排场。
“我把你这个半路冒出来的野种,你竟然敢飞石伤老子!老子一定打死你!”
孽畜发现了站在山岗上的他,飞一样冲了上来。
坏了!他来不及扔出第四个石头,冲下山岗,捡起丢在地上的衣服,撒腿就跑。
怎奈他已经走了五十来里路,又累又困,根本跑不过孽畜。
“我把你这个野杂种,我一定要捏死你,把你埋进坑里去!”
坑!
他突然想起看《隋唐演义》时,有那么一段陷马坑的情节。
这里地形他最熟悉,小时候经常跑这里放羊,那个地方有坑,他是最清楚的。
这几年,随着大量的青壮年外出打工,山里放羊的越来越少,坑坑洼洼到处长满了野草,茂密的野草下面长长掩盖着一个个土坑。
他沿着山下的沟窝窝跑去,孽畜紧追不舍。
他巧妙转过野草淹没的土坑,然后回头站在土坑对面,笑嘻嘻望着孽畜。
“来呀,孽畜,本公子就在你的对面,你来捉呀!”他喊道。
“野杂毛……”话还没有说完,“扑腾”一声,孽畜落入了土坑,从土坑冒上来了浓浓的土雾。
“哈哈哈,还是瓦岗英雄发明的陷马坑比较好,孽畜,你就乖乖呆在下面,等派出所的人来抓你吧!”他对着土坑喊道。
“尚云,你竟然敢捉弄你老丈人,赶紧把我吊上来,那二十万彩礼钱我给你少一半。”孽畜一边在土坑里呻吟着,一边对着土坑上面的他说。
“原来你就是那个该死的程加减!”他大惊。
“尚云,你救我上来,胡雪儿的彩礼钱咱们慢慢说。”
“谁告诉你,我要娶胡雪儿?”
“你不娶它,你干吗对她那么好?”
“程加减,我想问问胡雪儿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尚云,你糟蹋了她,怎么还问起我来了,难道你怀疑是我?”
“程加减,我以前虽然有点怀疑,但今天我终于否定了我的怀疑,我觉得只要是个人,就不会干那种事,可今天我眼见你光天化日之下欺负女孩,我终于相信你不是人,是一个畜牲。”
“尚云,有话好好说,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有话咱们好好说。”
“善良?我的善良从来针对的都是善良的人,而不是孽畜。”
“尚云,只要你放过我,胡雪儿就是你媳妇,彩礼钱一分钱我都不要了!”
“放你娘的狗屁!”他第一次骂人。
程加减在坑底气地哇哇叫,他拨打了报警电话,开始往家走去。
第六十六章不哭
终于从魔爪下救了一个女孩,终于让恶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感到心情特别舒畅,一路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智擒孽畜!没有想到一贯木纳的自己还这么聪明,他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子,有点晕晕乎乎。
见了三姐,他一定将自己战胜孽畜的故事向三姐吹嘘一下。
三姐听后一定会撅着嘴、转动着眼珠子说道:“云呀!那都是姐从小叫你练飞石的功劳。”
小时候,三姐总爱带着他去放羊。他如果不去,三姐就打他屁股。他如果去了,一旦羊跑远了,三姐总懒得动,总让他跑着去挡羊。
起初他跑着去挡羊,他跑得累,也常常撵不上羊。
三姐看他总撵不上羊,让他拋土疙瘩打羊,并做示范,慢慢地他学会了用土疙瘩挡羊。
土疙瘩易碎,石头山多石头,后来他慢慢学会了用小石头挡羊。
人跑得再快,总没有飞石跑得快,久而久之,他练就了飞石挡羊。
这离家不到五里路了,按理说,三姐应该来了,怎么还没有见?
一定是三姐懒得走,在榆树茆顶等他。
三姐呀三姐,你不来就罢了,干吗还说着要来接他!
哼!
也就嘴上点功夫!
不可能呀!
三姐虽然平时嘻嘻哈哈的,但说来接他,一定会来的,况且这些天来她一直在电话那头嚷嚷着。
难道是……
绝不可能!
那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熟悉,虽然带着哭。
难道是……
绝不可能!
他的心毛毛糙糙的,离家的路越来越近,还是不见三姐。
难道那个女孩是三姐?
难道我救了的人是我的三姐?
天那!这……
他惊地浑身冒汗!
当时他还曾经犹豫要不要去救,如果当时不去救,那么……
绝不可能是三姐,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
他拿出手机,拨下了三姐的电话号码。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
怎么会关机?
是不是没有电了?
他加快脚步,向榆树茆走去。
空荡荡的榆树茆顶没有三姐,也没有一棵榆树,成片的榆树林已经被饥饿难耐的人们在四十多年前拨了皮,榆树皮救活了一批人,可榆树却因为没有皮先后枯死了。
爬下榆树茆就没有了信号,他的心越来越紧张,他担心的事正在变成现实。
苍天呀!如果这一切是真的,你为什么要演这么一场戏?
该死的程加减,我恨不得剥了你的皮挖了你的眼睛。
但愿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但愿三姐不是那个女孩。
他终于看见了院外的大杨树,大杨树上的喜鹊从窝窝里探出头,朝着他喳喳喳叫着。
家里的大白狗“汪汪汪”了两声,突然跑过来,摇着尾巴,吐着舌头,用胖乎乎的鼻子蹭着他的衣服。
院子里传来一声声哭声,凄凉悲哀。
“程加减这个王八蛋,我一定和他没完!我这个老羊皮一定要换他这个野狼皮。”父亲的声音大得能震破窑。
“放下斧头,等云回来了咱们在决定怎么对付那个畜牲!”
那是母亲的声音,没有平时的平和,显得悲伤愤怒。
“三妹,你看见那个救你的人了没?”那是大姐的声音,三年没有见大姐,声音倒还没有变。
“好像是……一个……小伙子……”三姐带着哭腔说道。
“也不知那个畜牲把好心人怎么样了?”二姐的声音。
众人不再发言,破烂的窑洞里除了三姐的哭声,还有大狸猫的叫声。
“大,妈,姐姐们,我回来了。”他一边往窑洞走,一边喊着话。
“都是你这个败家子,一天到晚坐在县城不回来,害得你三姐被那个王八羔子欺负!”父亲蹲在墙角,左手摸着一把斧头,一脸的怒气。
“云,你三姐……”母亲脸上挂着泪。
“弟,你回来时碰见程加减追一个小伙子吗?”大姐问道。
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爬在破桌子上哭泣的三姐,突然跑过来,扑到他的怀里,用拳头不停地捶打他。
“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我去接你……”三姐哭诉着。
“弟,我们就等你回来决定,你三姐遇到这种事,我们是忍了,还是……”二姐问道。
“忍,绝不能忍,我一定要用斧头去砍下他一只手!”父亲右手握着斧头柄,恶狠狠说道。
母亲抹了抹脸上的泪,望着他,说道:
“云,这种事传出去,对你三姐的名声不好,何况她还是一个学生。”
“也不知那个好心人怎么样了?我们如果就这样忍了,也对不住那个好心人。”大姐说。
“咱们这个村,本来人们思想封建,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你三姐以后……”二姐说。
“我的棉袄……被那个畜牲扯成了碎片。”三姐带着哭腔说道,“要不是那个好心人,我……”
“云,你怎么不说话?”大姐问道。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救了的女孩是自己的三姐,当三姐扑到他的怀里又是捶打他又是哭泣时,他的心在滴血。
是什么让程加减如此胆大妄为?纵容,一定是身边人的纵容!
是什么让程加减从人变成了畜牲?该死的封建残余思想,被欺负女孩的忍气吞声。
“弟弟……你怎么脸色如此苍白?”三姐发现自己的弟弟脸色越来越白,停止了哭泣,“弟弟,你不要吓我。”
“三姐,我一定给你买你最喜欢的棉袄。”他用手抹去三姐脸上的泪,说道。
“云……”三姐哽咽着,不知说什么为好,她为她有这样的弟弟而高兴。
“三姐,那个救你的人是我。”他说道。
“云……”三姐吃惊不小,她心里想着怎么去报答那个好心人,没有想到好心人是自己的弟弟,她再一次扑到弟弟的怀里。
“三姐,你怎么像个小孩似的,不哭不哭!”他笑道,“你看我们姐弟俩终于将那个该死的孽畜送到了该去的地方,应该高兴才对。”
“你把他怎么样了?”大姐吃惊地问道。
“他追我,掉进了土坑,我已经报了警,现在估计在派出所。”他说道。
“天哪!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母亲叹息道。
父亲放下手中的斧头,走出了窑洞,大姐低头不语,开始和面,二姐拿起了放在炕头的蒜,开始剥蒜。
第六十七章害怕过年
当人人都盼望过年的时候,尚云却非常害怕过年。
每年过年,族人对他家的欺负已经到了白热化,弄的本来热热闹闹的年,变得让他心酸。
父亲兄弟九人,是三个爷的后代,奶奶生了四个儿子,老大早早死了,老二出去闯生活,是死是活,音讯全无。
老三是族长,为人狡猾,长了一张会说话的嘴,能把歪的说成直的,能把狗说成狼。
老四便是他的父亲,生来胆小怕事,说出话来能碰倒墙。也许就是这个性格害苦了他,成为族里人欺负的对象。
老三总看不起老四,自己一个人欺负亲弟弟不过瘾,便利用族长的身份发动族人进行欺负。
不要上祖坟、拿着木棍逼问、断羊路、不准跟红白事、赶出族户……都是族长惯用的手法。
反正能想出的坏主意,都想出来了,并且变成了行动。
每年过年,他都头疼。
母亲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父亲为了能够留在族里,只能任由自己的亲大哥带着族里的弟弟和侄子欺负他,父亲成了闷葫芦。
日子过得如此寒酸,还要忍受族人的欺负,简直让他心酸。
从他能够记事起,族人便不要他家给死去的爷爷奶奶上坟烧纸,不要给老坟烧纸。
不让上坟就不让上吧,反正死去的人如果能够把活着的人烧的纸当成钱,那阴间不就乱套了,一定通货膨胀了。
可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不让你上坟,你还必须带着烧纸去到坟前,看着他们一边说笑,一边给先人烧纸,你得站得笔直看着他们。
等他们把纸烧完了,你必须把带着的烧纸拿回家。
烧纸本来就是烧给死人的,带回家,给谁烧?这本身就是在欺负人。
如果你不去上坟,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一,当哥哥的族长会带着族人,浩浩荡荡拿着木棍,打一会儿门敲一会儿窗子。
打完了门敲完了窗子,族长会逼问父亲:
“你姓啥?”
父亲低头说:“姓尚。”
族长恶狠狠说道:
“你也配姓尚,你就姓张王李赵去,从此以后尚家族谱没有你们一家人。”
父亲不敢反抗,因为曾经反抗时,被亲侄子――族长的儿子,打掉了一颗门牙。
“以后族里过事,给娃娃娶媳妇出嫁女子,你们就不用来了!”
族长坐在土炕上,族人拿着木棍站在破烂不堪的土窑洞里,这个场面多少有点像县太爷带着衙役在审犯人。
“通过族里的羊路,你就不用走了!”
父亲很听话,便走别户人家的羊路。
“通往族里的人路,你也不用走了。”
这可办不到,家里要出山,必须要经过老四家,父亲心里明白,可不敢反抗,他害怕被敲掉另一颗牙。
为了出山,他和姐姐们只能沿着荒山野岭的羊肠小道走。
人把人欺负到这种地方,那就叫做走投无路。
开出族户、不要走羊路,不要走人路,族里过事不要来,不要上坟,父亲母亲都被迫接受了。
但事情依然没有结束,因为你还姓尚,还和族人一个姓。
“为什么不改姓?”族长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慢吞吞问道。
父亲不语,母亲哭着说:“他三爸,你们都是亲兄弟,你就饶了我们吧!”
“死婆娘,有你说的什么!”族长用火红的烟锅头敲打了一下木头炕沿,宛如县太爷在敲打放在面前那个叫什么名字的木头。
母亲开始哭,父亲蜷缩在地上,一言不发。
“你看看你这个怂样子,大和妈怎么生下了你这个怂包,你还是去死吧!”族长熄了烟锅火,骂道。
也许觉得继续进行下去没有了意思,族长带着族人浩浩荡荡地走出了窑洞,顺便去驴窑把两头黑驴打一顿。
“求求你们不要打畜牲了,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跟畜牲没有关系。”
母亲哭着,跑出去,跪在打毛驴的侄子面前。
“要打你们就打我吧!四个娃娃还要吃饭,百来亩地还要靠毛驴犁地,水也要靠毛驴往回驮。”
族人们似乎找到了要害,看着母亲如此心疼两头毛驴,族人们拿着木棍在黑驴的“嗷呜嗷呜”的嚎叫中笑声一片打声一片。
“你把我打死算了!”母亲站起来,用身体护在了黑驴的面前。
黑驴感谢地看着母亲,耍狠的最怕不要命的,母亲豁出去了,为了两头毛驴豁出去了。
毕竟现在是新时代,打死人是要坐牢的,族长知道这个道理。
敲掉亲弟弟一颗门牙,亲弟弟一定能忍。如果打伤了母亲,母亲的娘家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族长知道这个理。
“算了,都走,给他们一条生路吧!”族长一句话,族人们开始收拾起木棍,一路笑着,离开了他的家。
父亲坐地不起,母亲哭个不停,大姐二姐跟着哭,三姐气得眼珠子都要爆炸出来,他感觉心肝肺都疼。
从他四五岁开始,这样的事,年年过年发生。
又到了除夕,又到了给先人们烧纸的时候,头疼的年开始了。
“云,明天我准备和你爸去你舅舅家躲一躲,你和你三个姐姐不要和他们吵架,都忍着点!”母亲一边煮肉,一边对他说。
“下午上坟就不去了,年年去,年年不让上坟,咱们惹不起躲得起,就躲着点。”母亲拉着木头风匣,黑锅底下的火苗发出了一声声响声。
“妈妈,我已经想好了,我下午还去给先人上坟。”他对母亲说。
“云,你不要逞能,他们就是不讲理的一群人。”母亲担心地说。
“妈妈,你放心,我不会和他们发生流血的事。”他淡淡地说道。
“那好吧,你还没有结婚,打印的烧纸是铁钱,死人用不了,叫你爸给你把纸打印了,这些年,叫他们搅和地也没有给先人送过钱,今年就多送一些。”母亲说。
父亲打了一捆烧纸,他背着烧纸往老坟走。
“弟弟,如果他们敢动手,你就赶紧给我发信息,我报警!”三姐赶上来说。
“傻姐姐,如果他们打我,我那有闲功夫给你发信息!”他笑道。
“也是这个道理,那怎么办?要不然我悄悄跟在你身后。”三姐满脸担忧。
“三姐,你就放心吧!自从学校出来后,我便长大了,这么点事,我如果处理不好,还怎么在外面混!”他笑道。
三姐满脸疑惑,他向三姐招招手,开始大踏步向先人坟墓走去。
第六十八章悲哀
又到了上坟的时间,每年除夕下午给死去的祖先烧一点纸,是约定俗成的风俗。
当他来到祖坟时,二十来个族人已经到齐了,把族长围在中间,站在坟墓旁边说着闲话,好像在等着他来站岗。
这里面有他六个大大,还有他十个哥哥和六个弟弟。
众人看见了他,停止了说笑,用眼睛齐刷刷打量着他。
“各位大大,兄弟们,下午好!”他带笑言道。
众人没有人向他打招呼,族长坐在地埂上不停地抽着旱烟。
“大家好,今天我来不是给大家站岗的,也不是和大家吵架的,我只想给祖先们送点钱,希望你们不要阻拦我。”他依然带着笑说道。
族长抬起头,粗声粗气说道:“你已经出了户族,这里没有你的事。”
他笑了笑,说道:
“把我家开出户族的是你们这些活人的决定,并不是死去的先人们的意思。你们如果死了,我也许会来,也许不会来,但先人们并没有欺负我家,我一定会来的。”
他咳嗽了一下,继续言道:
“这些年,我站在先人的坟墓旁,看着你们给先人烧纸,今天,你们都给先人们站个岗,让我来烧纸。”
族长哈哈大笑道:“你以为你是谁?”
他同样哈哈大笑道:“从今天起,你这个族长不用当了!”
族长的儿子――三哥一脸横肉,骂道:“如果你再敢胡说八道,我一定打断你的狗腿!”
他面向三哥说道:“程加减比你厉害吧?”
三哥问道:“你什么意思?”
他说道:“你应该听说了,是我把那个孽畜送到大牢的。”
众人相互看着,一会儿族长说道:“你这个狗崽子想干什么?”
他望着族长的脸说道:“十年前,你的儿子,也就是我的三哥,打掉了我大的一颗门牙,对不对?”
三哥恶狠狠说道:“是我干的,你能拿我怎么样!我今天还要打断你的狗腿!”
三哥站了起来,走过来,抓住了他的衣角,伸出了拳头。
他笑了笑,说道:“你看看后面的山头,只要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我三姐就会报警。”
三姐不放心他,已经偷偷跟着他,站在不远处的山岗。
“你……”三哥抓住他衣角的手有所松动。
“根据法律,你打掉我大一颗门牙,属于故意伤害罪,除了应该赔偿牙钱外,还要被判刑。”他淡淡地说道。
“你吓唬谁呢?那是十年前的事。”三哥已经松开了他的衣角,聚在半空中的拳头也放了下来。
“不要说十年前,就是二十年前的事,只要受害人愿意起诉,法院也会受理。”他说道。
三哥急道:“那么多年过去了,你的证据在哪里?”
他说道:“你和我说的话,已经被我三姐录音了。根据有关法律法规规定,录音也是一种证据。”
三哥望了一眼山岗,说道:
“离那么远,她能听见我的话?”
他笑了笑,说道:
“本来听不见,可你发怒的声音是非常大的。”
三哥一时没有了话,愣在了原地。
他走到族长面前,说道:
“这些年,你年年带着族人私闯我的家,带着棍棒恐吓我的家里人,你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对我家人的生命构成了严重的威胁。
你带着族人用棍棒打我家毛驴,已经侵犯了我家的私人财产。
你们欺负了我们全家人,连畜牲都不放过,我真想不通你们怎么连一点点人性都没有了。
人性你们懂吗?就是做人的底线。如果你们还不懂,就是你们冷血的简直比毒蛇和豺狼还可恶!”
族长的手开始发抖,停止了抽旱烟,说道:
“你就念了点书,你想怎么样?”
他不急不缓说道:“本来我想把你们都送到法院,接受法律的制裁,但念在你们和我身上都流淌着地下这些先人们的血液,我就心软了。”
众人无语,族长的手越来越颤抖。
他说道:
“每年,当我拿着那些本应该给先人们烧的烧纸,却被你们强行阻拦没有烧的烧纸,从祖坟往家走的时候,我的心一直在流血。
我在想这里的大大,还是我的大大吗?和我大一母生的族长,还是我大的哥吗?我的哥哥弟弟们,还是我的哥哥弟弟吗?
当然在你们的心目中,我家已经被你们赶出了户族,可我们毕竟流着同一个先人的血液。
每年当我想快快乐乐过个年时,我看到的是你们拿着棍棒,又是欺负我大,又是欺负我妈,连我家的毛驴都不放过。
我在想,如果我有一把刀子,我一定会杀死你们!
可我觉得即使我有一把刀子,伤害的只是我,因为你们太强大了。
我练过少林棍,练过铁砂掌,练过童子功,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击败你们!
可我慢慢发现,能打败你们的永远不是功夫,因为你们还是太强大了。
我痛苦,我伤心,我气白了头发。
当我变成满头白发时,我想着,我要杀了你们。
有一天,我总会把你们一个个碎尸万段!”
他的情绪开始失控,这些话都是他曾经的心里话。
“十二弟,你冷静冷静!”站在他身边的六哥说道。
六哥是众人里面唯一没有欺负过他家人的人,为此六哥也被族人罚了五年不准上祖坟。
“冷静,想起这些年发生的事,我就无法冷静!”他声音发颤,接着说道:
“随着我的长大,特别是最近半年在外面闯荡,我终于明白,我过去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
你们和我都是一个祖先,你们昏昏沉沉,我总不能跟着你们昏昏沉沉。你们麻木不仁,我总不能跟着你们麻木不仁!
我开始觉得你们太可怜了!就像家鸡,只知道窝里斗,不知道出去觅食!
我开始选择原谅你们,原谅你们对我家人和毛驴的伤害。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们,祖坟我必须要上,因为我是他们的后人。
至于其它事,我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希望你们以后不要来我家骚扰我和我的家里人,包括我家的毛驴。
如果你们还敢带着棍棒走进我的家,我一定会报警,我一定会追究过去那些事。
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们,我也不想和你们斗,更不想用我的命去换你们的命。
我拿你们没有办法,但国法会制服你们的,但我不希望我们闹到那一步!”
他蹲在祖坟前,开始解烧纸,众人看着他。
他用火柴点燃烧纸,说道:
“请你们不要打扰我给先人们送纸钱,等我送了,你们再送。”
四哥准备上前阻止他,族长说道:“就让他给先人送点钱吧。”
众人默默站着,就像往年他那样站着,看着他烧完纸。
他站起来说道:“谢谢各位!”
他转身离开,经过山岗时,三姐跑下来,说道:
“弟弟,太解气了!”
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觉得这是一种悲哀――深深的悲哀。
第六十九章得多少鸡蛋
在学校读书,是为了考试而读书。
出了学校读书,是为了学以致用而读书。
为了能够办好倾听服务,三个月来,他读了许多心理学和法学书籍。
通过读那些看起来枯燥的法律条文,他渐渐明白了,现在的江湖,最厉害的武器不是葵花宝典,也不是小李飞刀,而是法律条文。
能够制服恶人的最好武器不再是屠龙刀,而是法律条文,十多年来,当他第一次跪在祖坟前给死去的先人送了纸钱时,他深深感到这是一次法律的取胜。
父亲得知他烧了烧纸,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说道:“你这个狗娘养的,比老子厉害!”
母亲带笑说道:“我儿终于长大了,我终于不用受别人的欺负了。”
短暂的喜悦过后,新的担忧又来了。
大姐对二姐说:“二妹,他们明天会不会拿着棍棒来?”
二姐说道:“大姐,明早就让爸和妈把毛驴都带到舅舅家去,可怜的毛驴,每年都要受气。”
三姐说道:“你们也太胆小怕事了,明天谁都不要走,大过年的,我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今年有肉有水果的,都好好呆在家里。”
大姐说道:“三妹,我总觉得弟弟今天下午如此一闹腾,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估计现在他们正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二姐说道:“是呀,不一定又会想出什么坏主意。”
大姐说道:“英雄不吃眼前亏,万一他们明天来把云打一顿,怎么办?”
母亲停下切肉,说道:“明早就叫云骑上毛驴去你舅舅家躲一躲。”
二姐说道:“最好把两头毛驴都带上,每年看他们打毛驴,我心里也难受!这人要受气,连毛驴也要跟着受气,哎!”
二姐接着说道:“大姐,你这三年没有回来,在外面躲心闲,哎,再这样下去,我过年也不回来了。”
三姐气呼呼说道:“你们以后都不要回来!都躲到城里去!”
二姐用斧头劈着猪蹄子,说道:“三妹,你说这都新时代了,怎么我们还要生活在几千年前?”
三姐说道:
“毛病都是惯出来的!软弱都是忍出来的。
今天云提起送豁牙子进大牢,把族长气地手不停地颤抖,但始终没有对云发火,看起来他们还是害怕国法的。”豁牙子是三哥的外号。
大姐一边捞油饼,一边说道:“族长总爱玩阴的,这些年从来没有人挑战他的权威,今天被弟弟如此一闹,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母亲满脸担忧,切肉的手开始颤抖,说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三姐把豆芽菜从脸盆取出来,说道:“妈呀,你就专心切肉,我今天终于发现他们这些人就是纸老虎。”
母亲说道:“老三,你真的看见他们今天没有为难你弟弟?”
三姐说道:“妈呀!这样的事能骗你吗?”
母亲低语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也许云有了钱,他们不敢欺负了,他们就知道欺负没钱人!”
三姐笑道:“就是这个理,云现在可是大老板,就和他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满嘴说的都是法律法规,不带一个脏字,可威慑力大。”
母亲说道:“念书就是好!可也不是这个理,你们三个都上的是大学,怎么就不知道那些法律法规呢?”
大姐说道:“妈,我学的不是法学,很少接触那些法律法规。”
二姐说道:“妈,我平时也不学法律。”
三姐说道:“我看过法学,早晨看了看,晚上就忘了。”
母亲说道:“你看看你们这些大学生,得像你弟弟学习,用你弟弟的话,怎么说着呢?”
三姐说道:“我弟弟说,人在江湖飘,不带刀来不拿剑,学法用法走天下。”
母亲笑道:“还是老三最懂云。”
三姐笑道:“那当然,他总穿我穿过的衣服,我总抢吃他背的馒头。”
母亲白了一眼三姐,说道:“你还好意思说!”
三姐笑了,笑声传出了灶房,传到了刚刚拉着黑驴驮水回来的他耳朵。
“得得……”他拉住黑驴,三姐走出来,和他把灌满水的铁桶从黑驴背上抬了下来。
“弟弟,这一回怎么走了这么长时间?”三姐问道。
“经过李玉露家时,我看见了李玉露。”他说道。
“你们说话了没?”三姐问道。
“说了几句。”他答道。
“都说了些啥?”三姐穷追不舍。
“姐,你为什么问地那么详细呀?”他一边拴黑驴,一边说。
三姐走进驴窑,说道:“弟弟,我总感觉这个李玉露变了,没有考上大学前,她是一个非常单纯的姑娘,现在简直就……”
“姐,每个人都会变的,尤其是我们都在长大,每天都会接触一些新知识和新事物,不变才不正常。”他笑道。
三姐说道:“弟,看起来你对李玉露还不死心。”
他拴好黑驴,说道:“姐,肉都煮好了吗?”
三姐说道:“都煮好了,今年这个年过得充实,有猪肉、鸡肉、驴肉、羊肉,还有许多好吃的。”
他笑了笑,说道:“姐,你就好好改改馋。”
三姐满脸堆笑,走进一步,说道:“弟,妈说了,今天晚上由你给大家发压岁钱。”
他笑了笑,说道:“估计不是妈说的,是你说的。”
三姐笑了笑,低语道:“你给姐提前透露一下,你准备给大家发多少钱?”
他笑了笑,说道:“往年爸给咱们的压岁钱是十元,我就给大家一人十元。”
“哼!守财奴!”三姐撅着嘴走了。
看着三姐从程加减对她的伤害中走了出来,他很高兴。
大年三十,要啃骨头,要守夜。
天黑后,姐姐们便把准备好的肉菜端到了饭桌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了起来。
吃完饭,便开始散压岁钱。父亲正准备从衣服兜兜取钱,被三姐阻挡住了。
“爸,让我弟弟散钱,你那十元钱还不够我买一个开心果。”
父亲也不知什么是开心果,伸进兜兜里的手没有取出来,用眼睛问着母亲。
母亲笑着说:“老三和云下午一直叽叽咕咕,估计会给咱们发钱,咱们就等着吧!”
父亲从衣服兜兜取出手,用眼睛盯着他。
他打开背包,从包里取出来五个红包,三姐伸手抢了一个。
“哇!这么多!”三姐第一个打开红包。
等众人拿过,母亲摸走最后一个红包,打开红包,小心翼翼数了起来:“100,200,300,400,500,600……1000……”
“妈,你的怎么比我的多!”三姐伸出手抢过母亲手中的红包,把自己手中的红包塞给了母亲。
“死丫头!我还没有数完呢!”母亲笑骂着,开始拿起三姐塞给她的红包,开始一张接一张的数。
三姐靠近他,悄悄说道:“为什么前面四个红包里面分别装着一千块钱,而第五个装着两千块钱?”
他笑了笑,说道:“因为最后一个拿起红包的人,是家里那个最不爱钱的。”
三姐用拳头轻轻捶打着他的肩膀,骂道:“你偏心,就知道妈会最后一个拿起红包!”
“死丫头,那个红包包里面究竟装了多少钱?”母亲笑问。
三姐说道:“妈,给你,你自己数!”
母亲接过红包,数道:“100,200,300……700……1500……1800……2000”
母亲数了一遍开始数第二遍,数了第二遍开始数第三遍。
数完第三遍,她抬起头,问道:“老三,这么多钱,我卖鸡蛋得多少个鸡蛋?”
众人一时语塞,他发现母亲眼里有了泪。
第七十章原来如此(求推荐、收藏)
大年除夕夜,他做了一个羞涩的梦,梦中一个美丽的小姐姐正冲着他在微笑,青春的身材好好看……
“云,起床啦!起床啦!”
讨厌的三姐就是不让他睡个好觉,他睁开眼,天还麻乎乎的,窗外的蓝天下还挂着两三个害羞的星星。
“云,赶紧起床!”三姐用手推着他的肩膀。
“姐,闲闲的,干吗起那么早。”他伸了伸懒腰,说道。
“云,你赶紧起来,我有要紧事找你商量。”三姐一脸的严肃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大年初一,什么事呀?干吗这么严肃?
水昨天已经驮够了,给黑驴填草的事父亲已经干了,扫院子的事父亲正在干。
也没有多少事,干吗要起得如此早?
虽然他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但是他还是起了床。
“走,我们去外面说!”三姐以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
又怎么了?
他跟着三姐往出走,走出了窑洞,走出了土院子,来到场畔。
“弟,我昨晚望见许多人拿着手电从族长家里出来,他们昨晚一定在商量如何对付我们。”三姐满脸是担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姐,你就去睡你的觉去吧!”他笑道。
“弟,你怎么就这样大意呀!关羽大意失荆州,他们可是我们的敌人,不是我们的族人呀!”三姐转来转去,显得很烦躁。
“妈昨天说他们要拉着两头黑驴走,你说这大过年的……哎,弟弟呀!”
“都不要走了,呆在家里,看他们能怎么样!”
“弟弟,昨天你讲法律把他们吓唬住了,可经过他们一晚上的商量,他们一定想出了对付你的办法。你再给他们讲法律,他们能听进去吗?”
“难道他们连法律也不怕了?”
“他们来把我们欺负一顿,不伤人,脏言乱语胡骂一顿,你能拿他们怎么样?”三姐面带愁容,说道。
“这个……”他一时语塞。
“骂人,法院会受理吗?即使受理了,你马上要离开家,家里就剩下了爸妈两个人,他们已经把爸妈欺负惯了,这日子让爸妈怎么过?你去外面放心吗?”三姐坐在他对面,继续说道。
三姐说的没有错,以父亲的风格,面对族人无尽的欺负,一定是忍气吞声。
父亲也许想过反抗,可当父亲的一颗门牙被打掉时,父亲已经投降了。
但父亲不会一味地忍气吞声,父亲曾经叹息过,要不是看在自己这些娃娃没有长大的份上,他一定会亲手宰了几个去喂狼。
父亲虽然胆小怕事,但也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这些年他之所以屈服,也许就看在他们姐弟没有长大成人的份上。
如今他已经能赚来钱,姐姐们的学费有他给支付。一旦父亲反抗的意识被激起,一定会发生流血冲突。
不管是谁得胜,都是一件不值得庆祝的事,毕竟是族人。
“弟,要不然我在庄子头顶拍视频,你就跟他们说,让爸妈和两个姐姐躲到羊圈去。”
他暂时还没有想到好的办法,便说道:“姐,如果他们来了,就依你说的办。”
三姐说道:“我这就去酸枣茆望去,如果他们来了,我就跑回来给你们说,你回去让大家做好往羊圈窑撤离的准备。”
“姐,天这么冻,你大清早站在茆顶怎么能成?”这滴水成冰的天,一个人站在高山茆顶,一定非常难受。
“没有办法,谁叫我们生在这么一个愚昧的地方!”三姐说着,就往酸枣茆跑。
他回到院子,父亲已经扫完了土院,正在弯腰弄土,看见他,问道:
“你们两个狗牙子,天还没亮,叽叽喳喳什么着?”
他说道:“大,你和我妈今天就不用去我舅舅家了。”
父亲直起腰,说道:“我今年那里都不去。狗牙子,你已经长大了,这个家我就交给你了。”
父亲说话怪怪的,父亲很少主动和他说话,即使说也就一句话,今天突然说了这么多。
“狗牙子,不要怕!这些年的仇怨,应该到了了结的时候了。”父亲走过来,用布满茧的手摸了一下他的头。
“大,你……”十年了,父亲从来没有对他做出过如此亲昵的动作。
父亲没有说什么,走进窑洞,拿出一把斧头,放在大岩石上,弯腰,沾水磨。
“妈,你们还是去舅舅家躲一躲!”他发现了父亲的异常,他本来是劝说父亲母亲不要去舅舅家,但现在他希望他们离开。
母亲坐在土坑上,对他说:“云,坐到我身边。”
他顺从地坐到了母亲的身边,母亲用手摸着他的头,一言不发。
“妈,你这是怎么了?”他感觉到母亲的手在颤抖,母亲的内心一定在剧烈的冲突中。
“云,以我对他们那些人的了解,他们不会就这样放过我们。
我想我们这一辈子的恩怨,还是我们来了结,不要牵扯到你们姐弟。
我给你大姐已经说了,你们姐弟四个就带着毛驴去你舅舅家去吧!
云,你已经长大了,我很高兴。
你的三个姐姐,以后就靠你了。虽然她们比你大,但想事还不如你,你以后要多多照顾她们。”
母亲难道和父亲商量好了,要以暴制暴?
“云,昨晚看见你给大家发了那么多压岁钱,我和你大好高兴,我们已经没有了牵挂!”母亲把他抱在怀里,用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云,你赶紧收拾走吧!”母亲推开他,下了土坑,取出一把杀猪刀,走出院子,对父亲说:“这把杀猪刀也磨磨!”
父亲抬起头,说道:“斧头用起来方便!”
母亲说:“我用杀猪刀割肉方便。”
父亲说:“你就不要染这事了,孩子们还等着你给做饭呢!”
母亲说:“他们都长大了,年过了,都会走,我还是跟着你,去给你做饭吧!”
父亲说:“你这……何必呢!”
母亲说:“嫁给了你,就是你的人!”
父亲没有继续说,放下手中的斧头,拿起杀猪刀,开始磨杀猪刀。
大姐从窑洞里走了出来,看着发呆的他,问道:
“弟弟,这大清早的,你们怎么都怪兮兮的?”
他笑了笑,说道:“大姐,没什么,二姐呢?”
大姐言道:“她昨晚看春节联欢晚会,睡得迟,现在还在睡懒觉。爸妈昨晚让咱们四个去舅舅家,去不去?”
他说道:“不去!”
大姐说道:“弟弟,你还是去外面躲一躲,爸昨晚爬在族长的庄子头顶,偷偷听到他们聚在一起商量对策要来对付你,还说要把你打成肉酱子。”
原来如此!
怪不得父亲要磨斧头母亲要磨杀猪刀!
怪不得天还没亮,三姐便叫醒了他!
第七十一章暴风雨来临前
“二妹,赶紧起来,爸在磨杀猪刀!”大姐急急忙忙跑进窑洞,对懒在床上的二姐说。
二姐睁开眼睛,说道:“磨个刀,你大惊小怪啥!”
大姐说道:“爸昨晚偷偷爬到族长庄子顶,听见族人们今天要把弟弟打成肉酱子!”
“啊!”二姐大惊。
大姐接着说道:“爸回来给妈说了,妈和爸商量着今天要报仇雪恨,说什么他们这一辈子的债,他们会解决,绝不让云牵扯进来。爸和妈的谈话,被我偷听到了。”
二姐说道:“云知道吗?”
大姐说道:“大清早,他和三妹不知叽叽咕咕什么,三妹也不知去了那里,他现在在院畔好像个没事人一样,一直望着天空下最后几颗星星,好像和星星在说话。”
二姐穿好衣服,拉着大姐,来到院畔,对他说道:“弟弟,爸在磨杀猪刀!”
他说道:“拜托两位姐姐带着爸妈去羊圈窑躲一躲,不要激化矛盾。”
大姐望着他,说道:“弟弟,他们不是讲理的人,你一个人在家……”
他说道:“姐,每个人都有弱点,我不会有事的。”
虽然他心里没有底,还没有想好怎么去对付一群野蛮人,但现在这个时候必须要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
“弟弟,我们一起去劝说妈,只要妈发话,爸一定不会冲动的。”二姐说。
他和两个姐姐走到磨盘大的磨石前,父亲刚磨好了杀猪刀,正在磨斧头,母亲坐在父亲身边,看着父亲在磨斧头,宛如父亲往常看她绣花一样。
“妈,大,你看看你们这是要干嘛?”二姐说。
母亲抬起头,说道:“你们都去你舅舅家去,把两头毛驴拉上。”
大姐说道:“大,妈,你们如此做,我们能走吗?”
父亲抬起头,骂道:“你们这些狗牙子,老子的事,你们不要掺合。”
他望着天空,哈哈哈大笑。
“云,你站在院畔一直望着天,现在突然又对天发笑,你这是怎么了?”母亲不解地问。
他问道:“妈,你喜欢看戏吗?”
母亲不解地问:“你这个孩子,自己的戏都没有人看,你让我走那里去看戏?”
他说道:“妈,一会儿,你和我大,还有我两个姐姐就坐在羊圈窑,等着看戏吧!”
母亲说道:“云,你就不怕他们打你?”
他说道:“大,妈,如果他们胆敢打我,你们就来个突然袭击,从背后冲出来,一刀一个,一斧头两个!”
他知道这个时候劝说父母放下手中的工具,一定说不通,不如沿着父母的思维往下走。
母亲说:“云,还是你脑瓜子好,他们人多,正面对付他们,一定会吃亏,从后面偷袭,好主意。”
他看着母亲已经上当,说道:“在我没有向你发信号的情况下,你们千万不要跑出来。”
母亲问道:“为什么?”
他说道:“如果我没有危险,你们拿着刀和斧头冲出来,那就是蓄意杀人,要坐牢的。”
母亲说道:“反正都是一死,要坐牢就坐牢。”
父亲磨得斧头油亮油亮的,跟着母亲的话说道:“要死死在一起,要坐牢一起坐。”
他说道:“只要他们先动手,我们就属于正当防卫,意外伤了人,也不会坐牢的。”
母亲用目光对着大姐,问道:“丽丽,你弟弟说的是不是真的。”
大姐忙说道:“妈,就是这个道理,只有他们动了手,我们才能动。”
母亲把目光转动到二姐身上,问道:“焕焕,你弟弟没有骗我吧?”
二姐忙说:“妈,云说的是真话。”
母亲站起来,笑道:“我儿还是有学问,他大,我们就听儿子的。”
看着母亲被他说动,他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
无论双方谁受了伤,在这个大年初一,都是非常难过的一件事。
一定要化解了这场矛盾,最好把这十多年的恩怨情仇化解了。
上学的时候,为了参加考试,学成了书呆子。
现在已经步入了社会,一定不能继续当书呆子,要把学到的知识变成力量。
如果自己连家事都处理不好,何谈去处理国事天下事。
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将即将到来的风暴之怒化成斜风细雨。
“大姐,二姐,赶紧回窑洞准备好衣服,外面冷,多穿点衣服,你们和爸妈可能要在羊圈窑多呆一会儿。”他对发愣的大姐和二姐说。
“大,妈,咱们找大衣走!”二姐一边说一边拉父亲。
大姐走过去,拉起了母亲。
“不要拉,丽丽,我自己走,把杀猪刀和斧头拿上,给你们两个一人找一个红柳木棍,到时候我们就一冲而上!”母亲说着,开始往窑洞里走。
该怎么化解矛盾呢?
十多年的恩怨,要一日化解了,一定要讲究方法。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远方,如果走不出当前的困境,何谈远方?
大江东去,浪淘尽,一切恩怨情仇,放在时间的长河里,只不过是一朵朵浪花。
孰是孰非,他不想追究,他要做的事太多了。
他想尽快让家人过上好日子,好日子不只是物质上的富裕,在他看来,精神上的富裕比物质上的富裕更重要。
不去相互伤害,有难能够帮扶着走过,相亲相爱,这也许是他和族人们应该共同努力的方向。
“弟弟!……弟弟,他们来了!”三姐气喘吁吁从酸枣茆跑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对他说。
“你去缓缓,一会儿就来这里陪我下棋!”他一边摆弄着棋桌,一边把棋盒子放在了饭桌旁边的木头疙瘩上。
“弟弟,你玩的是哪出戏?他们有人拿着木棍,有人拿着斧头,还有人拿着锯子,可你……”
三姐实在想不通她这个弟弟玩的是哪出戏,大难临头,他在院畔的大杨树底下摆着棋桌、象棋、书、茶水,还把窑洞里的火炉子弄出来放在棋桌旁边,火炉子盖板上放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水壶。
“姐,你如果害怕,就去羊圈窑躲一躲,如果不害怕就陪我下棋!”他笑道。
“云,我得去穿件衣服。”三九天坐在院畔下棋,能冷死人!
“姐,所有的窑门我已经上锁了,连驴窑门也上锁了,我身边有一件破大衣,你就穿上御寒吧!”他说着,开始往棋桌上摆棋子。
“你……弟弟……”三姐虽然有一百个不明白,但还是坐在了他的对面,摆起了棋子。
第七十二章大年初一
大年初一的尚家河村,天还没亮,人们便忙着迎接灶神娘娘。
传说,灶神娘娘腊月二十三回了天庭过了年,七天年过完了,便继续回到凡间为活着的人管魂魄,人的魂魄是另一个自己,管不好就会被孤魂野鬼拉走。
家里的大人给灶台放了他们以为最好吃的东西,然后在灶台中间放着一个盛满小麦的碗。
大人们点燃七根香插到小麦碗里,开始跪下烧黄纸。
黄纸是烧给神仙的,烧纸是烧给死人的,都是纸钱,但天庭和地狱用的不一样,就像国人和外国人用的纸钱是不一样的。
父亲早早起来迎接了灶神娘娘,便穿着羊皮袄和母亲、两个姐姐藏到了羊圈窑,走时带着杀猪刀、开山斧、两个打狼红柳木棍。
尚家河村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时,家家户户已经开始放鞭炮了。
小鬼和一个叫年的妖兽都害怕鞭炮,家家户户都不想让小鬼和妖兽缠上。
传说被小鬼缠上,轻者,头疼脑热,重者,一命呜呼。
传说被年缠上,那就灾害连连,破财又流泪。
尽管谁也没有见过灶神娘娘长的是什么样子,是坐着毛驴去天庭,还是飞着去天庭,但先人们认为灶神娘娘是存在的,后人们就应该如此认为。
尽管谁也没有经过小鬼是什么样子,是寒风还是霜降,但一旦生为人,来到这个尚家河村,总会头疼脑热,也总会发生死人的事,这些事也只有小鬼才会如此缺德去干。
尽管谁也没有见过年是怎么一个妖兽,但尚家河村里的人每家每户都会发生一些倒霉事,突然死个羊,偶尔走着摔跤弄折了腿,这些一定是年这个妖兽干的。
尽管已经到了新社会,但族长的话不能不听,族规适应于每一个族人,族长不同意你嫁给张三,你如果要嫁给,那你的全家就要被赶出族户,族长不同意你上山,你如果上了山,你全家就会被逐出族户。
一旦被赶出族户,贫穷的日子过得宛如干旱的庄稼遭到了冰雹。
被冰雹打过后的庄稼,不但当年的庄稼会颗粒无收,而且由于地气凉,下一年的庄稼也不会成。
就是这个理,族规就这么厉害。
虽然年轻人在外面接受了新事物,想过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反抗古老的族规,但许多人失败了,要么屈服了,要么伤痕累累,还连累了家里人。
冬天的太阳虽然和夏天的太阳一样圆,但散发出来的光一点也不热。这个理,好像沿海地区是文明地区,这里是野蛮之地一样。
其实这不能怪太阳,那西伯利亚的寒风呼啸而过,所到之处,带来了北极的寒冷。
寒风所到之处,漫山遍野的枯叶到处随风流浪。
没有了生命的枯叶,唱着情歌流着泪。
叶子是热爱自由的,可真正有了自由,叶子却枯萎了。
在通往尚云家的小道上,一群人正在慢慢地爬坡,上了这个陡坡,就到了尚云家。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八九岁的小男孩,双手冻得通红,依然高高举着族旗,灰色的族旗在寒风中呼呼作响。
族旗上绣着一只张牙舞爪的狼,为什么要绣狼。
听爷爷说过,太爷爷的祖爷爷生下来后,被一只过路的野狼叼走,等家里人在原始森林里找到时,已经是三个月以后的事了。
当时野狼正在给太爷爷的祖爷爷喂奶水,众人从狼肚子下抢回太爷爷的祖爷爷。
太爷爷的祖爷爷长大后,一直不忘野狼的喂奶之恩,后来太爷爷的祖爷爷当了族长,便以狼旗为族旗。
走在小男孩身后的是一位上了年龄的老者,怀里抱着族谱,神情严肃,穿着一身黑袍,只有动用族规时才穿的那身黑袍,黑袍上绣着一匹野狼。
走在老者身后的是四个年轻力壮的青年人,他们抬着一个轿子,轿子是山里最好的梨木做的,轿子上画着飞鸟,飞鸟栩栩如生。
轿子显然很沉重,四个年轻人走起路来,非常吃力,脸上都流着汗。
轿子里坐着一个长着鹰嘴候脸人,约摸六十多岁,头发有点白,手中拿着一把长长的铜烟锅。
说起这个铜烟锅,非常有来头。
当年鹰嘴猴脸人的爷爷曾经用这长五尺的铜烟锅,击败了当地许多武林好汉,成为一代宗师级人物,成立了烟锅门,门下弟子上千。
后来,这个铜烟锅就成了执行族法的工具,对不听话的族人,族长会让铜烟锅装满吃饭碗大的旱烟,点燃旱烟,烧红烟锅头,往那不听话的族人屁股蛋上烙。
十多年了,都没有用铜烟锅烙人了,上一次是老五的三女儿偷着跟着邻村的一个小伙子跑了,用铜烟锅头烙了老五的光屁股,至今老五屁股蛋上还有一片烧红的印子。
鹰嘴猴脸人坐在轿子里想完了过去的事,开始想今天的事。
今天就动用族规,制服尚云这个土匪流氓!
天大地大,回到尚家河村,进了尚家庄,就得受尚家族规的约束!
你有本事,就飞出尚家河村不要回来!
回来就要接受族规的管理,还给我讲王法,先过了族规这一关,再说其它事。
这尚家河村就五大姓,五大族的族规就是管理那些不听话的族人的。
尚云呀尚云,本来我不想招惹你们这些娃娃,可你偏偏要跟我做对,跟我作对,就是跟族规作对,跟族规作对,就是跟整个户族作对。
说大一点,我这是替天行道,说小一点,我这是替族人行道。
我尚中科今年六十六,是吃荞麦长大的。荞麦有三个棱角,人们送我外号“三棱子”。
没有想到我这个三棱子还没死,尚云冒出来要当三棱子,还给我讲法,还说我这个族长不用当了。
我这个族长是上任族长宣布的,是终身制。我不死,这个族长,别人休想抢走!
鹰嘴猴脸人坐在轿子里,想着心事,胸部起起伏伏。
轿子后面,跟着十来个人,有拿木棍的,有拿开山斧的,有拿长牙锯的,有拿杀猪刀的,有拿铁锹的,有拿锄头的,杀气腾腾,往坡顶走来。
“族长,马上到那混小子家了,要不要来首族歌,壮壮势!”老五讨好地问。
“好吧,就依你!”轿子里的人懒懒地说。
“大家都精神点,唱起族歌来!”老五来了精神,下令道。
不太和谐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宛如天空飘过的乌鸦在鼓噪。
第七十三章出击
“弟弟,他们来了好多人,前面的人已经爬到了半山腰,后面的人还在沟底,看样子,他们要动族规,我好害怕。”三姐说。
十年前,那时他家还没有被赶出族户,三姐上小学二年级,他上小学一年级,那年大年初一,族长动用了族规,那个场面他和三姐至今记忆犹新,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姐,如果你害怕就去躲一下。”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发现茶是苦的,不小心把茶叶放多了。
心里还是有点慌乱,得镇静,不能慌。
越是紧要关头,越要沉得住气!
“弟弟,你确定能打败他们吗?他们可都是野蛮人,你只不过是一个读过几年书的书生。”三姐用怀疑的口气问道。
他笑了笑,说道:
“历史上运筹帷幄的都是读书人,决胜于千里之外的都是读书人。
战国时期,群雄争霸,英雄豪杰逐鹿天下,说到底只不过是鬼谷子下的一盘棋。
苏秦、张仪、庞涓、孙膑这些影响战国走向的风云人物,都是鬼谷子的徒弟,也都是读书人。
读书人对付野蛮人用的是头脑,不一定身先士卒,不一定手拿刀剑,但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都是读书人。
想想鬼谷子一生都没有离开鬼谷山,但他教的学生一旦下山,就可以改变各国的命运……”
还没有来得及他把鬼谷子的故事讲完,浩浩荡荡的队伍已经爬上了山坡,往他家院子里走来。
灰色的族旗在寒风中迎风飘扬,族旗上面的野狼在在寒风中张牙舞爪,八岁的侄儿双手冻得通红通红,可依然双手高举着族旗。
众人排成了长长的队,男人走在前面,女人走在后面,抱着孩子的走在最后面,尚家一百三十六口人全部陆陆续续进了他的院子,族长家的狗也跟着进了院子。
首选是一阵喧闹,三哥敲了一下铜锣,喧闹的人群开始变得鸦鹊无声。
大哥、二哥、四哥和五哥抬着轿子在他家院子里转了三圈,宛如江湖卖艺的在跑场子。
“弟弟,他们……”三姐站在他身边,手开始发抖。
“不要说话,不要动!”他坐在火炉子旁边的板凳上,手中拿着书,对三姐低语道。
三哥重新敲动了一下铜锣,抬着轿子的人停止了转圈圈,气喘吁吁放下轿子。
看到轿子落地,四爸手捧族谱,对他喊道:“大胆的尚云,见了族长怎么不接见?见了族谱怎么不跪?”
他头也不抬,说道:“我已经被你们赶出族户了,当然不受你们的节制!”
四爸一时没有了话,跑到了轿子旁边,对轿子里面的人低语了两句。
轿子链子轻轻地被站在旁边的五爸拉开,从轿子里走出来了一个鹰嘴猴脸人。
“欢迎族长移步下銮!”
“族长,英明神武!”
“族长,百寿无疆!”
众人不停地呼叫着!声音震耳欲聋。
太可笑了,也太滑稽了!
这些只有在电视剧中出现的场景,却出现在了他家的院子。
“胆大包天的土匪,你见了本族长怎么不跪!”族长拿着五尺铜烟锅,坐在了五爸递给的一条藤椅上。
“太可笑了,你们可以演电视剧了!只可惜看的人一定认为你们是古代人,他们绝不会想到你们演的戏就发生在当代。”他哈哈大笑。
“今天我要用族规收拾你!替尚家死去的列祖列宗教训你!”
族长点燃了旱烟,吸了一口旱烟,旱烟发出了浓浓的呛鼻味,他接着说道,“尚云,你这个土匪,看见这个铜烟锅头了吗,一会就是你的吃货!”
他举起手中的书,笑道:“你看见我手中的书了吗?它的名字叫《刑法》,你想不想听我给你念一段。”
族长说道:“你这个土匪,反正也蹦不了多长时间,你就念吧!”
他拿起书,念道:
“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故意伤害罪定义、量刑】
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犯前款罪,致人重伤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你们用族规代替国法,私设刑堂,属于故意伤害罪,请你们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族长有点冷,扣了扣大衣纽扣,说道:“你这个土匪,不要吓唬我,我当族长四五十年,年年如此,也没有人告我!”
他哈哈大笑道:“那说明你恶贯满盈,已经罪无可赦,数罪并罚,应该判无期徒刑。”
族长解开大衣纽扣,说道:“兄弟们,侄子侄女、儿子儿媳们,孙子孙女们,不要听这个魔鬼胡言乱语,打死他,我给他抵命!”
族长话落,五爸说道:“族长英明神武!千秋万代!”
他转身,来到一个大男孩身边,笑道:“十四弟,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现在是高二学生。”
大男孩低头言道:“十二哥,我也是恨透了这可恶的族规,可我……”
他轻轻地拍了拍十四弟的肩膀,说道:“十四弟,我理解你现在的处境,你给大家把这段文字念一下。”
大男孩接过书,念道:“第二百九十二条聚众斗殴,致人重伤、死亡的,依照本法第二百三十四条、第二百三十二条的规定定罪处罚……”
四爸骂道:“尚亚轩,你念什么念,退下!”
他从大男孩手中接过书说道:
“你们这些人,都是我的亲人,族长一人混混沌沌,难道你们也要跟着混混沌沌吗?
尤其是我的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们,你们许多人都是接受过现代教育的,你们中有小学生、初中生、高中生,有的还在大学读书,你们的书都念到那里去了?难道你们就任由族长胡作非为吗?
今天族长把我打伤打残疾,所有的人都脱不了干系,你们所有人都成了帮凶。如果族长会坐牢,你们也会被问责!
你们中的许多人,这些年已经被族长利用族规折磨的没有了一点精气神。
族人们,到了我们烧族旗,砸烂族轿子,废除族长特权的时候了!
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们,你们还等什么!
哥哥弟弟、姐姐妹妹们!我们生活在一个法治社会,不应该生活在族规的紧箍咒里,该到我们觉醒的时候了!”
“反了!反了,老五快用刑!”族长站起来,看着老五呆若木鸡,喊道,“老四,老五老七,老八,老九管好你们自己的孩子,不要叫那个土匪用谣言迷惑孩子们!”
“打到吃人血的族规!”六哥率先喊了一声!
八哥从小侄子手中夺过族旗,把族旗扔进了火炉子。
“打倒吃人肉的族长!”八哥挽起胳膊,扑向了族长。
“前年,就是你这个王八羔子动用族规打伤了我姐姐的一条腿,到现在我姐姐还瘸着!”
“前年,他动用族规打死了我家的一头牛!”
“三个月前,他动用族规打伤了我家两头毛驴!”
“四个月前,他动用族规,打伤了我弟弟一条胳膊!”
“打死他!”
“打死他!”
……
场面失控,众人纷纷述说族长的罪行,数人扑向了族长。
他跑过去,用身体挡在族长面前,说道:“大家冷静冷静,他犯过的错,如果大家要追究,就去法院起诉他,千万不要动私刑!”
众人压抑了多年的冤情,得到了发泄,宛如决堤的洪水,听他说完,停止了对族长动手,可胸部还起起伏伏,气一时半会难以消除。
“求求大家放过我吧!我已经六十六岁了!大牢那个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去的地方!”族长跪在地上,不停地求饶。
上架感言
中午12点上架,欢迎书友们给个首订。
第一次写上架感言,也不知道怎么写,更不知道有没有人读。
一年多来,热爱写作的我,在网文里探索着,开了十一本书。
第一本是现实的,名字叫《云和霞》,写到三万字便收到了站点消息。
当时心里很高兴,认为自己写得不错,可以成神,一天最少五千字。
可是写到二十万字,也就没有什么写了,没有等上架,草草完结。
对《云和霞》,我心里还是有遗憾的,最近有读者要求我续写,我是一个容易感动的人。
为了我的读者,我重新看了我的《云和霞》,感慨万千,也决心去修改一下,以便对得起我的读者。
就说说我这本书吧。
今年中秋节前的一个金色的下午,放羊时,我望着连绵起伏的大山,望着一条条柏油路,望着美丽的家乡,我有了一种想写书的冲动。
我一边挡羊,一边开了这第十二本小说――《走出大山的云》,当时的名字叫《贫穷不是自己的影子。》
后来编辑小北说书名太长,帮助我修改了。
谢谢小北一路的指点,是她帮助我重新拾起了写作的梦。
这本书,基本上以我身边的村子为原形,主人公尚云也有原形的。
作为生活在一个国家级极端贫困村的尚云,高中毕业后,回到了村里。
他没有像父辈一样继续埋头种地,因为山大沟深、土地贫瘠、靠天吃饭,种地勉强只能混饱肚子,根本无法摆脱贫穷。
他廋弱残疾的身体,也不容许他去打工,他只能在大山里努力发现致富的路。
他把漫山遍野无人问津的酸枣仁变成了商品,捞到了第一桶金。
他靠着第一桶金,走出大山,在西原市办了九九红服务总公司。
半年后,回家过年的他,被村民们推选为村主任。
在大家都想着自己的日子,没有人愿意当村主任的情况下,他在犹豫中上任。
上任后,大量的扶贫帮扶资金向尚家河倾斜,脱贫攻坚战在尚家河村打响。
他带着村民们通过奋斗,摆脱了精神和物质上的贫穷。
他认为精神的贫穷比物质的贫穷更可怕,他在帮助村民们摆脱精神贫穷的时候,在城里办了倾听服务。
为了摆脱贫穷,尚云进行了商业投资,运用了大量的商业学案例,许多经济学原理被引用到生活中,资本从无到有,每一次成功,都很离奇,但能够让人感受到真实的存在。
尚云的探索,就是农村和农业如何发展得更好的探索,他的探索之路,得到了县委县政府的大力支持,得到了乡村干部的大力支持。
因为是学着写,小说前面节奏有点慢,但后面的章节会越来越好,会给你带来越来越多的愉悦和爽。
欢迎友友们跟着尚云走进大山,走进农村,走进县乡村干部的日常生活。
如果你愿意去阅读,就可以见证尚云从一无所有变成富翁,尚云一步步的强大,离不开大家一路走来的订阅、打赏、推荐。
……
说了这么多,还是希望大家支持我,希望大家能够继续关注我的这本书。
谢谢大家给我投的推荐票、月票,谢谢大家的收藏和阅读,谢谢大家的打赏。
特别谢谢独目行者、偷书的鸟人、一只暴躁的暴发户、东哥好看和海龙天的一路支持。
书要上架了,希望读了上架感言的能够继续支持我,我一定努力写好这本书,争取把这本小说写成百万字以上的长篇小说。
上架后,每天两章,最少五千字以上。
大家有好的建议,可以给我发书评或者章评,我一定会采纳。
最后,祝愿大家幸福快乐,健康永远!
第七十四章团圆饭
尚云反抗腐朽族规的消息不胫而走,在尚家河村引起了连锁反应,年轻人纷纷对自己所在的宗族发起了烧族旗、废除族规的运动。
黄支书叹息道,明令禁止了许多年的族规,偷偷在暗里生长了许多年,终于在年轻人的反抗下,彻底废除了,这是尚家河村的一大进步。
废除了族长的特权,废除了过时的族规,尚云终于和族人们恢复了友好往来。
被赶出户族十多年的尚云一家,终于回到了血浓于水的户族大家庭里。
虽然这些年在族长的带领下,族人们对尚云一家做出了许多不合理的事,但尚云决定不再追究。
一切伤害都是因为腐朽没落的族规在作怪,当族人们钻在族规的怪圈内走不出来时,不能单单责怪是那一个人的错,也许这是一代人的错。
尚云不但选择原谅了族人,连族长,这个让他家走投无路的人,尚云也选择了原谅。
在选择原谅的同时,尚云暗暗祈祷:但愿以后族里不要发生自相残杀的事,但愿以后永远不要发生窝里斗的事。
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何必钻在窝里你死我活地去斗?
与其窝里斗,不如走出去闯一闯。
其实有时候有些仇恨说散就散了,那天,当族长跪地求饶的时候,一切仇恨便在尚云的脑海中烟消云散了。
尚云和三姐打开窑洞门,拿出烟酒,欢迎族人们的到来。
当族人们看见母亲父亲和两位姐姐从羊圈窑走了出来时,越来越觉得废除族长特权是一件特别正确的事。
五妈叹息道:“你们都看看,这可恶的族长把老六一家人都逼到什么程度了。”
母亲扔下杀猪刀,和弟媳、嫂子们走进灶房,说道:“要不是云这个孩子,今天一定会死人,也许我就见不上你们了。”
九妈叹息道:“哎,这族长作恶多端,我们心里都想过要反抗,可都没有那个勇气。”
五妈说道:“那一年,族长用烟锅头烙我们那个屁股,我只知道嚎叫,几个娃娃也只知道哭,哎……”
九妈说道:“那里都比我们这个尚家河村好,贫穷还贫穷不安稳!族长欺负的我们简直就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母亲说:“往常你们都不和我说话,我心里还抱怨过你们。”
八妈说道:“谁敢和你们说话,要是被族长和他的家里人看见了,一定会定一个老六的同伙罪。”
母亲叹息道:“我也没有埋怨你们的意思,从此以后你们可不要躲着我。”
九妈说道:“听说云当了老板,挣了大钱,我们还指望着他照顾呢,以后的日子我还得巴结你们。”
八妈和五妈纷纷迎合,说道:“是的,云那孩子日子过好了,把我们也照顾个,这年年累得如驴,年年到头,钱没有了,粮没有了。”
在另一个窑洞,挤满了三个姐姐和族里的姐妹们、嫂子们。
多年和族里人没有了来往,许多姐妹,三个姐姐根本就认不得,还有那些娶进门的媳妇,就从来没有见过。
三姐笑道:“你看看我们都一家人,可彼此认不得,这传出去,一定会闹成笑话。”
九妹说:“就是的,我听说我有三个姐姐在上大学,心里羡慕得不得了,想过来看看你们,可就是不敢来,现在可好,我们以后能在一起了!”
五嫂抱着六个月大的宝宝,说道:“大冷天的,族长发话叫家家户户一个人也不缺,要来你家,把我的小宝宝都冻感冒了。”
三姐骂道:“都是那个该死的族长,害地我大清早跑到酸枣茆吹寒风。”
“你跑到酸枣茆干什么?”有人问。
三姐气呼呼道:“站岗!传递信息,让家里人做好反抗的准备。要不是我弟,今天一定会死人,我爸磨好了杀猪刀和斧头。”
众人叹息一片,二姐拿出两盒扑克牌,建议大家玩玩,她和大姐回去帮母亲做饭。
三姐取出一大包水果糖,开始给众人散糖。散完了糖,取出香蕉、苹果、柿子招待众人。
三姐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吃的都摆出来让大家分享,她太高兴了,根本就没有想到结局会是这样。
尚云想,大年初一,而且是十多年来,有如此多的族人赶来,一定得给大家好好管一顿饭。
也没有准备什么,他便把过年买的羊肉、猪肉、牛肉一起拿出来,让母亲和姐姐们做给众人吃。
族长一家六口人灰溜溜走了,其余一百三十口人,一边倒留在了尚云家。
对族人们的觉醒,尚云是非常高兴的,他拿出过年买的烟酒开始招待男人。
有人开始脱鞋上炕,炕就六尺那么大个地方,也容纳不了那么多人,每个窑洞里挤满了人。
一个窑洞里站着女人们,另一个窑洞里父亲和几个大大在说话,窑洞地下站着小孩和男人们。
连灶房也就三个窑洞,根本容纳不下那么多人,尚云和许多人就站在院边的火炉子旁边说闲话。
族人太多,尚云家里的东西根本就不够大家吃。
九妈派九哥回家去拿馒头,她家过年蒸的馒头多,八妈派八哥回去拿油饼,七妈派五哥回去拿杏仁瓣和一些干果,五妈派七妹回去拿油条,四妈派四哥回去背猪腿。
大家好不容易凑在一起,这一顿饭一定要吃好,家家户户都回去把自己家最好吃的往来拿。
窑洞里根本就没有办法容纳那么多人吃饭,也根本就没有吃饭的工具,闲人开始回家背吃饭碗碟和桌子。
回家扛桌子的,搬板凳的,拿碟子碗筷的,背肉菜的,背馒头油饼的,闲人也成了忙人。
尚云家所在的酸枣茆突然间热闹非凡,好奇的喜鹊钻出窝窝,在大杨树枝头“喳喳喳”个不停,山窝窝那些兔子、山鸡、田鼠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
灶房站满了帮忙的,土炕上睡满了婴儿,大人们被挤下土炕。
院子里开始摆满了桌子凳子,寒风已经没有了影子,太阳暖暖地照耀在院子里,人们脸上挂着开心的笑。
一会儿,姐妹们开始往桌子上摆菜,小孩争抢着往桌子旁边挤,早早给自己抢了一个板凳。
看着孩子们坐好,七个大大开始坐到了上首席位,七个妈妈也坐上了席位,母亲也坐在了七个妈妈身边。
灶房里留下了三个嫂嫂和三个姐姐,她们忙乎着炒菜、端饭。
看着大家坐好,尚云开始给大家敬酒。
小孩等不及把酒敬完,争抢着吃碟子里面的肉菜,大人们也阻止不了。
给大家敬完酒,尚云开始给大家散烟。
“十二哥,你给他们又是敬酒,又是散烟,弟弟和妹妹们不吃烟不喝酒,你该给我们什么?”十四弟抬起头,笑问道。
“十四弟,你希望我给你散什么?”他笑问道。
“散钱!”一个稚嫩的声音从旁边的桌子传了过来,是五嫂五岁的小女孩。
“是呀,散钱!”
“散钱!”
“大老板,散钱!”
低头抢吃的小孩,听见人们喊着散钱,纷纷停止吃,抬起头,用眼睛盯着尚云,仿佛尚云就是一颗摇钱树。
尚云笑道:“好吧,比我年龄小的,无论是弟弟妹妹,还是侄子侄女,我统统给大家一人给一百元!”
“哇!太好了!”
有人惊呼道。
在这个贫穷的地方,大人们给孩子散的压岁钱最大的也就是五十元,没有想到尚云会散一百元,突然欢呼声一片。
小孩们听见有钱,离开桌子,跑过来围住了尚云。
尚云从衣服兜兜里掏出一沓沓人民币,开始给大家散压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