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初形
就在尚云一家一户做通了村里贫困户的思想工作，准备贷款开始养本地黑山羊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布病让环江县调运回来的小尾寒羊大量死亡，并且影响到了本地的绵羊。
由于布病的影响，环江县的羊价大跌，原来能够卖一千四五的本地绵羊只能卖七八百元，而黑山羊的毛重也由原来的一斤二十元跌到了一斤十六元。
虽然黑山羊抗病能力强，没有被感染，但人们谈羊色变，在这个时候提起让人们扩圈养羊，就等于自找没趣，在讨骂。
而那些调运回来的养羊户，恨不得马上贴钱把手里的小尾寒羊处理掉。
外地的贩子开始打起了那些没有得病的小尾寒羊的主意，开始进村入户，用低价收购农户手中的小尾寒羊。
有部分调羊户害怕调回来的羊继续发生死亡，把两千多块钱调回来的羊一只八九百元，开始大量卖给羊贩子。
这些羊都是农户用贴息贷款买回来了，如果这种贵买贱卖的现象继续在环江县发展下去，势必影响群众的还款。
为了保护住农民到手的羊，环江县政府给市畜牧局打了救援电话，请求支援。市畜牧局派出了二十人的治疗分队下沉到环江县各个乡镇，和县兽医人员一起深入到农户家里抢救羊。
县上赵书记号召全县所有在职的畜牧兽医，还有解雇的兽医员，深入村组一线保羊，并让县市场监管所人员全员上路，禁止环江县调运回来的小尾寒羊低价外流到外县。
在县乡政府的共同努力下，终于保住了剩下的小尾寒羊。
但小尾寒羊的价格却一跌再跌，附近周边县市的绵羊价格也随着暴跌。
受小尾寒羊和本地绵羊价格的下跌，本地黑山羊价格在跌到毛重一斤十六元时暂时停止了下滑。
随着黑山羊价格的下跌，环江县内出现了大量农户争抢处理本地黑山羊的情况。
人们不但担心黑山羊的价格会继续往下跌落，更担心黑山羊会染上布病。
在动员村民养殖黑山羊无望的情况下，尚云决定办个黑山羊养殖场，大量收购本地黑山羊，保护濒临灭绝的本地黑山羊。
尚云认为，黑山羊的价格下跌只是暂时的，布病也是可控可防的，尤其是这次黑山羊在布病气势汹汹的攻击下，依然能够独善其身，说明黑山羊的抗病能力是非常强大的。
商品的价格总有一个波浪形的周期律，不可能一直高居不下，也不可能一直低迷下沉。
黑山羊的价格下跌，正是适应往进买的时候。
经过对场地和饲草的仔细考察后，尚云决定在离家五里外的清水湾建立一个占地五十亩大的黑山羊养殖场。
清水湾位于尚云吃水的小河旁边，小河流一年四季有流不完的溪水。
溪水甘甜可口，清澈见底，小河两岸除了绿草便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没有污染源。
清水湾水源充足，可以保证羊只的喝水问题。
正在修的公路不久后便会经过清水湾，道路的问题解决了，拉运饲草就方便多了。
而且清水湾所在的土地是尚云自己家的承包荒地，不用掏钱租地，便节约了一笔开销。
有了充足的水源和宽敞的道路，剩下就是电和建厂的事。
养殖那么多羊，不能再靠人力去铡草，必须要借助电力铡草机。
现有的两项电根本就无法带动大型的铡草机、揉丝机和粉碎机，必须要给清水湾争取来一个变压器，让三相电进入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
经过多次和县电力局联系，电力局路局长终于答应了给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配备一台变压器，保证三相电入羊场。
电的问题解决了，就剩下建厂的问题了。
初步规划建一个占地五十来亩地大的黑山羊养殖场，初步规划在养殖场建一个占地三十亩的养殖区、五亩的生活区和十五亩大的草料区总共三个区。
如此大的厂子，尚云初步概算了一下，最少得五十万元，还不包括厂子硬化和羊只饮水自动化设备。
为了压缩开支，在收购黑山羊这件事上，尚云准备收购四十斤以下的山羊羔和嫩口母羊，不收购山羯羊，毕竟黑山羊羔和母羊比起山羯羊便宜。
也就是说，黑山羊养殖场暂时只作为一座繁育场，不作为育肥场，当然随着黑山羊养殖场的发展壮大，随着资金周转正常，黑山羊养殖场最终还是会走繁育和育肥相结合的道路。
目前这样做，只是为了节约开支，因为他手中没有过多的钱。
他算了算，如今能够让他自由支配的资金只有四十九万多一点。
用手中这些钱如果买羊，就没有了钱盖厂房；如果盖了厂房，就没有了钱来买羊。
一千只黑山羊，如果按照羊羔四百只山母羊六百只来收购，最少也得五十万元。
钱从那里来？
当想法已经成熟时，当决心已经足够坚决时，剩下的事，便是去执行。
在执行的过程中，贫穷的人和富人便有了区别。富人可以直接去执行，可贫穷的人因为没有足够的钱，便走在了进退两难中。
有的人，因为手中没有钱，放弃了成熟的想法，放弃了致富的机会。
有的人，面对没有钱的现状，会想方设法凑钱，会去努力完成自己的想法，最终走向了致富的大路。
接下来，尚云要做的事便是让自己凑够足够的钱去实现自己的想法。
“古典经济学之父”亚当·斯密在1776年出版的《国富论》中写道：“我们能够喝到牛奶，吃到猪肉，并非因为奶农和屠夫的馈赠，而是因为他们在追逐利益。”
亚当·斯密要表达的是这样一个观点：在经济生活中，人们一切行为的原动力并非来自于同情心或者利他主义，而是来自于利己之心，来自于每一个人改善自身生活条件的欲望，是人们的欲望在引导着自己的行动。
亚当·斯密说过，人们从事劳动，未必抱有增进社会利益的动机，但在一个自由放任的社会，人们会受到一只“看不见的手”的牵引，而去尽力达到一个并非他们本意所期望达到的目的，即请给我所需之物，同时你也可以获得你所求的东西。
尚云想起亚当.斯密的话，联想起环江县人们之所以加快出售黑山羊，就是害怕自己的利益会受损。
如果他的黑山羊养殖场能够给广大养殖户带来收益和好处，养殖户肯定会自愿把他们的羊放在他的养殖场。
要做到这一点，就应该给广大养殖户带来他们本意所期望达到的目的，即给他们所需之物，同时让他们获得所求的东西。
广大养殖户所需之物是什么？钱！
所求之物是什么？还是钱。
也就是说，要想让有羊的养殖户心甘情愿把自己家的羊放进黑山羊养殖场，就必须给养殖户钱。
养殖户担心黑山羊价格会跌落，担心黑山羊会害布病死亡，所以要急着出售黑山羊。
黑山羊养殖场首选要做的就是消除广大养殖户的思想顾虑，让他们放心去养。
要消除广大养殖户的顾虑，就应该和广大养殖户签订合同。
在合同里规定最低收购保护价，让广大养殖户放心去养。
同时，合同里应该写明，在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没有建成前，广大养殖户可以放心在家养羊，当养殖场建成后，养殖户可以在自愿的基础上把自己家里的羊放在养殖场，风险由黑山羊养殖场承担，产生的利益按一定的比例，由养殖场和投放羊的农户共同来享受。
如果能够和广大养殖户达成如上的协议，就不用掏钱买羊，只需要安心建好厂子就行了。
关于在清水湾建立黑山羊养殖场的构思，初步在尚云的脑海中形成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庙会
为了让想法尽快变成现实，尚云就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的运营模式向县电视台投放了五分钟广告，并在全县二十个乡镇重要街道和路口张贴了布告。
一旦宣传跟上去了，就会节约很多的时间。虽然时间不一定是金钱，但时间是浪费不得的，必须要合理利用起来。
就黑山羊养殖场的厂房建设，尚云也向社会发出了招标公告，力求用较少的钱建成较好质量的厂房。
做好了上面的工作后，尚云一边在村上工作，一边在期望中等待着结果。
如果说人生就是一场又一场等待的话，有些等待是甜蜜蜜的。
四月初一那天，尚家河村一年一度的庙戏开始了，每年这个时候，也是尚家河这个宁静的小村庄最热闹的时候。
三天四夜庙会，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小商小贩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
戏钱由村民们众筹所得，有钱的交钱，没有钱的，拿着家里的鸡蛋和清油来顶钱。
会长会把各家各户拿来的东西登记造册，对没有交钱也没有拿东西顶的，会去催要。
大家虽然贫穷，但不会去拖欠庙会钱，毕竟大家都想利用庙会放松放松一下。
戏子是本村吼道情的老艺人李大爷，还有一个吹笛子的，一个吹唢呐的、打锣鼓的和一个拉二胡的人，总共四个人。
晚上唱的戏是皮影戏，又称“影子戏”或“灯影戏”，是一种以牛皮做成的人物剪影，用来表演故事的民间戏剧。
表演时，主演的一个艺人站在白色幕布后面，点着灯，对着白色幕布，一边操纵皮影人，一边用当地流行的道情曲调吼唱，有时候还会来一段说白。
说白的时候没有伴奏，其它时候，三个伴奏的艺人会根据故事情节的发展，配以打击乐器和弦乐，很少用喇叭。
一旦喇叭响起来时，都是皇帝升朝之时，也是功臣得以表彰的时候，也是马上要结束的时候，整个过程，带有浓厚的乡土气息。
起初尚云也不知道这皮影戏是什么时候流传到尚家河村的，但当地人都非常喜欢。
后来尚云查阅资料时，发现皮影戏最早始于西汉，兴于唐朝，盛于清代，元代时期传至西亚和欧洲，可谓历史悠久，源远流长。
而尚家河村的皮影戏是元末明初传来的，那个时候，一头毛驴驮着一个大木箱子，大木箱子装着皮影娃娃，到了晚上，拉起布幕，点起灯，就能演唱。
虽然现在有了电视，人民的精神生活丰富多彩了，但一年一度的皮影庙会还是挺热闹的。
家家户户都会忙中偷闲来到会场来看一会皮影戏，早早起来喂饱家里的驴牛和羊猪狗鸡，穿上出门的新衣服，锁了门，拖家带口来到庙院，到处都是熟人，到处都是熟人在唠着嗑。
皮影戏只有在晚上时候点起灯才能够唱，白天唱的是木偶娃娃戏。
虽然许多人看不懂木偶戏，但栩栩如生的木偶，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虽然唱起来不一定能够听懂，但李大爷插科打诨的旁白，许多人还是能听懂的。
李大爷在表演木偶戏时，动作非常到位，木偶娃娃嬉笑怒骂，表情夸张，可以做我们想做不敢做的事情，想说不敢说的事情。
看皮影戏和木偶戏，是尚家河村许多孩子童年最大的趣事，对于和尚云一样大小的这辈孩子来说，没有看过布袋木偶戏和皮影戏的童年是不完整的。
一想起布袋木偶戏，尚云耳边就会回响起民俗乐器的敲打声，那和谐的旋律突然从大脑的每个细胞被拨了出来。
每年过庙会，戏院里总站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属小孩最爱动，有的小孩骑在爸爸的脖子上观看，有的钻到简易的戏棚去观看，有手脚矫健的小孩干脆跑到了庙院里的大柏树上去看，不时在树上爆发出一声声大笑。
李大爷无论是操作木偶娃娃，还是皮影子，演技都是非常娴熟的。
经常见李大爷一个人同时演两个木偶，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有时候遇到打打杀杀的戏，李大爷白胡子飘飘，不停地挥动着两个木偶娃娃，累得汗流浃背。
李大爷不但要用手去指挥木偶娃娃，而且还要伴随着故事情节去吼去唱去旁白。
李大爷一个人同时配两个人的声音，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有时候他一个人可以同时配两个或三个人的台词，并且用手不停切换不同木偶持续在场表演。
许多女木偶娃娃，慈眉善目，珠花绢布，一颦一笑，长袖飞舞，可谓女子中的极品。
小时候，每次等到木偶戏结束之后，尚云总会和一群孩子钻到后台近距离去看一看李大爷把一个个木偶娃娃卸了腿和胳膊，慢慢装进大皮箱。
尽管李大爷不准孩子们摸摸布袋木偶，但总会冲着孩子们笑一笑，偶尔还会冲着孩子们撒一把水果糖。
孩子们无心看木偶娃娃，开始抢水果糖，手脚矫健的，会抢到两三个水果糖，身体弱小的抢不到一个糖。
有的孩子因为没有抢到水果糖，开始哭，鼻涕直流，李大爷嘻嘻嘻笑着，宛如在看娃娃们表演笑话。
李大爷不但能够弹唱和表演，而且刀工厉害，无论是表演的木偶娃娃还是皮影子，都是李大爷亲手做的。
木偶娃娃无论是材料做工还是服装配饰，都远远超越了女孩们平常玩的塑料娃娃。
小时候的梦想是能够得到一个精雕的布袋戏木偶娃娃，可以套在手上绘声绘色的表演，让小伙伴们羡慕赞叹和追逐奔跑。
但那个梦醒，只能永远留在童年的回忆中。
尚云印象最深的木偶戏，应该就是用布袋木偶娃娃演奏的《杨家将》和《霹雳呼家将》，也是他能够看懂的木偶戏。
杨家将的忠义，呼家将的骁勇善战，奸臣的可恶，经过李大爷的手和口，表演的淋漓尽致。
如今李大爷虽然上了岁数，布袋木偶戏的表演节奏明显不如以前，但表演整体效果还是越来越精湛。
人物除了招牌的翻跟斗、耍花枪和对打武斗，还会来一段比较俗的小人物调情打趣，人物形象逼真，四肢灵活，宛如活人一样。
尚云正在看李大爷玩弄一个小丑木偶娃娃，突然发现李鱼儿从布台子慢慢走了出来。
想起李鱼儿曾经把他从迷林救了出来，让他避免了挨饿受冻，还让李大爷带着他去见了李刀子，他心里还是挺感激李鱼儿的。
三个月来，他和李鱼儿有过三次见面，除过第一次在迷林外，其它两次都是不欢而散。
第二次和李鱼儿见面，是他主动去劝说李鱼儿当村文书，碰了一鼻子灰，还挨了骂。
第三次见李鱼儿，是李鱼儿主动来找的他，在曲柳湾乡政府街道见的面，当时李鱼儿拿着一张村上开的证明材料，来找他签字，两个人也没有多说话，但他依然能够感觉到李鱼儿的冰冷。
如今他要办黑山羊养殖场，除过需要招聘两个喂养员外，还需要招聘一个负责人。
喂养员好找，只要勤劳一点，就能，但负责人并不好找。
他经常要忙村上的事，黑山羊养殖场办起后，他还得把大量的时间放在村务上。
为了办好黑山羊养殖场，必须得找一个负责人，这个负责人一定要头脑好，还需要懂点经营。
这几天来，他一直在考虑着合适的人选，把村里的青年人都想遍了，但还是没有想到合适的人选，今天看见李鱼儿，他突然觉得李鱼儿就是他要找的那个负责人。
问题是他能不能请得动李鱼儿，能不能改变李鱼儿对他的偏见。
他发现李鱼儿的目光也落在了他的身上，但很快故意避开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李鱼儿
李鱼儿避开尚云的目光后，并没有走远，站在庙院一角看着她爷爷在表演木偶娃娃戏。
尚云绕过去，对着李鱼儿说道：“李鱼儿，你爷爷的木偶戏挺好看的。”
李鱼儿冷冷地说道：“你这个大主任，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戏？”
尚云笑了笑，说道：“我最爱看木偶戏和皮影戏，特别是你爷爷演的戏，动作到位，声腔也好，今天就忙中偷闲，过来看看。”
李鱼儿“噢”了一句，继续看木偶戏。
尚云觉得无趣，但不想就此打住，继续找话，说道：“上次迷林的事，还是谢谢你，你如果肯赏脸的话，我今天请你吃黑山羊肉，我刚才进来庙院时，发现乡政府街道的钱师父在叫卖黑山羊肉，钱师父做的羊肉可好吃的。”
李鱼儿继续盯着台子上的木偶戏，淡淡说道：“不用了。”
自从尚云从学校毕业后，还第一次遇见了如此一个高冷女神，让他多多少少有点不舒服。
尚云接着说道：“李鱼儿，我准备在清水湾办个黑山羊养殖场，想请你出山，来帮帮我。”
李鱼儿目不斜视，继续盯着木偶娃娃，说道：“尚主任，你还是另请高明去吧！你的好意，我受不起。如果你是为了感谢我，大不必这样。”
尚云说道：“感谢方面的因素还是有一点，但更重要是为了厂子的发展。”
李鱼儿终于把目光从木偶娃娃上移动到了尚云的脸上，但很快移开了目光，说道：“尚主任，在你的眼睛里，是不是我只能喂羊？”
尚云说道：“李鱼儿，我不是让你去打扫羊舍卫生，也不是让你去给羊填草倒料，而是想让你帮助我看好厂子，帮助我经营好厂子。你知道的，这村上的事多，我在外面还有一个公司，根本就没有过多的时间。”
李鱼儿说道：“尚主任，我是你的什么人？竟然让你如此信任我？”
尚云说道：
“李鱼儿，虽然我们很少说话，也只见过三次面，和今天见面算上，也只有四次，但我看好你。
你黑夜中敢独自一人在迷林中行走，说明你是一个勇敢的人；
当你的族人曾经想着要加害我时，你能够想方设法救了我，说明你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
李刀子进了大牢后，你那么记恨我，说明你是一个重感情的人；
当村里的年轻人都逃离了大山，争着跑到外面去求发展时，你一个姑娘家却为了你的爷爷能够吃上热腾腾的饭，自愿留在了大山，守在你爷爷的身边，说明你是一个非常有孝道的人。
只有让如此的人成为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的负责人，我才会放心，我才会腾出更多的时间去村上工作。”
李鱼儿用眼睛盯着尚云，良久，什么话也没有说，五分钟后，突然转身离开了会场。
尚云本想追上去，继续去劝说，但李鱼儿并没有给他机会，发动着摩托车，一溜烟不见了。
尚云望着消失在山峦中的李鱼儿，说道：“李鱼儿，我相信你会来找我的！”
“尚主任，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
尚云转身，看见周会会正笑嘻嘻望着他。
“没有那么回事！”他解释道。
周会会说道：“尚主任，如果看上了，就大胆地去追。最近，追李鱼儿的小伙子太多了，成天排着队。”
尚云笑道：“今天我怎么没有发现有人追她？”
周会会说道：“这个李鱼儿好像根本对男人不感兴趣，对那些追她的人，连正眼都不看一眼，小伙子们受不了她的冷漠，都灰溜溜走了，也给她送了一个冷面玫瑰的外号。”
这冷也的确很冷的，还没有来得及他把话说完，便骑着摩托车跑了。
周会会说道：“我刚才仔细看着你们说话，虽然我没有听清楚你们说什么，但我发现冷面玫瑰有意躲避你的目光，离开的时候，脚步错乱，这说明她心里一定有你。”
尚云说道：“周会会，你也会胡扯蛋了！”
周会会说道：“我是过来人，尚主任，你发家致富有一套，但在勾引女孩这方面，还得跟我学。”
尚云笑道：“怎么学？”
周会会说道：“要想把女孩勾引到手，最重要的就是你要脸皮够厚，就像刚才，她走了，你就应该发动着摩托车，勇敢追上去，也许她嫌弃这里人多，正在半路上某一个没有人的角落里等着你。”
尚云笑道：“周会会，你就好好看戏去，不要胡扯蛋了。”
尚云说着往会场外走去，他要回村部了。
周会会站在后面笑道：“还挺能装，明明想去追人家，还不敢承认。”
尚云发动着摩托车，离开了会场，骑着摩托车，往村部跑去。
过了两道弯，发现李鱼儿的摩托车停在路边，正低头蹲在摩托车旁边，玩弄着手机。
难道周会会的话灵验了？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尚云停下摩托车，下了车，说道：“你……你的摩托车是不是有了问题？”
李鱼儿坐在荒草上，也没有抬头，说道：“跑着跑着轮胎不知道怎么没有气了，不过刚才已经收拾好了！”
尚云望着摩托车，发现摩托车后面的货架子上的确绑着一个打气筒。
“也许是遇到了钉子，穿破了轮胎。”他说道。
“最近老跑慢气，这村上也没有个卖轮胎的。”李鱼儿低头说道。
尚云说道：“我几乎三天两头就去一回乡政府，我去了给你买一个，给你送到家。”
李鱼儿说道：“还是不用了，你本来很忙的，听说黄支书不干了，这村上就你一个人，应该越忙了。”
看起来，李鱼儿并没有以前那样讨厌他了，他从货箱子里面取出一瓶水，说道：“来，喝一点，这天也够热的。”
李鱼儿没有拒绝，接过他递过来的水，说道：“尚主任，告诉你个事，我们族长回来了，昨天回来的。”
尚云没有想到李刀子回来了，说道：“那我一定得去看看他，他走后，我每次想起他，心里还是不自在。”
李鱼儿说道：“我昨天和我爷爷去接族长，族长还提起了你，你猜猜，族长说什么了。”
李鱼儿抬起头，用目光盯着他。
尚云突然发现李鱼儿脸上的那层霜消融了，脸蛋红扑扑的，浑身上下充满了阳光。
“他一定恨透了我！”他坐在李鱼儿身边的草地上，说道。
李鱼儿说道：“尚主任，你猜错了。族长非但没有记恨你，一路上还一个劲夸你。说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李家庄，不但他不会这么早出来，就是族里好多人都会受牵扯，他说是你救了他和整个李家庄。”
尚云说道：“只要他不记恨我就行了，为这件事，我心里到现在还纠结着，尤其是觉得对不起你，让你在你们族人那头难以抬起头。”
李鱼儿低着头说道：“我爷爷把我拒绝当村文书并骂你的事告诉了族长，族长骂我糊涂，骂我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跟屁虫。”
尚云笑道：“跟屁虫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呢？”
李鱼儿红着脸，说道：“族长还让我向你道歉，你说你把我的大饼都吃了，也没有怎么谢我，那道歉就免了吧。”
尚云突然觉得这个李鱼儿挺可爱的，故意绷紧脸，说道：“错了就错了，该道歉的时候还是应该道歉的。”
李鱼儿站起来，说道：“对不起！”
话还没有说完，急急忙忙发动着摩托车跑了。
尚云喊道：“李鱼儿，你的摩托车没有气了！”
李鱼儿头也不回，继续飞跑着，喊道：“记得给我买一个新的送到李家庄。”
记得买一个，还要送到李家庄，这李鱼儿……
第一百二十六章春暖花开（求订阅）
今天天气不错，天空很少有云，天瓦蓝瓦蓝的，宛如大海一样。
其实尚云也没有去过大海，二十年来，他生活的半径没有超过二百里路，对大海的记忆都是来自于书本。
大海的胸怀总是辽阔的，爱上大海，始于她的胸怀。那跳动的浪花，宛如一个个活着的生命，一刹那间，消失在了永恒。
了解诗人海子，始于“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读了许多海子的诗歌，只记住了这一句。
至于海子说的劈材喂马，那只是生活，不是诗歌。小时候，每次放学回家，他想着要去做作业，可父亲母亲总会让他去割草喂驴。
长时间，他讨厌了割草喂驴，也讨厌了海子说的劈材喂马。
诗人海子为什么要去自杀？也许就是因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理想和劈材喂马的现实发生了矛盾，而诗人走不出那个矛盾，导致了生命的倒下。
对大海影响最深的，来源于《西游记》对大海的描写，在作家吴承恩的，大海里面的世界丰富多彩，有富丽堂皇的地下宫殿，有会说话的王八和千年老龟，还有妖魔鬼怪，更有四海龙王。
曾经天大旱时，他曾经对着远方，渴望着四海龙王能够兴风作浪，能够降来甘露。
村里有一个古老的传说，传说海底下面还有一个世界，里面也住着人，都是冰世界来临前，逃到那里去的。
至于冰世界是个什么世界，传说故事中，那就是一个到处都是冰的世界，地球表面上的一切生命都被冻死，一切能够看见的都被盖上了一层层厚厚的冰。
生活在地球上的人类，在冰世界来临前，由南海龙王带到南海。
但人们是旱鸭子，在陆地上生活惯了，不适应海底潮湿的气候，便开始在海底挖洞。
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终于在海底下面挖出了另一个世界。
人们开始离开南海，生活在自己的那个世界，期间也有人想着重新回到地球表面去生活，但自从逃离地球表面后，他们再也回不到了地球表面，因为冰世界特别特别长。
他们的后代在数万年后已经忘记了回到地球表面的路，也不知道穿过南海后在地球表面还生活着人类，就像我们不知道地球里面还生活着人类一样。
当苏联钻探家试想着要用世界上最先进的钻头钻通地球内核时，那些生活在地球里面的人类，是不是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他们会怎么看待人类这一疯狂的行动？
他们一定听到了地球的呻吟，看到了地球母亲在流着鲜红色的血液。
他们生活在地球里面，根本就不知道这些就是生活在地球表面上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们的疯狂行为。
当人类疯狂到要以破坏地球来证明自己的伟大时，也许人类的灾难就来临了。
看着蓝天，想起了大海。想着大海，便想起了地球里面生活的那层人。
也许生活在地球里面的那层人，就是一个传说的故事，也许就根本不会存在。
人类的生活离不开阳光，没有阳光的他们，怎么生活？
光具有发射作用，也许他们通过仪器反射把阳光带动了地球里面。
人类的生活离不开氧气，他们那里来的氧气？
水里面总有氧气，也许他们的氧气来源于海水中。地球表面的陆地面积远远低于海洋面积，也许那些一望无际的海洋为生活在地球里面的人们提供了生活的水、氧气和赖以生存下去的能量物质。
尚云想着地球里面那些人类的时候，便想起了生态治理，想着要把尚家河村一部分荒山野岭栽植上柏树。
虽然这里临近原始森林，但这些年来，人们越来越不爱植树了。
青山绿水，便是金山银山。
关于为什么要把荒山野岭栽植上柏树，而不是其它树种，来源于他最近浏览中草药网页。
在浏览中草药网页时，他发现柏树籽也是一种特别珍贵的药材。
柏树籽含有菘萜、柠檬萜等挥发性油成分，其种子中含有蛋白质、不饱和脂肪酸、柏木醇、谷甾醇、双萜类成分、脂肪油、挥发油、皂苷、维生素A等成分，营养比较丰富。
1.柏树籽中的柏木醇具有延长睡眠期的作用，可用于治疗失眠多梦之症，枕着柏树籽做的枕头睡觉，可以加深睡眠。
2.柏树籽中含有的谷甾醇具有降低血清胆固醇的作用，可用于高血脂疾病以及预防动脉粥样硬化。
3.柏树籽中含有脂肪油，具有润肠通便的作用，可用于治疗便秘。
既然柏树籽有如此大的作用，那么一定会给村民们带来财富，就像酸枣仁能够给村民们带来财富一样。
尚家河村虽然多树，但最多的还是杏树，其次是用材的杨树和用来烧火做饭的柳树。
人都是现实的，栽树也是奔着利益而来的。
许多年前，山里人知道杏子能够变成钱便大量栽植杏树，但杏子要人们连爬带蹲去捡拾，收拾回去后，还要把外面的杏皮脱离了，劳动成本太大。
如此大的劳动成本，已经让人们越来越不愿意去捡拾杏子。
随着人们开始外出打工，杏子也从能够为人们带来零花钱的经济果子，渐渐变成了无人问津的烂果子。
以前，尚家河村里人总爱用杨木做家具，杨木板凳，杨木条桌，杨木柜，但现在人们越来越发现，用杨木做的家具比起市场上出卖的那些压缩板做的家具，工钱太高，而且笨重，所以慢慢放弃了做杨木家具，用家具就去市场上买。
至于烧火柴，电的到来让人们越来越觉得用柴火做饭除了烟熏火燎外，而且劈柴太累，也就渐渐改用电器做饭。
随着人们生活的改变，人们已经很少去栽树。
尚云初步规划，用三年的时间，让尚家河村近万亩的荒山野岭栽满柏树。
起初村民们对他号召大家栽植柏树不怎么感兴趣，也不理解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他多次对对村民们解释了柏树籽的巨大药用价值，只要柏树成林，就能够带来收益。
柏树树形比起杨柳来低，比较容易采摘树籽，劳动成本低。
随着国家对中草药的越来越重视，随着国家对中医的越来越重视，中药材的价格会越来越好。
当然他号召村民们在荒山野岭栽植柏树，也有出于绿化荒山、保护生态环境的目的。
如果拿保护生态环境对村民去说，村民们会认为他就是在说着一些虚无缥缈的事，就像他认为村民们说鬼一样。
只有对村民们说，栽植柏树可以给大家带来钱，村民们才听着心里有一种栽植的冲动。
以前植树造林，靠着义务工组织村民们，现在农村的义务工已经取消了，要想让村民们自愿栽树，就得用经济效益去说服他们。
柏树苗子是他从上面争取来的，为了争取到树苗，他跑了五趟县林业局。
也许是他跑的次数太多了，也许是他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精神感动了县林业局的白局长。
白局长答应今年春季给尚家河村一千五百亩的柏树苗，至于秋季的苗木从那里来，暂时还没有人答应，白局长也没有答应。
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村民们愿意栽植，关于柏树苗子的事，到时候了再说。
他开始觉得只要自己这个村主任心里有村民，只要心里想着为村民们办事，村民们即使暂时不理解他，时间长了，还会理解他的。一旦村民们理解了他，就会支持他的工作。
这次栽植柏树的事，虽然起初村民们有抵触情绪，但经过他多次的解释和劝说，村民们的思想还是改变了。
昨天柏树苗刚拉到村部，村民们便争着抢着拿走了。
有三轮车的用三轮车拉，没有三轮车的用架子车拉，不到三个小时，一千五百亩的柏树苗就被村民们抢完了。
他站在村部大门，望着村民们远去的背影，心里有点感动。
这些被外面的人称呼为“刁民”和“野人”的村民，这些曾经不配合村里工作的村民，如今对他的工作，还是支持的。
我亲爱的村民们，给我三五年的时间，我一定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一定会让外面的人刮目相看我们尚家河村！
第一百二十七生活（1）
第一天：
昨晚帮助唐燕子填表，又一次填到了凌晨两点。为什么要设计那么多表册？而且许多表册中的内容还重复着？
黄一鸣支书真的不干了，虽然周书记已经亲自去给做了工作，但黄一鸣支书这次很坚决，说什么也不干了。
村上就他一个人了，好在乡政府下派唐燕子来村上当村文书。
唐燕子是一个特别勤奋的姑娘，经常熬的眼睛红彤彤的。
村民们早早上山栽树了，我作为一个村的村主任，应该起表率作用。
虽然我头昏脑胀，想多睡一会儿，但我还是在太阳爬上东山头那个窝窝时，爬上了山顶。
村民们比我来得早，我一边爬坡，一边和他们打招呼。
大家的脸上都带着笑，我看见他们脸上的笑，身上的疲倦被山风吹了个一干二净。
我栽树时，感觉有点累，这拿笔杆子，动脑子，我还勉强可以，提起做苦力活，我常常力不从心。
栽了十一棵柏树时，我正准备给第十二个柏树挖土窝窝，潮湿的地，有点滑，我滑了一下，快要跌倒时，一个村民快步走过来，伸手托了我一把，我终于没有倒下去。
当我满怀感激地望着他时，他对我说：“尚主任，你是官，这栽植柏树的事，就由我们这些村民来干。”
我笑了笑，说道：“什么官不官的，我们都是栽树的。”
当我准备拿起铁锹重新挖那个挖了一半的土窝窝时，另一个村民走过来，夺走了我手中的铁锹，我一看是陈麦义。
陈麦义，这个长期为了养家糊口在矿场干活的人，今年受伤的腰老疼，干不了重活，回了家，没有继续出去打工。
“尚主任，我们缺少的是能够带领我们发家致富的村干部，而不是能够出苦力蛮力的村干部。这挖土窝窝栽树的苦力活，还是我们这些村民来做，你只负责给我们带好路就行了。”
我听了陈麦义这个有点诗人细胞的村民的话后，心里暖暖的，感到了一丝丝感动。
附近栽植柏树的村民一边栽树，一边用眼睛看着我，有人附和道：“是呀，尚主任，村上工作那么忙，这黄支书不干了，就你一个人，你就不要亲自动手了。”
有人冲着我说：“尚主任，你以后不要天天吃方便面，以后我们轮流给你送饭。”
有人说：“尚主任，以后骑摩托慢一点，这山路弯弯多，一定要注意安全。”
听着村民们掏心掏肺的话，我觉得我选择当这个村主任没有错。
第二天：
今天中午，我填表填得腰酸背疼，从村部走出来，准备活动一下筋骨，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忽然跑过来，把我着实吓了一跳。
我惊慌失措，以为她精神失常了，或者要做出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我下意识握紧拳头，以防不测。
中年妇女跑到我身边，停了下来，面露喜悦地对我说：“两个月前，是你把我从乡政府街道用摩托车捎回到村部。”
我一时半会也记不起来这件事，这尚家河村离乡政府六十多里土路，没有班车，每次他来来回回跑，遇见走路的，都会第一时间停下摩托车，把路人带着顺便捎带行一程。
中年妇女说：“尚主任，你说你那么忙，把我捎到村部就罢了，还直接把我送回了家，给你油钱，你也不要。我一直琢磨着用什么谢谢你，最近听说你经常在村部熬夜煮吃方便面，我便想着提来几个鸡蛋，让你改个馋。”
我才发现中年妇女手中提着一个榆木条子编织的小条筐，筐里面放着几十个椭圆形的鸡蛋。
我不要中年妇女提来的鸡蛋，但她执意要留下。我们两个为鸡蛋的事争来争去，最后我发现，她比我还固执。
我决心收下她提来的鸡蛋，如果不要她提来的鸡蛋，她心里一定难受，这是我希望看到你的结果。
我掏出钱，给她钱，她不要。
望着中年妇女远去的背影，我想我们的村民还是太质朴了。
以前我对村民们的看法，和外面的人一样，还是有些误解，认为他们愚昧无知不开化，看起来，我错了。
第三天：
今天，我家的大白狗在我眼皮底下被一辆车撞了，要不是大白狗挡着，碰死的一定是我，而不是大白狗。
生命如此脆弱，有时候你连准备都没有做好，说结束时，便结束了。
司机问我要多少钱，这不是钱的事，我抱着大白狗痛哭不已。
大白狗在咽气之前，舔了舔我脸上的泪水。我不害怕得狂犬病，我希望它多舔一会，但很快它停止了舔，永远闭上了眼睛。
我虽然在努力控制我的感情，但我还是忍不住一个劲地流泪。
母亲听见消息，从很久的农田地里一路跑来，看着我泪流满面的样子，她跪在大白狗的身边，放声大哭。
我的泪流满面，眼泪流在了脸上，哭却留在了心里，而母亲撕心裂肺的放声大哭，掩埋了我的眼泪和哭。
看着母亲如此伤心，我擦干眼泪，故意露出一点无所谓的样子，开始安慰母亲。
我知道我那样做，一定非常别扭，但我还是努力让自己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用最苍白的语言劝说着母亲。
母亲边哭边说：“狗牙子，你为什么只准你哭，怎么就不准娘哭！”
狗牙子是我的乳名，我说道：“娘，我们都不要哭了，还是把大白狗埋葬了吧！”
母亲听说，和我一起抬着大白狗，我抱着大白狗的头，母亲抬着大白狗的屁股，我们母子两个人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一前一后，低着头艰难地走着。
我们的腿上宛如灌满了千斤坠，摇摇晃晃，随时随地都会跌倒，但我们最终还是没有跌倒。
母亲说：“狗牙子，这人死了，要请个阴阳先生来定坟墓，得选一个好一点的地方，那地方风水一定要好。这大白狗死了，我们娘俩都不懂风水，不知道要把它埋在那里去？”
我说：“娘，大白狗活着的时候经常爱在桃花林旁边的一个大白芨旁边卧，我们就把它埋在那里。”
母亲说：“狗牙子，假如娘那一天死了，你就把我埋在庄子前面的那一块地里，也不叫阴阳先生看风水了，我死了睡在那里，刚好能够望见咱家的三个土窑洞，睡下心里踏实。”
我说道：“娘，好端端的提什么死呀？”
母亲说：“大白狗也好端端的，一个小时前还用嘴咬死了一只兔子，说死还不照样死了。”
我本来想告诉母亲，大白狗是替我去死的，但我不想这样去说，我害怕母亲听了，我以后出门时，母亲会担心受怕。
我和母亲抬着大白狗，来到了桃树林，找到了那个白芨，白芨正开着白色的花朵，宛如一朵朵带孝的纸花。
我们放下大白狗，却发现我们没有拿铁锹，根本挖不了土坑。
我回去取铁锹，母亲守着大白狗。
等我赶到时，母亲已经把大白狗露在外面的肠肠肚肚填回到了大白狗的身体里，正在用随身带着的针线缝伤口。
母亲说：“死了，就让它完整地去死，不要肠肠肚肚露在外面，去了另一个世界也不好吃食。”
我开始挖土坑，母亲专心致志缝制伤口，宛如一位专业的外科医生。
母亲专注的样子，让我想起来她这些年为我们姐弟四个缝缝补补的日子。
半个小时后，我和母亲终于把大白狗掩埋了。
我准备在埋大白狗的地方留个标志，证明一下这个土坑里面埋着尚家河村尚云家死去的一只大白狗，但我那个念头一闪即逝，我还是没有那样去做。
我突然觉得，也许忘掉埋葬大白狗的地方，也许就是我对大白狗最好的怀念。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后悔这些年来，一直没有给大白狗留一张照片。
第一百二十八章生活（2）
第四天：
今天早上，我感到浑身不舒服，但我需要工作。
简单的洗漱后，我关了门，准备去村部。
母亲和父亲已经早早起来，下地干活去了，自从我当上村主任后，母亲和父亲便没有指望我干农活。
我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走，也不用给母亲父亲说。
但每次我回到家，只要母亲发现我回来了，总会放下手中的农活，问我吃了没。
有时候我没有吃，心里想着要吃一顿母亲做的饭，但看着母亲那么辛苦，就装作吃了饭，然后背过母亲父亲，啃吃了一袋方便面。
在骑着摩托车去村部的路上，轮胎漏气了。当我准备换内胎时，发现外胎也裂口子了。
正当我沮丧的时候，一个开三轮车的的村民停下来，帮助我补好了内胎，当然外胎是没有办法补的。
在补轮胎的时候，我们聊了聊，话题自然聊到了将来我要办黑山羊养殖场的事上，然后他答应愿意到我的厂子上班。
提起黑山羊养殖场，我心里越来越觉得有点反常。
按理说，电视台的宣传广告已经打出十天了，应该有人知道了，但至今为止没有人打电话。
那些贴在主要交通要道的布告一定被过路人看见了，但没有人打过来电话。
到底是那里出了问题？
我仔细想了想，虽然我愿意以最低收购价保护农民家里的黑山羊，但我的厂子没有动工建成，农民们还是要把黑山羊养在自己的家里，他们还是害怕自己养的黑山羊染病死亡。
这羊场的事必须要尽快动工，可来了三个建筑承包商，都因为通往清水湾的路没有修通，拉运材料成本太高而拒绝了以50万元承包。
手中也没有多余的资金，既然人家不愿意承包，就等着大路修通了再说。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走下去，到时候估计群众把该出售的黑山羊都出售了，剩下的羊只，便是自己留下来养的。
得尽快想办法突破这个瓶颈。
但一时半会我也想不来怎么去突破这个瓶颈。
第五天：
今天，乡上周书记得知我带领尚家河村的村民们栽植柏树，夸奖了我一顿，他说我的绿化意识强。
我就像一个爬山虎，借着周书记夸我的时机，提出了想请他给我把秋季的柏树苗子这件让我苦恼的事解决了。
周书记爽快答应了，说在你们村的五年规划里面把荒山造林列进去，至于苗子钱，会用上面给的脱贫攻坚帮扶资金来解决。
周书记说，脱贫攻坚中就有一个提法叫生态脱贫一批人，没有想到尚主任提前行动了。
周书记还说，他准备号召其它村学习尚家河村，在全乡推动荒山野岭植树造林活动。
我听了周书记的话，对周书记讲了一些关于栽植柏树，用柏树籽带领群众发财的美好设想。
周书记一连说了五个“好”。
挂了周书记的电话，我的心里一直甜丝丝的。
这些天来，为黑山羊养殖的事，我心里有点堵，但荒山野岭造林带给我的喜悦，还是暂时冲淡了我心里那点堵。
在山里植树时，一个放学后上山来找她爷爷的小女孩，对我说道：“叔叔，你好坏呀！让我的爷爷爬在山里挖鸡蛋窝窝。”
我笑着问小女孩：“你爱地球吗？”
小女孩对我的话题挺感兴趣，站住，对我说，应该是喊道：“爱！”
我接着问道：“你爱你漂亮如丝的头发吗？”
小女孩不假思索喊道：“爱！”
众人停下栽植柏树，笑嘻嘻看着我们，听着我们两个人的对话。
我说道：“那就对了，我脚下的这片荒山野岭就是地球的脸面，柏树就是头发，你是希望你光着头走路，还是希望你有满头的秀发？”
小女孩摸了摸自己那两个小毛辫子，对我吐了一下舌头，说道：“我要拯救地球！”
这下，我开始不明白了，不知道小女孩怎么突然会冒出来这么一个想法。
我笑着问：“为什么呢？”
小女孩回答说：“因为我看见你们把地球的脸部挖破了，你们是一群坏人！赶紧给我停下来，乖乖回家吃饭去！”
众人哄堂大笑，我望着小女孩拉着她爷爷的手走下了山。
快到山下时，小女孩冲着我喊：“我爱我的头发，但我不希望有一天有人在我的头上动手动脚！”
我无语，没有想到小女孩如此聪明。
第六天：
今天看到一个患乳腺癌的女人，她知道自己患了癌症，我原本以为她很伤心，我带着礼物去看她时，她正在与她2岁的女儿逗乐，脸上没有一点点忧伤，笑得是那么自然，一点也不像一个患癌的病人。
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应该停止抱怨，学会乐观地去生活。
我临走时，女人的丈夫来送我，他对我说：“尚主任，我再也不出去打工去了！”
我问为什么？
他对我说：“我要留在我妻子的身边，好好陪伴她。”
陪伴！
也许人生间最甜蜜的莫过于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能够相互陪伴着，可为了生活，为了养家糊口，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离开，过着两地分居的生活。
我真希望我未来的另一半，能够陪伴在我的身边，让我每天都能够闻见她熟悉的气味，每天都能够感受到她温柔的存在。
第七天：
我的腿受伤了，今天推土机修路时，经过一段路，要人工修一点，推土机才能够爬上去。
我带着六个村民去修路，都是上了年龄的大爷大妈，正挖土时，我发现王大爷头顶的一块土方开始松开，弄不好会落在王大爷的头上。
我喊着跑过去拉开了王大爷，可土块移动的速度比我快，我被土掩埋了。
压在土里的那一刻，我首选想到在这个地方，为了修路前前后后已经死了六个人，我也许就是第七个。
后来，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我醒过来时，已经在环江县人民医院。
我发现我的右腿不能移动，胸部有点疼，我正躺在一张白白的床上，我的头顶挂着一个塑料瓶子，长长的塑料管子把瓶子里面的东西正往我的身体里面输着。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死神老来找我，大白狗替我而死，也算我躲过了一劫，但为什么我还是死了一回？
小时候，听没牙的奶奶说过，人死了会去阎王爷那里去报道。可是为什么我没有看见阎王爷？也许我是假死！
我徐徐睁开眼睛，被一个坐轮椅的男孩看到了，他看着我，对我说：“你真幸运，医生说了，你不用坐轮椅，缓半个月就能下地走路了，不过下地干重活是不行了。”
听了小男孩的话，我不知道是该庆喜我还能够走路呢，还是该同情我不能下地干重活呢。
我很快想到我这个长跑运动员以后是不能长跑了，也许我再也不能从曲柳湾乡政府走着回到家里了。
小男孩看着我不言，对我说：“刚苏醒来时，麻药过了，一定很疼，你得忍着点，过上四五天，疼就减轻了。”
我开始感到了疼，那疼痛感越来越强，越来越强……
我开始用手抓住床单，开始紧紧咬紧牙关，我想把一切的疼痛咽进肚子里，我不想让我的呻吟声影响同室的病友。
我尽力想着一些美好的事物，可我想来想去，截止现在，除了苦难，我好像并没有值得我回忆的美好时光。
我开始想姑娘，第一个想起了冰莲花，马上她要参加高考了，她现在一定在一遍又一遍翻着复习资料……
想完了冰莲花，我想起了车护士，那位美丽的护士姐姐……
前几天，车护士对我说，她决定要嫁给马春露。
我怎么也想不通，车护士为什么要嫁给那个神经质质的马春露。
我本来想劝说车护士不要嫁给那个神经病，但话到嘴边，我还是咽回到了肚子，因为我没有理由去那样做。
但是我还是想不通车护士为什么要嫁给那个她非常讨厌的人，为此，我打电话问过车护士的好朋友李爽。
李爽对我说：“都是因为你伤了车护士的心，她热烈地爱上了你，你却爱理不理的。”
我听了李爽的话，心里不是滋味。
李爽接着对我说：“云，你也许不知道。马春露已经调回到了市交通局，在马春露妈妈的帮助下，车护士也调到了市医院，马春露的妈妈送给车护士除了一个豪华的房子，还有一辆价值不菲的豪车……”
听了李爽的话，我终于明白，促成这对婚姻的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马春露的妈妈。
也就是在这个环江县人民医院，我和车护士认识了，在她的陪伴下，我度过了一段孤独的日子。
如今车护士离开了环江县人民医院，我却躺在了这里，本来想着要去参加她的婚礼，可如今自己这个状态，估计到时候能不能去，还是一个问号。
第一百二十九章生活（3）
第十一天：
短暂的清醒后，我终于在极度的疼痛中重新失去了知觉。
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这个梦之所以长，是因为梦了三天三夜。
梦中的我，一个人，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在百花竞放的山野，我看见了村里许多勤劳朴实的农夫村妇，他们都关心地走上前来问我。
我无心和村民们说话，一直往南走，我也不清楚为什么要一直朝着南方走，也许南方有海，也许南方有我心仪的姑娘。
路过一条小河，我看见了时聚时散的河中倒影，还有水中的萍藻蝌蚪，诸影诸物，诡异地摇动着，不停地在放大着，不停地相互融和着。
突然一个姑娘，从水中钻了出来，镶着月光，浑身发着水银的色焰，瑰丽多姿。
姑娘发现了我，笑着对我说：“客从何处来？要到那里去？”
我被她吓了一跳，想她是不是妖怪，我本能的后退了一步，没有料到，我被身后的一块大石头碰倒在地上。
“噢，你是受伤了！”姑娘说着，走了过来。
我想如果她是妖怪，我跑也无济于事，我放弃了暂时的反抗，想以静制动。
姑娘微笑着，来到我的身边，蹲在地上，把她的左手放在我的伤腿上。
我很快发现那是一只银色的手，五个指头宛如五根水银柱。
我感到一股股冰凉凉的东西从我腿上伤口处流进了全身，没有一点疼痛，很舒服的感觉，宛如快要枯死的禾苗正在贪婪地吮吸着甘露。
这是不是一个温柔的陷阱，我想起来了温水煮青蛙的故事，我就是那个青蛙，不想跳离。
好舒服的感觉，迅速传遍了我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包括我发丝里面的数万细胞。
“你说你怎么就如此不小心！”姑娘用水一样的目光打量着我，用柔弱的声音对我说。
我想张口说话，却发现我根本张不开嘴，我的声音在我的肚子不停地回荡，宛如往常我冲着山谷喊人时，我的声音在山谷回荡一样。
这个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想开口说话。
虽然我是办倾听服务的，我每天晚上总会坚持用两个小时去听别人去说。
我也许就是一个清洁工，每天晚上八点我都会打开我的账户，来到倾听服务平台，把我的客人心里的垃圾收集起来，运到我的倾听服务平台，然后进行填埋。
可现在我还是希望有个人能够静静地坐在我的身边，能听我去说。那个人，最好是一个美丽的姑娘。
我脆弱的心已经无法完成搬运垃圾的工作，我希望有人来为我服务，我已经遍体鳞伤，需要温柔的安慰。
“其实你也不用这样累，人生就是一场又一场的算数题，如果做不了加法，你就选择去做减法。”姑娘微笑对我说。
我想对姑娘说，这个时候，我什么题也不想做，我只想静静地看着夜空。
我的目光穿过黑暗，遥望着没有边际的星空。我在想，虽然我一直想着要走出大山，但我活动的轨迹还是没有离开大山。
我突然问自己为什么要离开大山？
“啊！它终于来了！”姑娘对着天空惊呼道。
我顺着姑娘的目光望去，发现了一颗闪着光的小不点正慢慢从天而降。
没有一点的声音，就像一片落叶落到了地上，那发光的小不点落在了姑娘的身边。
姑娘坐到了小不点的身体上，小不点开始慢慢往上飞。
“天空，永远是属于仰望天空的人！”姑娘说着话，慢慢地消失在了远方的天际线。
我爬了起来，揉了揉眼睛，想弄清楚这到底是不是一场梦。
我记得我好像受了伤，我看我的腿，发现没有了一点伤，我试着走了走，一点也不瘸，我扔了当做拐杖的木棍。
黑暗，我走到了黑暗之城，天空没有了月亮，也没有了星星。
我感到了害怕，我故意把自己的脚步声放大，我想用自己脚步弄出来的声音驱走黑暗中的恐怖。
我多么多么的希望这个时候会有一个人能够来到我的身边，如果没有人，来一只猫也行。
如果没有猫，来一只老鼠也行。
如果没有大一点的动物，来一只蚂蚁也行，只要我能够看到它们的存在。
如果没有动物，来一棵树也行。
如果没有树，来一颗小草也行。
如果没有一个植物，来一个土疙瘩也行，只要我能够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就行。
我什么也没有看见，在黑暗中，我的眼睛只是一个多余的摆设。
总以为没有眼睛看不见的地方，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
我开始用耳朵听，我闭着眼睛听，我聚精会神地去听。
四周没有一点声音，静得要死！
原来耳朵也有听不到的时候，总以为没有耳朵听不到的声音，原来我错了。
我开始感受，感受来自于外界的一切。
我渐渐地忘记了我的眼睛，忘记了我的耳朵，开始用心去感受。
如果一个人的心还在跳动，那他一定活着。
如果我的心感受不到一点点外界的变动，那么我可能已经死了。
为了证明我还活着，我开始努力用心去体会，这也是我第一次用心去体会这个世界。
我习惯了用眼睛去看，习惯了用耳朵去听，可现在我要做的，也只能做的就是用心去体会。
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想证明我还活着。
让我欣喜的是，我终于感觉到了有一股凉凉的东西从我的脸上流过。
那一定是雨，也许天下雨了。
可为什么那雨只下在我的脸上，我裸露的双手怎么感觉不到雨？
我似乎听到了轻轻的哭声，还有浓浓的鼻鼾声，我似乎闻到了令人讨厌的脚汗味。
我试着睁开眼睛去看，可我眼前的世界依然漆黑一片，难道我的眼睛失明了？
我要努力，我正在努力，我要打开我的眼睛，我不想活在黑暗中。
“你怎么总如此傻？”
一个年轻的声音飘进了我的耳朵，虽然声音那么轻，只有一分贝那么大，但我的耳朵还是及时扑获到了。
那是一个姑娘的声音，好像在那里听过如此的声音。
我的大脑开始为我服务，快速打开了搜索引擎，开始为我搜索有关这个姑娘的一切记忆。
“你明明看到那块土快要落下来，为什么要扑上去？你想去救人，可你为什么就没有想到你会被土淹没？”
声音还是那么轻，但我的大脑很快根据声音为我锁定了目标。
“云，你快快醒来吧！我求求你，你答应过我，要给我送轮胎，你……”
姑娘的声音开始变得哽咽，我的脸上重新落下了雨滴。
“妹妹，医生说了，他只是暂时的昏迷，不会有事的。”一个男人的声音。
“大哥，他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了！”还是那个姑娘的声音。
他们一定在说我，难道我已经睡了三天三夜？
“妹妹，你去睡一会吧，你看看你，一直守着他，眼睛都熬红了。”
“哥哥，我……”
“妹妹，不要哭了，他不会有事的。”
是谁如此在乎我的生死？
难道是我的三姐？不会，她已经去上了大学，再说，声音也不像。
难道是母亲？不是，母亲的声音，我会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
难道是冰莲花？不是，除过我，我身边的人没有人知道冰莲花的联系方式。
难道是车护士？不是，李爽对我说过，马春露特别小气，除过工作原因外，不准车护士和异性说话、聊天，更不用说来看我了。
能排除的都排除了，这个姑娘是谁？
这个声音，一定是一个姑娘的声音，不是那么的熟悉，也不是那么的陌生。
我的大脑开始聚焦姑娘说过的话，很快锁定了关键词“轮胎”。
“李鱼儿！”我惊呼道！
伴随着我的呼叫，我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坐在我身边的李鱼儿。
“云，你终于醒了！”
李鱼儿满脸都是泪，我终于明白那些落在我脸上的不是雨，而是李鱼儿的眼泪。
第一百三十章生活（4）
第十二天：
我终于得知，那天我被村民们从土中挖出来后，是李鱼儿开着三轮车把我送到乡卫生院的，然后乡卫生院用救护车把我送到了环江县人民医院的。
这三天三夜，李鱼儿一直陪着我，李大毛是昨天赶来的。
我的家里人并不知道我出了事，我的公司员工也不知道，村民们都瞒着他们。
当然我出事后，李鱼儿在陪着我去环江县人民医院的路途中，便给乡上周书记说了我的情况。
尚家河村没有了支部书记，文书是下派的，我这个稀罕村主任出了事，总得给乡上打个招呼。
我住进医院不久，周书记便开车来到医院给我预付了两万块钱住院费，让李鱼儿照顾好我，有事随时随地给他打电话。
周书记来的那个时候，我还在危险期，正在重病监护室做抢救。
听李鱼儿说，周书记找到卫生院袁院长，叫无论如何一定要让我活着，即使截肢了，也要确保我的生命得以延续。
我很幸运，除过左腿膝盖骨有点碎裂外，浑身上下都是皮外伤，没有伤筋骨，五脏六腑也都好着。
我出事那天，李鱼儿并没有在场，为什么前前后后是李鱼儿一直陪着我，我问了她。
李鱼儿说道：
“当时，我正在山顶放羊，看见你被土掩埋后，来不及赶羊回家，首选给组长李大毛――我的二哥打了一个电话，便冲下了山，和前来的村民们把你挖了出来。
当时，你浑身都是血，必须尽快抢救，村民们扶着你躺在三轮车上，我开着三轮车把你送到了乡医院。
乡医院邓院长对你的伤口进行了初步的处理后，建议立即送你到县医院治疗。
当时也没有人做主，我便同意了邓院长的意见，连夜把你送到了环江县人民医院。
你为了村里修路出了事，总得有个人来伺候，办好住院手续后，我就没有打算回去。”
我听了李鱼儿简单的叙述后，对她充满了深深的感激。
为了我，她丢下了家里的羊。同样为了我，她这三天三夜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想起四个月前，同样是李鱼儿将我在漆黑的夜晚救出了迷林，让我没有挨饿受冻，让我避免了走进原始森林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喂狼。
如果人和人之间的相遇是一种缘分的话，那么李鱼儿两次在我生命遇到危险的时刻突然出现，是不是上天特意的安排，派她来救我的。
李鱼儿，纤细的腰，高挑的身材，魔鬼般的身材。
李鱼儿具有冰莲花一样的美丽容貌，但身上有较多的乡土气，与冰莲花的娇艳是无法比的。
但李鱼儿的冷静和果断，一点也不亚于冰莲花，她的胆大，甚至超过了冰莲花。
怎么能够把李鱼儿和冰莲花放在一起去比较，她们的生活环境不同，社会阅历不同，造就了性格和行为方式的不同。
冰莲花自幼生长在富人家庭，不愁吃不愁穿，任性随意，之所以来到西原市，完全是叛逆期的逃逸行为，自小不愁钱的她，对钱没有多少概念。
而李鱼儿自小失去了父母，由爷爷一手带大，高中毕业后，便回家拿起了羊鞭，生火做饭，下地干活，农村的苦，她最清楚。
李鱼儿和我都是贫穷大山里的人，一起爬过尚家河村的沟壑喝过尚家河村甘甜的溪水，一起对贫穷有切肤之痛。
如果上天有一天让我从她们两个中选择一个，我该去选择谁呢？
第十三天：
村民们知道我活过来后，纷纷跑来看我，有的人十来年也没有来过县城，这次自愿放下手中的农活，跑如此远来看我，让我很感动。
病房一个病友问我当了一个什么官，怎么有那么多人来看我。
我对病友说，我只不过是一个村主任，不是官。
病友叹息道，还以为你当的是县官，没有想到被人们经常骂为白眼狼的村主任，竟然有如此好的人缘。
村主任不是白眼狼，我绝不去做白眼狼。
从尚家河村到环江县城，除了要走六十多里的土路来到乡政府街道外，还要花二十五块的车费，来回就得五十元车费，如果错过了班车，晚上住宿一晚最少也得八十元。
许多村民舍不得吃老母鸡下的鸡蛋，却跑如此远的路来看我，来时还不忘给我提着家里做的鸡蛋煎饼、绿豆糕、燕麦片、黑豆浆，让我真的很感动。
上任四个多月来，我还没有为村民办过一件像样的大事，都是鸡毛蒜皮的事，却没有想到受到了村民们如此的礼遇。
我在当选那天，曾经对着村民们说过，我要把大家当成我的家里人，像对待我的家里人一样对待大家。
如今我受伤躺在卫生院，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来自家一样的温暖。
我受伤的事，除了我的父母，村里家家户户都知道了，他们相互传着，却刻意瞒了我的父母。
许多村民丢下手中的活来看我，除了四十八户实在走不开的，其它户都来了人，那没有来的四十八户也托人给我捎来了问候和一些好吃的。
我的病床前面的柜子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好吃的，实在堆不下了，我让李鱼儿拿出一部分送给了其它病房的病人。
当李大毛把村民们凑来的两万块钱带给我时，虽然我不缺那么一点钱，但我的眼里还是流出了眼泪。
包着两万块钱的是一张八开白纸，白纸上写着捐钱农民的名字和具体数额。
捐的最少的是五十元，最多的是五百元，多一半是一百元。
李大毛对我说：“尚主任，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虽然都很贫穷，但知道你出了事，还是想方设法给你凑钱，虽然钱数不多，却是全村人的心意。”
我听着李大毛的话，眼泪在眼圈直打转转，同室病友听了，问我给村民们干了什么好事，竟然让村民们如此记挂我。
惭愧呀！我也就没有给村民们干什么大事。
李大毛说道：“尚主任，大家都盼着你早早好了，早早回到村里。村里也就没有人愿意带着大家去过好日子，就你一个稀罕主任，大家都眼巴巴看着你，等着你，盼着你。”
我用那张写满名字的白纸重新把两万块钱包好，亲手递给李大毛，并对李大毛说道：“请你把这些钱原封不动归还给大家，代我向大家致谢，我一旦能够下床了，就回来看大家。”
我告诉李大毛：“剩下的村民就不需要来了，大家都很忙，我也很快回来了，至于我的父母，还是继续瞒着他们，不要让他们知道为好。”
李大毛带着村民们集资来的钱走了后，李鱼儿知道我爱看书，给我从旧书市场上买了十来本杂质。
我开始阅读，阅读让我忘记了那隐隐作痛的疼痛，但我看了一会书后，胳膊腕子开始酸痛。
李鱼儿看出了我的痛苦，拿起我看的《读者》，翻到那篇我正在读的文章那页，念道：
“培根的力量”——科学方法论。只有通过科学的方式，进行一点点地验证，人们才能创造奇迹。培根有一个粉丝，叫塞缪尔·哈特利伯。他说，现代社会创造财富的本质叫“知识炼金术”。古代世界获取财富的途径不外乎来自土地、商贸和征服。但是，一旦掌握培根的科学方法论，人类就可以利用知识源源不断地创造财富力了……
李鱼儿婉转动听的声音，拂走了我的伤痛，我的思维开始进入了作者的思维：
“现在社会创造财富的本质叫知识提炼术。”
“一旦掌握了培根的科学方法论，人类就可以源源不断地创造财富。”
“只有用科学的方法，一点点的验证，人类才能够创造奇迹。”
我反复想着以上的句子，我的脑海中出现了黑山羊、小尾寒羊、养殖场，它们在培根的科学方法论里面旋转着、跳跃着。
第一百三十一章生活（5）
第十四天：
今天，我见了一个神秘的客人，他给我带来了可口的菠萝和凤梨，更重要的是，他给我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财富。
客人五十来岁，浓眉大眼，穿着一身蓝色的西装，白衬衣，特别和气，人也精神。
客人来时，我正好躺在病床上睡着了，李鱼儿叫醒了我。
“听说你因为给村里修路受了伤？现在康复的怎么样了？”客人坐在我床边的板凳上，带着笑，问道。
我努力坐直，告诉他暂时还不能走，不过疼痛减轻了许多，晚上也能够睡着了。
客人对我说，那就好好养着，不要急着走，一切要听医生的。
这村上的事多，说不急是假的，可目前这个样子，也急不得。想来我也年纪轻轻的，如果落个瘸子，以后说媳妇也不好说呀。
客人听了我的话，笑道，也是的，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一定要养好。
我们闲聊了一会，谈得很投机。说着说着，客人便聊到了我要办黑山羊养殖场这件事上。
关于我要办黑山羊养殖场这件事，客人说，他是从县电视台的广告上得知的。听客人如此说，我觉得我在县电视台上花的那些钱，值得。
我对客人说了我目前的困境，手中的钱买了黑山羊就没有了钱去建立厂子。
客人对我说，这建立厂房的事就交给他来解决，他认识县上的一个领导，领导曾经想着要在县上建立一个扶贫车间，原本是考虑要在扶贫车间养殖小尾寒羊的，但通过最近调回来的这些小尾寒羊来看，我们这里的气候条件就根本不适应养殖小尾寒羊，领导看了我在县电视台投放的广告，派他来见我，和我就养殖黑山羊的事沟通一下。
我听了客人的话，来了精神，身体有劲，滑下了病床，脚一用力，站了起来。
李鱼儿看见我站了起来，慌地跑过来搀扶住我，说道，快坐下，千万不要用力呀。
我发现我的左腿根本就用不了力，刚接触到地面，腿上的一条筋骨就钻心剜骨的疼，我不由自主地提起了我的左腿。
客人搀扶住我，对我说：“尚主任，不要激动，坐下我们慢慢谈。”
我想起这些天来，为了黑山羊养殖厂子的事耽搁了如此长时间，今天好不容易来了一次机会，一定要抓住。
客人一定看出了我的心理，对我说：“尚主任，这个扶贫车间用的是国家的扶贫资金，盖成后，车间的厂房和养羊设备是属于县政府的，里面养的黑山羊是属于农户和你们厂子共同所有的。”
我还是没有听明白，我要办个养殖场，听客人如此说，等于我借了县政府的车间在养我的羊，但也不是我的羊。
客人说：“说直接点，就是单个农户把自己家里的羊只投放给你的黑山羊养殖场，由你的厂子把羊只放在县政府提供的扶贫车间来统一养殖。”
这样做，意思就是我既不用掏钱买羊，也不用自己掏钱建厂子。
客商说道：“尚主任，你真聪明，就是这个道理。”
我真不明白为什么这样好的事会主动找到我，难道就是人们常说的祸事过后就是福事吗？
但我还是不怎么相信，觉得客人一定是一个骗子，但我想不通他要骗我什么？
我怀疑的表情可能被客人识破了，他笑着对我说：“我们环江县的黑山羊是国家级优良品种，但随着大量的青壮年外出打工，越来越稀少，如果不加以保护性地养殖，不出三年，一定会濒临灭绝。”
客人的想法和我曾经的想法一模一样，我遇到了知己，我解除了对客人的怀疑，也谈了谈我的想法，告诉他，我要建这个黑山羊养殖场就是出于保护本地黑山羊的目的。
客人接着我的话题说道：“不但是为了保护我县的黑山羊，更重要的能够让我们县的群众坐在自己家里，不用自己去养殖，但能够拿到养羊的钱。”
我笑着说：“这有点像过去的地主，而我这个厂长就是地主家里的佃户，把羊从地主家里领回家，养殖一年半载，到时候了按照约定，交给地主的，剩下的收益就是我的。”
客人笑道：“其实你这个佃户也不好当，要操心羊的喂养、防疫和出售问题，只有赚了钱，你才能够有自己的，如果羊只死了或者喂养不当，就会亏本。”
我说：“是呀，尤其是最近有了布病，这防疫如果做不好，还是有问题的。”
客人说道：
“这集中养殖不像放养，放养的羊在大山里跑，通风见阳光，吃的是杂草，营养丰富，不容易害病，但集中养殖，一定要饲草配备齐全，防疫也要跟上去。
前不久，我们县个别乡镇从外省调回来了一批小尾寒羊，给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提供了一个反面教材，那就是在养殖上，一定要把防疫跟上去，不要盲目跟风。
布病会让羊死，小反刍、脑毛炎、口蹄疫都会给我们的养殖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为了让我县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养殖场，为了让广大养殖户既能腾出时间去打工，又能有自己的羊产业，县委县政府决定走户投场养的养殖模式。
尚主任，你要办黑山羊养殖场的想法正好和县委县政府的想法相和，我们就给你提供厂房和设备，你就为全县的农户养好羊。”
我吃惊地听着客人的表述，越来越觉得客人像县上的赵书记，虽然我只在视频会上见过一次，没有记住他的相貌，但那声音我还是记住了一点。
但我很快否定了我的想法，这人像人多了，县上赵书记日理万机，一定不会跑来卫生院看我。何况赵书记怎么会知道我受伤了，即使知道我受伤了，也一定不会来，我就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村主任，堂堂的赵书记怎么会有空来看我。
客人接着对我说道：
“尚主任，这防疫的事，你不用操心，县政府会为你的养殖场派来专门的防疫员，会免费为养殖场里面的所有羊只搞好防疫。
你要做的事就是，要想办法能够通过养殖带来收益，在羊只的管理、喂养、育肥和出售这些具体事上，一定要把好关。
尚主任，我该说的已经说了，如果你愿意干，我明天派人来找你，就具体的事宜和你再沟通一下，然后把合同签了。
一旦合同签了，五天内扶贫车间就动工开建。两个月后，扶贫车间就要开始运营。一旦县内有意愿的农户把羊只拉到你的厂子，你一定要接收，直到扶贫车间装不下为止。
尚主任，来到医院找你，说明我县的产业发展已经刻不容缓，如果明天合同签了，我希望你这个厂长一定要提前准备好饲草和养殖人员。”
客人说的头头是道，我没有想到的他都想到了，我当然对客人提出来的，是同意的。
我没有出一分钱，就有了养羊的厂房和设备，还有了羊，这样的事，我当然乐于去干。
客人走后不久，乡上周书记便来了。
周书记告诉我，刚才走的那个人就是县上赵书记，他刚碰在医院门口。
周书记告诉我，前天赵书记来乡上调研时去了尚家河村，得知我受了伤，也得知我要办黑山羊养殖场的事。
周书记告诉我，赵书记对我办黑山羊养殖场的事特别重视，回去后，昨天早晨召开了县委扩大会，就成立扶贫车间大力发展我县黑山羊的事出台了相关的优惠政策。
我没有想到县上赵书记会来看我，更没有想到赵书记对黑山羊养殖想的那么全面，包括羊只的防疫问题他也想到了。
有了县委县政府的支持，我的黑山羊养殖一定会走出一片天地的。
想起村上也就我一个本地村干部，我总放心不下村上那些事，向周书记问了最近的工作，我想尽快介入工作，我的身体虽然在医院，但我可以规划好工作，通知让组长去干。
乡上周书记告诉我，自从我受伤后，乡上已经下派李副乡长为尚家河村的支部书记，让我安心养病，不要老惦记着村上的事。
第一百三十二章生活（6）
第十八天：
今天，我终于放弃了所有的浮躁，愿意静下心来，开始思考我的爱恋和我的生活。
其实每天我都在生活，但真正静心思考我的生活，很少很少。
我终于可以下床了，李鱼儿给我买了一个手杖，我靠着手杖，可以提着我的左腿，慢慢走下楼梯，去外面走走。
今天，李鱼儿回了家。我基本康复，生活也基本能够自理。
清明已过，黄土地需要翻松，庄稼需要下种，家里的羊也需要放牧，李鱼儿因为陪护我，耽搁了许多农活，她得回去干活。
错过了春季的下种，便错过了一年的丰收。
李鱼儿陪护我的这些天，家里的羊一直由邻居给放牧着，李大爷也靠着蹭饭过活着，家里的地也没有点种。
我很感激李鱼儿，她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特别是我大小便不能自理的情况下，她一个没有结婚的姑娘，竟然不嫌弃丑和脏，让我在难为情中特别感激她。
病房里的人都把李鱼儿当成了我的妻子，每次当人们误称她为我的妻子时，我总会看见她美丽的脸蛋上泛着红，就像那蔚蓝的天空突然染上了淡淡的霞。
每当这个时候，我会想，云和霞究竟会不会走在一起？
一次，我在想着这个问题的时候，竟然忘记了把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死死盯着她看。
她害羞地低下头，让我想起了温柔的一刹那，我突然发现，就是这一刹那，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姑娘。
我突然觉得，我好像要谈恋爱了，这个奇怪的念头从我的脑海中跳出来时，我没有觉得突兀，也没有像想起要和车护士谈恋爱那样去刻意地反对，我觉得是那么的自然。
当然，我在想着恋爱这个话题的时候，也再一次想起了冰莲花。冰莲花宛如一朵茉莉花永远栽植在了我的心里。
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两个女人，她们都有超凡脱俗的容颜，她们都是那么的让我依恋。
也许她们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但她们俩个在我的心里是最美丽的。
但我很快觉得，冰莲花宛如月亮之上的天使，我对她的爱恋，只能远远的仰望，就像我仰望月亮一样。
可李鱼儿不一样，她是上天派来陪护我的一位天使，我能够近距离感受到她兰花般的芳香，能够嗅到她真实的存在。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有一天，我的霞能够成为我的云未来的妻子，云一定是幸福的。
每当想到这个话题，我都会偷偷地去笑，李鱼儿总会用她天使般的目光轻轻地抓住我的笑，一定要问我为什么要偷着笑。
“笑就光明正大的去笑，为什么要对着我去偷偷笑？”
我面对李鱼儿的质问，无言以对，做出了一副严肃的样子。
对于我的变化，她总会用手挠我胳膊弯弯的痒痒，当我忍不住，故意喊着“疼”的时候，她总会停下那调皮的动作，关心地看着我腿上的绑带，是不是弄疼了我的膝盖骨。
每当这个时候，我会认为她是最傻的。她发现了我心里细微的变化，停止看我腿上的绑带，双手托着下巴，用水灵灵的眼睛盯着我，配合我的心里，卖起了傻。
“李鱼儿，我发现你变白了。”我对她说。
她得意洋洋，说道：“我黑，那是因为我天天被太阳炙烤，我要是也像城里姑娘那样天天呆在房里，脸上抹上厚厚的化妆品，那一定会白白嫩嫩的。”
她说的也是实话，她的皮肤很好的，也不见她往脸上抹油，更没有去化妆，但她是美的，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
她的美是自然的，宛如大自然的美一样，是不需要刻意地去雕琢。
和她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是我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也是我最脆弱的时候。
我深深地感激她，我害怕我的爱恋出自于感激，那样对她是不公平的。
我的爱应该盛开在自由散漫的田野上，没有任何约束，没有任何目的，沟壑纵横只是一道道自然的坎，并不会影响我和我的爱人之间纯洁无瑕的爱恋。
如果我爱她，不是因为感激，感激中的爱恋，迟早会因为感激的退去而失去爱的温度。
我不想因为单纯的感激去爱恋一个人，这样去做，是不公平的，特别对救过我两次生命的李鱼儿是不公平的。
如果我爱她，那一定是她吸引了我，一定是她让我产生了一种离不开她的幻觉，而她让我的幻觉变成了现实，让我的生命里不能没有她。
我们可以没有钱，我们可以很贫穷，我们也可以没有房子，但我们的心紧紧拥抱在一起，我的呼吸紧紧地吻着她的呼吸，她的眉毛深情地爱恋着我的眉毛。
李鱼儿，你是不是我寻寻觅觅要找到的那个她？
今天早晨，她走时，对我说：“云，我准备把我那五十一只黑山羊放进你的黑山羊养殖场。”
我笑着对她说：“欢迎放进我们的黑山羊养殖场。”
她笑了笑，没有反对，她已经同意来黑山羊养殖场，我给她的职务是副厂长。
我提着左腿，拄着手杖，把她送到医院门口，当我拿出两千块钱做为这些天来她陪护我的酬金时，她很生气。
我不愿意看着她在生气中离开我，我收起了钱。她要我向她道歉，说我用钱侮辱了她，更玷污了我们之间纯洁的友谊。
我没有对她说那一套一套的大道理，连连对她道歉，我目送着她离开了我，在街道拐弯处，她转身对我笑了笑。
她终于在我的眼帘中消失，我呆呆地站在医院门口，她的一颦一笑在我的脑海中跳跃着。
我终于明白，我已经爱恋上了她。
我发了一会呆，想起了我的黑山羊养殖场。
前天，我和县政府关于扶贫车间的合同已经签订了。昨天，工程队已经进入了清水湾，通往清水湾的路已经推通，源源不断的建筑材料已经往清水湾拉去。
想起我的黑山羊养殖场，我的心里特别高兴，我不想过早的回到医院，我看了看表，离早晨的输液还有两个小时，我决定去走走。
沿着清晨的环江河，我依照自己的步调信步慢走，准确地说，应该是提着左腿在慢走。
不时，一个个女生们从我背后赶超过去。她们大多娇小玲珑，苗条瘦削，身穿印有环江一中的深蓝色学生服，一头金发扎成马尾辫子，一面听着崭新的晨曲，一面英姿飒爽地沿着河岸向前直奔。
我从中感觉到了某种具有攻击性和挑战性的东西，她们从我身边经过，我感觉到了她们的超越。
在学校时，我经常沿着这条河长跑，那个时候，经常是我超越别人，我因此成了学校的长跑冠军，可现在我的腿……
我感到了一阵阵从来没有过的沮丧，但这种沮丧很快被经过的女孩朗朗的笑声而带走。
女孩似乎习惯一个个地超越别人，而不习惯被别人超越。她们一望便知是优秀的，是健康的，深具魅力，阳光灿烂，充满自信。
她们的奔跑怎么看都不是适合长跑的跑法，而是自由散漫的跑，步伐时大时小，有时候还会停下来，和身边的说一两句话。
一边赏玩周边的风景，一边优哉游哉地跑步，这也许只有她们这个年龄才会有。
她们坐在学校，不用担心钱，不用担心下岗，也不用担心黑暗的影子会落在她们的身上。
与之相比，我对我的左腿没有了信心，我发出了长长的叹息。
我的叹息沿着长长的环江河水在向石头和石头的缝隙间游弋着，人世间令我徒叹无奈的事情多如牛毛，使尽吃奶的力气都无法战胜的对手也不计其数。
瞅着她们那荡来晃去、摇曳不已、似乎有些扬扬自得的马尾辫，以及修长而好斗的双腿，我开始羡慕她们有健康的双腿。
我不着边际地思考着诸如此类的事儿，努力踏下自己的左腿，力求让脚掌和地面接触。
当我的脚掌和大地接触的那一刹那，我感受到了来自于大地的力量，我浑身有了力量，我开始用双脚走路。
我望着姑娘们长长的马尾辫摇来荡去，当时我的步伐肯定也不像她们那般坚强有力。但怎么说，我也开始重新用双脚走路，而不是提着左腿走路。
我开始高兴，不再嫉妒姑娘们奔跑的英姿勃勃，眺望她们的奔跑姿态，不失为一件赏心乐事。
虽然我被她们从背后赶上、超过，但我不会重新萌生出懊恼之情来，也不再嫉妒。她们自有其步调，自有其时间性。我则有我的步调，我的时间性。这两者本是迥然相异的东西，我与她们相异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第一百三十三章生活（7）
第十九天：
我重新爱上了阅读，难得这几天，有如此多的时间让我可以去自由支配，让我可以在知识的海洋里自由的去翱翔。
作为一名山里娃，我的生活不能只有大山和村民，我还应该多读书，汲取知识的财富。
美国社会学家丹·钱布利斯研究了包括美国奥运会代表队队员在内的游泳选手。
他希望发现，为什么有些人进了决赛、半决赛，但最后输掉了比赛。
他们的差别究竟在什么地方呢?一般我们会认为，差别一定存在于刻苦的程度上。
但是，他很快发现，差别不在训练的刻苦程度上，在于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越是顶尖的高手，越重视细节，细节决定成败。
钱布利斯说：“这些细节不仅仅是细节，在他们看来，这些细节是成败的关键。外行往往会认为细节毫无意义，或者根本就看不到细节。这就是绝大多数人是外行的原因所在。”
第二，越是顶尖的高手，越把训练当成一种享受，而不是一种苦差事，心态决定成败。
他们不需要不断给自己灌心灵鸡汤，也不需要刻意告诉自己训练的目的是为了夺冠，相反，他们把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当成一种生活的添加剂。
这宛如我们拿起书，如果我们为了读书而读书，读一会，便昏昏欲睡。
如果我们为了兴趣去阅读，那就会把阅读当成一种享受。
其实这就是一个心态的问题，如果我们乐在其中，就会享受着细微的变化带来的乐趣。
这让我想起一句话：“你一说努力，我就知道你输了。”
第三，比赛时，他们能专注于自己所做的事情上，专注决定成败。
“在获胜者看来，成功意味着去做一件又一件平凡的事情，并且把每件事情都做到极致。”
把平凡的工作做到极致，就是不平凡，如庖丁解牛，如卖油翁打油，他们都是平凡的人，但他们在自己的行业，做出了不平凡的事。
很多人对胜利者感到困惑，因为他们理解不了，为什么一个并不比自己更有能力、更有决心的人，总是能打败自己。所以，他们认为这其中一定有某种魔力存在。
“获胜与技巧以及情感支配有关，你需要足够冷静来使用自己的技巧。它们都很重要，只不过这二者相比，情绪控制更有全局性影响力。”
有些优秀的运动员会在比赛中发挥失常，包括我们有些学生，平时学习很好，可每次上了考场，都不能够发挥正常，甚至考得特别差，就是因为他们失去了情绪控制的能力，过于紧张，过于在乎考试的结果，把过多的心思用在了思考自己的一举一动会不会出错上面。
我一边阅读，一边开始反思我的生活。
截止现在，我从事的工作有两个。一个是九九红服务总公司的工作，我的身份是总经理；另一个是尚家河村上的工作，我的身份是村主任。
自从我从事了村上的工作后，我一天多半的时间在为做一个合格的村主任而努力，很少的一点时间留给了我的公司。
尽管合格没有什么具体的标准，但我以为在完成上面交代的工作前提下，让村民们满意，我便是一个合格的村主任。
村主任，太平凡的岗位，在许多人的心目中，也许就不值得一提。
我曾经在浏览网络小说时，发现有个作家写到了村主任，下面的许多书评留言为：“写村主任”就是在写毒点；就是在写一头白眼狼；劝退，大家都不要看了。
我读了那样的书评，心里很不是滋味。村主任的工作虽然平凡，但我们的村民离不开村主任，村上的发展也离不开村主任。
有句话叫做把平凡的工作做到极致就是不平凡，我愿意去努力，去尝试，把村上的工作做到极致。
如果说我以前对当村主任思想还有一些动摇，通过这次住院，我已经下定了决心，在没有带领大家走出贫困之前，我不会辞职的。
我已经开始学着用日记的文体，记录我的平凡故事，记录我的思想，记录我的情感，记录身边的人和事。
我把我的日记名字起名叫《生活》，我没有高大的理想，至今为止，我每天的奋斗都是为了生活而生活。
起初我是为了我一个人的生活而生活，现在我是为了一群人的生活而生活，包括我的村民、我公司的员工，还有我要成立的黑山羊养殖场的员工。
我非常高兴的是，我的九九红服务总公司没有因为我从事村上工作而业绩下滑，反而在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着。
九九红服务总公司的业绩得到了飞速发展，得以于姑娘们的努力。虽然她们没有高学历，但是她们的能力已经超过了她们实际拥有的学历。
我得特别感激一个人――胡云儿，让她作为九九红服务总公司的副经理，算我算对了人。
胡云儿，具有一个企业家应有的冷静，在公司的发展中，她以她的冷静处理了好几次意外的麻烦。
自从我把九九红服务总公司交给胡云儿后，我除了关注公司的总体业绩涨幅外，其它的事都交给了她，包括人员的雇佣和解聘都交给了她。
我对她说过：“胡云儿，你就把九九红服务总公司当成你的公司去经营。有困难，你可以找我，其它的一切，包括人事权都归你。”
当我说完上面这句话时，我发现胡云儿眼角含着泪，她虽然没有对我承诺什么，也没有对我发表一番豪情壮语，但我还是看到了她对我的忠心。
四个多月已经过去了，事实证明，我最初的选择是对的，把九九红服务总公司交给胡云儿是正确的。
经过四个月来的发展，九九红服务总公司总共有员工三百五十五名，包括快递公司加盟店员工一百五十名、物流公司加盟点员工一百一十八名、九元九信息服务公司加盟点员工五十五名、倾听服务平台签约员工二十五名、总公司员工十二名。
九九红服务总公司的服务业务在胡云儿的努力下，不但下放到了西原市的每个乡镇，而且已经走向了西北五省。
九九红服务总公司的盈利资金已经由四个月前的二十五万元变成了现在的一百一十六万八千八百四十元。
而这一切都归功于胡云儿独到的经营，她比我胆大，做出了许多跨越式的发展。
比如我雇佣员工一般要求有个高中文凭就行了，而胡云儿对加盟店员工的要求没有做学历上的规定，即使小学文凭也可以，只要认识几个汉字就行，但对总公司的员工她要求必须是大学本科及以上学历。
我从来没有想到我的公司还能够招聘到大学生，但事实上，最近招聘来的三名员工，都是本科生，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但胡云儿做到了。
胡云儿对我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云老板，你把公司交给了我，我很感动，我会努力的。”
我相信那是胡云儿出自内心深处的真心话，我要的也是她的那句话。
胡云儿为了我的信任在拼命地为我工作，我用我对她的信任赚来了大把大把的钱。
我终于明白，许多事情，不一定要亲自动手去做。也许把它交给一个合适的人去干，比自己亲自动手去做更好。
我不再亲自去过问公司的细节，也不再亲自动手去记录一些具体的业务，我要做的便是为公司制定好方向，剩下的事交给胡云儿去做就行了。
想起我的公司，便想起了胡云儿，我决心拿出十万元表彰胡云儿。
我应该做一个慷慨大方的老板，钱，没有了可以去赚，人才没有了，这个公司也就真正死了，人才是一个公司的灵魂。
第一百三十四章生活（8）
第二十天：
股神巴菲特说过，如果他想了解一家公司经营得怎么样，他不会去听证券分析师怎么去讲盈利，在那些证券分析师的口中，所谓的盈利并不可靠，但他会去听取银行信用分析人员的说法，看看公司究竟有多少现金可以流动。
流动资金是一个企业的血液，如果想要一个公司活着，必须要有足够的流动资金。
当我给九九红服务总公司的员工发了工资，给副经理胡云儿发了十万元奖金，扣除了公司的房租费和办公费用后，我看着九九红服务总公司账面上的七十八万一千八百九十八元五角五分余额，我真真切切感觉到这些钱才是属于我的，才是可以自由流动的资金。
如何去支配这些流动资金？
如何让这些资金给公司带来更好的收益？
如何让这些资金能够在我的手里钱生钱？
这是我必须要认真思考的问题，也必须要回答好的问题。
今天早晨，胡云儿来医院看我了，就九九红服务总公司的发展，我们交换了彼此的看法。
最后，我对胡云儿说：“我愿意从这些可以自由支配的流动资金中拿出二十万元，作为公司的发展资金，交给你去自由支配，关于资金的去向你可以不用给我说。”
胡云儿问我：“云老板，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对胡云儿说道：
“胡经理，如果一个公司的负责人手中没有可以支配的自由资金，就会限制她的思维。
你虽然为九九红服务总公司的副经理，但由于我这个总经理多一半时间忙了村上的事，很少过问公司的事，其实你才是公司的真正负责人，也是公司的具体执行者。
我希望你能够用这些流动资金，大胆地去创新，特别是倾听服务，一定要把它作为公司的主打品牌，作为公司今后发展的重点服务项目。
物流公司和快递公司的发展空间会越来越小，九九红信息服务公司和倾听服务才是九九红服务总公司将来重点开发的服务。
胡经理，你也可以尝试引进一些新服务。市场需要什么服务，我们就跟上去，想办法满足市场的需要。”
胡云儿用黑黝黝的眼睛盯着我，良久，说道：“云老板，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会努力的。”
她总是那么很少说话，在我面前也一样。
我笑了笑，对她说道：“自从我把公司交给你的那天起，我就没有把你当做外人，我也看好你的能力。”
胡云儿低下头，说道：“云老板，谢谢你！”
她总那么客气，有时候让我感觉很不自然。
有时候我会说一些笑话，缓解一下我们之间的气氛，我需要在一个轻松友好的环境下和我的员工谈话。
看着我输完了液体，胡云儿对我说她要回公司了。我也没有挽留，公司的事太多，我可以不在公司，但胡云儿必须要留在公司。
我爬下病床，拄上手杖，准备把她送出医院。
虽然她坚决不让我送她，但她知道我是一个固执的人，一旦决定去送她，就会说到做到，她没有继续反对，用手搀扶着我，我们一起下了楼梯，一起来到了医院的门口。
到了医院门口，天开始下起了雨。
虽然是牛毛细雨，但我还是在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一把花伞，我打开花伞，双手把花伞手柄递给胡云儿。
“胡云儿，带上它，别淋湿身体。”
“谢谢！”
她没有拒绝，接过花伞，站在门口的街道，向过往的出租车招着手。
很快有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她的身边，她坐上了出租车，也没有看我，一直低着头。
目送着胡云儿上了出租车，我想起四个月前的那个冬天，我曾经想着要在环江县办个出租车公司。
那个时候环江县城还没有出租车，我曾经对过路司机钱师傅说过想办出租车公司的事，还在车护士的推荐下去见了交通局的马春露。
后来因为忙，也就把要办出租车公司的事忘记了。如今看着街道跑着的出租车，我发现因为我的犹豫，终于错过了一次发财的机会。
当初为难我的马春露已经调到了市交通局，曾经帮助过我的车护士也离开了环江县人民医院，只有四个月时间，可时过境迁，宛如隔世，让人感叹呀！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想着想着，大脑开始一片空白，我发了好一阵愣。
汽车的鸣笛声，终于让我重新回到了现实，我发现我外面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我的扶手也沾满了雨。
“云老板，你怎么还在这里站着？”
我发现胡云儿站在我的对面，左手拿着我送给她的花伞，右手拿着一个精美的纸盒子。
“我，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站在原地发呆。
“云老板，你看看你的衣服都湿透了，我送你回医院吧！”
“不，让我站站吧！外面的空气太好了，我想我应该把出院手续办了。”
“云老板，医生说了，还得一个星期你才能出院，你应该听医生的，不能在这件事上犟。”
哎，为什么还得一个星期？
“云老板，我给你买了一个新手机，你那个手机内存小，我看应该换了去。”
胡云儿把精美的纸盒子递给我，我接过了纸盒子。是的，我的手机应该换了，经常卡，动不动死机，特别是一旦开通了倾听服务，就会经常卡顿，可我为什么就没有想到换掉手机呢？
“你还是快些回去换件衣服，或者把外面的衣服脱了，你看看都湿透了，很容易感冒的。”
“是的，你坐上车了，我就回去。”
胡云儿没有说什么，转身坐上了出租车，我静静地站着，等着她离开。
“云老板，我等着你进了医院，我再走。”
我像一个听话的孩子，转身，拄着扶手，艰难地走进了医院的楼道。
“就一个村主任，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来看他？”
“就是的，也没有听说干出什么大事，怎么县上赵书记也来了？”
“他爸一定是个大领导，一定是个有背景的人！”
“听说他是那个贫穷的要死的尚家河村的人。”
“那样的话，你们也信！”
“前天走了一个大美女，今天又来了一个大美女，他一定是一个有特殊背景的人。”
“听说他舅舅在省里当……”
“怪不得！”
“他一定是到尚家河村去镀金的官二代，当村主任只是一个幌子，为了……”
我听见人们低声议论着我，我不想去解释，我愿以沉默对待所有的怀疑。
我在想，一个好的公司，必须要有一个好的创业团队。
九九红服务总公司之所以能够在我很少过问的情况下得以较好的发展，就是因为我为公司组建了一个较好的创业团队。
创业之初，我事必躬亲，那是因为那个时候还没有一个肯为公司卖命的创业团队，现在我已经激发了团队的创业活力，我要做的便是下放权力，让大家放开手脚去干。
沿着医院长长的走道，我问自己：“我想要什么?我的角色是什么?”
如果我回答不好上面的问题，就无法更好的带动我的公司向更高的方向去发展。
我的手杖不断地敲打着楼道的地板砖，我听到了一声声清脆的声音，宛如天籁之音。
管理学家德鲁克提倡领导者要有一种“智力上的诚信”，意思就是领导者应该有一种看待世界如其所是的能力，而不是想当然地去看世界。
我虽然不是领导，但我是一名创业者，我有我的公司，有忠于我的团队。
我必须本着客观的精神处理我的工作，我是我自己的，也是我公司的，是尚家河村村民的，是我要办的黑山羊养殖场的，也是父母的。
我不再是一个孤独的自我，我是……
创业者永远不是自己的主人，而是所创立企业的仆人。将我的热爱、希望、偏好等置于企业之下，是我的责任所在。
日本导演黑泽明曾对青年导演说：“如今年轻人刚起步，就在琢磨赶紧到达终点。但如果你去登山，教练告诉你的头一件事情就是不要去看峰顶在哪儿，而是盯着你脚下的路。”
是的，我应该盯着我的脚下。
我的左脚只能短暂地接触地面，要像往常一样大步流星走，还需要一段时间。
在这段时间中，我一定要小心翼翼，一定要盯着脚下。
我只是一个山里娃，只准站起来，绝不能轻言倒下……
第一百三十五章听
尚云合上日记本，停止了对《生活》的记录。
病房新住进来了一个出了车祸的年轻人，年轻人的下半身刚刚做完截肢手术，疼得哇哇哇哭喊个不停。
对面病房里另一个折了胳膊的病人，也是出了车祸的，刚做完手术，麻药已经过了，也在疼得嚎叫。
整个三楼住院部都住着一些受伤的病人，有的伤重，有的伤轻，有的保住了命，有的在疼痛中死去。
早晨八点，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在医院里昏迷不醒睡了十五天后，终于停止了心跳，在家属的哭声中离开了医院。
早晨十一点，一个重度昏迷者，在重症监护室还没有住下两个小时，还没有来得及等着他的儿子到来，便停止了呼吸。
这里是一个生和死交叉的地方，有的人来到这里，重生了，有的人来到这里，死了。
二楼是妇产科住院部，不时传来一声声新出生婴儿的哭声，伴随着一声声哭声，一个个新的生命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有的人哭着去了，有的人哭着来了，有的人在呻吟和疼痛中活着。
如果有一分奈何，就不会住在医院。
尚云拄着手杖，缓缓地走下楼梯，他要去外面透透空气。
如果继续呆在医院，他感觉到他会疯。
出了医院，他挡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惯性问道：“先生，到那里？”
尚云也不知道要到那里去，这环江县城也没有他的亲戚朋友，更没有熟人，他出来只是为了透透风。
司机看着沉默不语的尚云，以为又一次拉了一个想不开的。前几天，就是在医院门口，一个男子，上了他的车，坐在他的车上怎么也不下去，也不说去那里，害得他耽误了好几笔生意，还买了些好吃的，哄着那名男子下了车。
“先生，如果你还没有想好，就等想好了坐下一趟车吧！”出租车司机对尚云说道，满脸的不高兴。
尚云放好手杖，说道：“师父，你一天到晚能赚多少钱？”
师父不耐烦地说道：“你是来坐车的，还是来找茬的？”
尚云说道：“你不要激动，我是来坐车的。”
“那好，你想去那里？”
“拉着我沿着新城跑一圈。”
“三公里内三元钱，超过三公里，安里程计费的。”
“嗯，知道了。”
司机望了望尚云，还在犹豫，尚云说道：“不要担心，我虽然腿上有了点问题，但我不会不给你钱的。”
尚云说着从衣服兜兜里掏出来一张五十元，放在司机手挡杆旁边，说道：“有五十元应该够了吧，拉着我沿着新城转一圈，不要走得太快。”
司机看见钱，满脸堆笑，说道：“够了够了，跑一圈，也用不了那么多，我这就拉着你走。”
出租车缓缓地启动了，司机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特别健谈。
“先生，你一定是外地人吧！”
“想了解什么，你只要问我们这些出租车公司，没有我们不知道的。”
“这环江县也就巴掌大，无论是老城还是新城，奇闻异事，没有我不知道的。”
尚云笑了笑，说道：“我不想听奇闻异事，只是觉得呆在医院太闷，想出来看看，可这腿又走不了几步路。”
司机说道：“先生，你这腿一定是开车出事了吧？你这还算清伤，我们这些开车的，就是提着命在跑，有时候你不碰人家，人家撵上碰你，躲也躲不掉。”
尚云说道：“是呀，师父，你以后还是开慢点，许多车祸都是快出来的。”
司机问道：“你开的什么车？怎么遇到车祸的？”
尚云笑了笑，说道：“去年冬天才拿上驾照，也没有车，估计现在给个车，手生的也开不成了。”
司机说道：“你是新手，更应该慢一点，记住拐弯的时候一定要减速，超车的时候要记得鸣号，山里人开车野，打转向灯根本就不起作用，还有下坡时一定要减速慢行。”
九九红服务总公司刚办起来那个时候，冰莲花就拉着他去驾校报了名。
那个时候，他觉得他能够骑着摩托车跑，就很知足了，从来没有想过将来会买一辆轿车跑。
冰莲花一个劲地鼓动他，他也就去报了名。
去驾校练习，学员太多，教练每天只给一个学员一个小时的学习时间。手还没有把方向盘捂热，教练便催着他小车。
为了让他早日考过，每天下班后，冰莲花总会开着自己新买来的霸道车，把他拉到西原市南头一片没有开发的空地上，让他开着她的爱车去学手。
起初，他望着那雪白的爱车，实在不好意思开上去学手。
但经不住冰莲花一再的催促，他最终放弃了不好意思，开着新车在百来亩的空地上练习加速、换挡、转弯。
冰莲花总会坐在副驾驶座上耐心地给他讲解一些驾驶的要领，有时候他把油加大了，有时候他把方向盘打急了，有时候猛点了一下刹车。
无论他对冰莲花的爱车做出了什么，冰莲花都不会皱一下眉，反而安慰道：“云，车就是为人服务的，你就放心大胆地开，磕磕碰碰了，也无所谓。”
去年冬天之所以能够那么快拿上驾照，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他开着冰莲花的车练好了技术。
健谈的司机看见他说的话引不起尚云的回应，便住了嘴，一心一意开起了车，反正有五十元在坐垫套上面放着，转三回新城都能行。
尚云的目光穿过车窗户，看见一座座拔地而起的楼房不时地从眼前闪过。
法院、财政局、交通局、环境保护局、水务局、人力资源开放局……
四个月没有来，这里简直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来在老城的各个单位已经完成了整体搬迁，全部都搬到了新城。
街道两边，新开了许多搞餐饮和百货的店铺，属福佳超市、双虎家私门口的人最多。
位于交通局不远处有个不夜城，是夜市，虽然还没有到晚上，但老远能够闻到浓郁的香味。
过了不夜城，是农贸市场，过了农贸市场，是建材城……
前面是一个接一个的小区，应该是开发商新盖起的住宅楼。
听说这房价天天在涨，年年在涨，也不知这环江县城的房价涨成什么样子呢。
“师父，最近房价走势怎么样？”尚云问司机。
司机是一个健谈的人，正蒙得慌，听见尚云问，滔滔不绝讲了起来。
“新城的房价平均一个平方米4500元，属紫冠家园房价最高，一个平方米7200元，是富人区。”
“最近两年，地质勘探队发现我们环江县就是一个大油库，越来越多的石油被开采了出来，靠着石油富了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一夜暴富的人纷纷来到县城炒房子，让房价越来越高。”
“不要看这小小的县城，已经出现了富人区和平民区，老城因为单位的整体搬迁，出现了许多空楼。”
“开发商在老城盖的楼房，怎么也卖不出去，从一个平方米4000元降到了3500元，还是没有人买。”
“这新城盖一个小区，还没有开盘，楼房便被抢光了。”
“这有钱人还是太多了，就像紫冠家园那样的富人区，早都没有空房子了，现在开发商又建了玉光家园，十五栋小高层，刚开盘，便抢光了。”
“哎，人比人，活不成，也不知道人家那里来那么多钱！”
“现在新城又开始建一个皇冠家园，和紫冠家园、云冠家园都是同一个老板，这次更加高档，听说是建别墅，一套别墅二百四十五万。”
“没有想到我们这个小县城，房价比省城都高了。”
“听说县北好几个乡镇已经探出了有大量的煤炭资源，到时候又会富一批人，有了那些富人，我们这里的房价只会高不会降。”
司机说的有根有据，尚云从司机的口中扑获到了许多有用的信息。
这趟车没有白坐，眼前就是新盖成的县宾馆，晚上也不输液，他想去县宾馆好好睡一觉，顺便洗个热水澡。
第一百三十六章想买好衣服
村上也没有洗澡的条件，一个月都没有洗澡了，身上脏的要命，热水冲到身体上，清清的水变得黑乎乎的，宛如他是从泥泞地里走出来的。
这城里条件就是好，别的不说，起码一天辛辛苦苦到头，能够洗个热水澡，不用带着泥土去睡觉。
在大山里生活，天天都会刮风，除过下雨天，风吹过，浑身都会落下尘土。
干干净净的衣服，三天不洗，就沾满了尘土，白色成了黑色的，蓝色的变成了灰色的。
也没有办法，山里人成天就和土打交道，走的是土路，睡的是土炕，种的是土地，如果不土，才怪。
泡了个热水澡，浑身上下没有了一点土，尚云躺在宾馆软绵绵的床上，感觉舒服多了，连那受伤的腿也轻多了，不再那么沉重。
也懒得去动脑子，也不想去看手机，更不想去看电视，尚云闭上眼睛，只想静静地睡一觉。
当睡觉变成了享受的时候，真好。
在医院这些天，除了要忍受自己身体上的疼痛外，还得听其它病人撕心裂肺的嚎叫，他经常刚刚闭上眼睛，便被惊醒。
躺在宾馆的席梦思床上睡觉，就是美。尚云很快进入了梦乡，梦中他走进了一个特别特别大的山谷中，山谷中有许多羊，说也奇怪，那些羊，看见他，不但没有跑，而且像遇到了主人一样，纷纷跑到了他身边。
他的周围慢慢站满了羊，都是黑山羊，一律的黑，绿色的山谷突然黑乎乎一片。
多么可爱的黑山羊呀！等扶贫车间盖成后，你们都来。
他望了一会儿羊，开始恋恋不舍地向前面一片绿色的荒野走去。奇怪的是，群羊开始跟着他往前走。他走到那，群羊跟到那，他停下，群羊也停下来。
沿路不停地有无数的黑山羊加入到了他身后的羊群，他开始数，想知道到底有多少只黑山羊，他越数越多，几百亩的荒野站满了密密麻麻的黑山羊。
也不知道这些羊的主人那里去了，他开始放开嗓门喊。
“喂，有人吗？”
“喂，谁把羊丢了？”
他的喊声在一个个山谷此起彼伏，经久不灭。
也没有人回答，但黑山羊越来越多，眼前的荒野不断向四周延展开，越来越大。
他举目远眺，望见了眼前的荒野正在和远方的天际慢慢融合在了一起，黑山羊在天地融合的地方变成了一个个跳跃的小黑点。
他感觉脚下的土地在动，他宛如要飞升一样，身体轻飘飘的，他快乐地喊了起来。
“飞呀飞呀！我要飞过高山，飞过高高的树梢，飞呀飞呀，我要飞过大山，飞过小麦尖尖……”
他在呼喊中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发现天已经大亮，一束阳光已经落在了他的床头。
他来不及细想梦中的那些事，翻身起床，下了床，双脚踏上了地板，突然他发现他的腿不疼了也不痒了。
难道这热水按摩的作用就那么强？昨晚泡了一次热水澡，今天早晨就可以扔掉手杖了。
他试着走了走，发现腿一点也不疼了，伤口处也比昨天愈合好多了。
这也许是放松的作用，他曾经看过一片文章，意思是说放松有利于伤口愈合。
这些天在医院也就根本没有休息好，神经一直处在一种不断地刺激中，他有一种快要崩溃的感觉。
想起那些从他眼前抬走的病人，他觉得人生苦短，该享受的时候还是应该享受一下。
想吃啥就吃啥，别对不起自己的嘴。
想穿啥时就穿啥，别对不起自己的身体。
该花钱时就花，钱就是“花花花”流动的水，不“花”就是死水。
他对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感到吃惊，往常他可是主张节约开支的，不过他对突然冒出来这些奇怪的想法，没有加以拒绝。
他洗了洗脸，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就根本没有档次，全身上下，包括鞋，还有裤带，加起来也不值三百块钱。
土！
他用“土”来形容现在的自己，回到大山，天天和土打交道，如果土一点，那叫做和大山融于一体。
可走出了大山，如果继续如此土，就和这个洋气的城市显得格格不入。
凡事都应该讲究和谐美，来到城里，就应该洋气点。
他发现自己心里想着花钱钱的时候，脸上没有了晦气，还带着一丝丝的微笑。
这钱的作用就是大！
他扑哧笑出了声！
原来笑起来的自己比拉着脸的自己要帅气千百倍！
对！以后一定要多对自己笑笑！
如果笑不出来，就对着镜子笑，让镜子中的自己逼着自己笑。
有意思，镜子中的自己究竟是虚幻的幻影还是自己？
如果镜子中的自己是自己，那一定有了两个自己。
如果镜子中的自己不是自己，那他是谁？
如果镜子中的自己是自己的幻影，那么幻影是什么？
不要绕来绕去，还是去买一身新衣服让自己帅帅。
尚云离开镜子，丢下手杖，走出了房子，经过宾馆服务台时，两个服务员正在窃窃私语。
也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根据她们的说话神态，一定是在议论着帅哥哥的那些事。
他经过时，两个姑娘连头也没有抬，依然窃窃私语着，她们的声音很轻，脸上洋溢着青春的光泽。
他走出宾馆，挡了一个出租车。
“师傅，把我拉到衣服城。”他想这个环江县有建材城、美食城、家具城，应该也有衣服城。
年轻的出租车师傅笑了笑，说道：“一听你就是乡里来的，山里娃，前面不远处有个金鹰超市，一楼专门就是卖大众衣服的，便宜实惠，特别适应山里人穿。”
他平静地说道：“带我去附近的牌子专卖店，我想买一身牌子衣服。”
出租车师傅望了望尚云，说道：“那地方就不是你们这些山里娃去的，一身牌子衣服最少也得六七千。”
“你怎么如此婆婆妈妈？”
他有点不耐烦，好不容易想狠狠地花一笔钱，却被年轻的师傅一句一个山里娃，说的他好好的心情突然变得糟糕起来。
年轻的师傅发动着出租车，说道：“你家里打了几个眼？”
他没有听明白，以为年轻的师傅在羞辱他，也不想争吵，闭上了眼睛。
“山里娃，我的意思是你家里有多少油井，给你补了多少钱，最近我老见像你一样土茫茫的一批农民，进了城，又是穿名牌，又是买别墅，弄得环江县出现了富人区。”
原来这位师傅把他当成了征地暴发户。
“有句话叫做财不配德，迟早是祸根，听说最近有好几个征地暴发户，拿着征地款，买了豪车，还没有开个十头半个月，便出了车祸，车报废了，还落了个折胳膊断腿。”
“还有一个征地暴发户为了钱和老婆闹起了离婚，最后娶了和他女儿一样大的一个年轻妞，那个年轻妞把钱哄骗到手，拍拍屁股走人了，无影无踪了。”
“还有几个拿着征地补偿款，天天赌钱，最后连人也进去了，被抓了。”
“山里娃，听大哥一声劝，有钱了别把尾巴往上挑，是公是母，不用你自己挑尾巴，大家都认得来公母。”
简直就是拿钱坐车买教训来了，哎，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想教训别人，想着用他们的眼光和价值观去要求别人。
“停车，停车！”他喊道。
他买一身好衣服，也就是为了犒劳一下自己大难不死，也就是为了下午去老城穿。
“哈哈哈，山里娃，我也是好心，你不要动气，马上到富人消费区了。既然你不爱听我劝，你就好好坐着，我闭嘴就是了。”
年轻的师傅没有停车，闭上了爱说话的嘴，五分钟后，出租车在一个金碧辉煌的闹市区门口停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忧伤的琵琶曲
早晨十点钟，环江宾馆走进来一位西装革履、短发、浓眉的小伙子，小伙子脚步轻轻，身子轻轻，宛如一朵闲云飘过了天空，小伙子走过服务台时，也没有停留，继续向楼上走去。
楼梯有点陡，小伙子下意识提了一下左腿，脚步开始变得沉重，身体也开始沉重。
前台两个低语的服务员，听见沉重的脚步声，停止了说话。
左边的一个服务员留着一头短发，鹅蛋脸，颇有几分姿色，她看着来人眼生，微笑喊道：“喂，先生，你找谁，来登记一下。”
小伙子转身，走下了刚跨过的三级台阶，来到服务台，带笑言道：“田小姐，你好大的忘记心。”
名字叫田兰兰的服务员重新用目光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小伙子，觉得昨天也没有如此一个帅哥哥来登记房子呀，她的朋友里面也没有如此一个人，可小伙子竟然知道她的姓。
坐在田兰兰身边的一个服务员抬起头，说道：“对不起，先生，如果你要找人，请登记，如果你想住宿，请出示你的身份证。”
小伙子笑了笑，说道：“昨天下午五点钟我已经登记了，还没有到退房的时候。”
田兰兰想了想，说道：“昨天下午五点钟，那个时候只登记了一个人，是一个瘸子，而且他穿的那么土，还拄着拐杖，年纪轻轻的就像八十岁的老头子走路，我影响挺深刻的。”
田兰兰身边的服务员查了一下登记表，抬起头，说道：“先生，那个时段只登记了一个人，名字叫尚云。”
小伙子笑了笑，说道：“我就是那个尚云。”
田兰兰吃惊地说道：“你的腿？”
小伙子笑了笑，说道：“你们宾馆的水好，床也好，我昨晚冲了个热水澡，美美睡了一觉，今天早晨起来左腿不疼了，伤口愈合了好多，能够离开手杖走路了。”
田兰兰带笑言道：“可是一夜之间你也不会变得如此帅气呀！小白，昨天登记时，你也在，你看看这位先生像昨天那位大爷吗？”
白服务员用眼睛打量了一下，说道：“他的眉毛像画笔花的一样，昨天我还在想为什么他有那么好看的眉毛，现在再一次看他的眉毛，的确和昨天的是同一个人，天底下没有第二个人会有他那样的眉毛。”
尚云笑道：“你们两个，到底要不要我进房子呀！我可是一个伤员呀！”
田兰兰笑道：“当然要，我这就给你开门，扶着你这个伤员进门。”
白服务员说道：“尚先生，这也不怪我们，谁叫你昨天穿得那么土，今天突然要穿着一身时髦衣服，显得那么洋气，加之你的腿，和昨天比起来，简直判如两人。”
田兰兰说道：“就是的，简直太帅了。”
尚云笑道：“本人还是单身狗，你夸我帅，你们宾馆美女多，要不给我介绍一个。”
白服务员说道：“尚先生，你眼前这位美女就是单身美女，你看她怎么样。”
尚云笑道：“樱桃小口，柳叶眉，鹅蛋脸，的确美。”
白服务员说道：“那就好，田小姐，你觉得你对面的这位先生怎么样？你愿意和他谈恋爱吗？”
田兰兰用手轻轻捶了一下白服务员，说道：“你们两个一唱一合的欺负我。”
尚云看到田兰兰刚刚白白净净的脸突然红红的，觉得玩笑应该到此打住。
本来他想把换下来的旧衣服放到楼上的房子里去，现在和两位姑娘也熟悉了，想着上楼也累，费力气，便说道：“两位美丽的天使，我这里有点东西，就暂时存放在你们这里，我回来了拿。”
衣服虽然都是旧衣服，但装衣服的包装袋是牌子店送的，从外面看，也挺上档次的。
田兰兰低着头，红着脸，没有说什么，白服务员说道：“哈哈哈，还没有八字一撇呢，你就想着把东西留下让田小姐保管呢。”
田兰兰说道：“白娟娟，你好坏呀！”
尚云把旧衣服袋子放在前台旁边的一个柜子旁边，朝着两位姑娘笑了笑，拉开了宾馆的玻璃门。
“记得回来给田小姐买点好吃的，当然也不要忘记给我这个媒婆带点。”
他身后传来了白小姐的呼叫声，他转身，发现两个姑娘正冲着他笑。
那些旧衣服还要拿回去穿，这新衣服也就来城里穿。想起刚才不到一个小时花了八千多元，也算够挥霍了。
他之所以要从头到脚换成新的，除了要犒劳一下自己，最重要的是他今天想去老城买房，得装成有钱人的样子。
昨天听那个出租车司机说，老城的楼房价格一直往下跌，却没有人问津，他便有意想去买几套。
这新城南头大量开发的富人区，靠着那些拿着征地款的暴发户推动了房价，但许多征地暴发户都是老农民，在没有暴发前，他们一直生活在农村，即使在外面打工，也干得是苦力活。
如今拿着征地补偿款买下楼房，住进富人区，那富人区的物业费等费用是非常高的，而征地款只是一次性的补偿，一旦他们花光了钱，又没有在这个城里赚钱的足够能力，到时候他们怎么去生活？
也不知道他们想没有想这个问题，但一旦这个问题暴露出来，富人区的房价还能继续那么高吗？
当然住在富人区的也有在这个城里富起来的一批人，也有炒房的一批人。
不管怎样，尚云觉得富人区的房价已经超过了原有的价格，上涨的空间并不会太大，而且不久的将来会下跌。
他也不想挤进富人区，自己富不富，不一定住进富人区就富有了。
环江县老城因为要扩建灵武公园，东山是连绵不断的树林，西面是宋塔，环境会越来越美，会越来越适应人们居住。
作为住的地方，尚云认为只要环境优美，空气好，便是最佳的位置。人们跑到新城买地方，图的是新城离各个单位近，上班和办事方便。
可随着今后公交车的开通，随着私家车的普及，人们买住宅楼会越来越偏向于环境优美、空气好的郊区。
老城各个单位搬迁后，一定会对灵武公园进行扩建，根据县委县政府的五年规划，将以宋塔为中心，向北向东各自延展五十里，把灵武公园建成旅游区。
老城附近的环境会越来越好，随着人们绿色意识的增强，人们越来越会把自己的家搬离闹市区，搬到风景优美的老城区。
当人们意识到了老城区独到之处时，那个时候老城区的房价一定会推高。
基于上面的考虑，尚云决定去老城买房。
常言道，人的衣衫马的鞍子，许多人习惯通过一个人的衣着打扮去定性一个人。
为了不让老城那些开发商不以他穿的土而影响生意，他今天早晨特意从头到脚换上了新的。
刚走进老城，便听到了忧伤的琵琶声。
尚云抬起头，看见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怀抱琵笆，坐在古老的汉代城墙上，正在弹奏琵琶。
“明妃远嫁泣西风，玉筋擎垂出汉宫。何事当初封万户，却敎红粉去和戎……”
声声哀伤，催人泪下。
想起这里曾经是重要的丝绸之路的关卡，这里曾经是西出阳关的重要一站，也是羌族、戎狄和汉族经常争夺的地方。
历史上的环江县城经常爆发战争，狼烟四起，遍地白骨，战事不断，走在残缺不全的汉长城上，会经常发现断箭头和沾血的废刀剑。
那琵琶声越来越忧伤，姑娘年纪轻轻的，不知道为什么要弹奏那么忧伤的曲子？
四月春风似剪刀，不知那里来的一股风，轻轻地从古老的长城吹过，吹起垂掉在姑娘脸颊上的缕缕黑发。
那是一张白中通红的脸，脸上带着泪。
行人有驻足观望的，也有匆匆而过的。
尚云被姑娘忧伤的琵琶声吸引，宛如一个雕塑，静静地站着，仰望着，看见了姑娘脸蛋晶莹的泪珠。
谢谢梦回女儿国的订阅，谢谢。